一夜倾城 作者:叶倾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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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医院的病号服不好看，小孩子真TMD不懂事呀。
　　我做了两次手术，一次就是那次，后来我二十二岁又做了一次。做完第二次之后，医生说：完全好了，你甚至可以当运动员，做心电图都看不出来。可是我的性格已经完全变了，这十来年，因为我胸口的疤，还有大家都提醒我：你有病，你得慢一点儿轻一点儿小心一点儿。我整天穿着高领的衣服，多热的夏天都是这样。我可是在南昌呀，三大火炉之一。我不会游泳，事实上我会的运动很少，因为我免上体育课。我不大疯玩，所以我的朋友也不多……总之，一言难尽。
　　我的初恋男友，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我们爱得很深。我想了很久才告诉他这件事。他看到我的伤疤，很吃惊，然后他说：〃我真的很心疼你，真的。〃我当时就哭了，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
　　但我想他说的是谎言，他仅仅只是为了与我上床。因为他很快就和我分手了，他的理由是他妈妈跟他讲，有心脏病的人不能生小孩。天知道我当时怎么哭着求他，找医学书给他看，还不死心地敲他们家的门，想让他妈妈成全我们的爱情。不想提，很丢脸。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男人的话能信，母猪会上树。
　　我鬼混过几年，你可以说我是伤心过度，也可以说我就是一个坏女人。反正，你没得过这样的病，你不知道身体健康、什么都能做的感觉真好。但无论我做什么，我从来不脱上衣。他们有些会好奇，大部分也不在乎，反正一次就几个小时，完事大家就各自走了。
　　我没想到，我会遇到现在的男友。他条件一般，还可以，可是心地很好，厚道，善良，我原本结冰的心，被他温暖了。他买了一只小戒指向我求婚…可是，我的病的事，沉甸甸压在我心里。我非常怕，我向他解开衣服的情景，会怎么样？我的朋友们对我说：爱你，就会爱你的全部。我苦笑，她们都是蜜水里泡大的，她们知道什么。
　　有时候我甚至想，为了避免那一刻的难堪，干脆早分手算了。你看我打过他，我还伤筋动骨地骂过他，他伤过心，可是每一次他都回来了。这一生，我不会遇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有人建议我去整掉这块疤，但我是瘢疤皮肤，只会越弄越坏。还有人建议我说是车祸的印子，总之不提我得过病。我该怎么办？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苦恼的人
　　亲爱的苦恼人：
　　先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是我，我会告诉他。但我随即想起一个典故，〃文革〃过后，有人去看望巴老，说起大劫中失去的亲友，两人都不胜叹惋。来人提起自沉太平湖的老舍先生，随口道：〃如果是我，我不会死。〃巴老厉声回答他：〃你吹牛。〃是的，看人挑担不吃力，事非亲历不知难，所以我其实没有没法回答〃如果是我〃这个问题。
　　妹妹，知道吗，我真的很心疼你。我不是他，我没有说谎。我也有过不太快乐的童年，我上体育课，但每一节体育课对我来说都是灾难，我跳不过木马，我上不去双杠，那种集体跳的长绳，我几乎没有一次不被绊住，拖了全班的后腿，在全班同学谴责的怒目以视下负罪地低下头。小朋友在院子里跳橡皮筋，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边，小孩子也会难堪的，我就只能讪讪地走开……和你的痛苦比起来，可能太轻微，但那种被排斥在群体之外的感觉是一样的。
　　然后我长大了，我当然也投身于男女的征战场，有人说过我太矮，有人说过我太胖，有人说过我太丑，当然也有人说我又矮又胖又丑。请相信我，这一句一句，当时都曾经是我心口上的疤，和你的一样。惟一的区别大概是我记性不好，现在都差不多忘光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除了你自己，其实谁也不那么介意那一道伤疤。我已经接近人生的中年，我经常看到各种各样的伤疤，我时常取笑我剖宫产过的女友们：哈，你再也不能冒充黄花闺女了吧？它像一道瓶口上的封印，锁住你心里的魔兽了吧。她们就打我，可是她真的介意吗？当然不。爱她的人介意吗？当然也不。
　　朋友说得没错，〃爱你，就会爱你的全部。〃有一件事她们没说，爱是世界上最艰难的功课。你所有的疑惑，都来自你不能确定你的感情。你可能并不爱他，你只是觉得他对你太好太好。对你这么好，如果都不能接受你的伤疤，我可以想像你将受的伤害。但，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初恋那种禽兽。所以，值得一试。如果是我，我会明白地告诉他，我得过心脏病。但在说之前，我会先去医院做一次详尽的检查，再好好地咨询一下医生，确知一下我的病是否真的全愈，会不会对未来的生活，比如性或者生育，带来影响。而且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告诉他。
　　然后我会坦露我的胸怀（原谅我，学习了你该死的幽默感），若无其事告诉他一切。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一，因为公平。我有权力知道我将嫁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有权力知道他将共度一生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包括健康、财产及信仰。
　　第二，因为尊严。主动告诉他一切，大度地由他选择走与留，并且含笑接受他的决定，这是骄傲的。总比哪年哪月哪日，人家无意中发现，然后指着我鼻子嗤之以鼻，说我骗婚来得好。
　　第三，因为……爱情。如果他是你的，他会留下来。如果他走了，那么，他不是你的。我甘愿被失望所伤，因为对于爱情，我永远怀着希望。
　　顺便说一句，我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胖子，但我也有几件吊带，据说我穿了之后的视觉效果很像大白鲸。哈，你看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呢？
　　穿吊带试试吧。如果实在没勇气，戴一条很华丽的、有一大串挂件的波希米亚项链吧，会遮住大部分胸部。而你会发现，好奇的眼光，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多。
　　倾城上

　　是出国还是与他在一起

　　叶倾城：
　　你好！
　　我男朋友比我大十二岁，我们同居一年半了，我和他感情很稳定，他对我也很好，也很爱我。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好，他很会照顾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和他一起出去，连手机钥匙都不用带，也不用记路，他总会带我去最有风味的餐厅，走最不堵的路线，餐厅如果空调太凉，他一定给我带了小开衫。我从来不担心迷路，也不担心会出意外，总之，和他在一起，非常舒服。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以为会有人帮我一起照顾我妈妈。可是现在的他，做生意钱都赔掉了。他毅然断腕，把剩下来的那一点儿都投入股市，今年股市形势一片大好，所以他也赚了一些。可是前不久，他听了一个朋友的内线消息，把所有的股票都卖了，换成一支股票了。结果全线飘红的时候，就那一支是绿的。虽然我一向觉得他是一个特别有魄力的男人，可是这件事，他未免也太有魄力了。结果他第二次断腕，加起来损失真是不小。
　　本来说好要买房子结婚，去年我和他一直在看房子，从TOWNHOUSE，看到复式楼，再看到普通公寓，现在都开始看小户型了。可是他最后对我说：宝贝，SORRY，现在我付首期都很困难。我想要的盛大婚礼、一克拉钻戒，都更加别想了，可是我真的不想穿租来的婚纱结婚。
　　我妈妈也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小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我与妈妈相依为命，从小就到处租房子住。我实在受够了搬家的苦，什么东西都不敢买，因为怕搬家时东西太多。长大了，我以为可以买大房子给妈妈住，让妈妈不再辛苦，但现在我和他都得租房子住……我现在才知道，感情不能当饭吃。
　　还有，我爸爸也比我妈妈大十二岁，是离过婚才与她在一起的。当时我外公外婆都反对这桩婚姻，我妈妈一心一意要嫁他，但他们的婚姻并不长久。现在我妈妈还经常后悔，说应该听父母的话，因为父母是最爱你的，绝对不会害你。我想这些话，她是说给我听的。巧的很，我男朋友也离过婚，也比我大十二岁。而且他还有一个小孩，他现在这么困难，他前妻每个月一到日子，还是像债主一样向他追生活费。我妈妈常常念叨说：〃我这辈子把苦都吃完了，我女儿应该不会再有苦吃吧。〃她好怕我会有和她一样有不愉快的经历，我自己也好怕。
　　我伯伯家的姐姐在日本生活好多年了，她让我也去日本，说了好多次。她说第一日本机会比较多，第二人应该趁年轻多出去走走，不然老了会后悔。她每次一给我打电话，我都好矛盾，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去日本开始新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现在稳定的感情生活。
　　我妈妈非常希望我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总说像我这样漂亮又时尚的女孩子思想上怎么会这样传统？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妈妈总觉得我如果出国去一定会有很好的转折，她还总说：〃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能力让你过那样充裕的生活。〃她不希望我在生活上受委屈。我听了心里很难过。
　　我总是矛盾，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为了自己和妈妈在生活上的安逸而选择离开我现在的男朋友？还是追求爱情，有情饮水饱？有时候我还有一个很不孝顺的可笑想法，如果我像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该多好，那样就不会有〃从妈妈那里来、要回报妈妈〃的压力，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生活了。
　　清柠
　　清柠你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你在经济上是依赖你男友的，所以〃他生意钱都赔掉了〃，又加〃第二次断腕〃之后，你们就不能买房子结婚了。
　　我是一个俗人，一向不觉得为了钱而结婚不对。尤其你强调遇到男友时，〃以为会有人帮我一起照顾妈妈〃，拳拳孝女之心，令人起敬。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身为金凤凰，想择良木而栖，是人之常情。连伟大的鲁迅先生都说：〃人生的第一要义便是生活，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金凤凰要附丽于野芦苇，对芦苇和凤凰来说，都是痛苦和不堪的事。
　　你不曾提到自己的相貌，为什么我觉得你是金凤凰？一，他曾经有钱，我们都知道有钱人会找什么样的女人；二，你的家人觉得你到日本去会有机会…什么样的机会？总不会是加入某一个干细胞实验室，摇十五年试管，最后一举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的机会。
　　去日本的路，是姐姐提出来的，但一定是妈妈非常希望你走的。你的信里，处处都是妈妈、妈妈、妈妈，要大房子是为妈妈，不能嫁他也是为妈妈，出国仍然是妈妈…但你却又说，希望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无牵无挂。这一句话，大概是一种象征意义的弑母。她给予你生命，她是你的来处，她又为你受了很多苦，于是你欠她，这欠是原罪。你没法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得拼命地还债；可是有时候你又心生恨意，想宣布破产，想让这笔债变成呆账死账。
　　我理解你的痛楚，但我也理解妈妈的。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你最重视的〃照顾〃有多不靠谱。他一定也曾是青涩少年，带女伴吃路边摊，大风吹过，手上的碗落满尘土，可以冒充黑胡椒粉；也挤过上下班时段会出人命的地铁；也笨拙地带女伴去昂贵的场合，女伴被过足的冷气冻得寒毛竖起、花容失色，经验不足的他手足无措。现在他的体贴他的温存，全是有了钱之后，久经历练的后果。没钱能给你什么样的照顾？去吃牛肉面，给你牛肉块比较多的一碗，也是照顾，你领他的情，但你看得上吗？
　　所以，蝉曳别枝，不见得不是一种选择。但这别枝一定是日本吗？
　　我最反对的一种出国，就是当事人遇到了生活中的瓶颈：失业、失婚、看不到未来、穷……就决定出国以改变命运。我常常问他们：第一，你怎么知道出国就一定能改变命运？难道你没听说过，拿破仑的驴走遍全世界，也还是驴；第二，如果往不好的方向改变呢？你怎么知道你去了日本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日本也不是遍地黄金，谁闲着没事在地下挖一块就够活八辈子。就算你国色天香、才高八斗、艳冠天下、声色艺三绝……又怎么样？真那么牛，中国也不是没有金龟婿。
　　因此我希望你能作一个认真的分析，把自己的学历、职业、兴趣、年纪……以至于三围都写下来，逐条分析出国或者留在男友身边的利弊。另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说，自己创业或者在国内寻找其他的佳偶。
　　抱歉我是这么庸俗，一个字也没提到感情，然而……其实你也没有提。
　　倾城上

　　我是女子，她也是

　　亲爱的倾城姐姐：
　　你好！
　　我是一个十八岁的〃蕾丝边〃，不知道你懂不懂这个词，就是说我是一个女同性恋，是里面的女的。我是学画画的，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很男人，我们在一起快八个月了，可是最近她家出了很多事，结果就冷漠我，不理我，我有点被抛弃的感觉。
　　我与她是同一个寝室的，开始我不太喜欢她，觉得她太傲，很少参加我们的活动。但我又控制不了地被她吸引。她外型很T的（T就是蕾丝边里面的男的），个子高高的，头发削得特别薄，最重要的是她有一股劲儿，特别干净特别凌厉又特别……总之，就是那股劲儿。后来有一次集体活动，我和她分在一个组，睡隔壁铺位，大家聊了起来，觉得好开心。她是外冷内热型的人，也一直非常照顾我，爬山的时候帮我背水壶背方便面。到了山顶上，大家都很热，我开玩笑说呆会儿我要吃十只巧乐滋。结果到了山下，她真给我买了十只巧乐滋，我特别感动。我们就这样好了起来。
　　其实也有男人追过我的。学画画的女生，比较漂亮也比较会打扮吧（不过我不漂亮也不会打扮，顶多算是清秀）所以一直有人追我，同学啦，表哥的同学啦，我去图书馆看书还有人给我递条子。但我不喜欢他们，男人太笨了，我就愿意和她在一起。
　　我和她，每天一起上课一起锻炼，打饭的时候一人打一个菜，合在一起吃。我挺自私的，每次都买自己喜欢吃的，结果她把菜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