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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由心造 作者:程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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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律。   
  我一直梦想着能有一个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家庭、独立生活的契机。这个契机终于在公元1968年12月以政治面目出现在我面前。上山下乡运动在某种意义上与一个城市少年的想入非非相吻合,这恐怕是它的企划者们决不曾料到的。而在当年,在那个特定的时代,以我短浅的目光看来,它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机会!在我最想脱离家庭约束的时候,这个机会汹涌而至,令我眼前一亮。 
  由于性格所致,我从小具有多动倾向,运动状态行走或者晃动,可以使我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我对以行走为载体的故事,如唐三藏西天取经、八十天环游地球和二万五千里长征等充满热情,并由此而热爱旅行,乃至热爱从自行车、汽车、火车、轮船到飞机等一切交通工具,渴望经常处于一种运动状态中。这种渴望深至骨髓,以至于在我几十年的梦境里,反复出现飞来飞去的景象。 
  下乡使我获得了一个合法的长途旅行的机会,并实现独立生活的梦想,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在等待出发的日子里,我怀着带有悬念的、新奇的、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兴奋,在母亲忧郁的目光中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打点行装,一种长大成人、即将远走天涯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尽管我后来才知道,这次旅行充满艰险且代价惨重。虽然和那些对家庭充满依恋、死活不想下乡的同学相比,我的适应能力在农村迅速得到开发,但我还是遭到了报应这种与亲人长期的〃生离〃,一直延续到我终于无法忍受的地步。 
  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和我相类似的情况。〃离家出走〃在当时还是一个生僻的词,几十年以后我才感悟到,尽管生活背景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不同时代的人类在相同年龄阶段有着惊人相似的个体觉醒,现在的孩子更加渴望独立和自由,更善于制造一个又一个不同凡响的出走事件。 
  当然,下乡的动机其实是多元的,在我那个年龄,不可能不被打上时代的印痕。但我相信它的核心是对挣脱父母羽翼、争取独立自由的渴望,因此,我对〃出门〃的方式不加选择本来我就是那种顾前不顾后、只看眼前不计后果的人。还有一个在当时不便示人的原因:由于父亲〃出了问题〃,本已被部队接兵干部看中的我惨遭淘汰,出于少年人的虚荣,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不得不把对绿色军营的向往,转向了更加广阔的绿色原野。 
  我从小胸无大志,成年以后,给自己定的最高标准是做一个有品味的散淡闲人。而在现实生活中,则既无品位,也不得闲,只剩下一个〃散〃字。确切地说,它是一种经历过泥土尘染的散漫。 
  三十八年前的上山下乡,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剧烈的一次突变,少年时代追求的那种自由意志,其实是不存在的。尽管乡下的生活远非我所想象,我也并没有因此而获得真正的自由。它带给我们这一代人的影响绝不是一篇文章所能说清的,但乡下的日子打磨了我的筋骨,乡下的生活激活了我的思维,乡下的事开阔了我的眼界,乡下的人教会了我如何面对逆境。乡下使我了解到都市以外人群的生存状态,也敦促我多少改掉了一些娇气与矫情,虚伪与做作,怨气与浮躁,使自己更接近于一个纯粹的人。 
  这就是我所能够想得起来的我到底为什么下乡的主要原由。         
  西行的冬天   
  我是在一个冬天踏上西去旅途的,从此开创了我独立的人生道路。   
  那一年的冬天非常冷。   
  当我提着简单的随身用品走出家门时,心情有些异样,因为这是一次和往常离家不一样的出门尽管未满十七岁的我,由于从小喜欢旅行,从家里出发的事情已经经历过多次,包括和大人不打招呼大义凛然的离家出走。 
  这一次却不一样。大宗行李早已托运到车站,一只杂木箱子和一个行李卷我下乡落户的全部家当。同行的是几千名年纪相仿的少年,启程仪式极为隆重地在天安门广场举行。 
  广场冷峻而空旷。集合在可容纳上百万人的广场上,越发显得我们渺小。那天究竟在那里进行了什么仪式早就忘记了,记忆里只剩下刻骨铭心的寒冷。   
  仪式结束后出发,北京站人山人海,无数送行者已经在站台上等候。按规定,每名知青只能有一位亲属进站送行,送我的是母亲。当我在人流中看见医生出身、从不当人落泪的母亲竟然红肿了眼睛,就没敢再看她一眼。 
  车轮被蒸汽车头拉动的瞬间,车厢里、站台上原先还是沉闷的呜咽突然如同山洪爆发般响成一片,那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盖过了火车的轰鸣。   
  那一刻我离开了窗口,怕看见站台上哭泣的人群,特别是怕看见母亲忧郁伤心的目光。   
  我居然没有落一滴眼泪。这是一个我记忆深刻的细节。一位送行的老师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我这样一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女孩,在被发配远乡的时候,怎会如此坚强?其实,沉默也是一种表达。在当兵不成、留北京无望的情况下,毅然选择下乡,是我唯一的出路,因为我知道,父亲正在难中,如果我不走,母亲将会被造反派搅得无一宁日。 
  就这样带着对未来的一无所知上路了,迷惘中,竟然隐约着一种渴望和憧憬。   
  不知道要去的地方究竟有多远,只有地图上的概念那里被称作革命圣地。   
  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上边的号召是〃扎根农村一辈子〃。   
  然而,毕竟是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随着车轮的飞转,车厢里热闹起来,笑容重新回到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   
  火车在辽阔的华北平原上疾驰了一个昼夜,当新的黎明来临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黄土高原。路还在铁轨下延伸,窗外景致已是别有洞天。车到西安,站台上挤满敲锣打鼓但显然是例行公事的欢迎人群,大家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回应。 
  从西安出发继续西行,几小时后,我们到达西北煤城铜川。   
  按行程,似乎应该在铜川住一夜,但实在想不起来那一夜究竟歇在哪了,记忆的引擎可以搜索到这一路经历的无数细节,唯独在这里留下一个空洞。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坐蓬了帆布的大货车,奔赴延安。刚下过雪,气温达到零下二十多度,厚厚的积雪被冻得硬邦邦的,为了防止打滑,车轮上绑着铁链。据说由于下雪,两次推迟了起程日期,但为了让我们到延安过一个〃革命化春节〃,不得不采取绑防滑链的办法能使我们及时出发,这就增添了这次西行的风险和悬念。 
  浩浩荡荡的车队逶迤千米,沿着盘山公路攀缘缓行,场面很是壮观。   
  我们几十个人挤在一辆车上,车一开动,冷风便从帆布蓬子的缝隙钻进来,过金锁关时,塞外的严寒更是令人难以忍受,风刮在脸上,刺骨般疼痛。冻得难忍,大家便在车厢里跺脚,凉气从脚趾向上蔓延,膝盖以下都是僵硬的,同伴们纷纷喊冷,我却又一次保持了沉默,我感觉我可能要被冻死了,是因怕喊冷而耗尽最后一点热量。渐渐地,脸被冻得麻木,寒风在早已没有知觉的皮肤上肆虐,终于不再感到疼痛。 
  经过一天的颠簸,我们到了延安县城,当晚宿在停课已久的延安大学。   
  然而,行进还没有停止,翌日清晨,我们继续出发。这次的前进方向是朝北,汽车沿着干涸的延河,在公路上蜿蜒徐行二十多华里,到达公社所在地河庄坪。部分知青算是到站了,我们的生产队还在五华里外,接着再向北。交通工具换成驴车,车上只能放下行李,剩下的路就需要步行了,用疲惫不堪的双脚走完最后的行程,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石窑。 
  石窑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村庄,因村口一个不知什么年代开凿的雕满佛像的石窑而得名。老人们说,它的年纪少说也有上千岁了。当时村里有四五十户人家、二百八十多口人,在河庄坪川道里算较大的村子,和山沟里比,条件还算是好的。来到我们将要安家的窑洞门口,许多同学哭着不肯进去那里边看上去一片漆黑。而我再次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冷静与坚强,大步跨进那孔我们后来住过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土窑,跨越了我的一次人生转折。 
  就这样,那年冬天,十六名从北京来的男孩女孩,经过四天跋涉,到达了此次行程的终点,从此开始了令我们永生难忘的插队生活。   
  我至今还保存着三十多年前的乘车证一张背面写着我的名字的淡蓝色纸片,乘车证上印有出发日期,朱红色的〃北京市革命委员会西城区招生分配就业领导小组安置就业办公室〃字数铺张的印章清晰可辨,我的座位是〃第9车厢37号〃。 
  狭路遇狼   
  少年时,我胆子非常大,连男孩见了发怵的事也从不害怕。插队时仗着胆大,竟在一次与狼的遭遇中平安无事。   
  小时候听过很多关于狼的故事。小红帽,东郭先生和狼……故事里的狼虽然凶恶,却会说人话,我以为不过是些恶人而已。动物园的狼,整日蜷缩在笼子里,早就失了兽的威风,没有什么可怕的。老乡却告诉我,山里的狼很凶,捉鸡拖羊,还伤人,听说能把小孩的肚子掏空。山里人人谈狼变色。那时,正是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的年月,一次,县里命各村绘制〃山区远景规划〃图,当时正农忙,队里舍不得浪费劳力,念我身单力薄,队长就把这个踏遍青山、无需面朝黄土的〃轻活〃派给了我。 
  清晨,我带上卷尺和自制的画夹,装好干粮。房东大娘递上镢头和绳,对我说:〃出门扛把老镢背捆绳,路上便当。〃我便武装起来,独自踏上了通往后山的路。   
  离村七八里,便是荒无人烟的山野。据说,当时各村都调动了能写会画的知青,人人准备大显身手。我深知责任重大,一点也不敢怠慢。沿着崎岖的羊肠小径,靠老镢攀着灌木爬坡,拽着绳子下坡,忙不迭地勘地形、量距离,在方圆十几里的范围里足足迂回了一天,好不容易在画夹中绘出草图,我已是饥渴难忍、精疲力竭。 
  傍晚,沐浴着夕阳的残红,疲惫地踏上归途。绕过一道道沟壑,拐上一个山峁,忽然迎面奔来一只走兽。我想,荒山秃岭的,莫非是一只野狗?渐渐走近,停下脚步再一定睛,我惊呆了,眼前这个灰家伙尖耳瘦腮、耽目龇牙,拖着长长的尾巴,天啊,分明是一只狼,一只孤身离群的狼! 
  那畜生也站住了,乜起阴冷的狼眼看我,大概纳闷怎么冒出个人来!就这样,一人一兽,僵持在暮色霭霭的山脊上。我只觉得后背冒汗,浑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脚底下纹丝不敢动,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头一个念头是逃。举目四望,窄窄一条山梁,左边是陡坡,右边是深沟,回首山更荒。心想,决不能后退逃跑,那畜生肯定比我跑得快。又一闪念,我手里攥着家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它拼了。可是,奔波了一天,浑身的气力已经耗尽,而狼毕竟是狼,倘若它刚进过晚餐,空着肚子的我绝不是对手;倘若它也饥肠辘辘,我更有被当作美味佳肴的危险。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逃不脱又打不过,怎么办?忐忑之间,突然瞥见那狼浑身的毛似乎在抖动,瘦骨嶙峋的四肢也仿佛在打颤。狼眼里闪动着幽幽绿光,分明也藏着一丝隐隐的恐惧。原来狼也怕人!我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惊喜。在这荒凉的山上,只有我和它,如果我不怕它,它却怕我,我就是强者!望着与我对恃的狼,不觉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不伤害它,但愿它也不要伤害我。 
  我咬咬牙、横下心来,大胆地向前跨了一步,再跨一步,狼竟然也迎着走过来。我不再看它,大步向前走,感觉狼也在步步逼近,眼看就要相遇。我尽量向右侧,沿着小路的边缘,心想,要是那狼不讲绅士风度,我便立刻反击,然后顺着坡滑下山沟。狼也朝左绕着我走,保持着距离,直到与我交错而过。我紧赶几步猛一回头,狼也正回头看我。踌躇片刻,它挺有涵养地长嚎一声,便于我背道而驰了。我如被释放一般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回头,那狼居然也边跑边回头,终于拐过一道山峁不见了踪影。 
  一口气跑回村里,天已擦黑。大伙正巴巴地盼我。听我说完这段奇遇,队长惊得张大嘴巴,半晌才说:〃娃呀,哪有狼不吃人的?你怕是贵人吧?〃不几日,以讹传讹,村里人认定我是有福之人。那一年出生的女孩子,竟有好几个随了我的名字叫,老乡说是沾沾光,讨个吉利。 
  不觉许多年过去了,至今想起来还好生奇怪,那狼为什么见我不跑?为什么没有伤害我?也许,因为我不犯它,它也守信而不犯我?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人与兽原来也是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啊! 
  窑洞随想   
  一位新近到过延安的同事,写文章谈到对窑洞的感受,读来虽有韵味,但又觉不尽其然。遂想,关于窑洞,我也该写点什么。不仅因为我曾经在陕北的窑洞里住过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也不仅因为三十年后还难以忘怀那一盘土炕在冬日里的温暖,更因为窑洞出自与我们肤色相同的黄土,只有在黄河臂弯里那一脉丰沃的土层中,才能被开凿出来。 
  人类居住洞穴的概念,我是从历史课上获得的。后来参观北京房山周口店,在〃北京人〃遗址前,才领略到穴居的实际含义。而想不到的是,距离〃北京人〃二十万年后,我也会作为〃北京人〃,住进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洞穴。 
  然而,窑洞与先民们栖身的周口店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我们住的村子,所有村民的家宅都是窑洞,一排排依山而立,错落有致;一孔孔门严窗实,冬暖夏凉。   
  队长带我们认〃新家〃,那是老乡一孔弃之不用的土窑,窗上胡乱贴着一层纸,户外高原强烈的日光亮得晃眼,愈发显得低矮的门洞深邃阴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世界上黄土层最厚的高原,千山万壑,纵横交错,最丰富的资源就是黄土。世世代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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