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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8七剑十三侠 作者:唐芸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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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枝梅掷完了他这脑袋,飞身上屋,连窜带纵,如掣电般回转徐家。梦笔见了便问:“大哥,那首级抛向何方去的?”一枝梅就将那到李家庄的话说了一遍。梦笔听了道:“大哥,你虽与他吃个惊唬,只是他们怎知是你干的?一定疑到鸣皋身上,这冤仇越结深了。究不如与他个石沉大海、音息全无为妙。”一枝梅道:“目今的人欺软怕强,正要他知我利害,使他不敢正眼相觑,显得我辈的威风。”二人谈论了一回,各自安寝。
再说李文忠等呆了半晌,同到庭中看视,早已去久。便叫家人把静空首级收拾开去。那肴撰都吃不得了,一并撤去,把水与省三洗去脸上血迹。大家都道:“那头陀一定被徐鹤杀了。”李文忠同花省三两个当夜写成状子,大略告他前次恃强行凶,殴辱绅衿,身受重伤,府差签提,胆敢抗不到案,目无国法已极;今又谋杀头陀,挟仇移尸图害等情。到了明日,命家人带了头陀首级,跟随花省三到扬州府王太尊那里控告,嘱他务要追捉凶身到案。
这个知府叫做王锦文,是个捐班出身,性极贪婪。他原籍山西汾州人,是个放印子钱的,积得银子,捐了知县。所以盘剥小民,是他本等。为官糊涂贪赃,却有一般本事:蔩夜苞苴,孝敬上司。遂被他升了扬州府知府。那李家银子,借过了不知多少。当时判了朱签,发二个原差,到太平村来捉凶身徐鹤。梦笔埋怨一枝梅道:“都是你要显威风,如今不出我之所料。”一枝梅道:“贤弟放心,这赃官怕他则甚!我自有道理。你且出去回了差人。”梦笔走到外边,对差役道:“这里家主徐鹤,自从前日动身,往南海进香去了。”差人道:“胡说!他昨夜杀了人,到夜半还去移尸图害,怎说前日动身?”梦笔道:“你们不信,自去里边搜寻便了。”那保甲道:“这个却是有的,我也亲见他同二个朋友下船去的。”差人无奈,只得到手了些银子,回去禀覆。
那扬州府王锦文最喜是杯中之物,当夜吃得酩酊大醉,到了夜半醒来,口中干渴,欲想坐起,遂唤丫鬟取茶。觉得颈边有件东西,把手一摸,却是一把锋利尖刀。那王锦文大吃一惊,再看那刀柄上有书一封。拆开观看,上面写着:“昨夜头陀,是我所杀。你这赃官,若敢听信土豪,屈害善人,即便取你首级!柜中银子三千,是我借用。”末后画上一枝梅花,笔力清健非常。王太守唬得面如土色,心中又怕又恼。那晓得这夜李文忠那里,也是一把刀、一封书信。信中之言,大略相同,只是银子偷去了一万。到了明日早辰,那些穷苦之家到是造化,也有五两一锭的,也有十两一锭的,家家得着银子。那李家同扬州府,皆不敢追究,只得把此事松了下来。
话分两头。我且说徐鸣皋同了徐庆、罗季芳,从那一日下落舟船,一路来到苏州,把船停泊阊门城外,离舟登岸游玩,六街三市,热闹非常。俗语说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扬。那姑苏是个省会,商贾辐揍,人烟稠密,真个挥汗如雨,阿气成云。笙萧管弦之声,沿途相接。三人进了阊门,只见各店铺密排鳞比,街上行人挨肩擦背。只因擂台建搭完工,明日开台,那四方打擂英雄陆续来到,这些赶做买卖的,三教九流,人山人海,拥挤不开。三人来到一个道院,抬头一看,只见“福真观”三字。鸣皋道:“这是有名的神仙庙,我们何不进去瞻仰瞻仰?”送一同步入里边。只见那江湖上的巾皮驴瓜,行行都有。无非是那小黑的拆字,八黑子算命,鞭汉的卖膏药,叹册的说评话,那哄当驴子在那里弄缸弄甏,那四平捻子在那里医治毛病,那鞭瓜子在那里打拳头,那雨头子在那里画符咒,看一回都是平常之辈,无非一派是江湖诀罢了。
走到殿上,参过了神仙,左右观看。只见许多人围着一个相面先生,上边一幅白布招牌,上写“飞云子神相”。鸣皋道:“这个相面先生口出大言,自夸神相。”徐庆道。“江湖术士,大都如此,夸张大口,其实本事平常。”罗季芳道:“我们叫相一相。若相得不准,把他招牌扯掉他。”鸣皋道;“匹夫,他不过为糊口之计,由他夸奖,干你甚事?”徐庆道:“我们叫相一相,试试他本事何妨?”三人挨进人丛,只见这先生有四十多岁年纪,三缕清须,神清目朗,相貌飘然。一见鸣皋等便站将起来,把手一拱,道:“三位豪杰请了。”三人也还个礼。旁边有二条凳子,先前相过的见来了三个华眼的少年,知道是贵家公子,便站将起来。
鸣皋等坐下,飞云子问过了三人姓名、居处。鸣皋道:“久慕先生大名,不才等特来求教。”飞云子把他左手来一看,不觉拍案长叹一声,道:“惜乎吓惜乎!”鸣皋道:“敢是践相不好么?”飞云子道:“公子的尊相,少年靠荫下之福,中年有数百万之富,晚年享儿孙之福,名利二全。为人豪侠,仁义为怀。当生二子一女,早年发达,为国家栋梁。寿至期颐。一生虽有几次难星,皆得逢凶化吉,事到危急,自有高人相救。”鸣皋笑道:“照先生这般说,不才就极知足、极侥幸的了,还有甚可惜?”飞云子道:“照公子的相貌,若落在平等人家,无甚好处,便生厌世之心,弃家修道。虽不能白日飞升、做得上八洞的神仙,亦可做个地行仙,长生不老,十洲三岛,任你遨游。岂不胜那百年富贵,如顷刻泡影哉?”
鸣皋道:“不才颇愿学道,未知能否?”飞云子把手摇道:“难,难。公子岂肯抛却了天大家私、美妻爱子,却去深山受那凄凉的苦楚?虽则一时高兴,日后必然懊悔。这就叫道心难坚,是学道最忌的毛病。所以在下替公子可惜。”鸣皋点头道:“把我师父也是这般说来。”飞云子问道:“尊师姓甚名谁?”鸣皋道:“我师道号叫做海鸥子。”那飞云子听了,拍手大笑,道:“吾道是谁,原来是我七弟的贤徒。那年他曾说过,在江南传一徒弟,我却未曾问及姓名,不道今日相会!”鸣皋道:“如此说来,是不才的师伯。”便深深作了一揖。飞云子道:“既是自家人,此地非说话之所。”遂向众人:“有慢列位,明日候教了。”那些闲人见他把招牌收了,也都散去。
飞云子收拾了东西,同了鸣皋等三人出了福真观。一路行来,见座大酒楼,装演得十分气概,招牌上写着“雅仙楼”三字,乃一同走入里面,极是宽敞。店小二问过点菜,便摆上佳肴,四人饮酒谈心。飞云子把徐庆、罗季芳相了,说他二人福禄俱高,只不及鸣皋的好。鸣皋问起师父海鸥子:“一别多年,因何不见到来?弟子十分记念。”飞云子道:“我们几个人,虽不同姓,情比同胞。每年一会,七人聚首,痛饮一日。那会的地方,却无一定之处,会的日子,亦非一定。这日都是上年相会之时预先约定,来年某月某日,在某处相会。虽路隔数千里,从无失信。会过之后,或二人一起,或独自一人,各各散去,遍游天下,无有定处。”
看官,他们七个兄弟,不以年纪论大小,却以道术分次第。这飞云子却是老三,他的剑术非同小可。四人正在饮酒谈心,只见外面进来二人:一个年少书生,一个却是和尚。飞云子把手招道:“二位兄长贤弟,我在这里。”毕竟二人是何等之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
第9回 雅仙楼鸣皋遇师伯 玄都观严虎摆擂台
却说飞云子见他二人上来,便立起身来招呼。那二人见了,便走将过来。鸣皋等众人都站起来,招呼一同坐下,添了杯著。飞云子问道:“你二人何处聚首?”和尚道:“也是不期而遇。”便问鸣皋上姓。飞云子道:“这便是七弟的贤徒,乃扬州赛孟尝徐鸣皋,是个当今豪杰。”二人听了大喜,道:“久慕大名,今日幸得相会!”飞云子指着和尚说道:“这位道号一尘子,便是我们的二哥。”又指着少年书生道:“这位叫做默存子,是我们的五弟。”鸣皋道:“二位师伯到来,弟子千万之幸。请众位师伯看过擂台,同往寒舍盘桓。”一尘子等三人齐道:“这却不必。我们孤闲成性,在此会后,便各适其所、不喜常聚一处。”六人欢呼畅饮,直饮到日落西山。酒阑散席,鸣皋问其寓处。飞云子道:“我等萍踪无定,随处安身。明日自到宝舟相访,不劳贤契贵步。”鸣皋等只得分别回舟。
到了明日,依旧进城,一往来到玄都观来,街上更加拥挤。进了玄都观,只见那擂台有一丈二尺的高,周围有五六丈开广。左旁有一小小副台,安着文案,知是挂号之所。右边有一看台,悬灯结彩。中间竖起一根旗竿,上扯一面黄旗,旗上写着“奉旨设立擂台”六个大字,随风飘荡。台上悬着长、吴二县的告示。擂台上居中柱上一副对联,上写“拳打九州豪杰,脚踢四海英雄”。上面一块匾额,上写“天子重英豪”五个大字。里边架上二大盘金银,二大盘绸缎。下面看的人已挨肩擦背,等看开台。
不多一会,听得副台上吹起号筒,三声炮响,锣鼓齐鸣。只见四个侍卫簇拥着擂主上台。那看台上监官也坐在上面,鸣皋抬头上看,认得是宁王千岁。只因他心怀叛逆,故此奏明天子,设立擂台,名为拔取英雄,实欲收罗心腹。这台主便是他的教师,名叫严正芳,是有名师家,山中打得猛虎,水内斩蛟。少年时节,做过头等侍卫,随驾秋狩,空手搏杀人熊。一日虎牢内走了猛虎,京城内落乱纷纷,各武员侍卫人等分头追赶,恰好严正芳遇见。虎向他当面扑来,他便将身一蹲。虎从头上窜过,他便趁势一把,将虎尾扯住,随手掼将转来,把这虎掼成塌扁。宁王知他神勇,千方百计把他弄到府中,改名严虎,倚为心腹。今日保举他做个台主,暗中教他收罗草泽英雄,除却忠良之辈。只见正台上三吹三打,擂主踱出台来,向台下拱一拱手,通过姓名,说过一番打擂的话头,无非是“奉旨建设擂台,原为拔取英才,无论军民人等,上台胜得我者,黄金绸缎若干,分别给与功名,有官官上加官,平民出仕为官,没有本领,不必上台枉送性命”的老话头。
此时台下,天下英雄豪杰到的不少,那班剑客侠士,也有多在人内。就是那一尘子、默存子、飞云子,只因玄都观设立擂台,所以都在此要看打擂台。只是他们不要那名利二字,不肯动手,但只看看世间英雄的手段罢了。说话的,你这句话自相矛盾了。他们既不要名利,为何在闹市丛中,挂出“飞云子”的招牌,相起面来?看官有所不知,这飞云子晓得自己弟兄必有几个到来看打擂台,因此挂出自己别号,好叫兄弟们得知他在此,便可大家聚首。不然,虽则同在苏州,人山人海,怎得聚首一处?况且剑客与侠士不同。若如一枝梅、徐鸣皋、徐庆等辈,总称为侠客,本领虽有高低,心肠却是一样,俱是轻财重义,助弱制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是他们七弟兄,皆是剑客,不贪名,不要利,只是锄恶扶良的心肠与侠客相同。所以“剑”、“侠”二字相连。侠客修成得道,叫做剑仙。这部书专记剑客侠士的行踪。只因这个时候天下剑侠甚多,叫做“七子十三生”。这七子,就是飞云子等这七人。还有云阳生、独孤生、卧云生等十三人,结为朋党,也是遍游天下,后书是有交代。
当时徐鸣皋看见台主严虎说罢一番,便打一路拳头,却也十分了得。看的人大家喝采。这严虎本领实是超等,只是心地不好,所以肯就宁王之聘。他到了王府,靠着宁王势力,自恃本领高强,目空一世,看得天下无有敌手,任性妄为。现今随了宁王来到苏城,建设擂台,他做了台主,越发心高气傲,在台上耀武扬威,口出大言。那知台下人千人万,只有看的,没有打的。鸣皋等三人等了半日,看看日下西沉,却无一人上台,心上好不扫兴。那众人渐渐的散了,台主也自下台,鸣皋等只得回转船中安歇。
到了次日,再去观看,虽有几个上台交手,都是平常之辈,皆被严虎丢下台来,跌得鼻青嘴肿。不觉恼了一个英雄,乃是姑苏人氏,姓金名耀,是个忠良之后,为人豪爽,苏城有名的乐善公子,却是新科武举。他见严虎如此无礼,不觉怒发冲冠,便跳上台来,副台上记了花名簿。他与严虎交手,二人在台上拳来足去,打了二十余手。无如严虎拳法精通,渐渐抵敌不住。被严虎卖了个破绽,金耀一拳打去。扑了一空。严虎忽地扭转身来,起二个指头,向他劈面点去。这个解数,名为双龙取珠之势。金耀躲避不及,正中眼睛,被严虎挖将出来。金耀大叫一声,跌下台来。下面看的人,发一声喊,都道这台主太觉无礼,不该伤人眼目,使人变为残疾。那金耀的一班同年举子,个个咬牙切齿,要与金耀报仇。一面金耀眼来的家人,扶他回去。
台下纷纷扰攘,恼了一个老教头,叫做方三爷,是常熟的第一个教师,就是金耀的师父。他见严虎将他徒弟弄得如此狼狈,心中大怒,跳上台来,通过姓名,上了花名簿,对了严虎骂道;“你这恶贼,朝廷设立擂台,原为拔取英雄豪杰。你敢伤人眼目,我也取你二只眼睛,与我徒弟报仇!”骂得严虎大怒,二人上手便打。那方三爷的本领,原是一等的名家,只是年纪大了,打到三十条手,气力不如,二臂有些酥麻。那严虎正在壮年,越打越有精神。方三爷一腿踢去,却被严虎接住,趁手提将起来,向台下掷去,跌个金冠倒挂。不料的脑袋恰巧对着大言牌上碰去,顿时脑浆进出,一命呜呼。台下众人齐叫:“台主打杀人也!”
那罗季芳见了,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这股无明火那里按捺得住,大叫:“反了!”他便分开众人,抢将过去。鸣皋看见,要想止住他,却那里来得及,早已上了擂台。通了姓名,大叫:“严虎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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