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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南史-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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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阳之役,朝廷周章,诏檄久之未就。齐高帝引淹入中书省,先赐酒食,淹素能饮啖,食鹅炙垂尽,进酒数升讫,文诰亦办。相府建,补记室参军。高帝让九锡及诸章表,皆淹制也。齐受禅,复为骠骑豫章王嶷记室参军。
建元二年,始置史官,淹与司徒左长史檀超共掌其任,所为条例,并为王俭所驳,其言不行。淹任性文雅,不以着述在怀,所撰十三篇竟无次序。又领东武令,参掌诏策。后拜中书侍郎,王俭尝谓曰:“卿年三十五,已为中书侍郎,才学如此,何忧不至尚书金紫。所谓富贵卿自取之,但问年寿何如尔。”淹曰:“不悟明公见眷之重。”
永明三年,兼尚书左丞。时襄阳人开古冢,得玉镜及竹简古书,字不可识。王僧虔善识字体,亦不能谙,直云似是科斗书。淹以科斗字推之,则周宣王之前也。简殆如新。
少帝初,兼御史中丞。明帝作相,谓淹曰:“君昔在尚书中,非公事不妄行,在官宽猛能折衷。今为南司,足以振肃百僚也。”淹曰:“今日之事,可谓当官而行,更恐不足仰称明旨尔。”于是弹中书令谢朏、司徒左长史王缋、护军长史庾弘远,并以托疾不预山陵公事。又奏收前益州刺史刘悛、梁州刺 史阴智伯,并赃货巨万,辄收付廷尉。临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昙隆及诸郡二千石并大县官长,多被劾,内外肃然。明帝谓曰:“自宋以来,不复有严明中丞,君今日可谓近世独步。”累迁秘书监,侍中,卫尉卿。初,淹年十三时,孤贫,常采薪以养母,曾于樵所得貂蝉一具,将鬻以供养 。其母曰 :“此故汝之休征也,汝才行若此,岂长贫贱也,可留待得侍中着之。”至是果如母言。
永元中,崔慧景举兵围都,衣冠悉投名刺,淹称疾不往。及事平,时人服其先见。
东昏末,淹以秘书监兼卫尉,又副领军王莹。及梁武至新林,淹微服来奔,位相国右长史。天监元年,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临沮县伯。淹乃谓子弟曰:“吾本素宦,不求富贵,今之忝窃,遂至于此。平生言止足之事,亦以备矣。人生行乐,须富贵何时。吾功名既立,正欲归身草莱耳。”以疾迁金紫光禄大夫,改封醴陵伯,卒。武帝为素服举哀,諡曰宪。
淹少以文章显,晚节才思微退,云为宣城太守时罢归,始泊禅灵寺渚,夜梦一人自称张景阳,谓曰:“前以一匹锦相寄,今可见还。”淹探怀中得数尺与之,此人大恚曰:“那得割截都尽。”顾见丘迟谓曰:“馀此数尺既无所用,以遗君。”自尔淹文章踬矣。又尝宿于冶亭,梦一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乃探怀中得五色笔一以授之。尔后为诗绝无美句,时人谓之才尽。凡所着述,自撰为前后集,并齐史十志,并行于世。尝欲为赤县经以补山海之阙,竟不成。子蒍嗣。
任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人也。父遥,齐中散大夫。遥兄遐字景远,少敦学业,家行甚谨,位御史中丞、金紫光禄大夫。永明中,遐以罪将徙荒裔,遥怀名请诉,言泪交下,齐武帝闻 而哀之,竟得免。
遥妻河东裴氏,高明有德行,尝昼卧,梦有五色采旗盖四角悬铃,自天而坠,其一铃落入怀中,心悸因而有娠。占者曰:“必生才子。”及生昉,身长七尺五寸,幼而聪敏,早称神悟。四岁诵诗数十篇,八岁能属文,自制月仪,辞义甚美。褚彦回尝谓遥曰:“闻卿有令子,相为喜之。所谓百不为多,一不为少。”由是闻声藉甚。年十二,从叔晷有知人之量,见而称其小名曰:“阿堆,吾家千里驹也。”昉孝友纯至,每侍亲疾,衣不解带,言与泪并,汤药饮食必先经口。
初为奉朝请,举兖州秀才,拜太学博士。永明初,卫将军王俭领丹阳尹,复引为主簿。俭每见其文,必三复殷勤,以为当时无辈,曰:“自傅季友以来,始复见于任子。若孔门是用,其入室升堂。”于是令昉作一文,及见,曰:“正得吾腹中之欲。”乃出自作文,令昉点正,昉因定数位 。俭拊几叹曰 :“后世谁知子定吾文!”其见知如此。
后为司徒竟陵王记室参军。时琅邪王融有才俊,自谓无对当时,见昉之文,怳然自失。以父丧去官,泣血三年,杖而后起。齐武帝谓昉伯遐曰:“闻昉哀瘠过礼,使人忧之,非直亡卿之宝,亦时才可惜。宜深相全譬。”遐使进饮食,当时勉励,回即欧出。昉父遥本性重槟榔,以为常饵,临终尝求之,剖百许口,不得好者,昉亦所嗜好,深以为恨,遂终身不尝槟榔。遭继母忧,昉先以毁瘠,每一恸绝,良久乃苏,因庐于墓侧,以终丧礼。哭泣之地,草为不生。昉素强壮,腰带甚充,服阕后不复可识。
齐明帝深加器异,欲大相擢引,为爱憎所白,乃除太子步兵校尉,掌东宫书记。齐明帝废郁林王,始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封宣城郡 公,使昉具草。帝恶其辞斥,甚愠,昉亦由是终建武中位不过列校。
昉尤长为笔,颇慕傅亮才思无穷,当时王公表奏无不请焉。昉起草即成,不加点窜。沈约一代辞宗,深所推挹。永元中,纡意于梅虫儿,东昏中旨用为中书郎。谢尚书令王亮,亮曰:“卿宜谢梅,那忽谢我。”昉惭而退。末为司徒右长史。
梁武帝克建邺,霸府初开,以为骠骑记室参军,专主文翰。每制书草,沈约辄求同署。尝被急召,昉出而约在,是后文笔,约参制焉。
始梁武与昉遇竟陵王西邸,从容谓昉曰:“我登三府,当以卿为记室。”昉亦戏帝曰:“我若登三事,当以卿为骑兵。”以帝善骑也。至是引昉符昔言焉 。昉奉笺云:“昔承清宴,属有绪言,提挈之旨,形乎善谑。岂谓多幸,斯言不渝。”盖为此也。梁台建,禅让文诰,多昉所具。
奉世叔父母不异严亲,事兄嫂恭谨。外氏贫阙,恒营奉供养。禄奉所收,四方饷遗,皆班之亲戚,即日便尽。性通脱,不事仪形,喜愠未尝形于色,车服亦不鲜明。
武帝践阼,历给事黄门侍郎,吏部郎。出为义兴太守。岁荒民散,以私奉米豆为粥,活三千馀人。时#子者不举,昉严其制,罪同杀人。孕者供其资费,济者千室。在郡所得公田奉秩八百余石,昉五分督一,余者悉原,儿妾食麦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从昉共为山泽游。及被代登舟,止有绢七匹,米五石。至都无衣,镇军将军沈约遣裙衫迎之。
重除吏部郎,参掌大选,居职不称。寻转御史中丞、秘书监。自齐永元以来,秘阁四部,篇卷纷杂,昉手自雠校,由是篇目定焉。
出为新安太守,在郡不事边幅,率然曳杖,徒行邑郭。人 通辞讼者,就路决焉。为政清省,吏人便之。卒于官,唯有桃花米二十石,无以为敛。遗言不许以新安一物还都,杂木为棺,浣衣为敛。阖境痛惜,百姓共立祠堂于城南,岁时祠之。武帝闻问,方食西苑绿沈瓜,投之于盘,悲不自胜 。因屈指曰 :“昉少时常恐不满五十,今四十九,可谓知命。”即日举哀,哭之甚恸。追赠太常,諡曰敬子。
昉好交结,奖进士友,不附之者亦不称述,得其延誉者多见升擢,故衣冠贵游莫不多与交好,坐上客恒有数十。时人慕之,号曰任君,言如汉之三君也。在郡尤以清洁着名,百姓年八十以上者,遣户曹掾访其寒温。尝欲营佛斋,调枫香二石,始入三斗,便出教长断,曰:“与夺自己,不欲贻之后人。”郡有蜜岭及杨梅,旧为太守所采,昉以冒险多物故,即时停绝,吏人咸以百馀年未之有也。为家诫,殷勤甚有条贯。陈郡殷芸与建安太守到溉书曰:“哲人云亡,仪表长谢。元龟何寄,指南何托?”其为士友所推如此。
昉不事生#,至乃居无室宅。时或讥其多乞贷,亦随复散之亲故,常自叹曰:“知我者亦以叔则,不知我者亦以叔则。”既以文才见知,时人云“任笔沈诗”。昉闻甚以为病 。晚节转好着诗,欲以倾沈,用事过多,属辞不得流便,自尔都下士子慕之,转为穿凿,于是有才尽之谈矣。博学,于书无所不见,家虽贫,聚书至万馀卷,率多异本。及卒后,武帝使学士贺纵共沈约勘其书目,官无者就其家取之。所着文章数十万言,盛行于时。东海王僧孺尝论之,以为“过于董生、扬子。昉乐人之乐,忧人之忧,虚往实归,忘贫去吝,行可以厉风俗,义可以厚人伦,能使贪夫不取,懦夫有立”。其见重如此。
有子东里、西华、南容、北叟,并无术业,坠其家声。兄弟流离不能自振,生平旧交莫有收恤。西华冬月着葛帔綀裙, 道逢平原刘孝标,泫然矜之,谓曰:“我当为卿作计。”乃着广绝交论以讥其旧交曰:
客问主人曰:“朱公叔绝交论,为是乎,为非乎?”主人曰:“客奚此之问?”客曰:“夫草虫鸣则阜螽跃,雕虎啸而清风起,故氛氲相感,雾涌云蒸,嘤鸣相召,星流电激。是以王阳登则贡公喜,罕生逝而国子悲。且心同琴瑟,言郁郁于兰茞,道协胶漆,志婉娈于埙篪。圣贤以此镂金板而镌盘盂,书玉牒而刻锺鼎。若乃匠石辍成风之妙巧,伯牙息流波之雅引,范、张款款于下泉,尹、班陶陶于永夕。骆驿从横,烟霏雨散,巧历所不知,心计莫能测。而朱益州汨叙,粤谟训,捶直切,绝交游,视黔首以鹰鸇,媲人灵于豺虎。蒙有猜焉,请辩其惑。”主人听然曰:“客所谓抚弦徽音,未达燥湿变响,张罗沮泽,不睹鸿雁高飞。盖圣人握金镜,阐风烈,龙骧蠖屈,从道汙隆。日月连璧,赞亹亹之弘致,云飞雷薄,显棣华之微旨。若五音之变化,济九成之妙曲,此朱生得玄珠于赤水,谟神睿以为言。至夫组织仁义,琢磨道德,欢其愉乐,恤其陵夷,寄通灵台之下,遗希缬昙倍魂∑湟簦┝愣?渝其色,斯贤达之素交,历万古而一遇。逮叔世人讹,狙诈飙起,溪谷不能踰其险,鬼神无以究其变,竞毛羽之轻,趋锥刀之末。于是素交尽,利交兴,天下蚩蚩,鸟惊雷骇。然利交同源,派流则异,较言其略,有五术焉:
“若其宠均董、石,权压梁、窦,雕刻百工,炉锤万物,吐嗽兴云雨,呼吸下霜露,九域耸其风尘,四海叠其熏灼。靡不望影星奔,藉响川鹜。鸡人始唱,鹤盖成阴,高门旦开,流水接轸,皆愿摩顶至踵,隳胆抽肠。约同要离焚妻子,誓殉荆卿湛七族。是曰势交,其流一也。
“富埒陶、白,赀巨程、罗,山擅铜陵,家藏金穴,出平 原而联骑,居里槎瘛T蛴星钕镏觯嘀浚较蛑┕猓笪葜⒃蟆S愎豳煊唬e鳞萃,分雁鹜之稻粱,沾玉斝之馀沥。衔恩遇,进款诚,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是曰贿交,其流二也。
“陆大夫宴喜西都,郭有道人伦东国,公卿贵其籍甚,摚鹣燮涞窍伞<右灶浺悯绢O,涕唾流沫,骋黄马之剧谈,纵碧鸡之雄辩。叙温燠则寒谷成暄,论严苦则春丛零叶,飞沈出其顾指,荣辱定其一言。于是有弱冠王孙,绮纨公子,道不挂于通人,声未遒于云阁,攀其鳞翼,丐其馀论,附骐骥之旄端,轶归鸿于碣石。是曰谈交,其流三也。
“阳舒阴惨,生灵大情,忧合欢离,品物恒性。故鱼以泉涸而呴沫,鸟因将死而鸣哀。同病相怜,缀河上之悲曲,恐惧置怀,昭谷风之盛典,斯则断金由于湫隘,刎颈起于苫盖。是以伍员濯溉于宰嚭,张王抚翼于陈相。是曰穷交,其流四也。
“驰鹜之俗,浇薄之伦,无不操权衡,执纤纩,衡所以揣其轻重,纩所以属其鼻息。若衡不能举,纩不能飞,虽T、冉龙翰凤鶵,曾、史兰熏雪白,舒、向金玉泉海,卿、云黼黻河汉,视若游尘,遇同土梗,莫肯费其半菽,罕有落其一毛。若衡重锱铢,纩微彯撇,虽共工之搜慝,驩兜之掩义,南荆之跋扈,东陵之巨猾,皆为匍匐委蛇,折枝舐痔。金膏翠羽将其意,脂韦便辟导其诚。故轮盖所游,必非夷、惠之室,包苴所入,实行张、霍之家。谋而后动,芒豪寡忒。是曰量交,其流五也。
“凡斯五交,义同贾鬻,故桓谭譬之于闤闠,林回谕之于甘醴。夫寒暑递进,盛衰相袭,或前荣而后悴,或始富而终贫,或初存而末亡,或古约而今泰。回圈翻覆,迅若波澜,此则徇利之情未尝异,变化之道不得一。由是观之,张、陈所以凶终,萧、朱所以隙末,断焉可知矣。而翟公方规规然勒门以箴客, 何所见之晚乎?然因此五交,是生三衅:败德殄义,禽兽相若,一衅也;难固易携,雠讼所聚,二衅也;名陷饕餮,贞介所羞,三衅也。古人知三衅之为梗,惧五交之速尤,故王丹威子以槼炷虏远揪兄荚眨∮兄荚眨
“近世有乐安任昉,海内髦杰,早绾银黄,夙昭人誉。遒文丽藻,方驾曹、王,英跱俊迈,联衡许、郭。类田文之爱客,同郑庄之好贤。见一善则盱衡扼腕,遇一才则扬眉抵掌。雌黄出其唇吻,朱紫由其月旦。于是冠盖辐凑,衣裳云合,辎軿击J,坐客恒满。蹈其阃阈,若升阙里之堂,入其隩隅,谓登龙门之阪。至于顾眄增其倍价,翦拂使其长鸣,彯组云台者摩肩,趋走丹墀者叠D坏薅麽颍岢耒选O牖荨⒆宄荆?羊、左之徽烈。及瞑目东粤,归骸洛浦,繐帐犹悬,门罕渍酒之彦,坟未宿草,野绝动轮之宾。藐尔诸孤,朝不谋夕,流离大海之南,寄命瘴疠之地。自昔把臂之英,金兰之友,曾无羊舌下泣之仁,甯慕郈成分宅之德。呜呼!世路嶮歧,一至于此!太行孟门,岂云榫J且怨⒔橹浚财淙羲梗焉压悖?弃之长鹜。独立高山之顶,欢与麋鹿同群,曒曒然绝其雰浊,诚耻之也,诚畏之也。”到溉见其论,抵几于地,终身恨之。昉撰杂传二百四十七卷,地记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东里位尚书外兵郎。
王僧孺字僧孺,东海郯人也。魏卫将军肃八世孙也。曾祖雅,晋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祖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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