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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之家 作者:[智利]伊莎贝尔·阿连德-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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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镜,竟没认出他来。
    “他们把总统杀了。”佩德罗第三说。
    布兰卡把他藏在一间空屋子里。当时只想临时安排个藏身之地,万万没有料到一藏就是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士兵们用篦子把全国梳了一遍,到处搜捕他。
    布兰卡心里想,在特鲁埃瓦参议员站在大教堂里毕恭毕敬地聆听感恩颂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佩德罗.力口西亚第三会待在参议员家里。对布兰卡来说,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期。
    但是,对佩德罗第三来说,却像蹲监狱一样,觉得度日如年。白天,他圈在屋里,门上着锁,不让别人进来打扫,落下百叶窗,拉上窗帘。光线进不来,但从百叶窗空隙明暗的微弱变化中,他能猜得出是白天还是黑夜。入夜,他把窗户完全打开,让室内空气流通——屋里有一个带盖的水桶,供大小便用——他也可以大口大口地吸进自由的空气。他利用时间阅读布兰卡偷偷给他送来的海梅的藏书,谛听大街上的嘈杂声,把收音机调到最低音量,收听喇叭里传出的嗡嗡声。布兰卡给他找来一把吉他,在琴弦下面放了几块破呢子,不让别人听见。佩德罗第三用微弱的声音创作寡妇之歌、孤儿之歌、被捕者和失踪者之歌。他安排出一张刻板的时间表,以便填满一天的时间。做体操、看书、学英语、睡午觉、谱曲、再做体操。即使如此,空闲时间还是多得不得了。最后,听见门上钥匙开锁的声音,看见布兰卡走进来,给他带来报纸、饮食和洗浴用的清水。两个人拼命地做爱,设想出各种被禁止的新花样,又是恐惧,又是激动,仿佛到星际间遨游一番。布兰卡人到中年,本来甘心过守节的生活,忍受各种病痛。爱情的突然来临又使她年轻了。她的皮肤更加光润,脚步加快了,说话的节奏也加快了,她在内心中不住地微笑,整天如醉如痴。她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俊俏。这一点连父亲也看出来了。他认为,这是因为东西多了,布兰卡心情平静了。特鲁埃瓦参议员说:“自从布兰卡不用再去排队,她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阿尔芭也注意到了。她仔细地观察妈妈。妈妈的梦游症颇为奇特,她觉得很可疑。妈妈还得了一种新毛病,爱把饭端回房间去吃,这也引起阿尔芭的怀疑。她不止一次想在夜间偷偷查看妈妈的行动,只是她整天安慰这个,安慰那个,累得支持不住。赶上失眠,又不敢冒险到那些鬼声吱吱的空房子里去。
    佩德罗第三瘦了。他本是个性格温和、情绪良好的人,现在全变了。他心情烦乱。躲藏起来本来是自己情愿的,可他还是不住口地骂人。一听到朋友们的消息就大吼大叫。只有布兰卡来的时候,他才能平静一些。布兰卡一进屋,他就扑过去,像疯子一样紧紧搂住她,借此驱赶驱赶白天的恐怖和几个星期来的烦闷。他认为没有和那么多人共命运,说明自己是胆小鬼,是叛徒。最露脸的莫过于投案自首,和命运搏斗。这种想法开始缠住他。布兰卡试图用最有力的理由说服他,但是看来他听不进去。布兰卡又试图用重新恢复起来的爱情力量留住他,喂他饭吃,用潮湿的绒布为他搓澡,像对小孩儿似的给他扑粉,给他剪头发,剪指甲,刮脸。最后,她只好在饭里放上镇静剂,在水里掺进安眠药,让他睡上一个好觉,睡上一个苦恼的觉。醒来的时候,佩德罗第三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更加悲苦。过了几个月,布兰卡意识到不能无限期地把佩德罗第三关下去。于是,她放弃了消磨他的意志、把他变成自己终生的恋人的打算。她很清楚,目前,佩德罗第三虽生犹死,因为对他来说自由比爱情更加重要,世界上没有灵丹妙药能让他改变态度。
    “帮帮我吧,爸爸! ”布兰卡恳求特鲁埃瓦参议员说,“我得把他送出国。”
    老头儿心里一阵发慌,不由得僵在那儿了。火,火不起来;恨,恨不起来。他这才明白,自己已经衰弱不堪了。他想起那个和女儿偷偷相好半个世纪的农民,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嫌恶他。他身上的“篷却”也好,那部社会党人的大胡子也好,那股坚韧不拔的劲头儿也好,那首狐狸追逐倒霉的母鸡的歌谣也好,都勾不起老头儿的怨恨。
    “他妈的! 得把他隔离起来。要是在咱家里找到他,咱们都得玩儿完。”这就是他当时想到的几句话。
    布兰卡伸出双臂,搂住特鲁埃瓦的脖子,不住气儿地吻着他,哭哭啼啼的像个孩子。自从遥远的童年时代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父亲流露出自发的爱。
    “我可以找个大使馆,把他送进去。”阿尔芭说,“不过,得找个合适的时候,跳墙进去。”
    “不必啦,孩子,”特鲁埃瓦参议员说,“在国内我还认识几位有地位的朋友。”
    四十八小时以后,佩德罗.力口西亚第三的房门打开了。但是,站在门槛上的不是布兰卡,而是特鲁埃瓦参议员。佩德罗第三心里说,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反而觉得高兴。
    “我来带你离开这儿。”特鲁埃瓦说。
    “为什么? ”佩德罗第三问。
    “因为布兰卡求我带你走。”特鲁埃瓦回答说。
    “见鬼去吧! ”佩德罗第三嘟嘟囔囔地说。
    “是啊,咱们早晚都得见鬼去。请跟我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大宅院的院子里停放着一辆一位北欧国家大使的银灰色旅行车。他们把佩德罗第三塞进车后面的行李箱里。佩德罗第三像个包裹似的蜷起身子,在他身上堆了好几个装满蔬菜的大网袋。汽车上坐着布兰卡、阿尔芭、特鲁埃瓦参议员和他那位当大使的朋友。司机把车子开到罗马教皇使节的官邸。途中经过一道军事警察的卡子,没有受到阻拦。罗马教皇使节的官邸门口加了双岗。站岗的认识特鲁埃瓦参议员,又看到车上的外交牌照,敬完礼,就把他们放进去了。一进大门,就是梵蒂冈的地方。到了安全地带,他们从堆积如山的生菜叶子和破裂的西红柿下面把佩德罗第三拉了出来,引着他来到罗马教皇使节的办公室。使节身穿主教服正在等他,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通行证,打算把他和布兰卡一起送到国外。布兰卡已经决定要在流亡中享受自童年起一直姗姗来迟的幸福生活。罗马教皇使节对佩德罗.力口西亚第三表示欢迎。他是佩德罗第三的崇拜者,存有他的全部唱片。
    罗马教皇使节和北欧国家大使在讨论国际形势。特鲁埃瓦一家人互相道别。布兰卡和阿尔芭抱头痛哭,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埃斯特万‘特鲁埃瓦长时间拥抱住女儿。他没流眼泪,只是双唇紧闭,浑身颤抖,强忍着不哭出来。
    “孩子,我不是个好爸爸,”他说,“你说,你能忘掉过去,原谅我吗? ”
    “我多么爱你啊,爸爸! ”布兰卡哭着说。她用两臂搂住父亲的脖子,下死劲地抱住他,不住气地吻他。
    随后,老头子转过身来,走向佩德罗第三,望着他的眼睛,向他伸出右手。但是,他没法握紧对方的手,因为佩德罗第三右手缺几根指头。于是,他张开两臂,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互相道别。多年来玷污他们生活的深仇大恨终于烟消云散了。
    “我会照顾好您的女儿,尽量让她生活得幸福,先生。”佩德罗.加西亚第三用嘶哑的声音说。
    “这我相信,安心地去吧,孩子们。”老头儿唔唔哝哝地说。
    他知道,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特鲁埃瓦参议员单独一个人和外孙女儿及几个用人留在家里。至少他是这样认为。但阿尔芭决定继承妈妈的做法,利用家里没人住的房子,让人躲上一两夜,直到找着更保险的地方,或者找到帮助他们出国的办法。她经常帮助那些四处逃避的人。这些人白天混迹于闹哄哄的市廛,在暗影中生活。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得躲藏起来,每天换个地方。宵禁是最危险的时刻。逃亡者上不得大街,警察却可以随意逮捕他们。阿尔芭心里想,外祖父家一时还不会有人来搜查。渐渐地她把空房子变成像迷魂阵似的隐身之地,把受保护者,甚至全家全家地藏在那里。特鲁埃瓦参议员只在书房、厕所和卧室间活动。周围只有桃花心木家具、维多利亚式玻璃柜和波斯地毯。即使对一个像他这样沉着的人来说,阴森森的大宅院也不大太平,似乎里面藏着魔鬼。特鲁埃瓦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惴惴不安。他明知道,仆人们听到的奇怪的声音是克拉腊和她那些朋友们的幽灵在宅院里四处走动的声音。他时不时地看到妻子身穿白长袍、面带年轻姑娘的笑容,飘然走过客厅。他假装没看见,站住不动,甚至屏住呼吸,免得吓她一跳。有时,他合上眼睛,假装睡觉,就会觉得妻子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前额,听到她的呼吸声,好似掠过一阵清风,手还可以触到她的长发。他没有任何理由认为有什么不正常。但是,凡是家里使人陶醉的地方,他尽量不去涉足,那儿是妻子的天地。他去得最远的地方是厨房这样的中间地带。原来的厨娘走了。她丈夫在乱枪中被人误杀。独生子在南方的一个村庄里搞征兵。他是执行上司的命令,老百姓采取了报复行动,把他吊在一根电线杆上,肠子拉出来,缠在脖子上。可怜的厨娘失去了理智。不久特鲁埃瓦也失去了耐心。他在饭里时常吃到厨娘的头发( 那是她不停地抱怨自己不幸,从头上揪下来的) ,实在受不住了。有一段时间,阿尔芭按照一本菜谱试着做饭。尽管她干得挺来劲,特鲁埃瓦最后还是不得不天天晚上到俱乐部吃晚餐,至少每天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吧。这样一来,阿尔芭更能自由地运送逃亡者,更有把握在宵禁前把人接进或送出家门,不会引起外祖父的猜疑。
    有一天,米格尔来了。大中午的,阿尔芭正进家门,迎面看见了米格尔。他躲在花园的树丛中一直在等她。米格尔把头发染成淡黄色,身穿一件交织布的蓝衣服,样子好像银行的普通职员。阿尔芭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发出一声高兴的惊呼。就在过往行人的眼皮底下,两个人在花园里紧紧抱在一起,谁爱看就看吧! 直到激动劲儿过去后,他们才觉出危险。阿尔芭把米格尔带进去,一直带到卧室。两个人倒在床上,用他们在地窖那会儿使用的秘密名字互相称呼对方。他俩没命地做爱,直到觉得生命脱壳而出,灵魂炸裂开来,才停下来。安静一会儿,只听见心脏怦怦乱跳。到这会儿,阿尔芭才第一次仔细看了看米格尔。她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嬉戏。不仅他的头发像个海盗,原来的胡子也没有了,那副家庭教师式的小小的圆眼镜也摘掉了,他显得瘦多了。阿尔芭俯在米格尔耳边小声说:你真吓人! 米格尔成为游击队的领导人,达到了从青年时代起立下的目标。为了找到他的下落,官方曾经审问过许多男人和女人。这件事像块磨盘似的沉重地压在阿尔芭的心头。但是,对米格尔来说,这不过是战争恐怖的一部分。一旦像别人一样被发现,他也准备承担同样的命运。眼下,他在从事地下斗争,仍然忠于他那套理论:对待富人的暴力,必须使用人民的暴力。阿尔芭曾经上千次地想到米格尔被捕了,或是敌人用残酷的办法将他处死。现在,她高兴得哭了,尽情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听他的声音,抚摸他的身体,感受他身上的热气,听任他用那双使用武器、惯于爬行的长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抚摸自己。她祷告,她诅咒,她狂吻米格尔,抱怨米格尔让她受了那么多的罪。她希望死在他的眼前,免得再因为他不在身边而痛苦万分。
    “你是对的,米格尔。你说过事情会怎么样怎么样,句句都言中了。”阿尔芭俯在米格尔的肩头上,边抽泣边说。
    随后,她把从外祖父那儿偷武器的事儿告诉给米格尔。她说,她和海梅舅舅把武器藏了起来,还说愿意带他去找。本来她很想把他们未能偷出来的、留在家里地窖里的武器也给他。不过,军事政变过后几天,官方命令老百姓交出一切可以被认做是武器的家什儿,包括野营队用的刀子和小学生的铅笔刀。人们把这些玩意儿用报纸包成小包儿,丢在教堂门口儿,没人敢往兵营送。只有特鲁埃瓦参议员一点儿也不怕。他收藏武器是杀共产党用的,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给他的朋友乌尔塔多将军打了个电话,对方派了一辆军用卡车来取武器。特鲁埃瓦领着士兵到存放武器的屋子。到那儿一看,傻了眼了。有一半箱子里装的是石头和麦秸。他心里明白,要是承认武器丢失,家里势必有人会牵连进去,连他自己也少不了麻烦。他只好连声抱歉,其实谁也没让他道歉,士兵们压根儿不知道他买了多少武器。特鲁埃瓦怀疑是布兰卡和佩德罗·加西亚第三干的。看见外孙女儿两颊通红,又怀疑是她干的。士兵们取走箱子,签完收条以后,特鲁埃瓦抓住阿尔芭的肩膀,使劲摇晃她——这种事他可从来没干过——要她坦白和丢失自动步枪、来复枪这件事有没有关系。阿尔芭盯住他的眼睛说:“您不想让我回答的事儿,就别问我,姥爷! ”从此以后,两个人再也没提起这件事。
    “你姥爷是个缺德鬼,阿尔芭。会有人杀他,这叫罪有应得。”米格尔说。
    “他会死在病榻上的。他已经老了。”阿尔芭说。
    “积怨太多的人不得好死。也许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宰了。”
    “连上帝也不会同意的,米格尔,你这是逼着我跟你动刀子。”阿尔芭恶狠狠地说。
    米格尔告诉她,他们可能很久很久不能见面,也许根本见不到面了。他极力想说清楚,纵然有外祖父的姓氏保护她,做一个游击队员的伴侣会有多么危险。阿尔芭失声痛哭,痛楚地抱住他不放,米格尔只好答应她,即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找机会和她见上几面。米格尔还同意跟她一起去寻找埋在山里的枪支弹药,因为这是他在奋不顾身的斗争中最需要的东西。
    “但愿枪支没变成一堆废铁,”阿尔芭咕哝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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