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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上海闲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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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们的价值观一样。
  注释:
  ②若琛杯——若琛为明清时期一制作茶杯的名家,确切情况不详,清代张心泰《粤游小识》中有“潮郡尤嗜茶……,乃取若琛所制茶杯,高寸余,约三四器,匀斟之……”。从形制上看,应与现代的工夫茶杯极其相似。
  ③陈鸣远——名远,号鹤峰,又号壶隐。生于明朝末年,是清康熙、雍正年间制壶大家。
  ④徐汉棠——1933年生于江苏宜兴,现代制壶名家,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
  ⑤顾景舟——(1915—1997)江苏宜兴人,现代最著名的紫砂大师,是第一批获得“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的壶艺家。



第四章 年轻的富婆
  麻将让她憔悴——礼送老娘出境——情窦初开——嚼舌头的保姆——下岗的嫂子——丈夫搞上傻女人——“琼民源”和“中关村”——疯了的前夫——千万富婆陈燕欢
  1
  陈燕欢起床的时候,暮色已经笼了她那白色镂花的窗幔。
  昨夜的一场麻将酣战到今天早上,牌友们离开的时候她已经筋疲力尽,甚至连妆也没顾上卸就倒头大睡了。
  坐到梳妆台前,她看到镜子中自己那张有些浮肿的脸和明显的泛出些青色的眼袋。
  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打通宵麻将,太伤神,毕竟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可以蹦迪蹦一整夜的小姑娘了。现在一场麻将下来,她得缓好几天才行,腰酸背痛,浑身上下地不舒服,她那位唠叨的老娘多少次劝她别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就算想消遣消遣,也得适度。她也每每在麻将桌上的激战结束后,对着自己疲惫的面容把牌友们咬牙切齿地恨了,却又会在不久之后听闻他们的召唤雀跃得不成。就像一个吸毒的人,明明知道毒品的危害,却在毒瘾发作时难以抵御。
  离婚三年了,麻将几乎成为了她唯一的寄托。
  “除了打牌,我还能干什么?”
  她总是在老娘唠叨时这样说。
  陈燕欢打麻将绝不是为了赌博。她不缺钱,也绝没有以此赚钱的想法。
  她只是感到寂寞,受不了独自囿于这宽大的三层的豪宅中的孤独。她需要有人来和她做伴,需要有人陪她消磨她太多太多的无聊的时光。她喜欢听朋友们天南地北地胡吹乱侃,喜欢听麻将牌在桌子上相互碰撞的声音,甚至喜欢听牌友们输红了眼时骂骂咧咧的争吵,总之,她希望在她清醒的时候,她的周围充满了人和声音,这样才能多少掩盖起一些她的寂寥,让她暂时忘记自己的孤单和小楼的冷清。
  她也曾试图把老娘接来同住,但却终于在难以忍受她那张无时无刻不让她想起自己那失败的婚姻的庸俗的老脸后,把她“礼送出境”了。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总是忿忿地对她的朋友们诉说老娘的万恶。然后,她就会记起那个当年偷偷往她铅笔盒中塞纸条的男孩子。虽然在现在看来,那些纸条一点也不肉麻,甚至显得过于拘谨,明明是要约她,却借口说是要向她请教功课上的问题,那个清瘦的男孩子可是她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哪!不过,直到现在,她还会为那些幼稚的小纸条感到激动,虽然那时他们连拉拉手的勇气也没有。听说,现在中学生早恋是一种极其普遍的现象,可她上中学时,同桌的男女生还会用小刀在课桌的中间划上分界线,真的,用尺子量好距离,谁也别多,谁也别少,然后界限分明,绝不能越雷池半步。想到这儿时,她总会忍不住醉心地笑,那种单纯的生活总是最值得回味的。
  可惜,那些充满稚气,但却纯真一片的小纸条,她一张也没有保存下来,而那个当年清瘦的男孩子在考取了一所军事院校离开上海后,也就音讯皆无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她的无数的朋友无数次地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
  是老娘的阻拦,还是自己的怯懦,她说不清楚。或许,那本来就是青春期的一种躁动,一段永远无法演奏完全的插曲。在她和前夫婚后幸福的生活里,那段插曲几乎完全被她遗忘了,而只有在她被丈夫抛弃后的失落中,才越来越清晰地忆起。其实,现在有时她已经很难分清那些令她沉醉的回忆中,哪些是当时真实发生过的,哪些又是自己虚幻的演绎。
  那些苍白的小纸条和那个清瘦的男孩子或许只是她藉以自我安慰的一种幻想,一种寄托罢了。
  2
  敞开着的窗,传来花园里她家的保姆郭阿姨和邻居郁先生家的保姆小胡的对话声:
  “你们先生还没去茶馆哪?”
  郭阿姨像所有中年妇女一样酷爱关心别人的生活和隐私。
  如果不是看在郭阿姨是上海本地人,能烧一手很对她口味的好菜和精于按摩的份上,她早就请她走路了。
  郭阿姨总是在她家来朋友,特别是男性朋友的时候瞪大她那双眼皮薄薄的小眼睛,目光在她和客人身上逡巡不已,似乎不窥出点什么男盗女娼来不算完。所以,有时她那个年轻的男友肖强会在他们缠绵悱恻的时候很撩拨地表示要在她这里留宿,她却不得不把烧心的欲望压下去,无奈地在夜半强迫他独自失落地离去。她实在受不了那双在门外立着的耳朵和那两只X光般的透视眼,在这样的情况下做爱,怕是会性冷淡的。
  在饥渴难耐的时候,她会和肖强去酒店开房,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像一个正常的女人那样肆无忌惮地放荡自己,因为躲避了郭阿姨的耳朵和眼睛。
  她在罗马花园中已经住了将近一年了,可对于这里住户们的了解,还不如只做了几个月的郭阿姨多。郭阿姨似乎不应该做保姆,据她自己说,她没下岗时是她们厂里的工会小组长,现在看来,她倒是真有一些领导才能,这不,整个罗马花园的保姆们现在几乎都成了她的下属,有事没事地往她家跑,把各自主人们的隐私向她汇报,再由她汇总之后,经过精彩的演绎,广为传播开去。就连陈燕欢在郁闷的无聊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讲些这里的人们的绯闻逸事作为消遣。当然她知道,这个女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她也绝不会不是郭阿姨和其他保姆的谈资。
  “还没哪!”
  是小胡在说话。
  “他每天都去茶艺馆,那儿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郭阿姨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她那极富穿透力的尖利的嗓音还是很清晰地传进房间来。
  “我也不知道。”
  小胡说。
  “哼,肯定是去找女人。你没听人家说,现在的酒吧、茶室全都有‘三陪’!一个单身汉,不找女人,才怪!”
  陈燕欢忽然感到有些烦躁,不愿再听下去了。
  “郭阿姨!”
  她对了窗外大声喊。
  “哟,我家太太醒了,我得进去了。”
  陈燕欢听到郭阿姨说,然后听到楼梯上响起的她那永远轻轻而紧张的脚步声。
  梳洗完毕之后,陈燕欢感到自己又年轻了不少。趴在床上,细细地享受着郭阿姨那双柔软但又不失力度的手在背脊上的按压,一夜的疲劳渐渐地散去了。
  每当这时候,她又会感到身后这个女人也还没有那么让人讨厌,至少她的工作是对得起她开给她的那份薪水的。如果她那张薄薄的嘴唇包裹着的舌头不那么长的话,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保姆。
  “晚饭做的什么?”
  她朦胧着双眼,侧着头看窗外愈发浓重的暮色。似乎有霏霏的细雨飘下来,她闻到空气中的潮湿。
  “我帮你烧了只蹄膀,皮烧得很酥的,美容啊!”
  郭阿姨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关切。
  这个中年丧夫的下岗女工,在唯一的女儿上了大学之后,终于无法承受越来越沉重的经济负担,拉下脸皮,出来做保姆。比起大多数下了岗不愿从事一些“不体面”的工作的上海女人,郭阿姨的举动倒是让陈燕欢很佩服的。她想到自己那个同样下了岗的嫂子,一天到晚怨天尤人,除了算计她这个小姑子的钱财之外,就是泡在弄堂口和一帮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们搓小麻将。心疼儿子的老娘好心地劝她来给陈燕欢料理料理家务,也能挣上一份工钱贴补贴补家用,却被嫂子臭骂一顿,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什么让嫂子伺候小姑子,吓得老娘噤若寒蝉。
  “你可是多余,她懒,她受穷,活该!”
  陈燕欢恨恨地埋怨着老娘,虽然对自己这个一向用势利眼看人的老娘,她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母女毕竟是母女。
  “我还不是心疼你哥哥,自从老婆下岗以后,他连烟都戒了。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三个人,小孩子还要上学。……”
  老娘的眼里淌下几滴浊泪,少不得她又要破费了,于是,一叠钞票让老娘收了泪,让嫂子继续快快活活地搓她的小麻将。
  “你也是活该!”
  每当她向肖强抱怨的时候,肖强都会这样说。
  的确,她也是活该。当初嫁给前夫,中断了学业,是活该;结了婚,没有预见到前夫会像抛弃他前妻那样抛弃了自己,落得青春荒芜,是活该;后来离了婚,却又拒绝了所有在别人看来十分般配的追求者,最终找了个还要自己哄着玩的小男朋友,让她爱不得,恨不得的,还是活该。……
  “唉!”
  她叹了口气。
  郭阿姨的手在她肩头轻轻地揉。
  “太太,别总叹气,脸上会长皱纹的。”
  她差点又要叹息了。
  吃晚饭的时候,郭阿姨的话特别多。不知到是今天陈燕欢对她的态度比较亲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她是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絮叨个没完。
  “让我说呀,这女人一个人过日子,就是艰难。”
  郭阿姨把剥好了皮的几只河虾布到陈燕欢面前的小碟子里,感慨着。
  “我没到太太这里打工的时候,我老公没了,这周围的男人哪,不得了!不管有没有事,就往我屋里跑,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你要是对他们有好脸色,那好哩,赖上你哦!要么人家怎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哪!”
  郭阿姨很伤感地摇摇头。
  “没个可依靠的男人,不灵啊!”
  陈燕欢看着面前这个身世也很不幸的女人,没有做声。
  “叫我说啊,太太,趁了年轻,赶快再找个好男人。你和我不一样,有知识,有修养,还有钞票,不怕找不到好男人。女人毕竟是女人,有好多地方不方便,什么抛头露面啦,什么顶门立户啦,比男人可是差得多啦!”
  想不到昔日的工会小组长竟然是个男尊女卑的拥护者。陈燕欢感到有些好笑。
  男人,有时候有男人还不如没有。诚然,有些时候作为女人,她也渴望有一个呵护爱抚自己的男人,那是一种异性间自然的感情和生理的需求,但曾经有过的切肤之痛的伤害,让她在对男人的需求的同时,时时对他们存一份永远无法放弃的警惕。就说她和肖强吧,俩人相识已经一年多了,她可以在寂寞善感伤感的时候偎依在他的怀里,体味一份温存,一份爱抚,虽然肖强比她整整小了十岁;她也可以在春困发幽的时候,从他强壮而年轻的肉体上得到强烈的满足,但她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地去全身心地爱他,更不敢奢望去嫁给他。不是他们之间年龄和身份的差异,而是她时时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再遭受一次如前夫带给她的那样的伤害。在她看来,避免那样的伤害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和你的男人保持距离,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之间的。你可以给他一切,肉体,金钱,快乐,甚至情感,但绝对不能再没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之前,把你的独立和自尊交付出去,那样做是极度危险的。
  “其实,叫我看,我们的邻居郁先生就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陈燕欢奇怪了,这郭阿姨今天是不是搭错了哪根神经了?傍晚的时候还和小胡说,她们家先生一定是每天晚上跑出去找女人,怎么这么一会,又变成不错的男人啦?
  “你说是吧?人吗,有风度,有学问,又有钞票,还是美国籍的,要是有了孩子,生下来就是美国人哪!你看现在那么多年轻人想着到美国留学,不是签证办不出来,就是没有人担保。要是有个美国国籍的老爸,那还用发什么愁啊!”
  真不知道郭阿姨今天的感慨怎么这么多。怕是如果她要年轻几岁,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上郁先生的门去,为她那个据说也是十分渴望出国的女儿找个美国爸爸吧!
  “郭阿姨,”
  陈燕欢抿了嘴忍住自己的坏笑,显出一付很认真的样子。
  “我看你和郁先生到是蛮般配的哦!”
  郭阿姨红了脸,眼里竟然滚过一阵羞怯。
  “太太,你拿我开心!”
  “真的呀!”
  陈燕欢一本正经地说。
  “你嘛,会持家,会烧菜,还会按摩,长得也不错,哪一点配不上他啦!”
  郭阿姨认真地看了看陈燕欢的神情,忽然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娇羞地双手捂了脸,扭动着肩膀,嘤嘤地嗔怪起陈燕欢来。
  “你不要寻我开心啦!”
  陈燕欢忽然感到自己就像吃苹果时发现咬过的苹果上残存着半只虫子一样,说不出的恶心。可怜她那位永远斯斯文文谦和非常的邻居,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两个单身女人议论的对像。
  3
  提到郁有,陈燕欢倒也不是没有注意过他。
  陈燕欢刚搬进罗马花园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邻居就是郁有。那时,她养了一条名叫“菲菲”的马尔基斯犬,那条白色的小狗很调皮,只要底楼的门一开,它就不顾一切地往外跑,而且会冲出花园,跑到甬道或者别人家的花园中去。
  搬家公司的工人们卸下了她的家当后,她正忙着和保姆收拾安置那些繁复的家具和摆设,菲菲就趁乱冲出门去,探寻它崭新而陌生的世界去了,而她和保姆却毫无察觉。
  “楼上有人吗?”
  她们正忙得灰头土脸的时候,隐约听到底楼有人在叫。
  她从二楼的楼梯口往下看,看到一楼客厅门开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怀抱着她的菲菲,向里面张望。
  她警觉起来,不会是不怀好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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