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菽园杂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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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妇善搏虎,卒为善句,士则之句。野有众逐虎,虎负嵎,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近见嘉兴刻本点法如此,颇觉理胜。盖悦之者,搏虎于野之众。笑之者,则之之士也。前后相应。

  广西有庹姓,音托,今吴中人伸两臂量物曰托。庹既与度似,而又从尺,疑即此欤?陕西有夯字,音罕,持物也,呔,音胎字,上声,南人骂北人为呔子。广东有孻字,音柰,平声,老年所生幼子。■〈田上女下〉,音少,杭人谓男之有女态者。■〈女肯〉,音其縆反,谓子之幼稚者,吽,读如撼,恨其人而欲害之之辞。越中有此等字,往往于讼牒中见之。

  世传水母以■〈鱼下〉为眼,无■〈鱼下〉则不能行。云■〈鱼下〉聚食其涎,因载之以行。近闻温州人云:水母大者圆径五六尺,肥厚而重,一人止可担二个。头在上,面正中两眼如牛乳。剖之,中各有小红■〈鱼下〉一只。故云以■〈鱼下〉为眼。前说非也。又水母俗名母海蛰,直列反,但不知为某字。《松江志》作海蛰,或作海蜇。《翰墨大全》作海■〈虫宅〉。按:蛰,虫冬伏也,蜇虫伤人也。皆非物名,亦非直列音。■〈虫宅〉,音除驾,《本草》作蜡,音同,音虽非直列,实水母之异名。温州人又呼水母为鲊鱼。鲊字无义,岂即■〈虫宅〉音之讹耶?

  晋以前碑,皆不著撰人姓名。唐人并著书人姓名,然其书多是名公亲笔。宋以来,书者、篆额者皆具名。本朝碑记,惟敕建并士大夫家所制者,皆名公亲笔,其余多是盗书显官之名以俗耳。且撰者必曰撰文,书者必曰书丹,盖分行以书凑篆额字耳。职衔字多少不一,又必上下取齐,中多空字,古意绝亡矣。予近令人书碑记,独不然。

  大江中金、焦二山,金以裴头陀开山得金而名,焦以焦隐士所居而名。近游焦山,读徐武功《壮观亭记》云:“古称金鳌、浮玉二山,为江、汉朝宗于海之门户,即今京口金、焦是已。盖省文易名,因以淆讹,故郡志无考。然焦有古刻浮玉之名,尚存岩石,而江表之人,犹称焦门,为可证焉。是以金山为金鳌,焦山为浮玉矣。疑而考之郡志及它纪载,则金鳌及金山中亭名,浮玉本金山别名也。焦山所刻二字,笔势肥弱,盖宋元人所书。”武功所云,不知何据。

  清风岭在嵊县界,宋末台州王节妇被虏至此,投水死。岭本名青峰,后人高其节,改今名。事具李孝光所作传及士大夫纪述。杨廉夫独立异,为诗云:“界马驮驮百里程,青峰后夜血书成。只因刘、阮桃花水,不及巴陵汉水清。”叶文庄记夏宪使言:昔有人以王节妇之死为无是事,作诗非之,其人后绝嗣。诗云:“啮指题诗似可哀,斑斑驳驳上青苔。当初若有诗中意,肯逐将军马上来。”正与廉夫意同。绝嗣未必系此,然贞女节士,正偷生忍耻之人之所恶闻,必欲阴伺疵衅而坏之者也。厚德之士,其忍为此辈助虐耶!

  今旌表孝子、节妇及进士举人,有司树坊牌于其门,以示激劝,即古者旌别里居遗意也。闻国初惟有孝行节烈坊牌,宣德、正统间始有为进士举人立者,亦惟初登第有之;仕至显官,则无矣。天顺以来,各处始有冢宰、司徒、都宪等名,然皆出自有司之意。近年大臣之家,以此为胜,门有三坐者、四坐者,亦多干求上司建立而题署,且复不雅。如寿光之“柱国相府”,嘉兴之“皇明世臣”,亦甚夸矣。近得《中吴纪闻》阅之,见宋蒋侍郎希鲁不肯立坊名,深叹古人所养有非今人所能及者。吾昆山郑介庵晚年撤去进士坊牌,云无遗后人笑也。

  今人以猜拳为藏■〈口黾〉,■〈口黾〉音鸠,古无此字。殷仲堪与桓元共藏钩,顾恺之取钩,桓遂胜。或云:汉钩弋夫人手拳曲,时人效之,因为此戏,然不知■〈口黾〉字何从始也。

  中酒之中,本平声,唐人云:“醉月频中圣”,“近来中酒起常迟”,“阻风中酒过年年”。东坡诗云:“臣今时复一中之。”今人作去声,如中风、中暑之中,非也。

  温州乐清县学,旧有三贤词。三贤者,宋贾司理如规、钱孝廉尧卿、王龙图十朋也。如规,字元范,补太学生。初调广昌尉,再调兴国军司理,不赴。靖康之难,身先诸生,不肯逃避,族里赖之。时称尚义者,必曰贾司理。尧卿,字熙载,吴越王七世孙,孝友夙著。绍兴间,举孝廉,未仕卒。十朋,字龟龄。绍兴间,廷试第一,学业纯正,后以龙图学士致仕。其祠旧在大成殿戟门之右,后人因其废易为神厨。弘治三年,予按部至,谒庙,访求其处。欲复之,无隙地。戟门之左有梓潼神祠,云是洪武间黄教谕所建。命撤其像,复作三贤神主,而增入本朝章恭毅公纶,改曰乡贤祠。不限其数,以俟来者。

  普怛落伽山,或作补陀落伽,在宁波府定海县海中,约远二百里余,世传观音大士尝居此。愚夫往往有发愿渡海拜其像者,偶见一鸟一兽,遂以为大士化身之应。《余姚志》中载贾似道尝至此山,见一老僧,相其必至大位而去。再求之,不复可得。亦以为大士应验。予谓自古奸邪,取非其有,未有不托鬼神协助,以涂人之耳目者。似道自知幸致高位,恐人议己,故诈为此说,以袭瞽愚俗耳。不然,福善祸淫,神之常道,设使不择是非,求即应之,岂正神哉?普怛落伽,华言白花,此山多生山矾,故名。今人于象设大士处,扁曰“补陀胜境”,特磔岛夷一白字耳,义安取哉!山矶,本名郑花,其叶可染,功用如矾,王荆公始以山矾名之。

  怡,丁来切。注云:失志貌。苏州人谓无智术者为,杭州以为怡,同年吴俊时用,美姿容,而不拘小节,杭人呼为吴阿怡。尝自云:“我死,大书一名于墓前,云‘大明吴阿怡之墓。若书官位,便俗矣。惜乎韵无此字,人亦多不识。’”盖初登第时闻此言,今已二十七年,而时用下世亦数年矣。虽出一时戏言,亦可见其旷达。昨检《韵海》偶得此字而记之。

  两浙盐运司所辖共三十五场,清浦等一十三场在苏、松。嘉兴地居浙之西,而天赐一场,隔涉崇明县海面,西兴等二十场在绍宁。温、台地居浙之东,而玉泉一场,隔涉象山县海面。其杭州府仁和、许村二场,虽居浙西,场分则归浙江。凡浙东盐共一十万七千五百余引,除水乡纳银外,该盐一十万六千一百九十余引;浙西盐共一十一万四千八百余引,除水乡纳银外,该盐七万二千六百余引。各以一半折价解京,一半存留给客。浙西多平野广泽,宜于舟楫,盐易发散,故其利厚,解京银每一大引折银六钱;浙东多阻山隔岭,舟楫少通,不便商旅,故其利薄,解京银每一大引折银三钱五分。俱便灶户。凡盐利之成,须藉卤水,然卤之淋取,又各不同。有沙土漏过,不能成咸者,必须烧草为灰,布在摊场,然后以海水渍之,俟晒结浮白,扫而复淋。有泥土细润,常涵咸气者,止用刮取浮泥,搬在摊场,仍以海水浇之,俟晒过干坚,聚而复淋。夏用二日,冬则倍之,始咸可用。于是将晒过咸泥,约五六十担,挑积高阜,修为方丈池,槽旁下掘成井口,用管阴通,再以海水倾渍池中咸泥,使卤水流入井口。然后以重三分莲子试之,先将小竹筒装卤,入莲子于中,若浮而横倒者,则卤极咸,乃可煎烧,若立浮于面者,稍淡,若沈而不起者,全淡,俱弃不用。此盖海有新泥及遇雨水之故也。

  凡煎烧之器,必有锅盘。锅盘之中,又各不同:大盘八九尺,小者四五尺,俱用铁铸。大止六片,小则全块。锅有铁铸,宽浅者谓之钅敝盘。竹编成者谓之篾盘。铁盘用石灰粘其缝隙,支以砖块;篾盘用石灰涂其里外,悬以绳索。然后装盛卤水,用水煎熬。一昼一夜,可煎三干。大盘一干,可得盐二百斤之上。小锅一干,可得盐二三十斤之上。若能勤煎,可得四干。大盘难坏而用柴多,便于人众,浙西场分多有之。小盘易坏而用柴少,便于自己,浙东场分多有之。盖土俗各有所宜也。

  高宪副宗选论今人于人物是非不公,臧否失当者,譬之观戏,有观至关目处,或点头,或按节,或感泣,此皆知音者;彼庸夫孺子,环列左右,不解也。一遇优人插科打诨,作无耻状,君子方为之羞;而彼则莫不欢笑自得,盖此态固易动人,而彼所好者正在此耳。今之是非不公,臧否失当,何以异此?此言可谓长于譬喻者矣。

  尝闻吴文恪公讷为御史巡按浙江时,坏秦桧碑,而未知其详,疑其为桧德政碑。及来浙江,闻仁和县学有宋刻石经,往观之,并见此刻,始知公所坏即此石,非桧德政碑也。然于此有以见公学术之正,论议之公,有补于风教多矣。公文集未得见,此作未知载否?因录以记之右:“宣圣及七十二弟子赞,宋高宗制并书,其像则李龙眠麟所画也。高宗南渡,建行宫于杭。绍兴十四年正月,始即岳飞第作太学。三月临幸,首制先圣赞,后自颜渊而下,亦撰辞以致褒崇之意。二十六年十二月刻石于学,附以太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秦桧记。桧之言有曰:‘孔圣以儒道设教,弟子皆无邪杂背违于儒道者。今摚鹬埃蛭创亢跞迨酰顺劬颜┤ㄚ苤担越男矣诠!湟飧俏笔毖曰指凑叻⒁病N睾簦【缚抵觯勖沙荆甓悸俑玻笔背甲樱苏砀沙⒌ǎ酝蓟指础6砹χ骱鸵椋脸庵谀保≈敢皇敝乙逯晕颜┤ㄚ苤邸O热逯祆湮狡涑八狄晕蠊惺埔砸F渥锷贤ㄓ谔欤蛩啦蛔阋允暾呤且病N艄晟窖钕壬保⒔ㄒ榘胀醢彩酌砼湎恚墩哞钢Z唤槭樯壹适ッ鳎冈狈缂停扔谌屎拖匮У霉凼蹋碇巧杏胪荚薏⒋妫蛎トテ湮模剐白澲怠⒓榛嘀坏貌抻谑ハ屯枷裰蟆H荒盍鞔丫茫饔帽甘叮潞罄勒叩糜兴荚啤!

  漕运定规,每岁运粮四百万石,内兑运三百三十万石,支运七十万石,分派浙江、江西、湖广、山东各都司,中都留守司,南京、江南、江北、直隶一十三把总管辖各卫所旗军领运。浙江都司运船共一千九百九十九只,每船或军十名,或十一名,或十二名,共该旗军二万一千六百七十名。每船大约装运正米三百石,连加耗四百余石,共该装运七十余万石。该运粮者,杭州前、杭州右、海宁、温州、台州、处州、宁波、绍兴凡八卫,海宁、金华、衢州、严州、湖州凡五所,其余沿海备倭卫所,俱不运粮。自宣德八年,里河漕运到今皆然。运船每五年一造,每一船奏定价银一百两,军卫自备三十两,府县出价七十两。兑运者,各卫所军驾船至府县水次仓兑粮,起运京仓、通州仓交纳。支运者,原系民夫民船运至淮安、徐州、临清、德州四仓,军人驾船,于四仓支运京、通二仓。近年又有改兑之名,盖免民起运淮安等仓加与耗米,就令军船各到该运府县兑粮,直抵京、通二仓也。

  禹庙在会稽山下,规模宏敞,塑像工整。所谓窆石者,相传为葬禹衣冠处。其石形稍类钟,刻篆已剥落不可辨矣。南镇之庙,亦塑神像,则甚无谓。尝语府官,当去像留主,为合礼意。彼以为自国初以来有之,似不可毁。尝思之,孔子与诸贤皆人鬼,高皇初建国学时,皆革塑像,用木主。岳镇海渎,不可以形像求者,岂令用塑像耶!此必前代旧物,洪武初,正祀典诏下,有司无识,失于改正耳,决非船制也。

  刘时雍为福建右参政时,尝驾海舶至镇海卫,遥见一高山,树木森然,命帆至其下。舟人云:“此非山,海鳅也。舟相去百余里则无患,稍近,鳅或转动,则波浪怒作,舟不可保。”刘未信,注目久之,渐觉沈下。少顷,则灭没不见矣,始信舟人之不诬。盖初见如树木者,其背鬣也。

  古人谓墓祭非礼,故《礼》无墓祭之仪。朱子亦尝谓其无害于义,盖以孝子感时物之变,有不忍遽死其亲之心,不能不然。此说是也。抑又有可言者,葬后题主,谓亲之神魂已附于主。故凡有事荐祭,惟主是尊是亲。然为主之木,与吾亲平昔神魂素不相干,特以礼制所在,人心属焉。亲之体魄,平昔神魂之所依载,安知委魄之后,神魂不犹依于此乎?盖魄有定在,而魂无不之。古人之祭,或求诸阳,或求诸阴,或求诸阴阳之间,不敢必也。故以墓祭非礼而不行者,泥古忘亲者也,行之无害也。

  苏东坡有云:“紫李黄瓜村落香。”黄瓜,今四五月淹为菹者是也。《月令》:“四月王瓜生,苦菜秀。”王瓜非今作菹这瓜,其实小而有毛,《本草》名菝葜,京师人呼为赤包儿。谓之瓜者,以其根相似耳。今人以其与苦菜并称,遂疑即今黄瓜,而反以黄字为讹。木绵花生南越,树高四五丈,花红似山茶,子如楮实,绵出子中,可贮茵褥,苏州人称攀枝花者是也。今纺织以为布者,止可名绵花。《雪间通志》以为木绵花,盖踵蔡氏误耳。又尝见一士人家《葵轩卷》中记序题咏,皆形状今蜀葵花,盖不知倾阳卫足,自是冬葵可食者。《诗·七月》“烹葵及菽”,公仪休拔园葵皆是也。古人文字中记载名物,必考核精详,故少有此失。

  成化末,里人朱全家,白日群鼠与猫斗,猫屡却。全卧见之,以物投鼠,不去;起而逐之,才去。

  江南自钱氏以来,及宋元盛时,习尚繁华。富贵之家,以楼前种树,接各色牡丹于其杪。花时登楼赏玩,近在栏槛间,名楼子牡丹。今人以花瓣多者名楼子,未知其实故也。

  吏部尚书王公恕在南京参赞机务时,与王公■〈亻与〉友善,作《大司马三原王公传》,刻板印行。太医院判刘文泰与公有怨,上书讼其变乱选法数事,且言其作传刻板,皆讽人为之,彰一己之善,显先帝之过。以印本封进,上不罪公,令烧毁板籍而已。公遂乞致仕去。予谓板刻之举,或出于门生故吏,而公以老成位冢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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