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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6-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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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老师和孙老师都没发言。这不是他们说话的地方,李校长也没征求他们的意见。 
  当天下午,就在小操场召开全校学生大会,宣布对万丽君的处理决定。这样的会都是由张主任主持的。他历数了万丽君所犯下的错误(或者说罪行),结论是足够开除她三次了。说了万丽君的事,又说跟万丽君一起打李秋的那几个同伙,她们或者被警告,或者被记过,有一个被劝其退学(“劝其退学”的意思并不是同意就退,不同意就不退;它的意思是你必须退学。与开除的区别在于,“劝其退学”是把退学的主动权强制性地交给你)。这些事情都说完了,张主任就变得出语谆谆了,他讲理想和道德,讲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牺牲精神。张主任有一副好口才,对学生讲话总能丝丝入扣。 
  按理,我应该到会场的,但我没去。我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很显然,在作出决定之前我没为万丽君据理力争。进校长室之前,我都想好了该怎样表达我的观点,还在烟盒上写出了子丑寅卯,可是,到了节骨眼儿上,为什么只有那么淡淡的一句? 
  开会完毕,张主任就通知了清河煤矿,让他们告知万丽君,请她尽快到校把东西搬走。 
  万丽君的被盖等物是哪天搬走的,我一点也不清楚,直到何校长打电话来,我才知道她母亲到过一中了。何校长说,黄主任,你们学校硬是重点中学呢,说开除人就开除人。我有气无力地说,万丽君她确实犯了校规,我有什么办法?她是犯了校规,可这是有原因的嘛,不能把她一棍子打死嘛!原来何校长说话也并不总是水波不兴的。我说何校长,你这些话该向李校长说才对。我为啥要对他说?上前年我们一起到昆明旅游,他一副大人物的样子,我给他敬酒他也不喝。但是局一中的校长是他,不是我黄开亮。何校长拖长了声音,你黄主任可是江铁腕的女婿哟,你要是真心保一个并不是坏到毒的学生……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将电话挂断了。我对他后面的话感到恐惧。 
  这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左右,佩兰头天就说好中午去她父母家的,我也答应了,但现在我却突然不想去。佩兰在另一间屋收拾孩子,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对他说话: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鬼板眼还多呢,你都知道骗妈妈了,你多能干啊!天底下当父母的都是如此,在别人看来孩子什么也不懂,当父母的却认为孩子什么都懂了。只有爱深入骨髓,才能在毫无意义的语言和动作中发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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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鼓足勇气喊了声佩兰,佩兰应了,我说今天就不去了吧。 
  佩兰不说话了,她把孩子包扎得像一把挂面那么规整,抱在怀里,出来说,我跟狗狗肯定是要去的,你不去就算了。 
  她的话里有一种威胁的味道。 
  你犯得着这么威胁我吗?我想。 
  她走了,抱着孩子,一瘸一拐的。老城和新城之间虽然只一河之隔,但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有桥梁通过,如果走路,少了四十分钟是不行的,抱着孩子瘸着腿的佩兰,至少要一个半小时。她当然可以坐车,既有公交车,也有出租车,但公交车挤,每辆车上都打着牙膏广告:“早上挤一挤,晚上挤一挤。”其实一天到晚都挤,挤得像蜂桶,车门上也吊着人。佩兰一个人进老城,是从不坐公交车的。城市没发展起来,出租车又很少,遇到周末,要出租车不是招,而是抢。佩兰是抢不到的。她也从来不要父亲的司机来接,即使主动来,她也会坚决拒绝。除了瘸腿让人遗憾,她实在是一个好女人。 
  我的眼前,一直晃动着一个瘸腿女人抱着孩子在路上行走的情形,我想她已经到了桥头,已经走过了那座抗日战争时期为往重庆运送军用物资修起来的老铁桥,已经进了矿务局机关大院。局机关沿山体而建,她需要爬上若干级石梯,穿过一个配有凉亭假山的花园,才能走到她父母住的楼房前。她父母住在四楼,我看见她进楼道了,身体次第出现在楼道的通风口。她终于到了四楼,接着,我看见她掏出钥匙开门,于是,我的心放下来了。 
  这就是说,我静静地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我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响几声之后,传来李校长中气很足的声音,喂。 
  李校长你好,我是黄开亮,我想给你说点事情。 
  不能等到上班再说? 
  不能。 
  我仿佛看见李校长转着他的蓝眼珠了。好一阵过去,李校长说,好吧,到我办公室去。 
  刚进校长室,李校长就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元钱,这是万丽君的母亲给你的,她母亲去石林找过李秋的父母,听说是你垫付了李秋的医药费,她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就一并带来了。本来她想亲手交给你,可那天你到新华书店进图书去了。 
  接过钱,我眼眶发热。我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个孤独而贫穷的女人。 
  坐下之后,我就开始说话。这一次,我把自己那天写在烟盒上的子丑寅卯都说出来了。我的意思是,万丽君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她家庭的责任,难道学校就没有责任?这学校开那么多零散食店,都不是校园了,是知味园了;不仅如此,还给学生卖烟酒,据说有的还偷偷给学生放不健康的录像,目的就是吸引他们荷包里的钱!再说,好些教师除了上课的时候来教学楼,平时难得看见人影。他们打麻将去了,学生也知道老师们在搞赌博,学高人之师,身正人之范,教师在这样做人,怎么能教出好学生呢? 
  李校长很有兴趣地看着我,你到底年轻,你还能激动,很好。他下意识地抹了抹头发。他的头发很茂密,白头发也不多,只是有些枯了。他明显从头发的质地上感到了时间和生命的流逝。抹了一阵头发,他说,黄主任,我不是瞎子,公平地说我也不是昏官,对学校这种局面也并非漠不关心,但我没有办法。这学校的教职工开家庭食店,已有十年的历史了,在你来之前,我曾下大力气整治过两回,两回都以失败告终。这首先不是由教师造成的,而是由职员造成的。你知道这学校的职员,谁与局机关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儿女就是老婆、姨妹、舅子,反正是有瓜葛的,他们都不听我的招呼,哪怕是个办事员的老婆,衣襟角角也能打死人的,哪会听我一个校长的招呼呢?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江佩兰。这并不是因为她是江副局长的女儿,又是你的爱人,我才说讨好的话。我做讨好人的事做了一辈子,现在是快退休的人了,用不着讨好谁了。职员拉学生吃饭赚了大钱,教师眼红啊,钱是好东西吧,谁不喜欢?于是教师也跟着干了。我压制不了职员,却去压制教师,教师服吗?当然不服。弄到后来,学校那么大一个两层楼的食堂,竟然成了一个空壳,不给学校交一分钱也没人愿意去承包了! 
  李校长又开始抹头发。 
  我说,教师跟职员,还是有区别的,职员能做的事,教师不一定能做。 
  是呀,你不是说李秋的父亲说教师要有点神性吗,这话说得不错,以前我们把教师当成不食人间烟火那样去要求,那当然是不行的,可是,教师们跟人比试着世俗,就更要不得了。但老实说,如果你不提出来,我真没那个心思去照管了,既然提出来了,就再试一试吧。你是教务主任,你就负责来经管教师这一块儿,先把教师的问题处理了,职工的事慢慢来。 
  沉吟片刻,李校长又说,至于你说对万丽君的处理能不能更改,这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我觉得李校长是在推卸责任,但我并不怪他。我理解他的苦衷,他是想利用我和江副局长的特殊关系,把我推到前台去啃骨头。 
  但李校长在这一点上想错了,我和岳父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流,我跟佩兰从恋爱到结婚,已超过两年半时间,但岳父从没坐下来跟我说过一句带个人色彩的话。我第一次随佩兰去她家的时候,她爸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佩兰介绍后,我叫了声江伯伯,而他只是唔了一声,再狠劲地盯了我一眼,又继续看报纸。中午吃饭,他对我照样没一句客气,只管自己吃。他的饭量很小,只吃小半碗,就额头放光,把筷子放下了。他刚放下筷子,佩兰的母亲立即起身,为他拧来热毛巾。他接过来,在脸上擦了几下。这一擦,整张脸都放光了。擦了脸,他起身离开饭厅,又到客厅看报纸去了。他好像有看不完的报纸。两年多时间里,我去过他家许多次,多数时间他不在,要是在的话,几乎都是上述情形的翻版。再说我岳母。岳母年轻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现在又是局里某科室的科长,但在家里她是典型的中国旧式妇女形象,对丈夫百依百顺,把丈夫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冷,特别是岳母为岳父拧热毛巾的时候,站在沙发背后为他捶腰敲背的时候,我更觉得冷彻肌骨。岳母是个川剧迷,下班之后,只要岳父不在家,她就去旁边的花园里唱川剧;最奇特的是,面对那些爬满长青藤的假山唱戏,她也要盛装而出,绝不马虎。有一次我和佩兰在厨房里弄饭,不一会儿就听她在花园咿咿呀呀地唱开了:“娟娟月明照碧空,湖光花影画图中,原来你是痴情种,恋花情意浓……”我对戏曲所知甚少,但我听得出这是一个人用心在唱。唱戏的人已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包含着她的全部感情。 
  岳父是这样,他的家庭是这样,我哪可能为工作上的事去请求他的帮助呢?我从来也没想过去请求他的帮助,我甚至有意回避这一点。教书也罢,当官也罢,我想依靠的不是岳父,而是自己的本事。 
  佩兰是吃了晚饭才回来的。她开门的时候,我立即跑过去接儿子,可佩兰不让我碰,她气冲冲地把儿子抱进卧室,就再也不出来了。 
  我在外面怅惘了许久,才进去跟她无话找话。她一直不理我,等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很空洞了,令人讨厌了,她才说,黄开亮,不要再给我讲什么羊的故事了,我早就不是你心目中的羊了;就算是,也不过一只低贱的羊吧,你想吃肉的时候,照旧会把它杀来吃掉的! 
   
  我被两种力量推到了谷口,但我必须做下去。 
  这天下午我主持开教师会,再一次把万丽君的事情拿出来说。大多数教师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故事。说到她家里的贫穷,很多人唏嘘不已。可也正是她家的贫穷,老师们无法原谅她的奢侈。一个连母亲也不知道心疼的人,开除她并不冤枉。 
  就是没有人想一想,这学校不奢侈的学生有几个?他们在比试着奢侈,因为我们给了他们这样的土壤。近两年,煤炭行业相对走俏,一般的矿工家庭是吃得上饭了,但也仅此而已。稍稍吃得上饭的时候,我们就忘记了矿工因为贫穷而自杀的日子。那只是前几年的事,并不遥远,最让人震撼的,是石林煤矿一个姓朱的矿工,从井下出来后,实在想喝点酒,可他没钱啊,从工友那里好不容易借到一块钱,就去店里要了两块豆腐干和二两白酒。刚喝一口,他女人从矸石山回来,路过店门口,恰好看见他了。女人又哭又骂,家里锅也揭不开了,你还有钱喝酒,原来你是把钱藏起来了啊。矿工没喝第二口酒,就回家去了。不到半个钟头,他就由活人变成了死人。他是用钢丝把自己勒死的。生活逼得他对一切都绝望了。石林那地方有个习俗,人死后要用菜油灯熏脊背,可翻遍了他家的坛坛罐罐,就是没有一滴菜油!矿工们当初过的是这样的日子,现在他们虽然吃得上饭,可再供一个孩子读书,依然相当困难,如果这孩子再奢侈,就是要他们的命了。然而,我们在鼓励他们奢侈,因为只有他们奢侈,我们的腰包才会鼓起来。 
  大家都听出来了,我的话越说越不像话了。 
  ——黄开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教师带头,关掉遍布学校的家庭食店。如果学生都到大食堂吃饭,明码实价,学校也好管理,一旦进入家庭,到处都是暗箱,没法管理;再说,只要学生去了大食堂,就有人愿意承包了,学校还可以收一笔提成。 
  会议室里哑静了足足十分钟,才终于有人说话:黄主任,你给你岳父说,让他给我们长两级工资嘛。 
  我的喉咙里卡进了一根刺。 
  会议室里传来嗡嗡的声音。那些混乱的声音表达了一个共同的主题,无非是教师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 
  我们学校教师的收入虽然比地方上的重点中学差,但也没到不能糊口的地步,孙老师的生活困难些,但那是特例。 
  可教师们又有话说:现在不是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吗,仅仅糊口怎么行?如果教师队伍都没进入小康,广大的农民能迈进小康的门槛吗?在中国,农民没进入小康,能叫小康社会吗? 
  我不是政治家,应付不了这么多口舌。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孙老师发言了,孙老师说,我看黄主任说得对,这当老师的嘛,也是该讲点良心,我响应黄主任的号召,以后家里不开店了。 
  在整个讲话的过程中,我绝对没有提到良心二字,但孙老师把它提炼出来了。这是很伤人的,教师最怕的是两句话,一是不讲良心,二是误人子弟。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张主任。这学校,中层以上干部只有张主任一人开店,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支持我;只要他表态不开,一切都好办。可是,孙老师说话前,他一直虎着脸,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听了孙老师的话,他的脖子才放正了,面无表情地问孙老师,你说的以后,到底是从哪天开始?能不能定下具体日期? 
  孙老师嗫嚅了一阵,这个月底吧。 
  为啥要等到月底?事情严重得都跟良心挂上钩了,我看最好是今天晚上你就封店。 
  孙老师抠着脑门,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月的伙食费我全都收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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