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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语 隆振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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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的角色:是森林的保护者?还是杀人凶手?
  当时,有人来报信,说山门大队正在西部林区大肆砍伐。他听后犹豫不决。虽然他惜林如命,但东部林区的几次纠纷却使他胆寒。他告过状,打过官司,但毫无结果。事后,林场得到的是大片森林继续被砍伐;他个人得到的是拳头和石块的报复。有时,他在山道上独自行走,会冷不防飞来一块石子,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夜晚出门,随时都有遭到袭击的可能。他清楚这是哪些人干的,也清楚那些人的背景和靠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采取忍气吞声的态度。他为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场长感到痛苦,曾多次请求辞职,上面迟迟没有答复,也许其中大有奥妙。在这紧急关头,他的犹豫激起了在场职工的愤慨。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领着一群愤怒的职工呼叫而去。他又很不放心,远远地尾随在后面。等他赶到砍伐现场时,双方一片混战,他却毫无参战的勇气。突然,他发现一个小伙子正在挥斧猛砍一棵高大的长苞铁杉。他想起了高慧为寻找这些长苞铁杉所付出的代价,他想了北京来的人在考察时的惊喜情景他鼓起勇气,冲上前去,夺过小伙子的斧子,转身就跑。
  林子里一片混乱,砍的砍,打的打,争的争,骂的骂小伙子却紧追不舍,追上他,小伙子夺走了斧子,他又不甘心地扭打起来。就在这时,一阵风响,一棵大树朝他们压下来他感到身体被什么重重一击,他倒下了。待他爬起来后,只见那小伙子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下,斧头不知怎么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腹部。惊骇中,有人大呼“:打死人了!”一种本能的恐惧,驱使他没命地逃回林场。后来,山门人大闹林场时,他又惊慌地爬上了古松,躲进木亭里
  他不懂法律,不清楚自己是否犯了罪;更没有想到,来处理这件事的就是林涛。他害怕这位曾被自己批斗过的县长,他会饶恕自己吗?当年,他想不到平时不声不吭的林涛,竟会发疯似地反对修造大寨田,如果那时林涛态度老实一点,不顽抗到底,也不会吃那么多亏唉,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即使林涛原谅了自己,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们是那样神通广大,过去有理的事情尚且讲不清,又何况现在呢?还有,自己又是犯过作风错误的人,与其无用地辩解,不如沉默不语。而且,自己也找不出多少辩白的理由。
  他感到自己就像掉进陷井的野兽,只有等待猎人来捕获他不明白,为什么高慧又和林涛搅在了一起,卷入了这场可怕的纠纷中。他万念俱灰,唯一的愿望是设法让高慧跳出这场纠纷。
  又一道闪电,又一声炸雷,雨骤然大了。山风借助雨势,雨势借助山风,肆无忌惮地袭击着大青山下的这间小房。暴雨敲打着他那失望、悲哀和惊恐的心
  屋外一阵响动,门,陡然被推开了!是高慧啊!后面还有披着雨衣的林涛和公安局的老耿!他猛地一惊,预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林涛放下雨衣,抖了抖湿透了的衣服,走上前去。高炳生不敢看他的脸,无论是过去的错误,还是现在的境况,都使他不敢看。他只有默默地等待,等待那冷冰冰的镣铐带上手腕的时刻
  “伤好些了吗?”林涛的声音异常平静。
  高炳生毫无反应,一副麻木的神态。
  林涛对老耿点了下头,老耿走到床前,神情严肃地说:
  “高炳生同志,死者的致死原因查清了,你无罪!让你受委屈了。”
  蓦地,高炳生抬起那张百感交集的面孔,怔怔地望着老耿。
  老耿说“: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林县长,事情就可能不会是这样。”
  高炳生那感激的目光转向了林涛,他望着那张清癯的面孔,望着那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望着那还直往下滴水的衣服,双眼里泉涌般地流出了小泪水他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地问道“:外外面下大雨吧?”
  林涛懂得这句话的全部含意,微微地点了点头:“是的。”
  泪珠,晶莹的泪珠在高慧的眼眶里打着转儿,不过,终于没有溢出这个倔强的女性的眼眶。尽管这位县长没有作任何说明,但她完全明白他深夜冒雨登门的情意,对度日如年哥哥来说,对骨肉相连的妹妹来说,早一分钟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啊!
  林涛和老耿转身拿起了雨衣。
  突然,高炳生大声地说“:我还有话要说!”
  林涛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你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高炳生霍地从床爬了起来:“不,还是让我现在就说吧,我憋在心里难受。”
  林涛说“:你是要谈东部林区被砍伐的事吗?”
  “是的。东部林区全部是山门砍光的!”
  林涛沉思了一会儿:“请允许我问一句:据有的人反映,是林场先砍的,是吗。”
  高炳生激愤起来:“我们完全是正常的间伐,去小留大,便于成材林的生长。可是他们借口林场砍了山门的树,大肆滥伐,把整个东部林区都砍光了。”
  林涛皱了皱眉,又问道:“据说山门在东部林区也造过林,被砍的树究竟是你们的,还是他们的?”
  “他们以前是造过一些林,但没有管理,都没成话;近年来,他们也装模作样地栽过几棵,有意把本来就不清楚的林界搞得更复杂。”
  说完,高炳生迅速地翻开褥垫,抖索着手拿出了一叠资料。其中有东部林区历年的造林规划图、间伐工作表和历次纠纷的原始记录。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恳切地说:“你看看吧!相信你看了就会清楚的。”
  林涛接过资料,递给高慧,又问道“:这些年,山门砍的树是怎么处理的?”
  “你去看看他们的木材加工厂就明白了!”
  林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一些别的情况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屋檐水在“哗哗”地流着,雨还在下,只是风息了,高慧扶着哥哥站在门边,久久地盯着那远去的手电光,一闪一闪,一直消失在黑暗中。
  七
  县委办公室座落在机关大院的东南隅。这是一幢青灰色的楼房,门口有两株夹竹桃,周围是浓绿的蜜桔树,尚未成熟的果实压弯了枝条。大概是想体现林业县的特点吧,室内与走廊都铺着松木地板,上面涂了一层廉价的调和漆,漆皮大部分剥落,露出了木板的原色。
  周德山的办公室在二楼的尽头,三面有窗,光线明亮。
  墙上除了一张十万分之一的县图外,再无其它的张贴。室内的摆设简单朴素,一张办公桌,一把藤椅,客人来了只能坐在那张长条木沙发上。隔壁是向文清的办公室,为了便于商量工作,间壁又开了一扇简易门。周德山只要在办公室叫一声“小向”,向文清立即就会掀起门帘,出现在他的面前。
  今天的天气并不闷热,周德山却敞开了涤卡中山装,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文件。他宽脸盘上流露出几分焦躁,粗壮的身子压着藤椅,发出不安的声响;脑子里正在翻腾着昨天周振武找他时的情景
  周振武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一进门就对他说“:叔,我受不了!”
  “有事就说吧!”
  “那个姓林的包屁凶手!太欺负我们山门人了!”
  “什么山门人!山门是不是同林县?林涛同志能有那么大的权力吗?是相信公安局嘛!”他对侄儿的话有些不满。
  周振武斟酌了一下词句,继续说道:“他和高炳生的寡妹勾勾搭搭,凭私人感情用事,群众反映很大!”
  周德山没有吭声,对高慧的作风问题,他早有所闻。在常委会上,他不同意提拔高慧当副局长,也是这一原因。但林涛据理力争,说服了多数,终于被通过。从这件事联想到现在侄儿的话,他不得不半信半疑了。
  周振武望了一眼叔叔的脸色,又说:“林涛去了这么久,连会也没开过一个。他只相信林场的一面之词,想搞垮我们山门大队。昨天,他到我们木材加工厂看了看,扬言要关闭这个厂子。我倒无所谓,反正是卖力气吃饭;我担心山门倒了,你的面子往哪里搁?叔,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去调查!”
  周德山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不舒服,脸上也浮起了愠怒的神色。他想起了陪同省、地领导参观山门时的情景,以及他们啧啧称赞这个富裕典型的话语
  周振武见自己的目的已基本达到,还想趁势烧一把火:
  “叔,他还说你既没文凭,又没有水平,只知道蛮干,迟早会被淘汰”
  大概周振武这把火烧的不是时候,那宽脸盘被愤怒扭歪了。他冲着侄儿大喝道:“你胡说!造谣!真真假假,叫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是的,周德山究竟还是一个多年的领导干部,他不会轻信周振武的话。不过,当后来他从向文清口中证实了这一切后,他不得不考虑后果了。昨天下午,他已用电话通知林涛,叫他今天上午一定赶回县城。
  无论怎么说,周德山还称得上一个正派的领导干部。
  他作风朴素,廉洁奉公,从不谋私利。儿子牺牲在自卫还击战中,妻子至今还是一个扫大街的清洁工。前不久,一位老家在同林的地委领导向他打招呼,要他帮助解决一个农村亲戚的招工问题,当即被他顶了回去。就说他扶助山门大队的事,也并非是出于私心,山门是向文清定的点,也是由向文清一手抓的。他觉得,山门不过是他的全县致富计划中,一个带示范性的典型。
  这次,他让林涛去处理山林纠纷,并没有什么个人目的,完全出于工作的安排。他觉得处理这类纠纷,无非是调解双方的敌对情绪,息事宁人。谁知林涛不仅不做调解工作,反而使矛盾更加激化。尤其让他恼火的是,林涛竟要否定山门。他已预感到,这不仅是一个山门的问题,而是全盘否定他苦心寻找到的致富之路,否定他的工作成绩的问题。
  这些,怎么不使他感到愤懑呢?
  他对林涛并无成见。他也理解上面重用知识分子的政策。提拔林涛当林业局副局长,就是他提议的。林涛上任后,他又诚恳地希望林涛能和他步调一致,共同搞好同林县。可林涛却跟他格格不入,不断与他发生摩擦。事情过后,他也不去计较个人恩怨。然而,这一次,他觉得不能再忍让了,为了同林县几十万人民,也为了林涛他自己隔壁办公室一阵谈话声,打断了周德山纷纭的思绪。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喊道“:小向呀,是林涛同志吗?”
  门帘掀开了,林涛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你来了!”周德山起身泡了一杯茶,递给林涛“,先喝口水吧!”
  林涛没有急于询问,冷静地坐在木沙发上,对这次被召回的原因,他有几分明白,但不十分清楚。他知道要公正地处理这场纠纷,势必会和周德山发生冲突。眼下,他正在思索着怎样委婉地说服周德山。
  周德山慢悠悠地卷着“喇叭筒”,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不停地搓动着,烟卷越拧越紧,越拧越圆同样,周德山也在考虑:怎样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使矛盾激化?
  烟卷不能再拧了。周德山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透过乳白色的烟雾望着林涛,问道:“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已有眉目,还要继续调查。”林涛的回答很有分寸。
  “据反映,这一段政府那边的工作有点忙乱,我看你这个县长还是回来吧。好吗?”
  “这场纠纷还没处理好”
  周德山截住了林涛的话“:另外再派人去嘛!”
  “这事非同小可,还是由我来搞完吧!”
  “你是抓全盘的县长,应以全县人民的生计为重!”
  林涛似乎找到了话题:“是的,我是要对全县人民的生计负责。这场纠纷影响很大,恐怕关系到同林县几百万亩森林的问题。没有林业,我们具的工业、农业是上不去的。
  我想,你是老领导,森林的重要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德山心里产生了反感。他愤愤地想:林涛为什么生硬地把山林纠纷往大事上扯,又念念不忘地大谈什么森林的重要性?谁不知道森林重要?这是小学生都懂的道理,还用他来教训吗?周德山文化不高,没有专长,因此,对有关这方面的话很敏感。他认为林涛是在卖弄自己的知识。
  也是对他的一种轻蔑。好吧,你有一套理论,我就没有一套办法吗?
  周德山开始放大了噪音“:谁也不否认林业重要,可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农民富起来!上面也提倡大力发展商品生产,你应该把这项工作放在首位!”
  “是应该让农民富起来,但不能光图眼前利益,挖肉补疮。‘要想富,靠砍树’,实际上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后患无穷。”
  周德山明白,双方都在绕圈子说话;与其这样躲躲闪闪,还不如挑明了讲,他沉不住气了“:听说你要关闭山门的木材加工厂?”
  “是的!不仅山门,其它社队的木材加工厂,我也要在常委会上提出讨论。”
  室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周德山想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打开了铁皮烟盒,抖着手在卷着“喇叭筒“”:利用本地资源致富,有什么不好?靠山吃山嘛!”
  林涛冷静地说道“:这种‘靠山吃山’是错误的!是坐吃山空!‘要发财,砍木材’的作法要立即纠正!”
  周德山的卷烟怎么也卷不拢了!他铁青着脸说“:同林县九山半水半分田,不靠山,不靠木材,靠什么致富?”
  “从目前情况来看,只有执行‘休养生息、恢复发展’的方针;应该靠养山致富,要造林,要发展林下种植业和综合利用。”
  “就像那个得了五千元奖金的人一样,靠国家掏腰包?”
  林涛早就成竹在胸“:国家愿意掏这种腰包,而且每年都掏了。只是过去县里的育林基金大都挪作他用,这种现象要迅速扭转,当然,除了国家掏腰包外,更多的收益是靠林下种植业和综合利用。我已与省科委和林业厅谈妥,他们决定把同林县作为重点来扶助,发展经济的门路广得很,大有可为!”
  周德山无言以对,满腹的火气无处发泄。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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