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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08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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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止了发声,缓缓地回过头来。乔小姐不禁讶然!——戏台上那个饰演着天真烂漫少女的赛牡丹,原来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他问。
“跟你一块抓来的。”乔小姐说,“你晓得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晓得,为了钱。”赛牡丹说,忽然叹息了一声:“可惜呀,他们抓错了。”
“抓错了?”乔小姐奇怪了,“怎么,你不是赛牡丹?”
“是赛牡丹,可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赛牡丹了。”他坐了下来,脸上是凄楚的表情,茫然地望着湖水。
“这是为什么?”乔小姐越发的糊涂了,不知不觉地也坐了下来。
“我‘倒仓’了。”
“什么是‘倒仓’?”
“就是嗓子走了,练了几个月,还是没有回来。年关近了,只好到乡下来跑草台。没法子,要养家糊口啊!”赛牡丹喟然长叹。洗尽了铅华,远离了眩目的灯光和喝彩声,经历了人世间的大起大落,他现在只有感慨和无奈。“我已经分文不值了,从前的班主和剧场老板不会为我出这笔赎金的。”
乔小姐听罢,哑然无语。
“小兄弟,你是谁家的?他们为什么要抓你?”赛牡丹问。
“是我自己来的。我喜欢看你的戏,就跟着你来了。”乔小姐说,看着赛牡丹愕然的样子,“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话还没说出口,两个看守的土匪就骂骂咧咧地找来了。原来是白麻子匪首上岛来了。乔小姐和赛牡丹被押到了他面前。
“赛老板,期限到了。”白麻子漠无表情地说。
“我早跟你们说过,我现在不值钱了,没人肯为我出赎金。”
“别人不给你‘赎票’,老子就不信,当初你大红大紫的时候挥金如土,自己会没有积蓄?猫再怎么瘦,也比老鼠大吧?”白麻子冷笑着。“赵大爷,我要是稍有积蓄,这寒冬腊月的,我能到乡下来跑戏场吗?”赛牡丹惨然地笑着,“早知道有这一天,当初大红大紫的时候我就该把钱攒下了,今天好来赎自己的命。戏子不留隔夜钱啊!”赛牡丹摇着头。
“老子的规矩,就是绑错了也从来不‘放单’的!赛老板,你可就怨不得我了。”赵大麻子狞笑着,“弟兄们,给赛老板饯行!”
“请等等。”赛牡丹说,“赵大爷,这位小兄弟很可怜,他还是个孩子呢。他是喜欢看我的戏才跟着来的,跟这事无关,您放了他吧。”
“怎么,他不是你小跟包的?”赵大麻子走到乔小姐面前,狐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突然他用左轮手枪的枪口挑掉了她头上的瓜皮帽,又一伸手揪下了她头上的辫子头套,乔小姐的庐山真面目露了出来。
“果然是个女的!”赵大麻子狞笑着,“在襄河边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像个女的。——说!你是谁家的小姐?”
乔小姐白了他一眼,不吭声。
“小雏儿,你不说,我怎么送你回家呀?”赵大麻子来拧乔小姐。
“说就说!”乔小姐躲开了,赌气地说:“本小姐姓乔,汉口老乔家的!”
“汉口老乔家?谁?”
“从前的‘晋大恒’,现在的南北大银楼!”
赵大麻子瞪着铃铛眼,愣住了。“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说假的?”乔小姐反问。
“哈哈哈哈!”赵大麻子仰天大笑起来。他笑得是那样畅快,开心,洪亮,响彻云霄,把芦苇丛中的水鸟都惊飞了起来。“老子还以为抓了一张‘水票’,白忙活了呢!想不到捎带着又把财神爷的闺女逮住了!哈哈哈!”赵大麻子痛快地笑着。“赛老板,你还是给我带来了财运噢。”说罢一挥手。
一个喽罗捧上来一只大土碗,另一个喽罗解下别在腰上的酒葫芦,满满地斟上酒,端到了赛牡丹跟前。
赛牡丹一扬手打翻了酒碗。“天哪!——”他突然迸发出一声悲怆的呼号,宛转,高亢,抑扬顿挫,余音袅袅,仿佛戏台上的“叫板”。他竭尽全力的这一声呼号面对苍天大地,充满着无尽的悲愤、不平、凄凉、哀怨,这声音震人心魄,穿透力极强,在白雪覆盖着的芦苇丛中和湖面上漫溢开去,充盈着整个的宇宙苍穹。这是赛牡丹平生最真实最精彩的一次“叫板”!
赛牡丹忽然缓缓地抬起头,满脸的惊讶和狐疑:“怎么,我的嗓子回来了?我不‘倒仓’了?……哈哈!哈哈!我不‘倒仓’了!我又可以唱戏了!又可以走红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笑着笑着,望着四周面目怪异、衣衫褴褛的土匪们,他的笑容突然地凝固了。他摇摇头,闭上眼睛,泪水潸然而下。一个手握大刀的土匪向赛牡丹走了过去。
乔小姐愣怔怔地看着。“等等!”她突然大喝一声,“我还有话没说呢。”
乔小姐走到了赛牡丹跟前。
“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你,”乔小姐说,“为什么是‘七上八下’呢?”
“什么‘七上八下’?”赛牡丹睁开眼,莫明其妙。
“就是《柜中缘》里面的那段。岳公子在堂屋里坐着,刘玉莲上闺楼去了,——你能把那段再来一次吗?”乔小姐充满期待的眼神。
赛牡丹默然无语。好长时间他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好吧,就冲你跟着我来遭难,我也该为你演最后一回。”他慢慢地开始平静了下来,酝酿、调动情绪。从眼前身临绝境对死亡的恐惧、绝望,一下子进入到戏中青春少女的喜悦、羞赧,这会儿他仿佛已经置身事外,仿佛这里不是杀人,仿佛已经回到了灯光眩目耀眼的汉口大舞台。“她”云手,长袖掩面,羞答答地莞尔一笑:“公子请坐了!”。然后轻移莲步上“楼”去了。没有锣鼓点子,他就自己口里哼着。片刻,“她”又答应了一声:“妈妈,女儿来了!”然后又款款地下“楼”来。这一上一下,乔小姐在一旁数得清清楚楚。
土匪们也忘记他们要干什么了,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你上楼走的是七步,下楼却走了八步。”乔小姐说,“我在剧场里数过无数次,今天你还是‘七上八下’。”
赛牡丹愕然了。“小姐,你跟我来就是为了这?”
乔小姐点点头。
“小姐,赛某真是害苦你哪!”赛牡丹喟然长叹,“可你为何不早对赛某说呢?为何不在汉口说呢?”
乔小姐说:“我到后台去过,在剧场门前也等过,都见不上。”
“晚哪,晚哪。”赛牡丹摇着头,“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改过来。一定会在舞台上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叹息着,忽然郑重地打了一拱:“多谢小姐指教,来生定当报答。”
“赛老板,该上路了。”赵大麻子冷冷地说,利落地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两个喽罗上前把赛牡丹往地上一摁,赛牡丹双膝落地,早已瘫成了一堆泥。
刽子手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
“住手!”乔小姐大喝了一声,“你们为什么杀害他?他是无辜的!你们这些邪恶的暴徒!《圣经》第六戒说,不要企图谋夺别人的钱财,不要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杀害他人。上帝正在注视着你们的罪恶!你们应该去赎罪,忏悔!……”
乔小姐的话还没说完,一颗鲜活的人头喷涌着热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翻滚着,跳跃着,停在乔小姐的跟前。赛牡丹睁大双眼,正无助地望着她。
乔小姐一声惊叫,晕厥过去。
■南北银楼
土匪派人来“下单”那天,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那天刚好是个双日,南北银楼开兑,前面的大堂里闹哄哄地挤满了人。一个伙计拿着一封信皮上烫着火漆的信,急匆匆地来到后面交给乔守义,说是外面有人送来的。乔守义拆开信,看着看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丁芷兰过来了,看完信,问:“奇怪,小姐怎么会跑到仙桃去看戏?”
“我怎么知道?我还一直以为她在学校呢。”刚刚醒过来的乔守义哭丧着脸。
“会不会是土匪讹诈呀?”丁芷兰突然问。
一句话提醒了乔守义,赶快派伙计去学校打听。教会女校说,乔小姐至少有一个多礼拜没来上学了。信被证实了。
“怎么办?眼下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又雪上加霜。”乔守义唉声叹气。
“没法了,赶快筹钱。救人要紧。”丁芷兰说,“还是那句话,小姐是你乔家的人,也是我丁家的人。”
丁芷兰此时的这句话很知己很让乔守义感动。“可现在上哪去筹这笔钱?五万官洋,折合银价,三万多两呢。”
“电话公司不是还有四万两的股本吗?实在不行,退股吧。”丁芷兰咬牙说,“眼下只有这么个办法了。先解燃眉之急,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乔守义抓着亲家翁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丁少爷被从武昌的衙门叫了回来。一见面就埋怨说:“岳父大人,家父早就让您约束管教小姐的,可您不当回事。怎么样,现在出事了吧?要是您约束了,能有这事吗?小姐也真是的,跑到仙桃看什么戏呀?我行我素,独来独来……”
丁芷兰脸一沉,道:“你现在尽埋怨还有什么用?”
乔守义哭丧着脸说:“姑爷,你是衙门里的人,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丁少爷说,“要不,报官吧?”
“不行!”丁芷兰坚决反对,“??汊湖的土匪剽悍刁钻,历来官府都无可奈何。倘若报官,弄不好还得搭上小姐的性命。”
“那就赶快筹钱吧。我衙门里还有公务呢。”丁少爷说完就过江回了武昌。
从电话公司退股是很不划算的。在南北银楼所有的项目中,只有电话公司赢利,年关已到,眼看到手的分红就没了;提前退股,按章程股金还要打九折。丁芷兰很心痛,也很无奈。电话公司的总董是宋星辰,丁芷兰硬着头皮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在他的幸灾乐祸的谈话中,签了退股契约。
丁芷兰拿着银票回到南北银楼,让朱若年马上过江去武昌,在官钱局兑换成官洋。土匪的信上指明只要官钱。然后丁芷兰来到乔家告诉乔守义,事已办妥,让他放心。两个人就坐着说了半天话。
掌灯时分,朱若年还没有回来。丁家后院里黑灯瞎火,一片冷寂。喊桃花,没人应声。这时桃花身边的小丫头揉着惺忪的睡眼跑来禀报:“二奶奶下午去看戏了。”丁芷兰的眼睛一跳:这个时候戏早该散场了,怎么还没回?他心里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噔噔”地跑上楼,进了卧室,开箱启柜,所有的金银细软都被席卷一空!丁芷兰一阵天旋地转,大叫一声“不好”,一口热血喷涌而出。……
这个晚上,桃花没有回来,朱若年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派到武昌去打探消息的伙计回来了,说,朱经理昨天根本就没有去官钱局。
朱若年带着桃花,卷款私奔了!
受此打击,丁芷兰脑溢血中风,瘫倒在床。南北银楼现在反倒只能靠乔守义一个人勉强支撑了。乔家小姐被土匪绑票,朱若年与丁家小妾卷款私奔,汉口的新闻纸上以赫然的大标题登出,更加剧了人心的恐慌,南北银楼门前挤兑的人群汹涌如潮。债务要清偿,乔小姐的“赎金”刻不容缓,南北银楼已经山穷水尽,乔守义回天无力,过来找丁芷兰商量。
“源翁,眼下只有最后一条路了,”乔守义神色黯然,沉吟良久,说:“以你我全部的不动产作抵押,向宋星辰借贷。”
丁芷兰怔住了。两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他们这是自己在往宋星辰设下的圈套里钻。多少年来宋星辰就在想方设法,要把他们从这条马路上挤出去。乔守义说他本心也不想去找宋星辰,为此他曾去找几家外国银行,但都被拒绝了,显然这是宋星辰在从中作梗。明晓得是圈套,却又不能不去钻。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要是同意,你现在就点个头吧。”乔守义说。丁芷兰中风以后语言困难。
默然许久,丁芷兰终于点了头。他闭上眼,老泪纵横。
■柜头夏斗金
我的祖父乔跛子在汉口长堤街那一带,至今还留下了许多传奇。小时候每当我的祖父提起我的姑奶奶乔冰兰,他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异样的光。那眼光灼人如火,充满激情、冲动和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我一直认为那不完全是哥哥对待妹妹的感情。
我敢肯定,在关键时刻,丁家少爷毫无疑问是个胆小如鼠的孬种。不管我的曾祖父怎么想,在老乔家最危难的时刻,毕竟还是柜头夏斗金挺身而出了。
??汊湖区水网密布,河道纵横,到处是密不透风的芦苇丛和小岛、沙洲。船行在湖中,夏斗金忽然多了一个心眼,他让船夫把船停靠在芦苇丛中的一处隐秘的沙洲旁,然后和两个随行的伙计把船上的“赎金”都卸到了沙洲上。他对两个留守的伙计说,如果天黑之前他还没有回来取钱,他们就另雇一条船,设法把这些钱再运回汉口去。对暴戾无信的土匪,他不得不预留了一手。
按照土匪信中的约定,船进入到指定的水域,只见迎面有几条船一字排开,中间一只船的船头上,立着一个身体高大、身披黑色斗篷的匪首。夏斗金想,这大约就是赵大麻子?船渐渐地靠近了,夏斗金果然就看清了他脸上的白麻子。
“‘盯子’带来了吗?”赵大麻子问。??汊湖土匪的黑话,“盯子”就是现洋。
“带来了。”夏斗金答。
赵大麻子打个手势,两个喽罗就跳上了夏斗金的船检查。“大爷,空舱!”
“好小子,”赵大麻子面露凶光,“阎王爷这儿你敢来打诳语?”
“不敢。人来了,钱就来了。”
“钱在何处?”
“??汊湖方圆几百里,无所不在。”
“好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老子说了,先交钱,后放人!”
“不!先放人,后交钱!”夏斗金拄着文明棍,站在船头,语气坚决,毫不含糊。“我必须先见到小姐!”
“倘若你是‘踩空水’的呢?”
“任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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