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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蜘蛛巢的小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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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发现。因此决定:等到夜晚降临,再秘密地继续行军。

这里以前是一些边境哨所,多年来,将军们在这里假装备战,

结果打起仗来还是毫无准备。山上分布着许多长排低矮的军事营

房。费烈拉命令部队在营房里安顿,睡觉。整整一天都要隐蔽在

里面,直到天黑或者起大雾继续行军。 

这些营房分配给各个支队。德利托支队分到一个小的水泥房

子,四周有墙与外面隔开,以前可能是马厩。战士们躺在少量的烂

草上,闭上了疲惫不堪和充满战争场面的眼睛。 

早晨,人挤在屋子里面觉得心烦。每次只能出去一个人到墙

后面小便。没有别的事就在里面休息。吃饭时不能唱歌抽烟。因

为在山谷里,树林中有奸细用望远镜四处观察并到处打听。大家

只能轮流到一个军用厨房里吃饭,它的烟道通过地下到远处冒出

去。

皮恩不知道该干什么,坐在靠门有太阳的地方,脱下漏底的鞋


和没后跟的袜子,在太阳光下看脚,揉着伤口,抠出脚趾缝中的脏东西。然后逮虱子,每天都要“扫荡”一次,否则最后就像贾钦托一样,可怜的贾钦托!可是,如果以后像贾钦托一样,有一天死了,那现在逮虱子又有什么用?可能贾钦托之所以不逮虱子,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皮恩很伤心,记得第一次从衬衣里逮虱子是和彼埃特罗马格罗在一起,是在监狱里。皮恩真想和彼埃特罗马格罗在一起重新在小街上开个修鞋店。然而,现在小街已经没有人了,人都跑了,或者被抓或者死了。而他姐姐,那个母猴,还和上尉们鬼混。不久,皮恩将被大家抛弃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知道去哪里。支队里的同志们是一些他弄不清楚又敬而远之的人,像酒馆里的那些人,但他们眼里充满杀人的疯狂和在杜鹃花丛中做爱的野性,又比酒馆里的那些人更迷人一百倍,更不可理解一百倍。惟一和他合得来的是表兄,伟大、温柔又冷酷的表兄,但现在他不在。早晨皮恩醒来时,没有看见他。他经常一个人带着冲锋枪和呢帽子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这个支队也将解散,这是吉姆对司机基安说的,同志们还不知道。皮恩转向他们,他们都挤在水泥房子里铺着烂草的地上。

“坏小子们,若不是我来给你们带来消息,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出生了。”

“怎么了?你吐痰。”大家问他。

“支队要解散了,”皮恩说,“一到新地区就解散。”

“什么,谁告诉你的?”

“吉姆。我发誓。”

德利托听懂了,但没有做任何表示,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别哕嗦了,皮恩,把我们弄到哪里去?”

大家开始谈论起哪些人被分配到哪个支队,愿意去哪些地方。

“你们不知道给我们每人一个支队吧?”皮恩说,“让我们每人都当司令。让木帽子当沙发游击队司令,肯定的,一支坐着战斗的游击队部队。没有骑兵战士吗?现在游击队员都坐轮椅。”

“等到我读完,”细高个泽纳又名木帽子说,用手指指着《超级侦探书》中读到的一页,“然后再回答你。现在我快知道谁是杀手了。”

“杀死牛的?”皮恩说。

细高个泽纳看不懂书也听不懂话:“什么牛?”

皮恩“咦”地笑起来,因为泽纳中了圈套了,“你买牛嘴唇的那头牛。牛嘴唇!牛嘴唇!”

木帽子支在一只大手上要站起来:手指还夹在书中读到的地

方,另一只手在空中挥动要抓皮恩。后来发现太累了,就又开始看

书。

听到皮恩的俏皮话,大家笑了,并喜欢看这个场面:皮恩一开

起玩笑来就没完没了,直到一个一个地把每个人都来一次。

皮恩开心兴奋,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现在,皮恩很得意,周围

是大人:对自己好的人和对自己不好的人混在一起,可以一起开玩

笑和发脾气的人。他觉得自己很冷酷:毫无怜悯地伤害他们。

吉里雅也笑了,但皮恩知道她是假笑,因为她心里有鬼。皮恩

不时地望她一眼,她不低眼睛,只是嘴唇轻轻一笑。“你等着,”皮

恩想,“你笑不了多久了。”

“宪兵!”皮恩说。他每提到一个名字,大家都小声冷笑,预感

到皮恩要讲出一个新故事。

“让宪兵指挥一个特别支队。”皮恩说。

“纠察队。”宪兵说,抢在他前面先把话说了。

“不对,美男子,抓父母支队!”

每次提起他抓拒服兵役者的父母当人质,宪兵都暴跳如雷。

“不对!我从来没抓过人家父母!”

皮恩说得尖刻狠毒,其他人帮着起哄:“别生气,美男子,别生

气!抓父母支队,你抓父母很能干……”


宪兵焦躁不安,后来想,让他说吧,说累了就说另一个人了。

“现在该……”皮恩环视四周,然后停住,呲牙眯眼地笑着。大家已明白要说谁了,憋住不笑出来。公爵面对皮恩的奸笑,像被施催眠术似的一动不动,紧绷着脸。

“我折断你的角,捅穿你的屁股。”他咬着牙说。

“让公爵组织一个宰兔支队。坏小子,你的话太多了,公爵。除了掐死鸡剥兔子皮外,没看见你做过什么。”

公爵把手放在奥地利手枪上,好像要用皮帽子打人。“我捅破你的肚子!”他喊道。

这时,曼齐诺失算了,说:“我们让皮恩指挥什么?”

皮恩看看他,好像第一次发现他在那里。说:“哦,曼齐诺,回来了……离家好长时间了……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了许多好事……”

他慢慢转过身来:德利托在一个角落里,表情严肃;吉里雅靠近门,面带虚伪的假笑。

“你猜猜,你指挥什么支队,曼齐诺……”

曼齐诺傻笑,还想抢先:“……军用大锅支队……”他说,接着又笑,好像说了世界上最诙谐的话。

皮恩严肃地摇摇头。曼齐诺眨眨眼:“……猎鹰支队……”他说,又使劲笑,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皮恩很严肃,示意不对。

“……海军支队……”他又说,口不动了,流泪了。

皮恩抓住他滑稽虚伪的表情,油腔滑调慢慢地说:“你看,你的支队和其他支队一样,只能走草地,走宽路,走种矮植物的平原……”

曼齐诺又笑起来,先是没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还不明白皮恩要引到哪里去,但照样笑。大家都在等皮恩的下文。有人已经明白,笑起来。


“可以到处去,除了树林……除了有树枝的地方……有树枝的地方……”

“树林……啊,啊,啊……树枝,”曼齐诺冷笑,“为什么?……”

“会被缠住……你的中队……戴绿帽子人支队!”

大家大笑起来,声音极高。厨师很不自在地站起来,双唇紧闭。笑声减弱。厨师看着周围,又笑起来,眼睛肿了,嘴也歪了,勉强地笑,狂笑,拍自己的膝盖,用手指指着皮恩,好像是说: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皮恩……你们看着他……”他说,虚伪地冷笑,“皮恩……给他,我们给他卫生间支队,给他……”

德利托也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到此为止!”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明白不能出声吗?”

这是战斗之后,他第一次下命令。用不能出声作借口下的命令,而没说:到此为止,因为这个故事我不喜欢。

大家见他也不自然:他不再是支队司令了。

吉里雅说话了:“皮恩,为什么不给我们唱个歌?还唱那首……唱吧……”

“卫生间支队……”曼齐诺说,“头上顶着夜壶……啊,啊……皮恩头上顶个夜壶……你们想像得到……”

“你要我唱哪首歌,吉里雅?”皮恩问,“上次那首歌?”

“安静!”德利托说,“你们不知道命令吗?不知道我们在危险地区吗?”

“给我们唱那首歌,”吉里雅又说,“就是那首,你唱得非常好……怎么唱的?噢依力,噢依拉……”

“头上顶着夜壶,”曼齐诺笑得继续拍着膝盖,眼眶含着气愤的泪水,“自动武器用的灌肠器……给你做一阵灌肠……皮恩……”

“噢依林,噢依浪,吉里雅,你能肯定吗……”皮恩说,“你根本不知道……以噢依力,噢依拉开头的歌根本没有。”


“做一阵灌肠……你们看看他……皮恩……”曼齐诺说。

“噢依力,噢依拉……”皮恩开始临时编词,“丈夫去打仗,噢依力,噢依拉,妻子留在家!”

“噢依力,噢依拉,皮恩是个拉皮条的!”曼齐诺要压过皮恩的声音。

德利托第一次看到没有人服从他,他抓住皮恩的一条胳臂使劲扭:“住嘴!住嘴!明白吗?”

皮恩感到疼,他反抗,继续唱:

“噢依力,噢依拉,妻子和司令,噢依力,噢依拉,将要干什么?”

厨师使劲对着唱,不愿听他的词:“噢依林,噢依浪,妓女的弟弟。”

德利托扭皮恩的两条胳膊,手指间觉得他的细骨头几乎要断了:“住嘴,杂种,住嘴!”

皮恩泪汪汪的,咬着嘴唇,还唱:“噢依力,噢依拉,他们走向灌木丛,噢依力,噢依拉,像两只狗一样!”

德利托放开他一条胳膊,用一只手堵他的嘴。这是个愚蠢又危险的动作:皮恩咬住他一个手指,用力咬。德利托尖叫一声。皮恩松开手指,看看周围。大人们都看着他。这群不可理解、与人为敌的人!德利托吮着流血的手指,曼齐诺笑得浑身发抖,吉里雅脸色苍白,其他人,所有其他人都瞪眼看着这一幕,气也不敢出。

“你们这些混蛋!”皮恩大叫,痛哭起来,“戴绿帽的!母狗!”

现在,只能走了。走!皮恩跑了。

对于他,只有孤独!

德利托在他后面喊:“不能出营房!回来!皮恩,回来!”要去追他。

但在门口,他碰上两个带枪的人。

“德利托,我们正找你。”

德利托认识他们,是旅部的两个传令兵。

“费烈拉和吉姆叫你去汇报,跟我们走吧。”

德利托面无表情地回来。“走吧。”他说,背上冲锋枪。

“他们说,下掉你的枪。”他们解释说。

德利托眼皮不动,从肩上解下枪带,说:“走吧。”

“还有手枪。”他们又说。

德利托解下手枪皮带,让它落到地上,说:“走吧。”

他夹在两个人中间,转过身来,说:“两点钟,轮到我们去做饭,你们要开始准备好所有的东西。三点半,两个人去站岗,顶上昨夜我们没上的岗。”

又转过身去,夹在两个带枪人中间走远了。

十二

皮恩一个人坐在山顶上:长满灌木的岩石落在他脚边,山谷开阔,谷底是流淌的河水,山坡上升起的长条云遮住了远处的村镇和树木现在一件不可挽回的事件已经发生;正像他偷德国水兵手枪的时候,他离开酒馆的那些人的时候,他逃离监狱的时候,现在他再也山不能回到支队战士那里去了,再也不能与他们共同战斗了。

他作为大人世界里的一个孩子很伤心,永远是孩子,被大人当作好玩的东西和讨厌的东西来对待。不能使用他们神秘和有刺激的东西,武器和女人,永远不能参加他们的游戏。但是,皮恩有一天会长大,可以对大家很坏,报复那些对他不好的人。皮恩现在就愿意成为大人,或者不是大人,但照样令人佩服或令人惧怕。做某些杰出的举动,成为孩子,同时又是大人的头领。

现在,皮恩走了,远离这些多风的陌生的地方,回到自己的王国,沟渠、回到蜘蛛筑巢的那个神奇地方,那里有他埋藏的手枪,它有神秘的名字:P38型。皮恩将为了自已去参加游击队,带上自己的手枪,没有人扭着他的胳膊,几乎要扭断,没有人派他去埋葬死猎鹰,自己却和女人在杜鹃花丛中乱滚。皮恩要单独干,做些惊人的事情,要杀掉—个军官,一个上尉:他的狗奸细姐姐的上尉。到那时大家都尊敬他,都愿意和他共同战斗:可能会教他使用机枪吉里雅再不会对他说:“给我们唱首歌,皮恩。?”以便能和情人鬼混她再不会有情人。有一天吉里雅会让他,皮恩,摸她的乳房,外式衬衣下面粉红色的热乎乎的乳房。


皮恩走在半月关下山的小路上,步子很大,在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同时,他发现自己对那些计划的热情是假的,预想的。发现他的幻想肯定永远不能实现,他继续是个迷途的、到处漂泊的可怜孩子。

皮恩走了整整一天,遇到一些可玩许多开心游戏的地方:跳白石头,爬歪脖树,看见松树顶上的松鼠,靠在欧洲黑莓上的蛇,以及投石子的好靶子。但皮恩不愿意玩,不停地走,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感到忧郁。

他停下来,进到一户人家要点吃的,屋里有一对老夫妇,孤苦伶仃,以放羊为生。两个老人欢迎皮恩,给他栗子和牛奶,给他讲他们的儿子都被抓到很远的地方。又靠近火炉念玫瑰经,还想让皮恩也念:

但是,皮恩不习惯和善人相处,觉得不自在,也不习惯念玫瑰经。于是,当两位老人闭着眼睛祈祷时,他轻轻离开椅子走了。

夜里他睡在草垛里,第二天早晨继续走。经过德国人骚扰的更危险的地区。皮恩知道自己是个孩子,有时也很方便,即使说自己是游击队员,也没人相信。

有时候,封锁区挡住他的去路。戴钢盔的德国人从远处就盯住他。皮恩厚着脸皮往前走。说:

“羊,你们看见我的羊吗?”他说。

“Was?”德国人听不懂。

“羊,一只羊,咩……咩……”

德国人笑了,听懂了。皮恩头发很长,衣服也不合身,很容易被当成一个小羊倌。

“我丢了一只羊,”他哭着说,“我肯定,羊来这里了:去哪里了?”皮恩混过去,继续走路,嘴里叫着:“咩……咩……”这一关也


过了。

昨天大海在天边像一层混浊的乌云,今天在山冈和房屋那边变得碧蓝,啸声震天。

皮恩回到自己的小河旁。夜幕降临,青蛙稀少,黑色的蝌蚪使井水振动。往上就通到蜘蛛筑巢的小路。从这里过了到芦苇地,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只有皮恩知道。这里,皮恩可以奇思怪想:变成国王,变成神。他提心吊胆地往上走,看到蜘蛛巢了:但是,土被移动过,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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