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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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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席喉头。虽然处于树林之中,他却感到呼吸十分困难。他撕开上衣领口,扣子象熟透了的浆果一样撒落到草地上。到底怎么办才好呢?是的,老太婆说得对:在军队被迫撤退时党曾发出命令不得留给敌人一公斤粮食。
“怎么啊,我们要把畜群拱手交给敌人吗?”他竭力以激昂的声调喊道。
庄员们一声不吭。一双双疑虑的、祈求的、惊恐的眼睛都盯着鲁勃佐夫。所有这些女人、姑娘和少年都在等待他们久经考验的领路人作出决定,期望他能找出另外一条不那么令人可畏的出路。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吃力地咽下涌上喉头的那团热呼呼的东西,尽力恶狠狠地,大声地喊道:“不,决不!《红色农夫》农庄决不喂养法西斯强盗!杀吧!所有的家畜都杀掉!别再嚷嚷啦!”
只是在这时,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方才从混沌的梦中清醒过来。她小心地把孩子放到草地上,向人群走去,女人们给她让出一条路,满怀希望地望着她。她站到公公身边,用手抹了一下脸,仿佛想从脸上抹去看不见的蜘蛛网似的。
“媳妇,你过来给大伙儿说说你对这个问题的意见”,伊格纳特声音有点嘶哑地说道,然后用树枝条往穿在瘸腿上的那只系得很紧的鞣革靴啪地一甩。他怀着隐秘的希望,看着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
女人们紧紧地围在她的身旁。使得她脸上感到了她们急切的呼吸。
“你说,你说呀!……”
“我的意见是这样:不杀牲口,”玛特列娜小声地,但十分坚决地说道。
“这才对啦……你瞧那瘸腿魔鬼可真想得出来.宰掉!我们对这些牛犊就象小孩一样,只差没有用奶瓶喂奶了……宰掉……谁能下得了手!”
“那又怎么办呢?四周都是该死的法西斯匪徒,”普拉斯科维娅奶奶也吸起嘴唇低声嘟哝道,然后又开始 泣起来,边哭边数落。
“我的意见是这样的……”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继续说道,“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多少天啦?看看这一带的森林吧,可是真是人迹罕至,树木也没有被砍掉,有的地方阳光都透不过来。我的意见是:把畜群赶到森林里去,然后等待我们的人回来。要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这就是我的意见。”
人群中发出一阵满意的低声细语。多么简单啊!为什么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对!”有人高兴地喊叫起来。
“对什么?!往哪里?吃什么?拿什么喂牲口?嚼枞果吗?啃树桩吗?”那位对什么都抱着怀疑态度的瓦尔瓦拉·萨依金娜仍然以那种口气问道。可是从她脸上一下子流露出来的兴奋神色看得出来,她也对这一新主意感到高兴,她的这番反对意见只不过出于喜欢与人争辩的习惯而已。
未来的艰难困苦吓不倒任何人,只要能保住所有这些对杀生大祸毫无所知、正四散在空地上安静地吃草的母牛、牛犊、公牛和马儿!
“只要有奶牛,我们就不会死!”
“那么,粮食呢?土豆呢?从白桦树上去摘?我们不是小牛,光喝牛奶就能活下去……”
“我们可以拿牛奶去向人家换别的东西嘛!这里又不是沙漠地区嘛!”
“这个意见很正确!我们百分之百赞成。”
“我们在林子里躲过这场灾难,法西斯强盗能在这儿待一辈子吗?”
“呶,主席,你干吗不作声?儿媳妇倒是比你考虑得更周到……而你呐,——宰掉!……好一个馊主意!”
鲁勃佐夫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儿媳的提议,指出了任何有关撤退的指令中都没有预先考虑到的新的出路。他一声不吭、从靴筒里抽出从卫生营一位军医那里要来的一张旧军用地图,庄员们前几天曾经交给这位军医一批定期挤的牛奶。农庄主席在马车座垫上摊开地图,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在地图上,德寇坦克追上他们的那条大道,横穿过一大片表示大面积森林的绿色,其间还以蓝色虚点标明了一些疏稀的沼地。
要是真的听从媳妇的意见那又有什么不好?天下巧事多,或许能把畜群保存下来。要是不走运,被法西斯匪徒发现了——随时可以宰掉牲口的。好在区委书记在分手时,慷慨地给这支有名的农庄游牧队伍发了一些手榴弹,还有从芬兰战争中得来的战利品——三支陈旧的英国步枪。诚然,在区委的指令中,以极其严厉的措辞指出,绝不能把农庄的一头羊留给敌人,否则,唯共产党员是问。可是,〈红色农夫〉农庄这支游牧队伍碰上的这件事情,区委的指令中却没有提到。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不能墨守成规,而应使法规为人所用。党一贯教导布尔什维克:要果断处事!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看了一眼将要同他一道经受他整个漫长而又复杂的一生中最严峻考验的人们。这是一些各不相同的人。近年来:农庄日臻富裕,劳动日值越来越高,几乎所有庄员都以火一般的热情干着活儿,当然罗,彼此也免不了闹一闹,吵一吵,叫一叫。他们能熬得住林中生活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吗?在这个时刻,当这位老布尔什维克有生以来第一遭准备有意识地违背党的指令时,在他所有这些放牧员、挤奶员和牛犊饲养员的脸上看到了如此精诚一致的表情,以致他那组织者和鼓动者的敏感在暗中提醒他说:庄员们会挺得住的,即使粉身碎骨,也能经受住任何考验,只要让他们看到有希望保存这群扬名遐迩的牲口!
他再一次扫视了一下地图。地点是很合适的;尽管德寇的坦克无疑已截断了牲口的去路,但是畜群和人还是能够象一群钻进干草垛的蚂蚁似的,在森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转到林子去吧?干嘛对着地图搔后脑勺,这又不是坐在农庄管理委员会办公!”
“没时间写决议啦!”
“莫非甘愿坐等德国人到来?!”
“主席,既然大家在要求,你就执行吧!”
女庄员们在一个劲地催促,使得伊格纳特·鲁勃佐夫激动得声音都嘶哑了,他对人们说道:“好吧,听你们的。牲口不杀啦!”
伊格纳特吩咐几个女人帮助普拉斯科维娅奶奶埋好孙子的遗骸,然后就赶着畜群前进,并在第一个十字路口,从敌军坦克超过他们的那条大道上,折向另一条与之垂直的大道。沿着这条大道走了约莫十公里,他把畜群赶过一条不深的小溪,然后踏着浅滩,走上林间小路,向密林深处进发。
开始时,畜群沿着杂草丛生的朝北的道路前进,到后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路了。他们越来越深入到在地图上用一大片浓绿色标记的禁用林区。他们从早走到晚,但前进得很慢,很艰难。
人和畜群在森林里,在干涸的小溪上,在大车车轮碾压下发出哀伤的呻吟、贫瘠而板结的沙土上已经行进了五天。他们有时从树丛中砍出一条道路来,有时用枯树枝铺垫在小块沼地上,有时几乎是用双手把大车、杂物和牛犊抬过两岸崎岖、陡峭的小溪。
第六天,他们来到了和平时期只有猎人在冬季才涉足的密林深处。在两侧山岩陡峻、灌木丛生的深谷里,伊格纳特·鲁勃佐夫选中了一处宿营地。
第4章
在这个不寻常的林中新住地,庄员们再次折服于农庄主席的处事才干和先见之明。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召集庄员上路的时候,尽可能随身带上了在新的地方生活可能用得着的各种必需品,须知,在战争时期的艰苦条件下,连一枚铁钉也羞于向国家启齿啊。在大车上,不仅有照料畜群所需要的农场上的器具,不仅有路途上用于准备饲料的大镰、草耙、镰刀——这些东西都是区委指令中要求携带的。而且还有牛奶分离器、榨油机、制干酪的模子、蒸气锅、木工和钳工工具。一箱箱铁钉,一捆捆铁丝,以及其它许多在新的地方安排生活不可缺少的东西。鲁勃佐夫直到最后一分钟还把一套简单轻便的野外打铁设备扔到一辆大车上。往常,这套打铁家什总是给那些到遥远的、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草的生产队途中用的。
这一切东西现在都成了宝贝。大队伍一停下来,大车和畜群集中在山谷之中,农庄主席便脱下呢制服和军用宽裤,换上拖拉机手穿的防水布连衣裤。在家里,每当农忙时节,在打谷场或是机车棚里,他就是穿的这套衣服。他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当家人。他的想法是,既然已经决定要在森林里过冬,那么不管周围发生什么事,也要把一切都安顿得稳稳妥妥,井井有条。
从一开始,他就严格地组织劳动。他建立了放牧员队和挤奶员队,指定普拉斯科维娅奶奶担任牛犊饲养组组长,并派所有能够干点活儿的男孩和女孩去给她帮忙。他把年纪大些的男孩组成了一个饲马小组,让瓦尔瓦拉·萨依金娜十五岁的弟弟当小组长。十名最强壮、最机灵的女人则组成了一个基建队。农庄主席还决定由儿媳妇负责全部畜牧工作,他自己则主持兴建营地。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这位波罗的海舰队的老水兵,在建立农庄之前简直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他在家乡一带有时揽粗木活,有时干细木工,有时搞钳工,这才得以勉强糊口,因而被誉为多面手。在初建《红色农夫》农庄的日子里,他在田野上,畜棚里或者其它农活中只要一发现懒鬼和不会干活的人,就从他们手里夺下工具,然后手上吐一口唾沫,非常麻利地干活给他们看,使得懒汉一下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于是,在周围人们的揶揄下,懒汉们在农庄主席身边颇为尴尬,可怜巴巴地瞧着他,畏畏缩缩地把手伸向工具。不管是什么东西——斧子也好,锯子也好,牛奶分离器的摇把或是铲子、镰刀也好……甚至还有拖拉机的方向盘或者农村实验室里的细小玻璃吸管——它们一到农庄主席的大手里,不知怎的,便显得那么服贴、自如,而且不论他干什么活计,总是那样轻松、熟练。
几天之内,在谷地里就建立了牧畜栏,在谷地左侧陡峭的山岩上,掘好了一批土窑,这些土窑顶上盖着一排排细长的圆木,上面铺满了枞树枝、泥土和草皮。每一家都分到了这一样的土窑。为方便起见,人们以生产队为单位安家。干完这些刻不容缓的事情以后,基建队员们开始伐树,在谷地的斜坡上挖筑过冬用的暖和的牲畜栏。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手下的女人们很熟练地干着活儿。当然,在通向森林的道路上损失了两头奶牛,而德国坦克又压死了十二头奶牛,其中包括那条有名的记录保持者克拉萨弗卡。可是在林间大道上又新添了五条牛犊。依据这新的、不平常的生活条件,庄员们给它们分别取名叫做:“小白桦”,“小松”,“小枞”和“旷地”。有一条小公牛遍身漆黑,眼睛碧绿,性情特别暴燥,它一出生就使人感到意外,因为它的毛色很特别。大家称它为“法西斯”,可是,普拉斯科维娅奶奶自从孙子遭难以后,现在是身不离牛栏,她毅然去袒护这头受到如此严重屈辱的小公牛,她找到鲁勃佐娃,左说右说,终于给这头黑毛小公牛恢复了名誉。人们给它取名“橡树”。这儿的林中牧场,即使在晌午时分也无牛虻,青草从未碰过镰刀,因此长得齐牛肚高,畜群在这儿开始慢慢长起膘来。
打从大森林谷地生活的最初一段日子起,就恢复了劳动日计酬办法,瓦尔瓦拉·萨依金娜从安顿在一株绿荫如盖的枞树下的仓库里取出牛奶、奶块和酸奶油,严格地按照劳动日进行分配。在这样严峻的条件下,恢复农庄往日的规矩使人们团结在一起,使他们充满了信心,帮助他们忍受了很不平常的生活所带来的艰难困苦。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先把整个营地的事情张罗完毕,然后才开始料理自己的生活。她亲自拓宽了自家的窑洞,在土壁上挖了一些宽宽的壁龛,在壁龛里搭好支架。然后用树干和枞树叶垫在支架上给自己和孩子们安了铺。为了防止墙上风于以后散落下来,她用树枝条编了一道隔板贴紧土壁。一个装运喂牛犊的麸子的盒子当桌子用,上面铺了一块桌布,周围摆了几个墩实的木头桩。把窑洞布置好以后,她开始清理手提箱,十分高兴地在箱底发现了一期旧的《火星》杂志,那里面刊载有关于《红色农夫》农庄的一篇特写。在杂志扉页上有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加里宁的肖像。她把肖像剪下来,钉在窑洞的土壁上。她退到门口,以满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新居,一切都井然有序,看上去十分舒适。她的心情顿时感到轻松多了。
第二天早晨,当全家人坐到仓促作成的桌子旁边喝着用熏黑了的小锅煮开的热茶的时候,小卓娅说。她觉得住在林子里更有意思,而大孩子沃洛齐卡却抱怨说只是没有收音机……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想起了自己那栋金黄色的、散发着松脂和新木气味的房子,于是叹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功夫伤心落泪,森林里环境恶劣,要管好农庄这份庞大的家业,她必须时时聚精会神,辛勤操劳。
第5章
在这个林中放牧营地上一切事情都进行得不错。只有准备过冬的饲料这件事常常使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感到不安。每当畜群在牧场上吃草的时候,挤奶员和放牧员就利用这段时间到沼泽洼地上去 草。孩子们把草晒干,堆成垛。可是总共只带来了九把大镰刀,而夏天正在悄然逝去,即使庄员们拼上全副精力去 草,也无法给这样多的家畜和数量可观的马群备好过冬所需要的草料。
伊格纳特·兽勃佐夫也正在为这件事伤脑筋。每当整个营地都已入睡,只有阵阵松涛和蚊 的嗡嗡声打破谷地寂静的时候,他就从那张用樟树干做成的有弹性的木吊床上爬下来,点燃卷在棍子上的桦树皮制成的松明,在青烟弥漫、朦朦胧胧的光线下,久久地捉摸着地图。
的确,挑选这儿作屯宿地是很有道理的。四周 无人迹,根本没有道路,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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