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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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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击队司令部向鲁达科夫传达命令:接纳新人时应当谨慎小心,那怕只有一个间谍也要尽力识破,加以清除。
于是,游击队指挥员派热列兹诺夫和库拉科夫潜入“无人区”,侦破敌人讨伐队的策略,尽力发现阴谋破坏游击队活动的德国走狗的行踪。
出发执行这一任务时,尼古拉穿上德国士兵的制服,挎上冲锋枪,装扮成一个护卫兵,押送被捕的库兹米奇去警备司令部。对于这些已经没有居民、只有讨伐队活动的地区来说,这个主意是想得不错的。
第7章
两个侦察员在荒无人烟的“无人区”转悠了两昼夜。他们已经探听明白,是哪些部队在这里作威作福。通过一片偏僻的荒野,他们钻进一个惨遭破坏的村子,藏在钟楼的废墟里,看见几辆载有燃烧器的汽车,在摩托车队的护送下,冲进一条农村街道。摩托兵堵住了所有的入口和出口;穿野战宪兵队制服的士兵从汽车里跳出来,开始接二连三地焚烧房屋。他们用机械的手段来干这件事,而且组织得很好。当时,一部分SS队员烧毁房屋,另一部分就捕捉居民,把他们赶成几路纵队,往什么地方押解。
上哪儿?去枪杀?去做工?去当法西斯的奴隶?
尼古拉意识到,准确地弄清“无人区”被抓走的这些居民的命运是很重要的。此外,也许正是在这群被苦难弄得张惶失措的居民中,盖世太保乘乱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间谍。要准确地搞清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混到一列纵队中去。
两个侦察员商量以后,决定去冒一下险。但是,这个平日好打商量的库兹米奇,坚决反对尼古拉这次扮演主角。尼古拉充当这个角色也确实会很容易被察觉。盖世太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强壮的小伙子,会悠闲自在地呆在后方,而且尼古拉的穿着也不合适。在“无人区”要把德军制服换成便服也是不可能的。
总之,他们讲好了,库兹米奇故意落入围捕,让敌人抓走他,而尼古拉则设法藏在附近什么地方,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用冲锋枪和手榴弹搭救同伴。
尼古拉隐蔽在路旁的灌木丛中以后,看见库兹米奇十分巧妙地装成一个疯子,突然在路上碰见了埋伏的德国兵,又很自然地表现出惊慌的神色,手画十字,边哭边数落,语无伦次。揍他时,他就大声嚎叫。尼古拉从一丛灌木后面钻到另一丛灌木后,视线紧紧地跟踪着被捕的助手,直到一个押送的士兵将他推进聚集在林边的妇女群中为止。现在只好等待了。
游击队生活使尼古拉学会了许多东西,但是要他无所事事地呆着,他还是不习惯。此时天正下着小雨,打在树叶上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为了使自己不打瞌睡,他摘下航空帽,把脸冲着毛毛雨,做着各种不舒适的姿式,甚至往身下塞进两个松球……这都无济于事。沙沙的雨声、水珠从树叶上落下的单调的声音,使人昏昏欲睡,不管他怎样努力驱走睡意,可是周围的一切:一座座灌木丛也好,一株株树木也好,被雨水淋湿而闪闪发光的青草也好——都开始慢慢地向一旁浮动,渐渐朦胧起来,轮廓渐渐模糊了。
“别睡!别睡!真见鬼!”尼古拉一边不住地命令自己。一边因无事可做感到十分难熬。
突然,从林边传来了打架的声音,女人凄厉的叫喊声以及沉闷的打击声。几个妇女跑进林子,从尼古拉旁边经过。但是没有发现他。从灌木丛后一下子跳出了气喘吁吁的库兹米奇,他那只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面颊绯红。库兹米奇拖着一个穿铁路制眼的圆脸胖女人的手走出来。
“你看,你看,这就是叶卡杰琳娜二世,她敲了法西斯分子一棒子,释放了一群人!女皇,她干了一桩天底下了不起的事……真是一件盖世奇功。”
这个陌生女人勇敢的行动本身就是她最好的介绍信。侦察员们知道,在她面前可以无需隐瞒身份。
当这个女人知道有铁路工人游击队时,高兴得直拍手。
“亲人啦!我一直在伤脑筋:我,孤身一人,到哪里去见了游击队会要女的吗?我也是你们四百三十二公里那个路段的巡道工。我逃出了我的那个小屋,住在森林的窝棚里。我伤透了脑筋;怎么办?在这儿,这些家伙就抓住了我……不,你们一定是我们自己人,从枢纽站来的吧?你们当中有咱们段里的人吗?”
“亲爱的,你不是叶卡杰琳娜二世,你是彼得大帝!”库兹米奇赞不绝口,象围绕宝塔一样绕着这个女人走了一圈,用他那只独眼钦佩地望着她。“一下子就看得出来,你是线路上的硬骨头!亲爱的,咱们都有同样的血缘关系,都是一条线路上出身的人。”
“我还有个儿子怎么办?我不是一个人,还拖着一个小儿子,他刚读三年级,我把他托付给谁呢?”女巡道工问道,显得十分为难,好象她的名字真叫叶卡杰琳娜似的。
“我的宝贝,这没有关系嘛。完全符合规章制度。叶卡杰琳娜同志,我们有一位指挥员不是也带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来参加游击队吗?……这个女孩放在筐子里挑着走,一遇行军打仗,就把她放进筐子里。”
叶卡杰琳娜高兴起来。
但是,尼古拉记住了鲁达科夫的叮咛,有另外的打算。现在当法西斯改变轨距、恢复铁路交通以后,重要的是在当地、在线路上应当有忠于我们的人。他劝叶卡杰琳娜回到自己的小屋去,去替德国人工作。他答应将指挥员对于她今后如何进一步工作的指示带给她。
这女人盯着尼古拉,瞧着他这身德军制服,好象一下子恍然大悟,然后扯住他短上衣的边缘,冲着他低声说道:“你这个不讲理的人,干吗来教训我?”然后,她威严地转向库兹米奇,“独眼龙,你这是把我领到了个什么样的游击队员这儿来了?呸!”
她推开尼古拉,快步地走开了。侦察员们不得不去追赶她,边走边向她解释说,游击队员不仅在公开的战斗中打击敌人,而且也秘密地监视着敌人,悄悄地打击他们的要害。
叶卡杰琳娜终于停下脚步,思忖着。
“喂,你们用什么证明你们不是替法西斯卖力?”她望着游击队员,以挑战的口气问道。“铁路工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尼古拉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叶卡杰琳娜甚至拍起手来。
“伊凡·查哈雷奇·热列兹诺夫的儿子吗?我和你爹一同在疗养院休息过两次。不过,慢着,似乎有点儿不太象,他呀,象个甲虫,黑呼呼的……那么,你是最小的罗?你多在哪里?”
只是在对库兹米奇和尼古拉进行了一番最严格的盘问之后,她才相信,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冒充的。叶卡杰琳娜不得已同意暂时回到四百三十二公里那个路段的小屋去,充当“游击队的眼睛”,在那时,游击队里就是这么称呼这种人的。她走了,走的时候嘱咐别耽搁传达上面的指示,因为她一天也不愿意白白地跟占领者共事而对游击队毫无益处,她认为这是可耻的、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该怎么对儿子说呢?哦,你们给了我这个任务。”
叶卡杰琳娜走了,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枯树枝在她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当这种响声已经听不见了的时候,库兹米奇凑到尼古拉的耳朵前,兴奋地低声说道:“还有呐……这个倒是一支花。尼古拉老弟,我还发觉有两个一样的莓果呢!这样的德国走狗真叫人惊讶!地地道道的走狗……”
老头子一边搓手一边说,在那边林中空地上被扣留的人群中,他看见了两个行迹十分可疑的女人,听口音很明显不是本地人。她们一个劲儿找人聊东问西——又是情况怎么样呀,又是在什么地方呀,又是他们在干什么呀?……一个年纪稍大些,身材匀称,眉毛是黑的,一个劲儿地打听:游击队在哪里?他们的人多吗?怎样才能到他们那儿去?另一个年岁稍小些,一句话也不说,八成是个助手。两个人守护着一只什么袋子,一只打了补丁的脏袋子,她俩就是为了这个袋子,彼此争论不休,不知是由于没有分匀什么东西,还是什么别的……
“我呀,尼古拉老弟,机警得很呐,我一只眼比你两只眼还要厉害,什么也别想瞒过我的眼睛!我很快就猜测到:瞧吧,库兹米奇,这两个女人准是指挥员同志说过的那种人……你看,要人们告诉她游击队在哪里!她想用这种巧计钻到我们主要的线路上来。”
尼古拉思忖起来:难道这两个人真是象游击队司令部说的,是盖世太保派出的特务吗?那可得好好地跟踪她们。
“她们到哪儿去?”
“你相信我库兹米奇吧:老弟,我库兹米奇是这么个人,眼光敏锐,一切都能察觉出来。就是钻到地底下去也休想逃脱我库兹米奇的眼晴……当人们揍那个法西斯分子时,我就注意了这两个人。我看到大家都在树林边上,而她俩却跑到林中来了……好小子,你听我的吧,跟着库兹米奇吃不了亏的!喂,老弟,把烟袋和烟斗给我吧,没有烟抽思想糊涂,脑子不灵。”
两个侦察员商定,趁天还没黑,去追赶那两个可疑的女人。按照库兹米奇指点的方向,他们不费力气就找到了两双清清楚楚印在潮湿的青苔上的脚印。一双脚印大一些,深一些,呈椭圆形;另一双则小一些,鞋底和鞋跟痕迹分明。
“就是她们!”扳道工高兴得叫喊起来。“你看,那个黑眉毛女人重一些,穿的是树皮鞋;那个年轻的穿的是粗皮鞋。很清楚,错不了,老弟,咱们按路线图走吧。”
脚印将他们引向丛林深处。起先,脚的前半部分深深压进地里的痕迹很明显。尼古拉明白:她们是在跑着走路。随后,脚
印均匀,脚尖稍微分开。两个女人在这里变跑为走,显然,她们放心了。追缉她们应当说是比较容易的,因为天正无声无息地下着轻飘飘的蒙蒙细雨。它象一层灰色的轻纱蒙在青苔、绿草和树枝上,因而脚印、行人通过时惊动过的小草以及树枝,在这均匀的、灰色的轻纱映衬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虽然侦察员们赶得疲惫不堪,但是在这一天里还是没有追上两个女人。暮色越来越浓,树林里迅速弥漫着潮湿的空气,罩着一片昏暗。脚印消失了。他们不得不折断一棵小松树作记号,准备就地过夜。
天刚蒙蒙亮,吵吵嚷嚷的库兹米奇就把同伴叫醒。过了一夜,松树的树干、针叶树枝和树叶闪闪发亮,好象有人涂上了一层光油似的。尼古拉起来后,做了几节剧烈的体操动作,驱散了身上的寒冷。这时,库兹米奇友爱地掰开一大块从游击队带来的面包,这面包发酸,嚼起来又硬——这是他们带的最后一点粮食了。
太阳升起来了,可是林子里仍旧一片昏暗。游击队员们很快找到了作过记号的小树,树枝的断口上,象泪水一般流出了滴滴晶莹芬芳的树脂。在绿色的处女苔上,还可以看得见人的足迹。侦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沿着足迹迅速出发了。令人高兴的是,他们在追赶这两个女特务时,都是向东走着同一个方向,这样一来,就逐渐向游击队营地接近了。
夏日里变得粗糙的树叶,冷瑟瑟地打着寒颤。林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和蘑菇的味儿,还有一种强烈的、使人忧郁的气息,就象初秋阴雨的早晨,树林里常常发出的那种气味一样。林中空地上,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到处都有菌伞闪闪发亮;肥壮的乳蘑冲破青苔,那低垂的、周围带有穗边的白色顶盘,在阳光下东摇西晃,盘内的积水闪烁发光;树桩旁边,点点光斑欢快地闪现出金色的光芒;有时在一些高地上较干燥的地方,可以看见牛肝菌那鹿皮色的帽子。
望着这么多的蘑菇,库兹米奇只是哼哼了几声,他终于忍不摘下自己的便帽。把小一些、肥实些的蘑菇采下来放在里面。
“尼古拉,你瞧,你瞧,多少东西白白地浪费了哟!头等的野生植物,多么好的东西,可是没有人来采。任凭它们生蛆……就凭这个也该把希特勒埋到蚂蚁堆里去,让蚂蚁把他这个坏蛋活活地、一点儿一点儿地拖走才好。”
犹如锻工习惯了听不见往常的铁锤叮咚,又如司机听不见车轮轰隆,这几天和库兹米奇在外面奔波的尼古拉也学会了不去听同伴的唠叨废话。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呼吸着森林的芬芳,让那凉爽的水珠,从树上落到自己发热的脸颊上。
从前,当这位年轻的司机从驾驶室往外看着森林和小树林的时候,就憧憬着有朝一日能跑进密林深处,去谛听鸟儿的鸣啭,去窥探动物的生活,啊,眼前就是森林!可是现在,脑子里却装着别的东西,另一种愿望占据着他整个身心:法西斯强盗在俄国的大地上横行无忌,必须竭尽全力迅速击败敌人,将他们赶出国土……
然而,在森林里毕竟是妙不可言的!使人既不愿去想法西斯强盗和“无人区”里的恐怖景象,也不愿去想需要跟踪前进的这些人的脚印……俄罗斯的大自然,多么美好,多么绚丽多姿,多么令人心爱!它蕴含着多少朴实无华的美,蕴含着多少美妙而又恬静的诗情画意!
从前边不远的密林深处,传来轻柔而又清脆的歌声。
暴风雨呀刮得地暗天昏,
暴风雪呀卷得四处飞腾……
两个游击队员停下脚步。尼古拉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时而象野兽的嚎叫,
时而象孩子的哭声……
当尼古拉的母亲过去俯身缝补,或者在厨房里忙乎时,最爱哼这支歌。现在,在这洋溢着秋天芳香的密林深处,这熟悉的、由于有一段距离而变得柔和的旋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妙动听。更何况此时的太阳,冲出了已经稀薄的云层,也匆忙赶来谛听,它将万道霞光洒遍森林,于是森林复苏了,变得年青了,容光焕发,每一根湿漉漉的树枝都颤巍巍地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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