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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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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伯特。奥德利站在那儿,满怀敬畏叹服之情瞧着她。她那压抑着的深仇大恨,使她的美丽升华为崇高。她跟他见过的其他一切女人都截然不同。他的堂妹俊俏,他的伯父的妻子姣好,但克莱拉是美丽的。尼俄伯Ⅰ的因悲痛而变得庄严的脸,也不可能比克莱拉的脸更加富于纯粹的古典美。甚至她的灰色服装,朴实中透着清教徒气味,跟她的美丽也十分合适相称,美丽略逊一筹的女人穿上美丽更胜一筹的服装,也不及她更为般配相称。        Ⅰ希腊神话中的尼俄伯,是底比斯的王后,因哀哭自己的被杀害的子女而变为石头。
  “托尔博伊斯小姐,”停顿了一会儿后,罗伯特说道。“我不会不给你哥哥报仇雪恨的。不会把他忘记的。你能获得的任何专业性侦查,我不相信一定会有助于你搞清楚这个秘密的底细,他们还不及我有办法哩;不过你得有耐心,信任我。”
  “我一定信任你,”她答道,“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会帮助我的。”
  “我相信,帮助你追究底细,是我命中注定要办的事,”他庄重地说道。
  罗伯特。奥德利在他同哈考特。托尔博伊斯的整个谈话过程中,曾经小心翼翼地避免从他提供给乔治的父亲的所有情况中作出任何推断。他只是讲了这个失踪者的生活,从他到达伦敦那一刻起,直到他不见踪影那一刻为止;但他发觉克莱拉。托尔博伊斯得出了跟他同样的结论,所以他们两人之间自有一种默契。
  “你手里可有你哥哥的信吗,托尔博伊斯小姐?”
  “有两封信。一封是他结婚后不久写的;另一封是他在利物浦写的,就是他搭海船去澳大利亚的前夜写的。”
  “你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你给我地址,我一定把那信寄给你。你会时常给我写信的,可不是吗?写信告诉我,你是否正在接近真相。我在这儿不得不秘密行动,我在两三个月之内要离家外出,那时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完全自由行动了。”
  “你要离开英国吗?”罗伯特问。
  “啊,不!我只是许愿已久,要去拜访几个在埃塞克斯的朋友。”
  克莱拉。托尔博伊斯说这话时,罗伯特万分吃惊,所以她突然瞅他的脸。这种明显的激动,泄露了他的一部分秘密。
  “我哥哥乔治是在埃塞克斯失踪的,”她说。
  他无法反驳她。
  “我很遗憾,你已经发现了那么多的情况,”他答道。“我的处境一天比一天复杂,一天比一天痛苦。再见了。”
  他伸出手来时,她也机械地把她的手伸了出来,但这手比大理石还冷,它软弱无力地落在他的手掌里,他松手时它又象段木头似的落到她身边去了。
  “请赶紧回屋子去吧,”他诚挚地说道。“我担心今儿早晨的事会叫你挨冻受苦的。”
  “挨冻受苦!”她鄙夷地大声说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在风华正茂的青年时期被夺去了生命,而你却来跟我讲挨冻受苦。从今以后,我就只能受苦受难了!寒冷对我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她说道,把技巾甩在脑后,光着美丽的脑袋顶着寒风。“我愿意光着脚在雪地上从这儿走到伦敦,一路上绝不停顿,只要能使他起死回生就好了。为了使他起死回生,我有什么不愿干的?我有什么不愿干的?”
  这些话是在一阵伤心之至的痛哭流涕中迸发出来的,她双手互相紧握着挡在面前,那天第一次哭泣了。激烈的呜咽震撼着她纤弱的身体,她不得不靠在树干上支撑自己。
  罗伯特瞧着她,脸上露出温和的同情;她跟他所敬爱的失踪的朋友是那么相象,他不可能把她当做陌路人,不可能想到他们是今儿早晨才初次见面的。
  “请,请镇静下来,”他说,“还有一线希望哩。也许我们两人都受骗了,你的哥哥说不定还活着哩。”
  “啊!假使如此,那就好了,”她激动地喃喃自语道,“假使能够如此,那就好了。”
  “让我们努力一番,并且希望事实也许会如此吧。”
  “不,”她透过泪眼瞧着他,答道。“让我们只指望报仇雪恨吧。再会了,奥德利先生。且慢;你的地址呢?”
  他给了她一张名片,她把它放进衣袋里。
  “我会把乔治的信寄给你的,”她说,“也许对你有点帮助。再会了。”
  她离开他走了。她那举动的激昂慷慨、精神抖擞,她那面容的崇高美丽,使他有点儿迷惘了。他望着她在笔挺的冷杉树干之间走得没了影儿,这才慢慢地走出园林。
  “愿老天保佑那些站在我和这秘密之间的人们吧,”他心中想道,“因为,为了怀念乔治。托尔博伊斯,他们是行将作出牺牲的。”
   
  第六章  乔治的信
  罗伯特。奥德利没有回南安普敦,却买了张离开韦汉车站的第一班上行车的票,天黑后一两个钟头,就到达滑铁卢桥了。雪,在多塞特郡是又硬又脆的,在滑铁卢路上却成了乌黑滑腻的泥浆,雪都被豪华酒店里的灯光和肉店里闪烁的煤气灯烤得融化了。
  罗伯特。奥德利瞧着双轮轻马车载着他穿过邋里邋遢的街道,耸耸肩膀,马车夫──由于那种好象内在于出租马车车夫身上的绝妙本能──总爱走那些黑暗而丑陋的、普通行人全然不知道的街道。
  “人生是个多么愉快的光景,”大律师心中想道,“是个多么无法形容的恩惠──是个多么无法抗拒的福佑!让随便什么人把他的生存之日算一笔账──去掉他彻底幸福快乐的时刻──确确实实、完完全全的悠闲自在,没有隐忧干扰他的享乐──没有一丁点儿的云霭遮住他光明的地平线。让他算这笔账,当他把他的幸福的总量算了出来,发现数量是小得那么可怜,他一定会在内心里含着十足的辛酸而苦笑的。也许他在三十年里只享福了一个星期或十天光景。在三十年的沉闷单调的十二月、狂风呼啸的三月、阵雨滂沱的四月、阴郁黑暗的十一月之间,也许有那么七八天的八月光辉灿烂的日子,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而夏季的凉风又送走绵绵不绝的芳香。我们多么天真地回忆起这些孤零零的欢乐日子,希望它们重新来临,竭力规划使它们生辉的境况;为了使一个记忆中的欢乐复生,作了安排和预定,还对命运施展外交手腕哩。仿佛任何欢乐都可以由这种那种构件组装而成似的!仿佛幸福并非基本上是偶然碰上的──幸福是一只生动活泼、到处漫游的鸟,它的移动迁徙全然是不规则的;它跟我们一起过了夏季的一天,第二天便永远离开我们了!举个例子,瞧瞧婚姻吧,”罗伯特心中沉思道,他在那一英里得付六便士的、颠簸的马车里浮想联翩,仿佛他是骑着一匹野马奔驰在一片辽阔寂寞的草原上似的。“瞧瞧婚姻吧!谁能说哪一桩婚姻是九百九十九个错误之外的唯一明智审慎的选择呢?谁看了滑腻腻的动物的外表一眼,就能从一大袋蛇中把鳗辨别出来呢?那儿街边石附近有个姑娘,我的马车将要驰过去时她正等着横穿过街道,她也许是这广大世界上女性中间能使我成为幸福丈夫的唯一女人。然而,我在她身边驰过去了──由于我无可奈何地毫不知情,由于我盲目地屈服于可怕的命运的指挥,我的马车在她身边驰过去了,车轮上的泥浆还溅到了她身上。如果克莱拉。托尔博伊斯这个姑娘晚了五分钟,我就会已经离开多塞特郡,认为她是冷冰冰的、硬心肠的、毫无女人味道的,我就会把脑子里的错误,那个包袱基本上都带到我坟墓里去了。我曾把她当作一架庄重而没有感情的自动机械;现在我知道她是一个崇高而美丽的女人。这将在我的生活里造成多么大的不同!当我离开这大厦,走近这寒冬的日子时,我决心放弃我对乔治之死的秘密的一切进一步探索了。我见到她,她逼着我走上了那令人厌恶的道路──监视和怀疑的曲折小径。我怎么能对我死去的朋友的妹妹说:‘我相信你的哥哥被人谋害了!我相信我明明知道是谁谋害了他,我却不愿进一步把我的怀疑平息下来或是把我的担忧肯定下来?’我不能说这个话。这个女人知道了我的一半儿秘密;她不久就会知道其余的秘密的,那时──那时就──”
  罗伯特。奥德利沉思到中途时马车就停下来了,他得付给车夫车钱,得屈从于人生的一切可怕的机械装置:不论你高兴或是悲哀,那可都是一样的──不论你是结婚了还是给绞死了,不论你是升到了英国上院议长兼大法官的职位上,还是被律师协会的同仁们开除出了律师界──根据的却是神秘的技术观点所谓不道德行为的纠纷;就“中殿法学协会”的局外人看来,那可是社会之谜。
  我们往往对我们生活中这种冷酷僵硬感到愤怒──对人类大机器中的小轮子和小机械的这种坚定不移的规行矩步,感到愤怒,它们不停不止,尽管主要的发条永远断裂了,破碎钟面上的长短针指向着毫无意义的数字。
  在悲哀的第一阵疯狂之中,对桌椅的默不出声的安排得体,对土耳其地毯的僵硬方正,对生存的外表设备之冷漠固执,有谁不感到一种无理可喻的愤怒呢?我们要在原始森林里把巨大树木连根拔起,要在我们的痉挛的手掌之中把巨大的树枝撕裂开来;而我们为了缓解我们的愤激之情所能做到的事情,至多也不过是推翻一只安乐椅,摔碎一件价值几先令的、科佩兰先生的工厂所生产的瓷器罢了。
  疯人院是大大的,数量也实在太多了;然而,说也奇怪,疯人院又不算大了,当我们想到有多少无可奈何的可怜人必定要用他们的脑袋去撞那秩序井然的外部世界的毫无希望的固执之墙,同他们内心的暴风骤雨、骚动混乱互相比较起来,疯人院又不算大了──当我们想到有多少心灵,必定在理智和非理智、今天的疯狂和明天的健康正常、昨天的疯狂和今天的健康正常的狭隘边界上颤抖,疯人院又不算大了。
  罗伯特指示马车夫在大法官法庭巷的一个角落上让他下了车,他登上通往伦敦餐厅的灯光辉煌的楼梯,在一张舒适的桌子旁坐下,心中是一团空虚和疲倦的混乱感觉,却不是由于健康的食欲而引起的惬意之感。他到这豪华餐厅来吃饭,是因为他绝对必须在什么地方吃点儿东西,而在莎耶先生的菜馆里吃一顿十分精美的正餐,要比在马隆尼夫人手里吃一顿蹩脚正餐容易得多,她的脑子局限于排骨和肉块的范围之内,只是在吃鲳鱼还是鲭鱼上稍稍翻点儿花样。关心备至的侍者竭力唤起可怜的罗伯特对正餐吃什么恰如其分地郑重其事,可是他白费心机了。罗伯特喃喃地回答,大意是侍者不妨随便给他搞点菜来就是了,而友好的侍者知道罗伯特是小桌子的常客,他满脸愁容地回去跟老板说,无花果树法院的奥德利先生今儿个显然是走了神了。罗伯特吃着正餐,喝了一品脱莫泽尔酒;但他对菜的精美和酒的芳香,都品味不了多少。精神上的独白仍在继续进行,这位现代派的年轻哲学家,正在辩论现代特别喜爱的问题:一切事物都是虚无,愚蠢的是费尽千辛万苦,走上一条不通往任何地方的道路,或完成一件毫无意义的工作。
  “我接受了那姑娘的统治,那脸色苍白,生着雕像般的面貌和平静的棕色眼睛的姑娘,”他心中想道。“我认识到了一个力量超过我的心灵,我屈眼于这个心灵,向这个心灵俯首称臣。最近几个月来,我曾为我自己采取行动,为我自己考虑思索,我厌恶这不自然的勾当。我曾经违背了我自己的生活的基本原则,我已经为我的愚蠢吃足了苦头。前个星期我在头上找到两根白发,一只鲁莽的乌鸦在我的右眼下面留下了微小的脚爪印。是的,我右边儿在衰老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如此呢?”
  他推开盆子,掀起眉毛,凝望着熠熠生光的锦缎上的面包屑,。
  中思考着问题──
  “我究竟在这种处境里干什么呢?”他问道。“但我确实是落到这种处境里了,我没法儿挣脱出来;所以我还是屈从这棕色眼睛的姑娘为好,还是耐心地忠实地按照她的嘱咐去办事为好。一个男子汉不妨躺在阳光下吃萎陀果,想象着‘始终是下午’Ⅰ,如果他的妻子容许他的话。但她可不容许;咳,她那天生热情冲动的心和活跃的脑子啊!她了解得更透彻。有谁所见过一个女人按照应该如此的态度对待人生的?不是作为不可避免的、令人厌恶的事物维持下去,仅仅靠为期短促聊以补救,她却投身其中,仿佛人生是个庆典或游行似的。她为此梳妆打扮,她为此假笑和嬉笑,大做手势。她推开她的邻人,挣扎着要在这沉闷的游行中占据一个好位置;她用肘部推推搡搡,她蜿蜒移动,她践踏,她腾跃,到临了却终归是在弄出极大的苦难。她起得早,睡得晚,咭咭呱呱,忙个不停,吵吵闹闹,毫不留情。她把她的丈夫拖到上议院议长的席位上,或是把他推进了国会。她把他硬逼到昂贵而懒惰的政府机器里去,在轮子、曲柄、螺丝、滑车之间把他敲敲打打;直到有人为了求得安静,把他变成了她要他成为的零件,方才罢休。为什么不够格的人时常身居高位,用他们的可怜巴巴的糊涂头脑,插在要办的事情和能办好事情的人们之间,以其高位无能之不可救药的颟顸,造成普遍的混乱,盖出于这个缘故。方方的人硬嵌在圆圆的洞里,都是他们的妻子把他们推进去的。东方的君主断言女人是一切祸害的根子,Ⅱ他应该稍为进一步考虑,看到为什么如此的缘故。这是因为女人从不懒惰,她们不知安静为何物。她们是塞米雷米斯Ⅲ、克娄巴特拉Ⅳ、圣女贞德Ⅴ、伊丽莎白王后Ⅵ,凯瑟琳二世Ⅶ,她们沉溺于战争与谋杀、吵闹与拚命之中。如果她们能使宇宙骚乱不安,同半个地球对阵交锋,她们就会把家庭细故小题大做,搞得烽火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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