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京 作者:邰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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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出了一口气作为回答。
　　〃你们，你们再也没有见过？〃她尝试地问。
　　〃再也没有。〃我对她微笑，可是眼泪迅即地，充满了眼眶。我于是转头去看旁边那个玩桌球的红发女郎。
　　〃那时候真是可爱，那时候，听见情妇，第三者就仿佛是
　　世界上最恐怖肮脏的东西，想得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从这件事情逃开。〃我说。
　　〃我记得他有说过想让你去新加坡。〃露露问。
　　是啊，后来，好像，我们也曾经讨论过怎么办。这一幕，我故意放了很久根本不去想。也完全没有对别人讲过。大家知道的，只是我突然间就定了机票，卖光家里所有的东西，回来了中国。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我有很久不能和他见面。我完全不能想象以及接受，他出现在我的视野之间。如果在马路上偶尔遇到，我想我最可能做的事情，是转身就跑，仓皇地不知所措不知礼仪地转身就跑。
　　他则日日站在我家楼下，拿着一束雏菊。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月，我觉得终于可以和他讲话的时候，我们做了一次谈话。
　　〃苏珊，对不起。〃他看见我就兀自红了双眼。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问了这个最老套的问题。
　　〃你太好了，我不敢告诉你。〃他怯怯地，低着头像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我们会每天都见面，我不知道我会这么爱你，而你居然也爱上了我。〃
　　〃我怎么会不爱你？〃我咬着嘴唇哭了出来。他的美好我看得多么清楚。上进，勤奋，高贵，谦卑，温和……。对面的这个男子，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摩登时代，他如同千世纪的一个深海怪兽一样难得。
　　〃如果你愿意，你去新加坡好吗？我和她已经分居了，一年之后就离婚生效。我什么都没做错，法庭会批准离婚的。〃他迫切地解释。
　　〃我去新加坡做什么，呆在一个公寓里每天等你来和我见面？〃我问他。
　　他大声地哭了起来，〃苏珊，不要这么说……〃
　　〃Lim，我要走了。我不能再见你了。我也没有办法再在这里了。只要你在这个城市，我知道我和你分不开的。我交完毕业论文了，我要回去中国了。〃
　　〃你尚在一段婚姻之中，我和你，是怎样也不该来往的。〃
　　〃做人有些事情可以混淆，有些事情，却万万不能。我知道我自己，继续和你来往，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开心了。〃
　　〃如果一年之后，你真的离婚生效了，你可以来找我。〃
　　〃我不会那么快爱上别人的。我会等你。〃
　　〃以后，没有离婚前，一定要戴戒指出来，免得再有像我这样的人爱上你。〃我伸出手去，忍住眼泪，抚摸他的眉毛。
　　我们终于在一起。
　　离开前的这两个礼拜，我们每一分钟都在一起。每多一分　钟，我就越来越清楚，身边的这个人，对我多么重要难得。
　　那两个礼拜每天我都像个神经病一样，打电话给对露露　说：〃怎么办？我对他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弱，而且翻倍递长。如果说以前的他那些天真表现让我觉得他不过是个大孩子，这　十四年他对家庭的忠诚可靠让我觉得他就是我想要的男人，他　让我看到了我一直寻觅却怀疑存在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小说里的人，都那么高贵隐忍，爱一个人，却放他走。我的恋爱史中，这么高贵隐忍的一笔则是我始终不通则痛的遗憾。
　　后来，我的女朋友之一丽萨谈到和已婚男人交往，透露给我很多招数。比如，联名买房子。比如，怀孕。
　　我有的时候也独自遗憾，尤其是一个人在空的房间想起他的好，觉得这样拱手送人自己完全是白痴的时候。尤其是，娱乐新闻头条里，偏偏就有李嘉欣和已婚分居男士公然交往的照　片，好像大家也没有用口水杀死她。我又何必为了一些看不到　的东西把自己弄得这么难过。再后来，已婚男士正式离婚，两　人好像一步步地朝结婚生子去了。
　　我不觉得我做对了。相反，随着时间飞逝，我越来越觉　得，在人群中遇到一个相爱的灵魂，是多么地珍贵难得。再遇　到和我当日同等状况的女朋友，我从来都是主张多给对方一点　时间多去付出和等待。因为，这个人，错过了，可能，一辈　子，再也不会有了。
　　可是，至于我自己，绝对不和已婚男士约会是雷打不动的第一条。甚至，连对方有没有女朋友，我都会早早问个清楚，以免日后陷入不必要的道德困扰。
　　而且，我知道，倘若时间重回，我可以再回去一次，我可以再选一次，我猜想我还会做我曾经做过的事情。因为，这就是我。一个外表时髦内心迂腐的傻女人。
　　第六章爱是恩慈
　　重点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伤心，我不会等待男人，因为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风格，我照旧有计划去看别人。但是这个晚上我才知道一个刚刚被发现的事实，原来两年前，我已经碎在那里。
　　这一刹那，我只觉得眼泪涌出眼眶。
　　这世上，什么是幸福，终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定义。
　　爱情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范戴克
　　什么是更好
　　过去的两年，我们也并非一点讯息没有。每年的新年，圣诞节，情人节，我的生日，以及任何他想起我的日子，他都会写信给我。
　　但是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这结果并不意外。他就是这个样子，恋旧而深情。对人对事，有着世间难得的天真淳朴，一往情深。他终究会成全了他的家人，留在孩子身边。纵然委屈，也会默默承担。这大结局，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直到今天我依然一点都不怪他，他让我知道这个世上，有十几年如一日爱一个女人，爱一个家庭的温存真挚男子，让我知道我曾经不屑一顾的爱情神话是存在的，他已经让这个一直说不相信的女生，相信了爱。
　　原来，爱是有的。我怎么会怪他，他已经给我太多美好的东西了。
　　回来的第一年，他写很多信给我。
　　苏珊：
　　我很想很想你。
　　昨天晚上，整个晚上，一直看着窗外到天亮，不能入睡。你微笑的样子，反复地在我脑海出现。
　　我是这样地不开心。
　　你离开之后我去了澳大利亚，我去那里的森林看鸟。
　　今天，我开车路过　Yarra　Valley　Forest　…Nature　Park　〃Dandongnen〃。拍了一些鸟的照片。这里相当美丽，很安静的空间，让我想起加利福尼亚。
　　下周，我会去得更远一些，去到更东面的Bribane。呆在森林里让我感觉好一些　…我觉得孤单少了一些。
　　我反复回忆所有我们在巴黎开心的瞬间，那和你在一起的6个月。
　　我总是反复触摸我戴在脖子上的刻着M的项链，你买给我的Gucci戒指，也还在我的手指上。
　　我真的不觉得，我可以再爱一个人，像爱你一样，不再会了。
　　我还记得你唱过的那首歌……
　　我想念你很多很多……你做出的鬼脸，你吃过的蛋糕盒子，你乱乱而漂亮的头发……
　　永远爱你的
　　Lim
　　2005/3/22
　　苏珊：
　　我想念你很多，真的。今天，如同过去的每天一样，我没有停地想起你。即使当我开车的时候，我总是仿佛看到你的脸。
　　我觉得很心酸当我回忆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即使此时，我总是可以在我心里见到你。
　　只是让你知道，我如此想你。我觉得如此心碎，不过，我希望你没事。过几天，我会回去新加坡。珊，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好好爱和照顾你自己，好吗？很多人珍惜和爱你的…你知道的。记得经常打电话给妈妈。
　　每个夜晚，我都是想着你，才入睡。我好想好想你…这一切太让人伤心……
　　苏珊：
　　你之前说过要的CD，我会尽快寄给你。
　　我保持自己很忙…尽我能做的一切。我做了一件新　的事情，就像你曾经和我说过的一样。我去参加了一个航　海冲浪的训练班，以及滑旱冰。我每天去游泳，游到没有　力气为止。尽全力保持繁忙…然后我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即使这一切都有用，当然，我还是想很多，每一天，关于你。
　　当我经过每一家音像店的时候，我总是会找你曾经唱过的中文歌……在俱乐部，在电影院，在路上……
　　我将不会再说这些笨事情了……很寂寞，也很不开心。希望你比我强…继续你的生活，而且开心。
　　我总是看见你的脸，在每个单独的夜晚。真的很想你。
　　你的新工作好吗？是不是需要每天都要早起了？
　　保重
　　2005/5/16
　　苏珊：
　　今天我路过眼镜店，听到一个小女孩子，让她的妈妈买绿色的隐形眼镜给她。　马上，我感觉到了我的眼泪充满了眼睛……　我回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每一秒……你在试你新买的　绿色隐形眼镜，想变成一双绿色的眼睛去派对…虽然戴　上去之后一点也不绿。　……这一切，好伤心。
　　我保存着所有和你在一起的开心记忆。在我生命最低　谷的时候，你进入我的生命，你给了我爱，而且挽救了我　的生活……抱歉我没有给你100％你所值得的。我只能，用我的心每天去回想你。
　　你不过二十出头，依旧有无数的人生巧克力盒子需要　打开。我依旧记得你的论文题目，谈论中国的杂志文化产　业，你要去选美的理想，你每年十件新事情的计划。
　　而我可能哪里也去不了了。在新加坡或者巴黎，照顾我十岁和四岁的两个孩子。
　　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我不能如此自私。
　　苏珊，你是否收到那些CD，和我给你的一件小礼物　…我知道那一定非常可爱，很配你白色的皮肤。
　　我将永远想你，爱你。
　　你改变我的生活……
　　2005/6/1
　　苏珊：
　　今天，我呆在我的房间，听着你刻给我的那些中文歌。我一直在想，所有和你在一起的珍贵的时刻。从今天早上，一直到现在（早上一点钟）。
　　我去了一个酒吧喝了一杯。真的需要一点点麻醉品。
　　这样深，这样深…我想念你。
　　我想起了那些开心的日子，我想起了那些不开心的日子。当然，我知道不开心的，都是因为我。
　　我想你的微笑，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在La　Paris的亲吻。
　　我想起你怎么样告诉我，你想嫁给我。
　　我这样地伤心，不能入睡。
　　我反复地听着那些你唱过的歌，我看你的照片。相信我每一下每一秒都是痛的。
　　我坚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是珍贵而真诚的，而因为我的原因这样分开…是我让你不开心的。
　　珊，我只是不能忘记你。所以我去了北京看你。　7月23…25，2005年。我在Angel，然后在Babyface。只是为了见你。
　　我看到了你。你甚至从我身边穿过。你穿着红色的裙子…如同以前的某个晚上，开心而明亮的样子。我好开心看到你。
　　依旧是同样的心酸，我的眼泪一片一片。在我犹豫要不要出来说你好的时候，你上了车子已经。原谅我。
　　今天，我这样想你，我不能承受下去，所以，我写信给你。
　　我也有心，而且我知道，谁对我好。
　　苏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喝那么多酒。交往好的人。找一个好的男生…你值得。
　　我反复反复地在听那些歌，《雪人》和〃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珊，我会永远爱你和想你。
　　Lim
　　2005/8/8
　　苏珊：
　　我反复地听着我们的歌，一遍又一遍……
　　苏珊苏珊苏珊苏珊！
　　你的Snow　man
　　2005/8/8
　　苏珊：
　　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我想你，每一天。
　　你帮助我度过了，我生命中最糟糕，最低谷的时期。
　　我在看我们的照片。有一张是我们在Photo…cabin照的　…在那里你没有化妆…最漂亮的一张。
　　我想你很多。
　　我不敢经常写信给你，是因为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脸见你。
　　我总是在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快乐的时光，以及，我从你身上学到的东西。
　　我还是非常非常想你。我记得在中国新年的时候，你做给我的饺子。我记得那次越南晚餐，我记得你怎么样吃你的蛋糕，我记得你怎么样玩你的电脑……
　　我也记得你的美好人生计划，我会支持你。　我希望你赢，不过如果你没有，你会更加坚强。　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　对不起。
　　我确实爱你。我想也希望你知道这点。
　　正如我说过的，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会做得更好，爱你更多。想念你。
　　你的〃不好的〃
　　Lim
　　2005/12/16
　　第二年信开始变少变短。
　　苏珊：
　　生日快乐。
　　我刚才和我的姐姐说话。
　　她提醒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刻，我们是朋友。
　　珊，我希望我坚强？如同你一样。
　　是的，当然我们是朋友。
　　你乖一点，好吗？
　　爱你
　　Lim
　　2006/4/30
　　苏珊：
　　当我看到你写给我的信，我哭了。我答应你，我会和你见面。我有足够的勇气。
　　Lim
　　2006/6/24
　　苏珊：
　　我还是很多时候会想起你，而且，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做个好女孩，而且，不要喝那么酒好吗？　我哪，刚刚到家（昨天）。没有回到二楼的卧室，独　自住在四楼。自从我离开巴黎也就是你离开巴黎之　后，我一直去住在我姐姐家。和两个女儿消磨时间。　我依旧没有办法和她说话。
　　你哪？遇到任何值得你的好男人了吗？
　　永远不会忘记你
　　Lim
　　2006/11/2
　　我的眼泪再次满脸都是。
　　一点都没有错，我是回来了中国，一步一步地实现着少女　时代的小理想，穿得漂漂亮亮去城里所有的派对，选了环球小　姐拿了奖，做杂志写小说。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哪？可能我根本　不会做这些事情，我可能会整天在家，以一种浪掷时光的优雅　姿势，用整天的时间，研究一道菜的煮法，或者，忙着辅导两　个小女孩的家庭作业吧。
　　爱一个人，注定包含了放弃，包含了牺牲，甚至，一定意义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