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初夜 作者:唐颖-第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用酒店电热壶煮开水,为他们一人泡了一碗面。两人围着小小的茶几吃面时,心蝶突然很向往生活充满这样的片刻。
她告诉他,在上海的家,待儿子睡下她便独自消遣日剧,日剧里的角色经常吃面,他们吸面条吸得很有型,令她也跟着饿得想吸面,于是深夜去厨房给自己煮熟泡面,但一个人对着电视机吃熟泡面吃得很寂寞,而丈夫正在北京过他的“热闹的集体生活”。她没有把这个心情告诉他,她不愿在阿三面前谈论李成,再说鼻子有些酸,而阿三熟悉的那个蝶来是反伤感的。
吃完面,心蝶又给他们各自泡了一杯咖啡,她在自己的家,也是每天起床后必喝一杯咖啡,但在_卜多年的婚姻生活里,她从来就是独自喝这一杯咖啡,除非和朋友一起去咖啡室。她是不是渴望许多早晨和这个叫阿三的男人一起喝家里的第一杯咖啡呢?
在她东想西想感触一大堆的时候,阿三已经急不可待,他一口喝干杯里的咖啡,把她的咖啡杯从她的手里拿开放到床头柜上,他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床上。
他把外裤内裤一起褪去,再一次勃起的阳物坚硬但并不巨大,那是相对于她对初夜的记忆,这也是自初夜之后,她刚刚看清的另一个真相。
“我要让你忘不了我!”阿三就像在发誓。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她想这么告诉他。
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单一的激情中,对她的身体,或者说对他此刻意欲战胜的这个对象全神贯注,Focuson(聚焦)得几乎置她这个人于不顾,在这一刻,她觉得,她的心身被阿三的过于强化的焦点分离了。
但她仍被感染了,被他的焦虑和饥渴感染,那也是她的青春记忆里的焦虑和饥渴,激情又被煽动起来了,她从自己的颈项下抽出枕头,将它垫在自己的臀下,她抬起下体迎向他。她要尽可能和阿三一起分享或者说战斗,假如说,这是一次个人战争,她和阿三,既是同盟也是敌手。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在机场酒店的做爱只是对于“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做爱”这个愿望的满足,他们的心理需求远甚于肉体渴求,一个晚上又怎能满足积蓄了几十年的愿望?
这个夜晚既漫长又短促,晨曦已悄悄潜入,当她看到染白的窗帘即刻疲惫得闭上眼睛,她好像是在梦中继续做爱这个动作。当momingcall的电话铃响时,她猛地警醒,发现他们的身体还缠在一起,而阿三睡得这般沉,连铃声都无法闹醒他。
她像从重病榻上起身,困难地抬起身肢,然后洗澡更衣收拾随身带的行李,直到退房时才叫醒阿三。
所以,他们不再有时间交谈。
也许对双方的生活不置一词是不明智的,想象比说出来的话题更具腐蚀性,此时此刻的告别又如此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讨论以后见面的可能性,使得分离的渺茫更加不可忍受。
由于她是去一个新地方,因此她单方面握有阿三的电话号码,待她安顿好再把她的电话给他,问题是,她和阿三还要继续联系吗?问题是这条航线这么漫长,从东京到底特律是十三小时,之后要换一架小飞机到当地机场,现在她仍然还在日本的天空上,她已经充满焦虑,如果继续联系,是否去实现“睡在一个床,一起起床喝第一杯咖啡”的愿望?为了这样的愿望,将要改变现实到哪一步呢?
她的脑中已经出现阿三替代李成的画面,然而这不是令人愉快的想象,因为这幅画面有些令人不可信,或者说,她对与阿三成立家庭的画面失去想象力,阿三只是个记忆中的人物,他与她的现实还有多少距离?
也许,可以在婚姻之外和阿三保持关系,然而,这样的关系到底能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什么?仍然是分居两地,仍然虚幻,仍然存在于意念中?深夜一个人煮泡面的局面不会从根本改变,连婚外情都在异地,陡增思念,这些思念只能令自己更焦虑。
情况变成这样,与阿三在成田机场的重逢,并没有使他们更接近,某种缺憾感更强烈了,他们让彼此变得迷惘。
原先的日常人生曾令情感和身体干涸,这是让心情完全平静直至麻木的必要条件,但从乘上飞机开始,这样的生活就告结束。
异地、孤独、新的生活场景和即刻前的重逢,可怕的是,与阿三的重逢唤醒了藏在身体里的野兽,简直到了一触即发的状况,可是阿三却远在东京,她奇怪自己当时为何不在机场做落地签证,延期三天走也好啊!
从她到达中西部小城的第一天起,就落进白雪茫茫的世界,她的公寓是一栋独立平房,坐落在街边,离市中心只有两条横马路。但所谓的市中心只有一条主街,主街上有教堂银行店铺餐馆咖啡馆酒吧书店药店和超市,主街的侧马路上有一两家韩国杂货店,规模较大的购物中心却在城外,步行无法到达。
即使不下雪,街上也没有什么人,更何况雪天,何况雪天的夜晚,站在路边看过去,被雪覆盖的人行道连双脚印都见不到。她曾经向往的新空间洁净宁静,却也空洞得令人心慌,令她安静了很多年的心复又狂野。
但一开始,她并未意识到自己把自己投进了笼子,她在人口密度很高的城市生活,从小是在闹市长大,这些年身边又多个无时不在制造事件的男孩,和必须经常给予关注否则就有问题发生的保姆,总之,连打个电话都没有安静地方的她,有时想在电话里聊天还必须等到夜深人静时。可那时,对方在另外的时间段,比如蝶妹比如海参比如阿三,虽然阿三过去几乎不和她通电话,现在她有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与他沟通,但情况却远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称心如意。
与阿三通电话,一不小心便是以争吵结束,争吵的内容与成田夜晚的话题有关。
“你会为了我经常回中国吗?”
这是心蝶到中西部后与阿三通第一个电话的第一句话,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提出这个要求,或者说,她是以这种方式表明对阿三的态度。
“你是有家庭的。”阿三的回答完全不如她意,语调竟是阴沉的,似乎他在责怪她有个家庭。
“什么意思?”她也敏感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太清楚,请明确说出来。”已经颇不客气。
“你要我说什么?”是的,她想听到什么?
问题是,对这样一种关系不做交流,心蝶觉得郁闷。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把我们相遇的事告诉我丈夫。”她口是心非,似乎故意为难对方。
“我知道你不会!”
“怎么知道我不会?”
“难道每一次萍水相逢的关系,你都会告诉丈夫?”
她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这种事我也可以和任何人发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更加阴沉的语调,“但是,你是个变数很大的女人,让人捉摸不透!”
“你要捉摸什么?”她发起蝶来脾气了。
但是阿三反而没了脾气,“我要知道你当时真实的想法,这对我很重要。”
“我告诉了你,你又不相信,说老实话,二十年前的心情今天记住的并不是全部,如果你很在意,当时怎么沉得住气没来问一声?”
“当时以为你已经结婚,而且我自己焦头烂额,当年出国跟你现在不一样,完全是白手起家。”
“你说过了,我已经明白了,因为你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因为我。”心蝶的话又变成芒刺向他戳去。
阿三又“啪”地挂断电话。
她知道他马上就会反悔,但这“啪”的一声仍然就像击打在她的心脏上,她感到一阵胸闷。一时无法待在这间给访问学者住的单身公寓,然而,外面在下雪,温度在零下十度以下,窗外见不到人影,她没有勇气在这样的气候和时间出门散步。
她开始感受小城的寂寞便是从阿三挂断她的电话开始。
“我看我快要变成花痴了,跑到这里来做访问学者一点没有心情,只想和什么人谈场恋爱!”
她忍不住向妹妹抱怨,现在还忍着没有说出和阿三的事,但迟早这个秘密是保不住了。而与阿三的争吵令心蝶渐渐明白,继续过往的关系是一场冒险,首先二十年漫长的时间沟壑,岂是一夜情可以消弥?
蝶妹当然无法获知她那电话后面复杂的故事,但回答却也够意外的,“这种感觉不是你一个人有,当年的我都经历过,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人一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就变成一头野马,什么荒唐事都会去做。”
就好像她已经预料姐姐这一端将要发生的荒唐事,要不怎么说蝶妹是巫婆呢?
她放下电话之后才从中听到了妹妹的心声,那是她从来不曾试图去了解的妹妹当年出国后的处境,恍然明白她为何与年轻七岁的男友同居,从某种角度,那是对自己孤寂处境的屈服。她突然感受到住在自己城市这一端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与海那边,与异域那一端的人是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之间的不同,无法述说,无法感受,更无法理解。
为了摆脱和阿三暗礁颇多的关系带来的沮丧,蝶来试着将注意力返回自己身处的新世界。
她的公寓房是一小栋独立平房,虽然面积不大,但设施齐全,卧室客厅和厨房之间是开放的,坐落在商业街旁。在纽约,把这样的寓所称为studio,曼哈顿下城有许多这样的studio,单身艺术家租住着,心蝶在纽约时很向往过一过单身住studio的生活,现在终于过到了,然而,却换了场景,心蝶才发现,中西部的studio生活,与纽约简直是天堂地狱的差距,在人口稀少文化保守宗教感强烈的中西部过单身生活简直是等着患忧郁症,等着朝自杀的路上走,那孤孤单单自己的影子与自己相随的滋味真有些不堪目睹。
从早晨起床旋开百叶窗,窗外的街道,街道两旁的树木,树后的小楼,都成了雪的载体,就好像这个世界被雪冻住了,或者说,一个鲜活的正在呼吸的却与她无关的世界被雪阻隔在另一面,晶莹的洁白,悄无声息的寂静,那是新世界的盔甲,她被隔离在真空,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只看见纯净到失去意义的景象。于是睁开眼睛就打开电视机,新闻主播成了你的家庭成员,陪你刷牙洗沐、准备早点,只要愿意,你仍然可以保持吃中国早餐的习惯,冰箱里有的是从韩国和中国杂货店买来的冰冻包子、水饺、馄饨,但你其实一点都吃不下,不知为什么,一个人吃东西,比一个人睡觉还难受。
孤独这个词,在自己的城市是形而上的,是精神上的寂寞,那里人口密集,你从来发愁的是哪里有安静之处。此时此刻在异乡,在她从来不曾听说的中西部小城,孤独首先是身体的,是从物质存在开始,在寒冷的雪天,在被晶莹冰冷的白雪封锁隔离的世界,首先需要身旁人的体温,需要活的生物缓解你被冰封被隔绝的恐惧,所谓需求变得简单本能。
如果这天没有讲课会议等公事安排,心蝶起床后提上电脑就去咖啡馆。白天,没有工作的日子她基本上是在商业街上一家咖啡馆度过,她带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去那里完成她已在国内签了合约的电影剧本,那家咖啡馆简直是.图书馆延伸出来的一个空间,因为几乎所有的顾客都是学生,有时也有教授在那里接待什么人,甚至教师给学生讲作业也在那里。现在心蝶旁边的那张咖啡桌上就坐着一位助教之类的年轻女子,桌面上摊着一大堆电脑打印稿,她正轮流接待学生,平均每十五分钟一个。
其实比起图书馆,这里更嘈杂:音乐,谈话声,以及碾磨咖啡时机器的噪音,也因此更放松,更有下课的感觉。心蝶渐渐明白这里是和她一样住在单身公寓房的学生或临时访问者逃避孤独的地方,于是,先是一星期两三次,以后几乎天天跑到咖啡屋喝起床后的第一杯咖啡,这是她迎接新的但并无新意的一天所需要的安慰,“至少一屋子的咖啡香改变了房间的气氛”。她已经忘了谁把这一馨香的心得印在她的记忆屏上,不仅仅是咖啡香,还有拥挤了一屋子的陌生人,那是她度过寂静的一晚之后需要获得的活生生的气息,这时候她才能真正地安静下来。她开始写作,一两个小时以后才有饿的感觉,于是她把电脑等都留在咖啡馆,只身去外面的快餐店或者干脆回寓所吃她的早午餐,那时候同样的寓所同样的独自一人,但心情已经调整,是人群滤去了她的对孤独的恐惧?
于是她在咖啡馆得以和柯瑞重逢,这时候离开他们在河边的初遇已快两个月了。那还是刚到小城几天,冰风暴开始的前夕,在进入初冬的日子,这个男子竟穿着短裤沿着河边的散步道骑自行车,他对着她散步的背影问好,于是他们攀谈起来,由于刚经历秋季大选不久,话题便围绕选举,他称自己的总统是小丑,她则抨击自己的城市商业化得厉害,他便问:“自由重要还是钱重要?”那时他的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这使她回答“自由重要”这不言而喻的答案时有几分疑惑。她以为他是学者,可是他告诉她,他没有工作,目前只是在一个慈善机构做志愿者。那么靠什么维生?她想问的这个问题却因为他嘴角那抹嘲讽的微笑而放弃了,她有些好奇,难道“没有职业”赋予他某种优越感吗?
几天后,她在大学给她的可以公开的电子信箱里看到柯瑞的留言,他似乎通过学校网站了解了她的背景和有关她在学校的活动,并邀请她次日一起晚餐,她托词拒绝了,因为没有职业带来的身份模糊吗?心里不无歉疚。
所以几星期后在咖啡馆见到柯瑞她用热情的笑容掩盖了这份歉意,柯瑞过来打了声招呼,买了杯咖啡就走了,那时候,她正想结识可以谈谈话的新朋友,尤其是当地人。因此,当柯瑞再次出现,端着咖啡坐到她的桌子旁,便觉得他们是熟人了,但他只坐了十分钟就离去了,他说工作忙。
“你最近在哪里上班?”
“老地方,做义工的地方。”他端起半纸杯咖啡要带走,颇感兴趣地看了看她正在写作的电脑屏幕,“中文字是这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