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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3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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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那个叫着孙花园的村庄中居住,孙花园在那条奔腾不息的大河之滨。他叫孙月——一个苦吟的诗人,一个仗剑的侠士,一个醉酒的仙客,一个热爱狂草的书痴,一个喜欢画兰花的画家。我知道他仍然是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待着我的拜访,我知道的是我的此生就是因为他而生长的。我在等待着能够与他共吟、共舞、共醉的良辰美景。
但我不知道在我的回溯和寻找中还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还有什么样的礁石让向前的流水回望。
我叫米兰,或者说现在的我叫米兰。事实上,我的名字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我是女人。看着英雄走远,看着英雄在默默无语中用精铁锤打成的青剑把时间划成碎片,我的灵魂就像在寒风中起伏的丝绸,没有一根经纬能够稳住哪怕是一瞬的思想。
啊,翩翩如鹤的美色英雄,这一刻你是如此动人心魄!
上 篇
我十九,一无所知
谁能料到我会发育成一种疾病
——翟永明
回溯从米兰和孙月在时空中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开始。这是这个故事的源头,也是米兰的生命和她与生俱来的爱的开始,也是她寻找和回溯的开始。
那时候孙月还没有归隐;那时候的米兰还不是米兰。那时候的米兰还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和尚,叫做圆规。在叫圆规之前,叫云。
那一年圆规十五岁,他怎么会想到作为圆规的生命就这样完成了。
那个在竹荫山的半腰上、叫做龙潭寺的地方是圆规来生也不能忘怀的伤心之地。在那里,圆规开始了他生死茫茫的思凡之舞。
是清晨,鸟开始鸣叫、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飞翔的鸟的鸣叫用美妙的声音在天空中编织一张只有圆规才能看见的锦缎,胜过朝霞也美过夕辉的锦缎。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在寺内寺外洒扫庭除的圆规,都要站在晨风中痴痴地望一阵这飞翔的鸟的歌声。
孙月就是在圆规痴望鸟的鸣叫中从那个山垭口向龙潭寺走来的。
孙月向龙潭寺走来,在寂静的早晨,在竹荫山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孙月在毫无知觉中走向他人生中思接千载的穴位。他已经看见眼前的庙宇了,也看见了庙前一个向着天空痴望的灰衣少年。灰衣少年圆规在孙月的眼中是那样的小,就像一枚站立在地上的竹叶。
孙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竹荫山来,会向龙潭寺走来。他只是喜欢云游,喜欢在路上而已。那些年,在孙月走过的地方,孙月的名字和他酒后的诗章、他的书画以及他出神入化的剑影一起化成了如山中兰蕙般的幽香,居无定所,缥缈,在山川大地上游走。
圆规闻见了这股来自与他不在一个世界的幽香,他的目光迅速地捕捉到了正在向自己靠近的孙月,他在心底里像是呻唤一样轻轻地吟哦了一声。
这个时候,山下那个叫天元的村庄已经开始喧闹起来。村民们去到村外的河边汲水。他们在这康平的年代固守着自己的传统文化,看护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家园。在这个早晨的呵欠声中,平静地再次开始编织每一天男耕女织的乡村风景。他们没有注意到凌晨的时候,一个外乡人,一个美貌的佩剑的年轻男子,一个怀揣着自己的诗卷的人,曾在他们的村庄前伫立片刻,最后却绕过他们的梦境上了山。那时候,天色如墨,只有启明星——总是给人希望的金星在东方的天际孤独地闪耀着。
那个打更敲钟的老人,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孤身一人,住在钟楼下的一间小屋中。他也没有看见这个来自远方的夜行人。他在钟楼上,独自一人在烛火的昏黄中下着这个村庄的村民世代相传,人人都乐此不疲的六子棋。
孙月绕过一个村庄的梦境走了,走进了另一个故事。
不能责怪这个村庄的人们,他们没有更多的精力来注意逸出他们生活之外的枝叶。他们甚至忘记了那个从他们之中出走的叫云的孤儿。云的母亲临死的时候对云说,观音托梦给她,要她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佛门。
当时全体村民送云上山的时候咽声一片,一些老妪把衣襟都哭湿了,但现在,一个外乡人,一个即将让这个孤儿生死相许的诗人、侠士,在路过这个村庄的时候仍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甚至没能找到一瓢水、一片干净的布巾擦一擦自己脸上、头上凝结的夜露。这个叫孙月的夜行人对于自己在天元村村口伫立之后的离去并没有什么感慨,也没有什么遗憾,他甚至害怕打扰人家的宁静。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一个浣纱的年轻女子,她叫桂娘。她的父亲是一个年老的秀才,举人的功名总是离老秀才一步之遥。除了桂娘,他还有两个儿子,正走在通往举人和状元的道路上,除了苦读还是苦读。桂娘出落得那样的聪明、健康和漂亮。在这个早晨,她看见了从山上流下来的河水中飘来的竹叶,她把这枚竹叶捞起来,举在阳光中,隐隐约约地看见这片宽大的竹叶中有一个身着袍子的少年,光洁的头,向着远方眺望。这时候一群村里的女人嬉笑着向河边走来,她一惊,手中的竹叶就再次回到了水中,漂远了。
在这个早晨,透过一枚竹叶的影像,桂娘再次想起了那个几年前独自上山削发的孤儿。一转眼,童年终日戏耍的伙伴分开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桂娘无时不在想念云。神思恍惚中,她差点让自己手中的白纱跟随流水私自跑掉。
桂娘抬头看见了不远处河边的古亭,古亭在朝雾中有一种海市蜃楼的虚幻感;想起那柄藏在古亭梁上的精铜锻就的剑。三年间,桂娘再也没有抚摸过那把剑锋利的刃。
桂娘在心底里说,总会了断的!
太阳就这样升起来了。
梦在梦境之中不可分割。用梦把故事引向梦境的人其结局都是把自己引向苏醒,没有结局,连残梦的碎片都难以拼接。
圆规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境。
孙月来到龙潭寺,站在山门前对眼神如晨光中的河水一样迷离的圆规说,小师父,我可以借贵寺稍息吗?
孙月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一座多么让人神往的寺院啊!
选得幽居惬野情,
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
月下披云啸一声。
孙月已经决定画下这座山中的古寺,然后再把唐人李翱这首赠给药山惟俨禅师的诗题写在上面。
圆规答非所问地说,大侠,你是说这座神奇的古寺吗?你真是一个旷古的高人,只有你才能看见它抽象的结构,看见它和山溪和百鸟的和声一样和谐的旋律,看见它每一笔如空气一样回旋流畅舞蹈般的纹线,更看见了看不见的笼罩着它的风月、水韵。
孙月说,你看见了我的内心。
圆规的脸红了,忙说,不知大侠愿不愿意在寒寺停息几日,随意闲坐也随意闲话。
孙月急忙虔敬地躬身施礼,说,多谢小师父!
毕竟行了一夜了,孙月的内心对圆规充满了感激。他沉浸在一种飘飞的衰弱之中,他的云游、他的夜行、他的狂饮把他引领到像风筝一样欲仙的身心中。这是孙月无法摆脱、身不由己并不知道有限之界在何处的存在形态。
这使得孙月在圆规的眼中有一种无羁如风、高古独立的美感,惊心的美感!
孙月乌亮的黑发上还沾着夜间的露珠,露珠中的阳光闪射着熠熠的光芒,看上去孙月的头上就像落满了昨夜的星辰;圆规的双眸中也闪耀着这些星辰——即使他闭上眼睛,也赶不跑的星辰。
圆规站在书案的旁边为孙月研墨。这间取名为“墨缘斋”的屋子在藏经楼的二楼上,很大,四壁上挂着许多上品佳作。在向南的两扇大窗前,一扇前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一扇前放着一张琴几,几上是一架精美绝伦的古琴。
月波住持是一个诗书画都有上上造诣的高僧,所以特别在藏经楼上辟出了这间墨缘斋,凡有过路的高士或者在诗书画上有独到之处来此挂单游方的和尚,都会被月波住持请到墨缘斋留下一些供寺院保存的墨迹。
月波住持对孙月说,侠士,墨还没有研好,不妨趁这一会儿空闲给我们弹奏一曲古琴。
孙月说,那就只好献丑了。然后坐在琴凳上,沉思片刻,便演奏起来。
孙月的十指在七根细弦上起伏、跳跃、抚弹,就像上午的阳光在琴上飞溅,而乐声就像风沐浴在由山养育的有灵的流泉中。
寺里几乎所有的僧人都听见了藏经楼上传出的美妙的琴声,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藏经楼下,仰望着洞开的窗户,共同沉浸在孙月弹奏出的古琴声中。
圆规在琴声中研墨,他不知道是墨的香味还是这轻微柔弱的琴声的香味盈满了整个屋子。
孙月停下自己的双手,圆规亦在最后一个音符中研好了墨。
孙月的双手抚在琴上,就像双手抚着一个婴儿。孙月在等待手掌下的七根弦重新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孙月才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孙月说,好琴!好琴!只是我的琴技让住持见笑了。
月波住持却说,天籁之音,妙极,妙极。恕贫僧寡闻,不知侠土弹的是什么曲子?
孙月说,这曲于是我胡乱编写的,名为《泉之烟》。
圆规在书案边退后了一步,对月波住持说,师父,墨研好了。
月波抬手对孙月说,今天是寒寺多年来难得的良辰吉日,有幸迎来你这样的高士光临。再请侠士赐墨。
孙月说,请住持指教。
走到书案前,孙月提起笔来,饱蘸墨液之后,却闭上了双眼,然后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龙蛇般地狂草起来。墨尽,他睁开眼,再蘸墨,再闭眼,再下笔,三下两下,一幅字就写成了。
圆规站在一边,他有些紧张,额上挂着几粒晶亮的汗珠。随着孙月悬空之手的挥动,他的脸上晃动着孙月的影子。
自从他把孙月迎进寺里,月波住持就让他做了孙月的书童,照顾孙月的起居,陪孙月观看寺里的名胜古迹,跟着孙月学一些简单的剑术。他和孙月在一起时,总是有些紧张。有时,一时兴起的孙月会情不自禁地抚摸一下圆规的头。如果这样,圆规的身上就会一阵燥热,背上一阵热汗,晕眩中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后,孙月又画了一张画,画的是《崖上墨兰图》,虚灵中有奇气。月波住持赞叹道,力遒却又不失雅韵,静穆中又见其生动,好画!好画!
孙月却谦虚地说,不入方家法眼。
圆规闻见了一股来自深山幽谷的兰香。这使他想起前天早晨他在寺院门口看见孙月向寺院走来时那一股与他仿佛不在一个世界的幽香。
三年了,圆规没有回过一次天元村,甚至没有下过一次山。如果说在三年偶尔的梦境和突然来临的恍惚中,他会看见桂娘的身影,看见桂娘大胆凝望着自己的眼睛,想起那把藏在村外河边古亭梁上的古铜剑的话,那么,现在,当孙月来到龙潭寺之后,他已经不再做那散乱的像流水一样的回望了。
桂娘把雪白的纱整齐地晾好在后院的竹竿上。水顺着纱线向着线头漫流,然后在线头处积聚成珠,滴向地上。桂娘站在一排排的纱竿之间发了愣,她看见每一滴水的凝聚也是阳光的凝聚,离开纱头的水珠在最后一瞬都要像一个抽咽的孩子一样向上抽动一下身体,在滴落的那一刻,阳光就无声地一闪。看着纱头上一滴水珠向地上落去,她心底里有一种恐慌,一种比三年前送云上山削发为僧时更加无边也无底的恐慌——如果她在这三年间固执地在心底里葆有对云的倾情,而且能在某些时候可以在心灵上因得到了那无形的回应还有所安慰的话,那么现在的她每一次无声的呼唤都会在长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回答。
十二岁的少年云在河边牧鹅,鹅在河边的沙渚或水中游玩觅食,桂娘和圆规并肩坐在河堤上,两人说话或者不说话,手中不时飞出瓦片或者薄薄的石头。这些石头和瓦片在水上跳跃行走,(然后沉入水中,有时不小心瓦片或石头跑进了鹅群中,鹅们就嘎嘎嘎地高叫起来,张开翅膀扑腾着闪开,两人就一阵开心地笑。
河边紫和白的芦花散发出那种微甜的清香。云看见一箭还在孕育中的芦苇,便站起来走过去伸手够了过来,剥开叶子,里边是一穗雪白的极嫩的芦花。云撕下一缕放进嘴里,尝到那清甜的味道之后,才回来坐回桂娘的身边,把其余的芦花递到桂娘的唇边。桂娘张开红唇咬住了芦花,比雪白娇嫩的芦花更清甜的味道一下就打湿了桂娘的全身。
桂娘看见云在阳光中散发出晕光的透明的耳轮。她想,自己发烫的耳朵也一定和云的一样可以穿透阳光。她从腰间解下短剑,递给云,说,父亲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让我两个哥哥读书,却让我学剑。父亲说,这剑是他的友人送给他的,他的这个友人现在已经是什么道台了。我不想学剑,我把剑送给你好了。
云接过剑,说,我只是一个牧鹅的少年,学剑干什么呢?
桂娘的眼睛望着在阳光中闪动的水面,沉吟着说,嗯,你学了剑,可以守护……守护我们两人呀。
云转头看着桂娘,心怦怦怦地跳得他发慌,在河之风的吹拂中,桂娘鬓边的发丝在她美丽动人的双颊上晃动,但她的眼睛却是那样的坚定和大胆。云感到手中的剑变得沉了起来。
云说,没有师傅,我怎么才能学好剑呢?
桂娘说,我家有一本剑谱,明天我把它拿来给你,你就照着剑谱在牧鹅的时候练吧。
云说,我娘看见我拿着剑回家,她会生气的。我们把剑藏在古亭的梁上吧。我练的时候,再取下来。
桂娘说,好吧。
两个人拉着手向古亭跑去,桂娘白色的衣衫在奔跑中飘荡在风中,像是一朵飞翔的芦花。
孙月是在三天后又再次上路的。三天之中圆规完成了他无可躲避的成长。三天的成长却要米兰一生来寻找,这成长的代价和烦恼真是千年一遇了。
月波住持和几个禅师及小和尚道宁、青年和尚苇航把孙月送到寺外便止了步,道宁、苇航和圆规三人平时总在一起,相互间就像兄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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