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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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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阴沟洞,也会拖着你的尾巴,拔你出洞……”祝枝山在苏州遇见了陆昭容后,今天又是
第二次受窘。自知危险已达了极点,但是口中依旧高呼着:“保护的人快快来啊!”两人向
前望去,来的是四五个挑着砖瓦纸巾的匠人,何尝是本府太爷派来的差役?他们益发胆大了,
紧走几步,把祝枝山一把扭住。却不料迎面的匠人放下了肩挑的东西,赶快跑来道:“快快
放手,休得损伤了我的恩人?”那穿短衣的道:“张小二做什么?”张小二道:“朱大哥,
你做什么?那天我向你讲起的恩人便是这位大爷。若没有他们主仆二人,我们母子俩怎会活
命?快快放了他!似这般的好人你要把他难为,罪过罪过!”那时二人却放了手,祝枝山整
着衣襟便道“张小二,难得你来解围。你的老母怎么样了?去年这柄扇儿卖了多少钱?”张
小二把去年的事述了一遍。又说:“恩人不但救了我们母子俩的性命,而且去年除夕又在我
们门上写了吉祥句子,我在元旦开门得了这个好兆头,大年初二便有生活做,直到今日没有
断过生意,老娘身子也是一天好似一天了。后来知道恩人便是苏州祝大爷。”枝山道:“你
怎知道我姓祝?”张小二道:“那扇面上有你老大爷的姓名。我是不识字的,大年初二日书
画茶会上派人来问我‘你这柄祝草的扇面是那里来的?’我说是一位大爷见我可怜赠给我的,
叫我上茶会换钱的。我不知是捉草的扇面,是捉柴的扇面。他说:‘你缠误了,我说的祝草,
是祝枝山的草书。你那天遇见的大爷便是苏州祝枝山。你门上的字联,也是祝枝山写的,他
这般看重你,赠你扇面,又赠你一副很吉祥的对联。但是徐子建要算杭州数一数二绅衿,却
被枝山瞧不起,写两副毒咒恶骂的对联,把徐子建气个半死。祝枝山重你的孝行,才肯赠你
这一副吉祥对联。祝字是值重价的,我本想向你收买了,装成短联卖给人家。
  但是杭州的人家虽多,够得上挂这副对联的实在少数。况且他是旌扬你的孝行,要是被
我收买了,又埋没了他的好意。我这次来和你商量,祝枝山既然看重你的孝养爷娘,你去求
他写些东西,他一定答应的。他住在清和坊周公馆中,听说有多日的耽阁,你有工夫可以上
门去谢谢他,顺便还可以求他写点东西。’我听了他一番说话,才知道恩人的姓名。连日仗
着大爷的福,年初二便有生活做,直到今朝总是富贵不断头。我曾忙里偷闲,连日到周公馆
里来访问大爷。看门的吆吆喝喝,不肯替我通报。今天我们一行人吃了早饭正待去上工,却
不料遇见了大爷,请问大爷,为什么被他们拖拖扯扯?咦,他们却到那里去了?”原来方才
的两个人并非真个要和祝枝山为难,只因受了来兴一时的怂恿,才来戏弄祝阿胡子。现在听
得张小二这般说,便知道:“祝阿胡子很有几分义侠心肠,还胜于杭州的徐子建,我们为什
么帮着小人打君子呢?再者,万一祝枝山扳起面皮,叫张小二一千人把我们扯住了,定我们
一个侮辱斯文的罪名,他没有走样,我们真个要走样了”。他们两个人都是这么想,因此脚
底抹了油,下这三十六着中的第一着。枝山见他们都已经走了,付之一笑,也不再去追究了。
便把张小二奖励了一番,约他明日上午到周公馆中相见。到了来日,枝山吩咐门役:“倘有
匠人张小二到来访我,不必拦阻,我和他有话说。”所以那天张小二上门得和枝山相见。枝
山又赠了他扇面一页,说是奖励他的孝行,自从祝枝山援救张小二,征服徐子建,他在杭州
很有相当的荣誉,不须细表。忽忽时光,已近元宵佳节。杭州的灯市名闻四海。只为临安是
南宋的故都,每逢灯节各处都搭着绣棚,架着整山,看灯的红男绿女盛极—时。昔人有诗为
证:
  争说杭州似汴京,翠筠环处结山棚。不须好事重装点,身在武林灯市行。
  灯节的前三日,各处的糊着绢灯,挂着灯谜,这又是祝枝山心爱的东西,每到晚饭以后,
总拖着周文宾去猜谜,一天,尤公馆门前粘着一首艳词道:
  记当初,剔银灯重把眉儿扫,那其间似漆投胶,
  可怜自落烟花套,这磨折多应奴命招。全躯恐难保,
  香肌越消耗。看看捱过今年,捱不过明年了。
  寄语儿曹,好把芳魄纸上描。
  请打一物,即以打中之物为赠。
  尤公馆门前的灯谜不止这一条,但是这一条灯谜的吸引力比其他的灯谜胜过百倍。春灯
光中,大家都注射着这条灯谜,目不旁瞬。其中有入高喊道:“我猜的是贵公馆中的尤大小
姐,对不对呢?如其猜中了,快唤尤大小姐出来做赠品。”众人听了拍掌大笑。正是:
  侧艳词中魔力大,春灯影畔笑谈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四十七回
打灯谜童仆胜秀才
借服饰大娘规小叔


  猜谜的人是个穷秀才,三旬年纪还没有娶得娘子。平日痴心妄想,可有彩楼上的千金小
姐把彩球抛中了他,那才可以享尽人间艳福。他挤入人丛里看灯谜,偏偏赏识了这一条。以
为其中语意是个怀春女子口吻,料想这谜底定是猜着一个女人,猜中了定有美貌佳人跟着他
走。他瞧见公馆的门条是“尤公馆”三字,他便狂呼道:“我猜的便是贵公馆里的尤大小姐,
快叫尤大小姐跟我回去成亲!”喊的时候睡沫四溅极态横生,博得人人拍掌大笑。笑声完毕,
里面的谜主人冷冷的说道:“先生错了,这里面只有尤大少爷,没有尤大小姐。况且谜条上
写的是请打一物,没有说请打—人。”穷秀才强辩道:“盈天下皆物也,男有阳物,女有阴
物。怎说不是物呢?”谜主人道:“那么你猜女人便是了。怎说是尤大小姐呢?”穷秀才道;
“美貌女人,唤做尤物。
  所以我猜这一物便是尤大小姐。”这几句话又引动着许多人拍手大笑,都说:“想入非
非,想入非非。”祝枝山目力不济,有时周文宾看了告诉他,有时祝僮看了告诉他。枝山在
祝僮耳边说了几句话,祝僮便在“想入非非”声中挤入人丛喊道:“我来猜啊!我来猜啊!”
猜谜的都是方巾飘飘的儒生,忽的挤入了一个罗帽直身打扮的书童,大众都吆喝道:“滚滚
滚!你是乌鸦,怎么挤入了凤凰淘?”祝僮不去睬他,高喊道:“谜主人,这条谜儿请打一
物,即以猜中之物为赠,不是墨么?”谜主人很起劲的答道:“是墨,是墨!你的心思很好
啊!”便揭下谜条,取出一绽四两重的精制名墨授给祝僮。那个猜尤物的穷秀才讨取了这纸
谜条,又细细的研究了一下,便道:“不错不错,句句都是说墨,并不是说人。
  我猜错了。”那时谜主人又在空隙处粘上一纸谜条,众人见了又是拍手大笑,但见上面
写的:
  郎要脱裤,姐儿俩都是白虎白虎。
  请打一成语,赠荷包两个。
  祝僮得了一些甜头,怎肯走开?他想第一个谜儿是大爷教我的,不算希奇。这—个谜儿
须得试试我的真才实学。旁的灯谜谜面都是很深的,他看了没做理会处。这一个谜面却是两
句俗语,见了谁都知晓,而且谜底是一句成语,并不是四书五经,也许可以猜中的。他骚头
摸耳一会子,要算他心思灵敏,他方才挤入人丛,听得众人在说“想入非非”,“想入非
非,”他想:“这个灯谜取是猜这一句罢?”
  便又高声大呼道:“谜主人,这条郎要脱裤的谜儿可是打一句‘想入非非?’谜主人大
喜道:“又被你猜中了!”便又揭下谜条,取出一双不曾绣花的白绫荷包做了谜赠。祝僮笑
嘻嘻的向众人说道:“你们凤凰都不会开口,倒是被我乌鸦猜中了两条。”就中有一位秀才
先生向着祝僮拱手请教道:“请问足下,怎么这条谜儿猜做‘想入非非’?”祝僮笑道,
“相公,看你是个喝过墨水的人,连这‘想入非非’都不知晓,‘郎要脱裤’不是要想入
么?”那秀才点头播脑的说道:“‘郎要脱裤,’确是想入。下下一句‘姐儿俩都是白虎白
虎,’为什么打这非非两字呢?”祝僮道:“相公又来了,你读了满肚子的书,难道这个字
都不认识么?请问相公,你们对于女人家下面的东西叫做什么?”那秀才道:“这个字读的
声音是很不雅的,是卑鄙的鄙字,作平声读。”祝僮道:“怎样写法?”那秀才道:“这个
字是《洪武正韵》所不载的,通俗的写法是写了一个‘毛’字,又写一个‘非’字,便是这
个字。”
  祝僮笑道:“那么容易明白了,有毛的便是相公口中所说的那个字;无毛的便是‘非’
字。‘姐儿俩都是白虎白虎’,不是‘非非’是什么?”一经祝僮说破,众人益发笑声如沸。
那个三十岁没有做亲的穷秀才,他没有领略过裙下风味,却呆呆的立在灯光下面咀嚼这“非
非”两字,自称奇怪奇怪,怎么白虎白虎便是‘非非’呢?这真叫做难题太远了!”祝僮得
了些彩头,喜孜孜的挤出人丛来见主人,把一锭墨授给枝山道:“这是大爷猜中的谜赠。”
又把一双白绫荷包放在手中卖弄道:“可惜这两只荷包不曾绣花,又没有须头。”枝山道:
“祝僮,你在这分上却不聪敏了,他们的谜赠都和谜条有关系。你猜得出白虎白虎,他们给
你两只荷包也是白虎白虎。假使荷包上面有了须头,便不是白虎白虎了。”这几句话又引得
文宾和祝僮都是大笑。祝僮的笑又和前两回差不多,蹲着身子半晌直不起腰来。自此以后,
枝山出去猜谜,祝僮总是同去。凡是打俗语打用物的灯谜,倒被他猜中了好几条。枝山很得
意的说道:“从前郑康成有诗婢,现在我祝枝山有谜僮,可谓无独有偶。”祝僮笑道:“大
爷,这个名儿很难听,谜僮谜僮,被人家弄错了便要叫做煤筒竹管。”枝山道:“叫做煤筒
竹管也不妨,你本来是谜僮祝管,不过音同字异罢了。”枝山连猜了两夜的灯谜,到了正月
十五日,杭州城中益发热闹非凡,所有衙署公馆都是张挂灯彩,点缀升平。周公馆的门前,
在那三天以前早已搭着灯棚,招雇名匠,把连枝的竹竿缚成洞门,挂着许多灯彩。
  但是杭州绅官人家的灯彩要推麒麟街王兵部府中最为优胜。明朝的兵部尚书称做本兵,
职权很是重要,节制全国兵马,遇有大征伐大操练,都归兵部主政。六部之中惟有兵部的实
权最大。王兵部官名朝锦,仁和人氏,在朝伴驾,京邸中只带着两名姬妾侍奉左右,夫人子
女却住在杭城麒麟街府第中,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巨绅。王兵部的公子王天豹,少年纨挎,仗
势胡行,杭州地方都唤他一声“王老虎。”
  王天豹生有一个好胜的脾气,元宵挂灯不惜工本的斗巧争妍,鳌山灯棚色色精工。今年
他又格外起劲,在他后园外面的广场上施放特别焰火,这个消息传将出去,益发使那杭城男
女有举国若狂之势。上元这一天,未到晚间,街上的行人早已穿梭般的往来,一队队锣鼓喧
天,掉龙灯的也有,掉狮子灯的也有,都到大户人家去弄这顽意儿。以为一经掉弄便可风调
雨顺人口太平。所以一听得锣鼓之声,大户人家早开直着墙门劈劈拍拍的放着霸王鞭,迎取
他们进来,在大厅上掉弄。龙灯天矫如生,狮子灯张牙舞爪。
  周公馆中已到过了好几次,老太太是爱讨利市的,每来一起总有很丰的赏号钱,还有那
些游手好闲的少年们。花灯以外又有舞队也有舞“耍和尚”的,舞的是个小孩子,带着一个
假头颅,怪模怪样在人前乱晃,杭州人唤做“大头和尚”。又有男子改装,扮什么打花鼓的,
扭头扭脑,装腔做势,意在讨人好笑。但是男子扮的旦角总有些不大自然,还加着须根新剃,
青稀稀的在花粉中透露,一望而知为西贝婆娘,博得两傍观众捧腹大笑。周文宾逢着佳节,
又有良友和他闲谈饮酒,怎肯辜负这很热闹的元宵?他约着祝枝山,拚着大半夜不睡,要到
大街小巷逛个淋漓尽致。枝山道:“你可要带着书僮出门?’文宾道:“带着僮仆反而有许
多不便,不如不带的好。”枝山道;“那么我也不带谜僮祝管了。”文宾笑道:“煤筒竹管
带去何用?又不要沿途打火烧茶煮饭。”枝山道:“不是打火用的煤筒竹管,便是我们那个
会猜灯谜的谜僮祝管。”文宾拍手道:“妙极妙极,贵管家也有浑名了!”枝山道:“淡到
浑名,我们唐、祝、文、周人人都有,伯虎的浑名人称笑面无常,只为他‘面孔笑嘻嘻,不
是好东西。’衡山的浑名人称阴司里秀才,只为他这一副冷静态度完全脱离了火气。这两个
浑名起得还不错。我的浑名唤做洞里赤练蛇,不知那个促狭的人替我起这恶毒的浑名,此人
将来定堕拔舌地狱。你的浑名起的最香艳,人人叫你周美人。宋朝有个周美成,是个填词名
家,和你的浑名倒也相仿。论到风流蕴藉,你和周美成不相上下;论到面貌,正不知谁妍谁
丑。老二老二,只怕你虚有其名罢。你要是改扮了女妆,也不过和方才灯会中乔妆打花鼓的
旦角一般,自以为娇模娇样,谁料处处露出马脚来。我祝某虽是个近视眼,也能一望而知是
个西贝婆娘。”文宾笑道:“老祝,你不能把我比做打花鼓的旦角,方才的旦角是个市井无
赖,草草改装,希图博人一笑,趁些银钱罢了。须知男子改装女子,非有切实的研究切实的
训练不可。我不扮女装便罢,要是扮了女装,甚么人都不能窥破我的庐山真面。唐子畏总算
眼光敏锐的了,他在网师园中毕竟也吃了我的亏。我要他绘一副《西厢待月圆》,他不肯绘;
我便扮做了女郎,带着两名侍女,只算是和他在网师园中邂后相逢,我授计与侍女,假托着
崔素琼小姐游园,他果然相信不疑,很情愿的替我绘了一幅《西厢待月图》。待到道破原由,
他已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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