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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暖翠寒 作者:潘灵-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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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向迦耶住持告辞。
在迦耶住持的禅房里,常敬斋与迦耶住持相向而坐。迦耶住持手里捻着一串碧绿的翡翠佛珠,对常敬斋的请辞深感惋惜。他说:常敬斋是一个有慧根之人,可惜凡心未泯,否则可以像尹家山一样出家为僧。常敬斋笑言自己天生是个凡夫俗子,尘世间还有许多牵挂。迦耶住持又说:“你是一个聪敏之人,你在雕刻上有过人之处,刀锋犀利,一气贯通,浑然天成,毫不做作。
但在雕刻上要避免繁复,简洁才是真理。”
迦耶大师说到这里,扬了扬手上的翡翠佛珠,继续道:“你看这串我先师送我的佛珠,虽然珠子这种东西,是极普通的,但要用手工做出像我这样的翡翠佛珠,就不是容易的事了。一样大小,一样色泽,一样饱满,就是巧夺天工。把简单的东西做得不简单,这是一种大气象。我的师傅将这佛珠传我,不是因为它是翡翠,而是希望我在佛学上能因繁就简,做出大事。”
常敬斋点了点头。迦耶住持又说:“你在金塔寺两年多,佛学可是耳闻目染,虽谈不上精通,也算了解了大概,今后别荒废了。在滚滚红尘中,活出禅的意境;在快乐的时候,不迷失于快乐;佛陀在人灭前教导弟子,‘自依止,法依止,莫异依止’。意思就是以自己作为明灯来照亮自己,以法作为明灯来照亮自己,除此之外,没有其余的东西可以照亮自己。记住,你是你前行的灯。真理不在外面,真理在你的内心中。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无欲则刚,无欲是佛的本意,无欲是一种安静,在任何时候都不浮躁,都如止水,你才会大气,刚强。佛教教什么,佛教就是佛陀的教育,就是要觉悟宇宙人生。世上一切皆空,唯有法有。不要迷恋于物欲和金钱,要生活在物质之上。你有一双巧手,还有一个好用的脑袋,会成为出色的匠人。你跟我学习绘画雕刻,是最出色的学生,但技法是一回事,心法是另外一回事。
在神性中刻画出人性,在人性中找到神性,你做到了这点,你就可以忘记老师,自己成老师了。”
“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学生敬斋记住了。学生敬斋还有凡尘牵挂,有年迈老母,有糟糠之妻。恕不能跟大师一起学法侍佛。但佛会永远立在我的胸中。”常敬斋说。
迦耶住持折转身拿出一个檀香坐佛来作为礼物送给了常敬斋。那檀香坐佛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檀香。“我把这坐佛送你,你每日抚摸一下它,手上就会留下香味,就会得到佛的庇佑。阿弥陀佛。”
常敬斋离开金塔寺的那天,尹家山送他走了很远。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只是并排了静静地走。沿途的风景美不胜收,两旁都是扬花的稻穗,发出令人沉醉的香味。路上还时不时碰上骑象的人,见了尹家山,就报以微笑或亲切地打招呼,在一个路边的竹林边,常敬斋还看到了孔雀开屏。在越来越美的风景面前,常敬斋的心里却越来越凄凉,越来越黯淡。他不知道自己与尹家山的离别,会不会就是永别?一个异国的游子,他真的“一切皆空”只有佛了吗? 这些问题纠缠着他,让他伤感。尹家山从表情上看似乎很平静,很释然,但常敬斋还是从他不停地摁捻佛珠的颤抖的手上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就这样走着走着,尹家山突然就唱起了《阳温敦小引》:
在程途切不可 与人争斗
一路上切不可 与人结仇
酸冷物 不可吃 十分忌口
以免得 生疾病 使我心忧
过夷山 要留心 凶恶野兽
最要者要留心 骑马乘舟
无伙伴切不可独自行走
怕的是遇歹人反被来谋……
常敬斋明白,尹家山这一唱,就该是挥手离别了。他嘶哑的唱声里,裹杂了太多的乡愁,用一段《阳温敦小引》来送自己走,这是真正朋友的独出心裁,胜过任何干言万语。常敬斋紧紧拥抱着尹家山,久久不愿将手松开……
常敬斋乘船从瓦城来到八募,他想在这里跟马帮一起走古道去勐拱,但他在八募连等三日,也没马帮去勐拱。听当地人讲,近日从八募到勐拱,匪事频出。杀人越货的消息,比山风都传得快,让人听了顿生怯意,马帮们谁也不愿冒这个险,谁都怕落得个人财两空。
等不到马帮,常敬斋决定独自前往。但常敬斋从八募出发仅走了一天,就深知自己的这一决定过于草率。先不说什么匪患,单错综复杂的道路和密不见日的森林,就让他晕头转向了。幸运的是,连整个方向感都迷失的他,却在天黑前误入了一个掸族人的村庄。。 常敬斋在一个掸族人家住下,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个猎手,他用上好的米酒和麂子肉招待常敬斋。他说他知道去勐拱的路,而且是一条近道,但要常敬斋付给他一头牛的钱。常敬斋答应了他。
能挣到买一头牛的钱,掸族人很开心。他刚上路就一路唱个不停,他的歌唱毫无美感,让常敬斋的耳朵觉得怪难受,像是一只乌鸦在不停地叫一样让他心烦。但看见这掸族人快乐无比的样子,常敬斋忍耐着,没有阻止他乌鸦一样的歌唱。
但这掸族人的欢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翻过一道山梁后,就没再听到他的歌声,只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了。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后,这个掸族人不愿再往前走,他说前面好长一段路没有了人烟。常敬斋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往前赶,就依了他。傍晚,不知是这个村庄的什么节日,在一棵巨大的大青树下,篝火被点燃了,一群衣衫褴褛,面容肮脏的村民,在大青树下又是击鼓又是敲锣,载歌载舞狂欢起来。那个给他做向导的掸族人也忘了旅途的疲惫,加入到他们载歌载舞的行列中去,兴奋的他冲常敬斋露出了一个满是黄牙的笑容。他快活的样子,赛过了神仙。
第二天继续启程,渐渐地就没了人烟。这个做向导的掸族人在深山密林里显示了他良好的狩猎本领,他用随身携带的弓箭捕杀了几只羽毛美丽的箐鸡挂在自己身上,乍一看像身上斜披了一件花纹漂亮的锦袍。热带雨林里的景色千奇百怪,目不暇接,一些奇异的花朵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随处可见。常敬斋想,这原始的热带丛林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可怕,经过的路途妩媚而生动,并没有传说的那样恐怖。就在常敬斋陶醉在热带雨林中那些奇异景象中的时候,那个掸族人却发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紧张,动作也有些慌乱。他拉了一下常敬斋的衣角,示意他往山箐里看。
山箐里有两只长得胖乎乎的黑熊,正在撕扯捕捉到的猎物。也许是到嘴边的美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它们对他们的到来浑然不觉。但掸族人还是胆怯了,他作为猎人,知道这动物的凶猛。他决定用逃跑的方式躲开它,在未征得常敬斋同意的情况下,他撒腿就跑。看着自己的向导跑,常敬斋也跟着跑。他们跑的样子既慌张又狼狈,就像那两只黑熊就在身后追他们一样。
他们就这样一口气跑出去了很远,一直跑得他们腿脚酸软,自认为安全了才停下来。他们躺在松软的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了一阵后,常敬斋催促这个掸族人向导继续赶路,可这个掸族人死活不愿再往前走。他要在这个地方停下来,并且有了过夜的打算。但常敬斋不同意,他看看天色尚早,还想赶一段路程。
掸族人向导摊了摊手说:“要走你走,一头牛的钱我不要了。”
常敬斋听了,只能无可奈何,就坐在地上生闷气.看那个掸族人向导忙活着找柴火。他对常敬斋说:“不找到足够的柴火,夜里篝火熄了,会被野兽吃得只剩下骨头的。”
常敬斋就生气地问他:“你既然知道这里会有野兽出没,为何还要在这里过夜?”
“我在等我的灵魂。”掸族人向导认真地说。
“等灵魂? ”常敬斋觉得他的话是如此不可思议。
“我们今天跑得太快了,我怕我的灵魂跟不上。”掸族人依旧一脸认真地说。
“真是无稽之谈! ”常敬斋翻了翻眼皮说,“你想偷懒,就明说好了。”
常敬斋的话激怒了掸族人向导。他把手中抱着的柴火扔到地上,然后冲到常敬斋的面前大声说:“你的话让我心里痛! ”
他用手指着胸膛,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
“你得给我道歉! ”他用近乎于喊叫的声音说。
看着他真的动了肝火,常敬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枯叶说:“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
掸族人向导听常敬斋说了道歉的话,表情又渐渐地转温和了。他用随身携带的砍刀一边砍着柴火一边对常敬斋说:“这是从祖先那儿就传下来的,人如果走得快了,就得停下来,等待自己的灵魂,否则就会害大病的。”
在原始森林里的篝火旁过了一夜,他们继续赶路。掸族人向导好像真的等到了他的灵魂。一路上都兴高采烈,不停地吹着口哨。常敬斋昨夜吃了火烧的箐鸡肉,肚子有些不适,一路上都咕咕地响。走不了一段,常敬斋就得找地方蹲下拉稀。路上就只能走走停停,掸族人就说他不信他的话,常敬斋的灵魂走得慢,昨夜没赶回来,所以常敬斋闹病了。
当常敬斋第四次拉了肚子从树丛里回到山路上的时候,掸族人向导被一张网网住,吊在了树上。还在常敬斋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十几个手握弓箭和长刀,上身赤裸,下身围着兽皮或麻布,头发凌乱肮脏的汉子就围将过来。不由分说,就用麻绳绑了常敬斋,接着又将网中的掸族人向导从树上放下来。照样用麻绳绑了。掸族向导告诉常敬斋,他们遇到打劫的野人了,示意常敬斋给他们钱。但那些野人不要钱,说他们的山官病了,身上缠了恶鬼,要带他们去消灾祛病。
掸族人向导说:“你们的山官病了,与我们路人何干? 抓我们干什么? ”
一个手握长刀的麻脸汉子听了掸族人向导的话,就上前用手摸了摸掸族人的头说:“我们的鬼师说了,我们山官的病,是得罪了鬼,要用第一个经过这条路的人的头来祭,我们都等你三天了。”
3
听了这个麻脸野人的话,掸族人向导面如死灰,他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常敬斋说:“都怪你,我为什么要给你带路呢? 我的心被什么蒙住了,为了一头牛的钱,我的命都搭上了。”
看着面如死灰的掸族人向导,常敬斋不想与之争辩,到了这样的境地,争辩又有何意义? 常敬斋想,如果早知道掸族人向导选的这条近道是如此杀机密布,险象环生,自己也断然不会走这样的路的。
当常敬斋他们被押到寨门口时,有人放了铳,铳声招来了一个长发齐肩,面容狰狞的汉子。
此人就是山寨的鬼师,他不是走来的,而是跳着一种怪异的舞蹈来的,他一边跳舞,一边举刀乱砍,口中念着喃喃咒语。他在进行着一种“开鬼门”的仪式,开了鬼门,陌生人才能进到寨门里来。当寨门打开,那群围观他们的人就舞蹈起来,一时间,铳声、链声、鼓声和咿咿呀呀的歌声就响起来。那些身挎长刀的汉子也握刀在手,边舞蹈边用刀相互击打,长刀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之声。一时间,原来安静得像什么都没有的丛林里山鸣谷应,震耳欲聋。
祭鬼仪式完毕后,野人们将捕来的马鹿肉悬于架上,任众人自由割取。割了肉的人就在野地里燃了柴的火塘边烧食。有人搬来了用木桶装的酒,人们蜂拥而上,用竹筒取而饮之,直到酩酊大醉为止。
常敬斋和掸族人向导被绑在了树上,眼睁睁地看着这热闹而又混乱的场面。常敬斋的肚子在烤肉的香味里变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响,他冲着那些正在暴饮暴食的野人大叫他要解手。
但他的喊叫野人们充耳不闻,只是自顾享用着他们的佳肴美酒。忍禁不住的常敬斋屎尿拉了一裤子。屎的臭味熏得跟他捆绑在一起的掸族人向导用最恶毒的话去诅咒他。
傍晚,天边上露出大片的火烧云的时候,常敬斋和掸族人向导被鬼师领着,几个大汉押着,来到这村寨里最大的一棵树也是最大最好的一栋房屋前。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她出众的气质和咄咄逼人的美丽就像乱草中开放出的一朵野花一样出色。她不像寨子里其他女人那样蓬头垢面,显得干净而清新。她酡红的面颊上还涂抹了一种黄颜色的植物防晒粉。她跟山寨里其他女人一样,上身赤裸,但她的下身围着一张花纹美丽的金钱豹皮。
在她长而纤细的颈项上,挂着一颗绿得透亮的翡翠。
鬼师见了她,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变得恭敬而谦卑。她用冷冷的目光看了常敬斋一眼,又看了掸族人向导一眼,仍旧冷冷地问道:“不是说第一个经过这条路的人吗? 怎么带来了两个? ”
押着掸族人向导的那个麻脸汉子将掸族人向导往前推了一步说:“报告主人,这是第一个路过这条路的人。这个中国汉人跟他是一伙的,我们把他顺便捕来了,没准今后老主人再生病还用得着用他来祭鬼。”
“中国汉人? ”她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常敬斋问道,“为啥他身上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
麻脸汉子说:“他吓破了胆,拉稀拉了一裤子。”
麻脸汉子的话让常敬斋感到羞辱,他愤怒地转头瞅一眼麻脸汉子,然后分辩道:“谁吓着了? 人家是吃了箐鸡,闹肚子才拉稀的。”
听了常敬斋的话,这个美丽的女孩咯咯咯地笑开了,她的笑声清脆得就像银铃一般。常敬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开心地笑,难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吗? 鬼师似乎觉得受了冷落,他指了指掸族人向导说:“主人,你不能只关心这个中国汉人,我们该考虑什么时候把这个又丑又黑的家伙的头砍了,挂在寨门上,让老主人早日康复。”
女人好像对砍禅族人的头兴趣不大,她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回答鬼师说:“那不是我的事,那是你的事。”
听说要砍掸族人向导的头,常敬斋冲鬼师大声说:“有人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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