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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6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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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吴老师一头雾水。
  梅花读到初一时,哥哥梅来娶媳妇欠了一大堆债,家里无钱交书本费辍学了,杨树根父亲开山炸石头被炸死,他在初二下学期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辍学。上大学是山外面的事情,大山里很少有孩子念到初中毕业,更没有考上大学的,杨树根和梅花以这样的高学历辍学,已经令人吃惊了,更何况梅花连琼瑶小说都能看懂了,一部《菟丝花》让梅花从十四岁哭到十九岁。十九岁的梅花款款地走在山区清晰的阳光下的和风中,穿一件茶绿色的夹袄,纽扣上恰如其分地别着一朵鲜艳的红杜鹃,那一刻所有的男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朋非非并迅速滋生出彻底的绝望与自卑,她无数次经过成熟男人们的视线,无数的男人们只敢面对着她的背影徒劳无益地进行放肆的联想,然后看山区的袅袅炊烟盘旋在空荡荡的屋顶,直至在天空的高度化为泡影。山里人都说:“梅花像画里画出来的一样。”她很少上山砍柴采茶和挖药材,每天只在家里做饭喂猪读琼瑶小说,琼瑶小说的情绪一直弥漫在她的生活中并让她的美丽与风情在山区愈加孤独和多余。
  杨树根辍学后沿着父亲的足迹走进深山开山炸石,每当炮响时,他脸色苍白全身痉挛,那位胡茬坚硬的矿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小子,男人就是在炮声中长大的。”杨树根的父亲死于非命,这让他夜以继日地恐惧爆炸的声音和石头的造型。三年后他持续彻夜不眠神经衰弱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忍无可忍的矿主只好将不敢放炮甚至连雷管都不敢碰的杨树根辞退回家,矿主给了他三十块钱和二十斤炸药。他丢下炸药只拿走了三十块钱,爬过一座山头,回到老家。脸色惨白身体瘦弱手脚粗糙的杨树根出现在村里的时候,梅花已经将整个山区里唯一的一本琼瑶小说《菟丝花》背诵了百分之八十左右,她见到杨树根时,怎么看他都像小说中那位忧郁而伤感的家庭教师徐中坍,杨树根形销骨立,可眼睛却明亮清澈如山区深不见底的溪涧,那是一种让女人愿意溺死其中的眼睛,最起码那天梅花是这样想的,这种美丽而盲目的联想很自然地就将自己定位于台北丽人忆媚了,这使她压抑在山区里窒息已久的想象终于有了一次死里逃生的闪光。她怀揣着那本已经损坏严重的小说,堵住杨树根的去路,“你欠我的板栗,什么时候还?”一脸迷惘的杨树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山坡上先后成熟起来的板栗树,很糊涂地说:“我没借你家板栗呀,我在山里都呆三年了。”梅花露出一口天天用牙膏刷白的牙齿,专注地盯住杨树根,“不是借,是抢。你当着吴老师的面说你错了。”杨树根想起来了。第二天,他背了一口袋大约十多斤板栗送到梅花家里,“够了吗?”梅花笑得流出了眼泪,“你还当真呀!傻小子!”许多年后杨树根回忆往事时,觉得借板栗和还板栗事件纯属无中生有的捏造,是别有用心的爱情策划,而这一事件的双方明知有诈却都愿意把这假戏真做,这一做就做成了一桩婚姻。事到如今,杨树根先是认为他们的爱情是从板栗开始的,后来又认定是从灰烬开始,板栗是在灰烬中烤熟的,灰烬中烤熟的板栗和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碰即碎。
  本来他们是可以不结婚的。梅花的母亲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她不愿让女儿到一个孤儿寡母家去过一种无依无靠的生活。事情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母亲哭着要拉着女儿一起去跳崖,梅花在琼瑶小说的激励和感召下,表现出为爱情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气概,她拽起母亲的袖子说:“我们现在就去跳!”母亲惊呆了,先是像石头一样凝固在昏黄的灯光下,既而又如一口袋炸了线的面粉一样瘫倒在地号啕大哭,尖锐的哭叫声挤出门缝淹没在屋外呼啸的风声中。杨树根没听到这声音,那时候他正在油灯下看一张过期的旧报纸,报纸上形势一片大好,许多农民在报纸上跳舞唱歌,杨树根扔了报纸呆呆地望着松油灯正盘算着如何结束他与梅花不切实际的爱情。梅花一头撞了进来,她紧紧地抱着杨树根,呼吸很困难地叙述了当晚家里爆发的一场战争,她笑一阵,哭一阵。杨树根慌了神,他像当初拒绝板栗一样拒绝着梅花的滚烫的呼吸和颤抖的乳房,“那,我们就算了吧!”梅花死死地箍紧杨树根脖子,说了一句山里人从来没听过的话,“不,不!你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杨树根闻到了梅花身上“雪花膏”的香味,也闻到了梅花内心深处火一样的激隋与渴望,渐渐地,杨树根感到自己像一块巨大的顽石被成吨的炸药引爆了,爆炸中整个夜晚火光冲天,整个山区都在摇晃。很多年里,杨树根反复回忆那个夜晚,他清晰地记得先是梅花像一团洁白的棉花铺陈在他那张腐朽不堪的床上,又像是一本崭新的小说飘着油墨的香味向他打开了,后来他们滚作一团蹬翻了床前的两把旧椅子和桌上的一盏松油灯,沉沦于黑暗中的男女没有恐惧,只有安全和幸福,黑暗是男人和女人最向往的一种颜色。
  贫穷山区里的婚姻生活与琼瑶小说中的台北爱情没有任何联系,杨树根与一条腿麻痹的母亲相依为命,嫁过来的梅花必须帮着打理山场。采摘板栗远没有吃板栗那般有滋有味,板栗带硬刺的外壳扎手,树上不时有毛毛虫和黑蚂蚁掉到梅花的脖子里,她一边回忆着爱情小说中的细节,一边忍受着劳累和劳累后的贫穷与无奈,有时,她长时间地看着杨树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怎么就这么无能呢?”杨树根不吱声,他望着层层叠叠的大山将自己团团围住,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如热锅上的蚂蚁相当艰难。梅花在灶膛下烧火做饭时会情不自禁地暗自落泪,灶膛里再也不烤一粒
板栗了,每一粒板栗都成了一家人盐和油的另一种形象。杨树根跟梅花结婚时的幸福时光随着蜜月的结束也就结束了,他有时候想,如果这辈子就活一个月,他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一个月后,他还活着,而且梅花又怀孕了。怀孕的梅花死去活来地呕吐,并且脸上长满了稠密的雀斑,她要用家里用来买茶油的钱买“百雀翎”雪花膏,杨树根谨慎地表示了不同意见,梅花就手捧着琼瑶小说哭了,虽说后来同意她买了,可梅花已没有了心情,脸上的雀斑愈加严重,等到女儿小慧出生的时候,奶水不够,又没钱买奶粉,杨树根因为交不起茶叶、板栗、香菇的特产税,还被乡里集中学习了一个星期。说是学习,其实跟坐牢差不多。回来后,杨树根卖掉了家里唯一一头猪,人获得自由,可全家陷入了柴米油盐难以为继的困境。山区不通公路,翻两座山花六个小时才能赶到乡政府,到县城要背着干粮走上两天。靠人挑山货运出山,全部收入只能换上一年所需的油盐钱,还剩一些钱扯几尺布过年做几件新衣服,奢侈一点还可买一挂鞭炮。山区里满耳都是风声和树叶喧哗的声音,夜深人静时,可听到一两声饥饿的狼的嗥叫,豺狼虎豹和人一样过着贫穷而寂寞的生活。杨树根和梅花不切实际的爱情在一个走投无路的山区是相当幼稚和可笑的,所以他们当初两家为爱情的事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没有人表示关注,他们的爱情风波远远不如某家一只鸡丢失而更让全村人揪心。
  女儿小慧出生后,美丽而多情的梅花已变成一个松松垮垮的村妇,她的脸上除了雀斑,还落满了山区的紫褐色的光斑,茶园里、板栗树下梅花劳动的姿势越来越熟练,她的心情离琼瑶的爱情故事也越来越远。又过了一些年,一条鸡肠一样的山路缠绕着大山伸进了村子里,宽达一米五的山路终于能让摩托车通行了,山路开通仪式就是一辆红色的125型摩托车开进大山,当那红色摩托车轰鸣着进村时,整个山村沸腾了,少数人流下激动的泪水。杨树根对梅花说:“再苦上五年,给你买辆摩托车。”梅花说三年,两口子算了半夜的账,怎么算也得五年才能买得起车,有车了既可以去县城参观,也可以将山货运到城里去卖。可五年后,家里省吃俭用只余下八百多块钱,不够买车,而此时三间石头垒起来的老屋已经破绽百出,摇摇欲坠,翻盖房子在即。这一年,一场瘟疫让家里的猪和鸡都死光了,八百块钱全部都交了农业税和特产税,梅花五年中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她抚摸着自己五年没搽“百雀翎”的脸,如同抚摸着一块冬天的枯树皮,爱情小说中的故事情节和台北豪华体面的场景早巳灰飞烟灭,她再也不会哭了,她望着屋前的山谷里枯黄的树叶漫天飘零,然后开始剥苞米,苞米一粒粒地落进筛子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片树叶或一粒苞米。
  梅花是被另—个骑摩托车进山收山货的人勾引走的。
  自从山里有了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山路,外面的摩托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寂寞的山村,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都出门打工去了,年底他们穿着城里的时髦的衣裳,怀揣着花花绿绿的票子回到了村里。王小花是嘴里嚼着口香糖回到村里的,鲜红的嘴唇和淡淡的脂粉流露出自信与成就的光荣,年底她家就翻盖了新房子,梅花问王小花,“我还能出去打工吗?”王小花塞给她一块口香糖,说:“大姐,像你这样的女人成熟又有风韵,走到哪儿都让人眼馋。”这句话是王小花从外面学来的,她说不出这么高水平的话。但这话让梅花激动不已,回到家里反复洗自己的脸,照照镜子,虽然有些粗糙,但模样和眼神依然风情。毕竟她才二十八岁。她跟杨树根探讨出门打工,还说了王小花的观点,杨树根说:“你知道王小花在外面干吗?当婊子!”梅花不吱声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那个操外地口音的男人用崭新的票子收走了村里的茶叶、香菇、木耳、板栗,也收走了山里人安静的生活和杨树根的女人。那个尖嘴猴腮笑眯眯地骑红色摩托车的男人四十开外,是江浙一带来此地收购土产的贩子,他有摩托车、有票子,每次来都要到杨树根家转转,有一次杨树根听到他跟梅花在门前石碾旁探讨琼瑶小说,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后来梅花就真的多了几本新的琼瑶小说,并开始重新阅读和流泪。梅花将小说扔在吱吱作响的枕边对杨树根说:“我要出去打工。”杨树根翻了一个身,说:“睡觉广然后就打起了呼噜。
  梅花是在一个寂静的清晨离家出走的,没打一声招呼,也不知去了哪里。后来有早起的人告诉杨树根说,五点多钟的时候,村口响起过摩托车的声音,还有人揭发说,梅花早就跟那山外来的江浙贩子勾搭上了,贩子还送过梅花口香糖、花围巾和两盒饼干。梅花出走的第三天早上,杨树根在家中的抽屉的旮旯里发现了已用了大半瓶的“东洋之花”面霜。
  杨树根还有梅花一家人到县城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梅花,那个尖嘴猴腮的江浙贩子再也没来过村里,种种迹象表明,梅花跟那个男人跑了。绝不是为了打工,而是为了过上琼瑶小说中幸福浪漫的爱情生活。
  杨树根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女人最绝情这一想法的。杨树根也就是在女人离家出走后出远门打工的,想挣钱养家,想挣钱再娶一个老婆,想在外面与梅花狭路相逢,没想得太清楚,反正他出门了。
  
  2
  
  杨树根是跟梅来一起外出打工的。
  春天的时候,梅来随一个到山里贩卖野生动物的骗子到了长江三角洲地区的苏宁市。梅来抽了骗子的几枝带把子的好烟后,帮着骗子在山里收购了一只果子狸、两只老鹰、三只穿山甲,骗子答应带他到苏宁市后给他安排一份保安的工作,月工资800元,条件是梅来帮着他将这些野生动物运到苏宁。梅来说这几只山货总共不到五十斤,还没有一块石头重,一口答应了。他们像特务,又像小偷一样,专拣夜车坐,可到了苏宁后,骗子趁梅来尿急找地方撒尿的时候溜了。全村人都知道梅来出门发财去了,好面子的梅来无颜回家见江东父老,先是靠乞讨过日子,后来在菜市场找到了一个看鱼档的活,每天夜里把鱼运到市场后,鱼档老板让梅来守住上万斤成筐成箱的鱼虾,待天亮全部批发完后,梅来也就下班了,一个月工资300块钱,有时候,鱼档老板还将一些死鱼送给梅来,梅来拿着300块钱工资,吃着死鱼,生活无比幸福。梅来住在一条废弃铁道旁的一间墙上写着“拆”字的小屋里,房主是一位病人膏盲的老头,他咳嗽着说:“每月收你五十块钱。”梅来在菜场捡一些菜叶、烂瓜,回来后一锅煮了,每月再花七八十块钱买些米面油盐,300块钱工资每月能节余下一百七八十块,然后潇洒地给家里寄去一百五十块钱巨款,每天能不花钱就欣赏到城市里那么多红黄蓝绿的灯火,白天一觉睡醒了,就钻到隔壁老屋里,听老人咳嗽着讲城市的故事,虽然远离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想到老婆数票子的幸福表情,想到上小学的两个孩子终于有钱买橡皮和书包了,他就有了男人的成就感,他觉得一个人迟早是有扬眉吐气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他很兴奋,于是他时常花一块二毛钱买上三两烧酒就着红烧死鱼美美地吃一顿。他读过小学四年级,听到老师讲起过共产主义,在他的
想象中,这差不多就是共产主义生活了。
  一天下午,一个年龄很小的小偷沿着废弃的铁道闲逛到了梅来的小屋前,小偷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他凑着脑袋向屋里看了看,然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刚捡的,好货。五百块钱要吗?”梅来从阴暗的屋里走出来,看了看,“是真的吗?”小偷说不信你打一个电话试试,于是他就给村委会打了一个电话。通了,村主任刘宝告诉他,“你妹妹梅花跑了,你妈都快急疯了。”村里的电和电话是最近同时开通的,电话只有村委会有一部。
  梅来几乎是冲出小屋赶回老家的。回家后梅来跟杨树根一起到县城徒劳地找了好几次,没有找到梅花。一个在县城学裁缝的同村小伙子说有一天他在县城汽车站看到梅花跟一个拎着皮箱的男人上了汽车,梅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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