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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犯 作者:张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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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话没讲完,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整个窑洞里都是一片嗡嗡声。
紧接着,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女人一下子就跪在窑门口了。抢天呼地的,顿时哭得死去活来。那小孩见母亲这样,顿时也哇哇大哭起来。一时间,窑洞里就全是一片哭声。
好一阵子,窑洞里所有的人都只是眼巴巴地瞅着这娘儿俩看,全都显出茫然无措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村长才慌忙凑过去小声对愣着的书记说道:“这就是护林员狗子的老婆。”
县长这会儿已经靠上前去,对那女人正色说道:“起来起来!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太不像话,快点起来!”
那女人仍是瘫成一团跪在那儿,一边哭,一边嚷:“县长同志你一定得给我这娘儿俩做主哩呀!你说我这孤儿寡母的可该咋办呀!我们刚才在医院里,人家大夫说了,我那一口子是没指望啦,说让我准备后事哩呀!你说说,这到底是该咋办哩!他要真的是不在了,我这娘儿俩可靠谁呀!吃的没吃的,住的没住的,花的没花的,这日子可咋过呀!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娘儿俩这命咋就这么苦哇……”
“起来!”王县长终于发了火,“还像话么,这没完没了的!你到这儿是哭来了还是闹事来了!要再这样我们马上就走!”
那女人愣了一愣,哭声戛然而止,连小孩也痴痴地瞅着县长突然没了哭声。
“有话慢慢说嘛。咋能这样,起来起来。”林业局长这时也走上前去好言相劝道,看样子也认得这女人,“起来起来,快点起来吧。”
这女人向林业局长瞅了一眼,一边用袖子在脸上擦着,一边慢慢爬起来,爬起来,眼睛又直在王县长脸上瞅。林业局长见她这样,便向她介绍说:“这是咱们县委张书记,这里都是县里乡里的主要领导,你说说你刚才啥样子,影响多不好。”
这女人一听,赶紧又直直地往书记脸上瞅,大概她也觉出了好像书记的官更大些。
“走开!走开走开!这有啥好瞅的呀!!”村长这时挤到门口,把围着的人群使劲地往外赶,后头的人不动,前头的人退了两步就退不动了,村长又嚷,“听见了没有!后边的!那几个是谁呀!连这点规矩都没有,走开走开!都快点走开!”
人群终于慢慢后退了,最后都站在远处往这里看。
书记县长到这会儿大概也觉得不可能马上走得了了,于是又走回几步招呼大家一块儿坐下来。沉默了一阵子,等外头的吵吵声也渐渐静下来,书记便问:“你叫啥?”
“我叫桃花。”桃花赶忙答道,一边又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两把。
“李狗子是你丈夫?”书记的话音里不无威严,脸色也沉沉的。
“是呀……”桃花不禁有些胆怯紧张起来。
“你知道不知道晚上的事情?”书记的口吻越发阴沉起来。
“……知道啦。”桃花在书记脸上瞅了又瞅。
“你知道你丈夫都干了什么了?”书记几乎是在逼问了。
“张、张书记,你这是……咋了呀!”桃花显得惊恐起来。
“我是问你,你知道你丈夫都干了些什么?”书记声色俱厉。
“……?”桃花怔怔地呆在了那里。
“简直太不像话!到这会儿,还要来闹事!”县长突然气呼呼地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哦?”桃花渐渐现出一脸的异样来。
凶犯四(19)
“既然你也知道你丈夫都干了什么事了,却还要让领导给你做主,给你做什么主!”县长依然一脸的怒气。
“就是嘛,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影响太不好了嘛!”林业局长也是一副批评的口气。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在这会儿怎么能找到这儿来!”乡长见桃花好像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禁也说了一句。
“这……这不找你们找谁呀!”桃花争辩了一句,脸上布满了疑云。
“这会儿你就是有问题也不该找到这儿来!你懂不懂,按你现在的身份就不能来找!”乡长也火了起来。
“为啥?”桃花一眼就盯在乡长脸上。
“为啥!就因为你男人是个杀人犯!”乡长勃然大怒,“你男人一下子杀了这村里四个人!你懂不懂,杀人犯!”
“……杀人犯,哦,原来是这样,杀人犯!”桃花像终于明白了似的,把这个瞅瞅,把那个瞅瞅,嗓音陡然间也硬气起来,“杀人犯!你说他是杀人犯,你们都说他是杀人犯!敢情是这么来着,你们就这么看他,杀人犯!你们都说他是杀人犯!”桃花猛地又用袖子蹭了一把脸,一下子就蹭出一脸的强横怒恨来。那样子,好像一口能把窑洞里的这些人全给吞了!说话声在一刹那间变得满是凶气,就像突然换了个人:“杀人犯!他昨晚要是听见你们这么说,也一准把你们都杀了!”
这咆哮似的一声吼,把窑洞里所有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全都像挨了一棍似的懵在那里。
“我原想着你们才不会这么说他,他是你们公家的人,他是为了你们才遭了这么多罪哇!”桃花一脸压抑不住的愤恨,两眼像喷火似的朝着眼前的人一个个逼过去,一句句话就像从胸窝里往外撕似的,“是你们不懂还是我不懂,是你们闹不清还是我闹不清,你们这会儿都给我说,他这么干到底是为的啥?他究竟为的谁?说呀!他是为的谁?你们是憨子还是傻子,你们是瞎啦还是聋啦!你们到山上瞅瞅去,你们到别处听听去!他在山上遭了这几个月的罪都是为的啥!还不是为了那一山的木头!还不是为了公家!还不是为了你们公家这些人!我真不晓得你们就这么看他!杀人犯!老百姓都不这么看,你们却这么看他!敢情你们都不是公家的人!你们究竟算些啥人!我娘儿俩跑到这儿来找你们,还想着你们能替他说两句话哩,你们就没瞅瞅去,我那男人都成了啥啦!他们把他糟蹋成啥样啦,哪还是个人呀!”说到这儿,桃花的嗓音打起颤来,她恶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一甩头又把脸仰了起来,满眼的泪水依然止不住地往外涌:“你们问我到这儿干啥来啦,还说我不该到这儿来,你们咋有脸这么说!干啥来啦,找你们要人来啦!你们今儿就给我还人!我啥也不要,就要我的人!这些日子,我们一家子在山上是咋过来的,你们晓得不晓得!他们把我们这一家人逼到了啥份上,没水喝,没菜吃,连东西也不让买。我们进一回乡里县里又有多难!没公共车,他们的车又不让我们坐。我们娘儿俩进了村,连他们的小孩也指着我们骂,拿石头朝我们头上砸。一天就是干馍馍,加饮料。一家人的嘴上都是泡!他们恨他,恨我们这一家子,最后把他打成那样儿,为啥?还不是为了那山上的木头!还不是为了拿公家的东西给自个发财!我家男人是人不是鬼!要是成了鬼,这会儿还能躺在医院里?!那也早成了万元户啦,早成了模范啦,早让你们给表扬上啦!那他们还会这样恨他?他们早就放出话来啦,要他站着来,爬着走,还要再坏他一条胳膊一条腿,他们真的干出来啦!你们都说说,他这到底是图了啥啦!”桃花越说越凶,越骂越恨,那根粗粗的指头,谁瞅她就朝谁脸上指:“说我是个啥身份,你们说我是个啥身份!你们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当初是你们硬要我嫁给他的,说这是真正的爱情!是咱们县的骄傲!说这是光荣!还有那么多的好听的,啥户口呀,工作呀,优待呀,结果咋着来,让你们哄了不算,到这会儿就问我啥身份!你们都是啥身份,全是骗子!哄人哄惯啦,哄他就跟哄我一个样!他这么多年,求过你们什么!倒是我不停地找你们,县长,乡长,局长,主任,啥样的头头没见过,你们的门槛都让我给踢烂啦!到这会儿我才算明白啦,老百姓在你们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呀!公家的东西你们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把老百姓放在眼里!说他是杀人犯,我看你们才是杀人犯!你们都是杀人犯,都是!”
凶犯四(20)
“把她给我拉出去,把她给我轰走!你们派出所的还不把她赶出去!再骂就把她铐起来!”王副县长突然脸色煞白地怒吼起来。老王不由得吃了一惊,见公安局长怔怔地瞅着自己,赶忙就瞅老所长。老所长两眼红红的,正死死地盯着地下,一动也不动。老王见状,顿时也怔在那里。唯有桃花依然在一跳一跳地骂:“用不着你费力气,我自个会走!你以为我会不走!我就要走哩!到省里、到北京,挨着个儿告你们去!我明白你们都是什么人啦!要铐你就来铐来!带着铐告你们那才有告头!我就不信告不倒你们!怪不得哩,我男人让我下山时,硬给我塞了个笔记本本,他说这笔记本本日后兴许有用!到这会儿我才清楚啦,那上头就记着你们的丑事鬼事!山里的木头丢了多少,你敢说你们不晓得!村里,乡里,县里,他找了你们多少回!敢说你们不晓得,你们不晓得,这笔记本本上晓得!你们不记得,这笔记本本上记得!我认不得你们这些头头,这笔记本本认得!他每次跑回来都在这上面记呀记的,敢情都记的是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什么人,什么事,什么话,一个个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是杀人犯,咱就看看到底谁是杀人犯!四兄弟是个什么东西!他靠啥发的财,他凭啥整治人,你们谁不清楚!平日里,你们一个个都跟他称兄道弟的,不就是看上了那几个钱呀!那是咋得来的钱!吃他用他的就不嫌恶心?!你们铐呀!有本事铐来呀!不铐我就告去啦!我谁也不告,就告你们!地区告不了就去省里,省里告不了就去北京!我就不相信告不倒你们!咱就看看到底谁是杀人犯!咱们等着瞧……”
桃花一边骂,一边拉着小孩使劲从堵在门口的人群中往外挤。小孩大概是饿了,哼哼着不想走,她啪的就是一巴掌:“吃!你老子都成杀人犯啦,你还想吃!吃你娘的脚!要吃跟你娘到省里吃去,到北京吃去!我就不信这天下没个讲理的地方!就是讨上十年饭,我也要去到底……”
那女人三挤两挤,就挤得不见了,只留下窑外的一群和窑里的一群。没了吵骂声,突然显得很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书记才猛然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也不知是在呵斥谁,也不怕有那么多人围着听,声音大得吓人:“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马上把她给我找回来安置住!用汽车把她拉回县里去!她需要啥就解决啥!缺啥就给啥!要是出了差错,我就拿你们是问!听见了没有!还愣着干什么!简直都是些糊涂虫……”
二十日凌晨三点三十七分他再一次支起了步枪。
枪很旧,却很亮。在灰色的月夜里,在透着灯光的窗户的映照下,闪着冷冷的光亮。
枪是擦亮的,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在擦枪。六年的军营生活,使他对枪有着一种特殊的偏爱。在部队里他是个神枪手,曾代表连队参加过军级射击比赛。但那次他却打得很不好,连名次也没排上。主要是太紧张,每逢类似的活动,他总是紧张。连长就骂他“狗肉不上席”。
奇怪的是,他在战场上却从来也没紧张过。面对着敌人,他总是出奇的冷静,枪打得极准。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他竟不紧张。
现在也一样,他依然非常冷静。思绪上也没有任何波动,所有的愤怒,仇恨,激动,悲切,思念,痛苦,就像一下子全消失了。就连浑身刺心的疼痛,也似乎减弱了许多。
子弹也是老式的,但也很亮。一个个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不可能会有臭子。有也不怕,子弹绰绰有余。
他再一次摆动枪身,使枪口选定一个最佳位置。
……杀人犯!
就在他试着瞄准时,脑子里突然间就蹦出这三个字来:杀人犯!
我是杀人犯……我是么?他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是的,我是,我是杀人犯,我的确是!而且是故意杀人!
即使是现在死不了,等待着你的也仍然是死。因为你是杀人犯,杀人必得偿命。你永远也无法替自己解脱。
凶犯四(21)
他在战场上,至少消灭过一个班的敌人。但他是英雄,战功赫赫的英雄!
而如今,等待着他的却是迥然不同的下场,他将成为凶犯,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那么,被他所打倒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后者甚至比前者更可恶,更凶残,更顽固,更难对付。对人类的危害更大!他们在某些人的放纵和怂恿下,为所欲为,猖狂至极!而法律对他们则毫无作用!他们实际上早已成为人民的死敌,公敌!早已成为社会的渣滓,成为人类肌体上的毒瘤!不清除他们,不剜掉他们,那将会使这个社会肮脏不堪,将会使这个社会健全的肌体遭受到永久的危害!
前者是在捍卫我们的国家,后者也一样是在捍卫我们的国家,两者并没什么不同!
这绝不是为了报复,更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有人会这么理解么?
心里再次涌起一阵阵说不出来的痛苦。也许,自己的这种解释太荒谬,太有悖情理了。然而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们可以不受法律的约束,而你却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其实也用不着再做任何解释,自己既然决定要这么做,那就用不着再为自己进行任何辩护。
所有要来的就都来吧!
他再一次支起了步枪。
……他曾警告过他们一次。
在一次次威逼利诱都失去作用后,他们对他采取了一次强行试探性进攻。
老三在前,老大在后。老四架车,尾随在车旁的还有六七个人。架子车,满满的一车木料,足有二十多根。他们都咬定说木头是拾来的。
他们是分散上山的,但当时并没见有任何人带伐木工具。木头确实不好,但超过了规定的标准,不能运下山去。
他挡住了这辆车。
两方对峙。他这一方只有他一个。老婆孩子都让他赶了回去。
他正好带着枪,否则他们就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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