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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6-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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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我问。
她站起来,喘着气说,您问山东还好吧,您是国务院总理吗?
我也笑起来。
我喝醉了,自然而然地喝醉了。不是说,来敬酒的学生太多,而是我心知联系我们之间的那个东西,哲学系吧,将不存在了。我拿这个时代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地喝下每一口酒。
我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家里。想起来了,是学生们把我送回来的,是一个学生开着车,一些学生扶着我把我送回来的。
我看看窗外,已是夜里。我决定洗漱一下,正式睡觉。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挎包里看见一个信封,依稀想起来这跟萧珊有关系的,就把信封打开来。
原来是一张VCD光盘,上面写着“圣母颂 萧珊制作”。
我放光盘。这样我就看见了昔日的学生——和我一起喝烈酒吃生蒜的学生。她咧开她那瘪瘪的嘴巴笑着,雪白的牙齿炫人眼目。她拿起竖笛——还是那支黑色的缠着金色带子的竖笛,吹出了第一个长音,然后就将笛子拿开,等着。我笑起来,起身拿来笛子。她就像看见的样子,重新开始吹。我们就用这样的方式进行着当年的重奏。
她说,老师,我也能够吹横笛了,您说得不错,我是个吹奏乐的料,别人说,我发出来的笛声特别饱满。我给您吹佛教音乐《宝鼎赞》(有字幕)。
她用的是一支C调的曲笛,显得又粗又长,但好像她并不吃力,说不上有多么高深的技巧,但气息很均匀。听到后来,我不由心生纳闷。她好像个中之人。她的心在那里面了。如果说她同我合奏的《圣母颂》是一支乐曲,那么她独奏的《宝鼎赞》完全是一段经文。
接下来她又吹了《静心般若心曲之大悲咒》(中国音乐学院教授改编)和《平安大悲咒》(木鱼版)。
我的感觉是,这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
我正这么想,她又笑起来,说,老师,我并没有出家,但是我正在潜心研究佛学。毕业后我没有回到家乡,我到了安徽省的佛教协会工作,不但没有出家,还是国家公务员,但我认为自己更像一个学者。我一年中多半时间都住在九华山。我非常满意现状。
因此我对您有一个建议,如果学校的哲学系实在不景气,甚至可能撤消的话,您可以考虑调到佛教协会,那才是我们学哲学的人应该去的地方。我说明一下,是调动,不是出家,真正的信仰和研究并不在乎形式,这个您比我更清楚。
我立刻想到,这一代比我们聪明。
她接着说,老师您要去哪一处佛教协会,我都可以替您联系。
周处长愿意帮助我“消化”到任何院系,我觉得任何院系都不如昔日学生的指点。
从此我住进了遇仁寺。遇仁寺在东山。东山是风景区。遇仁寺庙大,香火很盛。
我就这样成了一个边缘人。游客叫我师父,师父叫我老师。
我喜欢晨祷和晚祷。基本上我也只参加这两种活动。我很自由,可以说从来没有这样自由过。虽然我有科研任务,即每年一定数量的论文,但这个对我不构成压力。
东山有著名的东温泉。我住进东山时还是夏天,我没想到要泡温泉。两三个月后,天气凉了,有一天我就去了一处温泉,叫兰心的温泉。
这里有好几家温泉,隔墙看去都显着豪华。只有这家兰心素净一点,再说这名字取得也很好。由于东山是佛教重地,所以这个名字还有点像个尼姑庵。我很喜欢。
我出庙门的时候住持笑嘻嘻地对我说,王老师请不要误了今天的赏月啊,今晚有月亮的。我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啊这是我入山以来的第一个中秋呢,不由得低了头,心里有些说不清楚。
我是半下午去的。温泉水滑,独自泡着,有点百无聊赖。勉强捱到吃晚饭时,我打算回去了,却发现来了不少游客。我想这些人何不晚饭以后再来呢?酒足饭饱,温泉夜月,多好啊!我在心里骂一帮蠢货。
却突然看见一个女子在泳池边做准备活动。这个尤物穿了个三点式,身材高挑,曲线饱满,肌肤细嫩,被蓝色的泳衣衬得雪白。
我是已经上了岸的,此时又跳下了水。也就明白了这一帮蠢货不蠢。
那女子戴着泳镜,看不清容貌,但已经很美丽了。她扩扩胸,弯弯腰,压压腿,做得并不夸张,但已经很够了。那帮不吃晚饭的不顾一切地盯着她看。我直想笑。
我突然想到就算我们这个老阴天的山城十年难有一遇的中秋月,也抵不过一个女人啊。
想到这里我又翻身爬上了池子。就在我快要走到更衣室了,后面有人叫是王老师吗?
我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就是那个泳装女郎在叫我——是珠兰。
我走过去。我有点不好意思,头一低,看见了她圆圆的肚脐,只好又抬起头来。
我说你也来泡温泉?她说我就在这里工作。
我很吃惊。我们哲学系的学生干哪行我都不奇怪,惟有到温泉来当“媒子”(即北京人说的托儿),让人匪夷所思——我料定她干的就是这个:她什么时候来,那些不蠢的蠢货就什么时候来。
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腕,一路拖着,像个妈妈在拖不听话的孩子,把我拖到池边的长条木椅子上坐下来。
我看见人们都看着我,眼光复杂。我不禁有些得意。
珠兰说,王老师,我已经得到情报,说您到东山来出家了。
我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出家人吗?
她说也有带发修行的呀!接下来她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她说老师,我就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女人啊!
我就明白,这个美丽的尤物这些年一定吃够了苦头。当一个人说自己是“修行的女人”时她一定是吃够了苦头的。
但是我笑起来,说,每天傍晚在这里游泳是你的功课吗?
却不料她很认真地回答说是的,我泡在温泉里,内心非常平静。
“内心非常平静”这几个字让我很感欣慰。我忍不住问道,你也知道了内心平静的妙处了?
她说,老师,内心平静就是幸福啊!这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泉水一样流向了四方,随着蒸腾的水雾升上夜空,一直响在我的耳畔。
我们看见东山的背后出现了一团光华。我有点发愣,却听见珠兰说月亮出来了。那中秋之月随着话音出现在东山之巅,像给山巅镶了一道金边。过了一会儿,又像一顶帽子戴在了面目不清的人头上。月亮就这样升起来了。这一刻我才惊觉到,已经活过半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着中秋之月升上了天空……我望着由金黄变得银白的月亮,内心十分平静。
一个美女获得了内心的平静。世界上所有的哲学加起来,是不是能够让世界上的美女内心获得平静呢?
以前我一直认为,美丽,是上苍给他所宠爱的女人的礼物,后来我不这么看了,因为难得有美丽的女人是幸福的。真正幸福的女人都是那些中等的,不漂亮,但是也不丑的。是的,一切就是如此。
如果我还在哲学系里,我要写一本真正的专著,它应该叫《中等优势》。这才是真正的真理。我想。
等你发现真正真理的时候,哲学系已经解散了。我又想。
哲学的任务是什么呢?让丑陋的女人心理平衡,让美丽的女人内心宁静。
从这一点来说,珠兰没有白进哲学系。
这时有一个小伙子来到珠兰身边,弯下身子听她的吩咐,然后点头哈腰地走了。
我忽然有了点感觉,就问你在这里算个负责人吧?
她笑了笑,说我是老板。
我吃了一惊。我说好啊,你有了一座温泉,很美的实业。我在心里算了一下,她毕业也不过才几年光景。她从哪里来的钱投资呢?这么一想我又感到了自己内心的肮脏。
我说经营一个实体还是很累人的哦。
她说是的,但我如果感到累了我就把它处理掉。她那口气让我感到她已经处理过很多什么的了。她突然说老师您来看我游泳吧。不等我回答她就跳下了池子。
她游蝶泳,游仰泳,游蛙泳,最后又游了自由泳。她游得出乎意料的好,这又让我吃惊。我环顾四周,那些不吃晚饭的人们都在看着她。有几个还在大声地称赞。
她在水里招呼我,让我也下到池子里。
我突然想起什么,就问,你以前是不是学校游泳队的?
她说嗯,是的。
我说难怪哦,听说我们学校的游泳女队,霸着全省大学生的冠军拿,原来都是由你这样的高手组成的。
她快乐地笑起来,说我第一次参加的那一届,我们学校的女队已经是连续八年的团体冠军了。
这时那个小伙子又点头哈腰地过来了,提着一大包东西。珠兰突然兴奋起来,说老师今天我们一起过一个中秋节。
原来那个小伙子去弄了酒菜来。我们上了岸,珠兰带我到了一块草地上。她铺了一张大浴巾在地上,酒菜就放在上面。奇怪的是只要不是肉的我都不认识。珠兰说这个是竹荪,这个是木瓜……我说明白了,所谓山珍,就是这些了。我们席地而坐,一人披上一件浴衣,禁不住相互看着。珠兰说老师我们相亲相爱过一个团圆节。
我说好,干杯。我们干杯。
我们放下杯子,不约而同地去看月亮。珠兰问,老师,多年来我想不透一个问题,不是说月亮也在自转吗?为什么我们总是看不到它的背面呢?
我说据说它自转的速度与它围绕地球公转的速度之间有一种关系,使得它刚好总是这一面对着地球。
而且无论多少年,都不错位一点点?她问。
我说是呀。我的语气虽然很肯定,但内心也觉得不可思议。大自然里的定律实在不是人能够解释的。连想一想都感到震撼不已。
奇怪的是珠兰好像接收到了我的想法,她说,大自然是有定律的,人间其实没有定律。
我有点惊讶。我首先惊讶这个发现,“人间其实没有定律”。真的,你别看人间的条律多如牛毛,而且还在层出不穷,其实整个人间从来都是为所欲为的。其次我惊讶这样的话由这样的美女说出来。我怀疑她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是直觉又认定就是她这会儿的灵机一动。
我们喝的是苏格兰威士忌。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的中秋节喝洋酒。但是喝了一杯之后就觉得一切很自然了。珠兰说起了往事。
大三的下期,她们游泳队的训练太多,加上她自己想拿蝶泳的全部冠军,又额外增加了不少。学习的时间填进去了,人也弄得很疲劳。这样一来那学期的各科都考得不好。
考得最糟的是“美学”。(就是我的那一门课)她料定不能及格,连五十分都达不到(她料得很准)。结果呢,不但及格了,还超出了好几分。
如果不是这样,她毕业时是拿不到学位证书的,因为她有另外三科补考过。
有趣的是,她笑嘻嘻地说,那三科都是女老师的。其实我考得并不差,应该不至于补考的,但是都补考了。
她的意思很清楚了:男老师袒护她,女老师整她——仿佛还商量过似的。
我看着她。难道她不知道强行让她及格的那个男老师就是我?她不可能忘记。但是她不说。我也觉得这样好。现在回想,那次开运动会时她是故意一脸茫然地将我对付了过去。这个美女学生的智商其实并不低的。
王老师您知不知道我是只差一点点就拿不到学位证书的?她歪着头问我,两眼闪闪发光。
其实我早就听说了,但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和这个美女学生,你蒙过去,我蒙过来。我一次又一次地忍住笑。
她说如果我拿不到学位证,我就不能考公务员,如果我考不上公务员,我就进不了林业局,如果我进不了林业局,我就得不到这座温泉。
这让我想起了,所有的风景区都属于林业局。
我问她,知道不知道学校的哲学系已经解散了。她有点吃惊的样子,说不知道。隔了一会儿她说这也说得过去。“哲学只能产生各种各样的说法,哲学并不能产生真正的道理。”
我叹口气说,就算产生了真正的道理,也不可能规范人群和社会。
还不如中秋的月光。她说。只说了这半句。
那个中秋月圆之夜,我们喝酒,泡温泉,交替进行。
我们在温泉里还相互搓背。她那洁白如玉的背上居然也搓得出点东西来,让我大为惊讶,珠兰为此十分得意。
我们为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干杯。
我说现在高校两股风同时刮:扩大招生,然后动不动就让学生拿不到学位。
她说干杯。干了以后她说,我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告诉你,学生都是很贱的,你越让他轻松,他越要求轻松,这是天性,学校的狠招属于不得已。
我说我代表学校敬你一杯。干了以后我说,我以一个教师的身份告诉你,教师也是很贱的,为了职称他们必须发表文章,就给刊物寄钱,叫版面费,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审稿费。刊物收了你的审稿费,通知你,说经过审定,你的稿子不能用。
哈哈哈哈哈,我们一齐笑出了眼泪。
她说我听说我们毕业后,统招本科就不受年龄的限制了?
我说是的,现在的本科毕业生中有快四十岁的。她说人家美国早就是这样了。
在我的提议下,为国际接轨干了杯。
我说,但是这种学生要拿到学位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普通话不容易过关。
她笑起来,说为人间的所有规定干杯。
慢慢的慢慢的,就醉了。醉了以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实话说人也不该记得喝醉以后的事情。
第二天我在不知道什么房间里醒来,已是下午。我躺着,想起了珠兰。我想这个美女居然很有想法……一瞬间我明白了:上苍让一个女人美丽,就是为了折磨她,但她只要抗住了折磨,就得让她聪明。
这个住进了山中寺庙里的男人,每天要花一些时间写东西的。有时候用毛笔在粗糙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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