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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6-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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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予上等兵军衔,所以从军龄上讲,他也不算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新兵了。我与连长商量了一下后,最后决定派张建军先担任一个月的车场值班员。 
  有什么问题吗?我交代了注意事项后问。 
  张建军摇摇头。他显然不爱说话。 
  我问你话的时候,你应该回答我有或者没有。我注视着他。 
  没有,指导员。张建军答道。 
  那行,你去吧。我点点头说。 
  张建军敬完礼刚要走,又停住了。 
  指导员,你的大衣还给你。 
  怎么,你找到大衣了? 
  没,我不怕冷。 
  我笑起来,我都怕冷,你凭什么不怕?拿到车场吧,车场生炉子,后半夜冷。等天暖和了你再还我好了。 
  张建军的嘴唇轻微地开合了一下,说是。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开车去车场检查,或上午或下午或傍晚或午夜。我去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强的责任心,现在也不是战争时期,我认为连队的一切都在我和连长的控制之内。我这么做,只是想让我的士兵们能尽可能平安地度过四年服役期,不要出什么问题,好好地来,然后好好地回去。套用一句比较恶俗的广告词就是“他们好,我也好”。 
  每次去车场,只要鸣一声喇叭,张建军就会立刻跑出来开门。值班室有一台十八英寸的老式日立电视机,但我没见他看过。他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前或是大门口沉思,也许是在发呆,反正就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不动。他应该是在想家或是感到寂寞,他毕竟只是个新兵,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连里他并不认识谁,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呆在值班室或在车场周围转转,吃饭也是由文书开车给他送去。 
  一个月后,新兵下连了,我对连长说把张建军换回来,但连长又不愿意了。 
  他挺适合值班的,不吭声,也不乱跑。连长说,再说新兵马上要去学车,司机们出车也忙,修理工也没一个省心的,不如让这小子一直值班得了。 
  
一个人单独呆久了不利于心理健康。我说,这对他不公平。 
  张建军接班的第三十一天上午,我又去了车场。在值班室门口,我向张建军宣布了参谋长签署的晋衔命令,并替他换上了一副崭新的上等兵肩章。 
  你准备回连里吧。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干得不错。 
  他腼腆地笑了一下,我想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笑。 
  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要是下午有时间的话,我叫人来替你。 
  不用了指导员。张建军突然说。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想了一会儿说,我愿意值班,再说,干活也方便。 
  你不觉得闷吗?我怕时间长会把你呆坏的。 
  不会的。他说,有指导员来看我。 
  我沉吟片刻,同意了。 
  不过,我补充道,你要是觉得呆着难受,就马上向我报告,我会换人来接替你。 
  是。 
  说完后,我走进值班室看了看。和往常一样,车辆出入场情况登记得很齐全,字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从那一笔一划上可以看出他很认真。内务整得很上档次,地面和窗户一尘不染,床下的鞋按胶、布、拖的顺序整齐排开,脸盆架上的毛巾雪白,牙缸和肥皂盒的摆放也一丝不乱。桌子右上角的电话旁边,齐整整地放着一摞书。我拿起来一看,是套盗版武侠,名字叫作《玉面小飞龙》,作者竟然是金庸。 
  金庸什么时候写过这书?我笑着问。 
  全庸。张建军提醒我。 
  我仔细一看,果然。 
  这书哪来的? 
  贾班长帮我租的。 
  老贾的眼光也太次了。我笑道,你喜欢看武侠? 
  是。 
  这书你看完了? 
  是。 
  讲了点什么? 
  我……忘了。张建军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 
  主人公是谁总记得吧? 
  记不得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看了半天看到什么了? 
  我胡看呢。张建军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从值班室出来,我在张建军的陪同下对车场进行了一番视察。 
  这段时间没发现有外人进来吧?我一边走一边问。 
  没发现。张建军说,我每天夜里都起来看。 
  墙太矮了,我说,连只羊都能跳进来。 
  养狗好些。张建军说。 
  没用。养过好几回了,都活不过半年,我说,全被别人下药毒死了。 
  狗要教呢。张建军说,听话的狗就不乱吃东西。 
  你对狗还比较了解? 
  我爸在家专门养狗的,肉狗。 
  肉狗看不了门。 
  我可以教它。 
  张建军的话让我觉得很好笑,我说那行,我去年正好发了套棉衣,反正我也不穿,你拿到村里换狗去好了。我再给炊事班说说,要是有肉骨头的话给狗留点。不过有两点要求:第一,要保证你不被狗咬了,第二,要保证连队的其他人也不被狗咬了。 
  是。张建军说。 
   
  头天说完,第三天我又去车场,狗已经抱回来了。可是张建军并没来找我拿棉衣。这是条黑色的四眼小狗,看上去很漂亮。它被张建军拴在车场值班室门口,一见我就“汪汪”叫个不停,声音很嫩,架势倒是一丝不苟。 
  谁让你乱叫的。张建军跑了出来,先给我敬个礼,转头就开始教育狗。他捧着小狗的脑袋,强迫它看着我,看到这是谁了吗?这是我的指导员,以后见到指导员要有礼貌,不许乱叫,听见没? 
  小狗无辜地望着我,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它还小呢,等长大点就认人了。张建军说。 
  希望它能活过半年。我叮嘱张建军要加强对它的经常性管理教育工作,明天我弄点肉骨头来跟它增进一下感情。 
  是。 
  它叫什么? 
  还没想好。指导员给起一个吧。 
  我想想,有好名字再告诉你。 
  没过几天,连队都知道车场又养了条狗。我本来给狗准备了“汤姆”(我喜欢汤姆·汉克斯,其实叫布拉德·皮特也凑合)的名字。那天下午我跟着李二明的油车去车场,正准备把新名字告诉张建军,没想到一进院子,李二明就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递给迎出来的张建军。 
  中午在水青吃饭,给副场长留了点骨头。李二明说。 
  谢谢李班长。张建军笑眯眯地接了过去。 
  看来我动作慢了,小狗已经有了新名字。大家都管这条狗叫“副场长”,因为他们戏称张建军为车场“场长”,就像管连部文书叫“汽车连办公室主任”一样。这帮家伙真是有着无限丰富的想象力,有时我自诩高明,有时却也不得不服他们。连队生活本身是单调并枯燥的,好在他们能够从中寻找快乐,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就能滋润整个生活。我懂得这一点。何况,“副场长”这个名字起得真是不赖。 
  天气慢慢转暖,到四月底,院里的杨树泛出了新绿,漠风也活跃起来,每天吃过午饭就准时开刮,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能消停。连里工作也忙起来,我必须经常去团里开会,然后写各种教育方案,填写各种表格,迎接各种检查,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去车场的次数明显少了下来。不过,无论我什么时候去,车场总是干干净净,登记总是清清爽爽,“副场长”进步也很大,据张建军介绍说,“副场长”不仅能够认出连队所有的官兵,而且具有根据肩章分辨职务高低的能力,比如我到了车场,它就会跑上来围着我转圈,嘴里“呜呜”地叫着,而要是李二明来了,他就不那么热情了,只是站在那里看,除非李二明给它带点好吃的,它才会高兴地舔舔李二明的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副场长”只认军装,但凡是穿着便装的人,他都会龇牙咧嘴地扑上去。要不是有链子拴着,我想他会立刻咬断人家的喉管。张建军对“副场长”很上心,常常把饭盒里的肉挑给它吃。有一回被老贾看到了,回来对我说,张建军这娃是个好娃,就是有点瓜,再怎么说它也是个副职,哪有场长吃素副场长吃肉的?没搞清楚隶属关系嘛! 
  我把这话转述给张建军,他只是嘿嘿笑。 
  “五一”晚上,我让士兵们把电视、VCD和音箱搬到院子里开卡拉OK晚会,大家唱得很开心,我也即兴演唱了一首《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唱到“孤独的人,他们想像鲜花一样美丽”时,突然想起张建军一个人还在车场,心里觉得不大自在,赶紧扔了话筒,拉上老贾,带了些水果去车场看张建军。到了车场,“副长场”跑来在我的腿上蹭来蹭去,但不见张建军。 
  这娃有长进。老贾笑道,知道往外跑了。 
  不应该。我说。我不大相信张建军会乱跑。没有理由支持这种信任,只是我的感觉。我们从值班室出来,四处张望。 
  充电间好像有人。老贾指着车场的西北角说。 
  充电间的门关着,但有灯光从门缝里挤出来。我们的到来让正蹲在地上给电瓶加电解液的张建军吃了一惊。他身子一震,猛地转过身来,迅捷得像一只豹子。 
  你看,我说的对吧?我得意地对老贾说。 
  老贾像是没听见似的,仔细地看着地上放着的几十对电瓶,突然指着其中一对问张建军,这是谁车上的? 
  大老刘的。张建军的脸红了,小声回答道。 
  噢,怪不得。我就说这电瓶我好像没见过。老贾说。这个全连最老的兵真不是浪得虚名,要我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么多电瓶中看出什么不同。 
  大老刘让你帮他充电的?我问。 
  是。 
  连里的人都认识大老刘。他是附近村里的运输个体户,当过三年汽车兵,参加过一九七九年南线作战。一次往前线送弹药时,他所在的车队遭到伏击。大老刘的班长中弹牺牲,还是新兵的他拼命把班长推下车,接过方向盘狂奔二十公里,到了目的地才发现一颗子弹从他的小腿肚上穿了过去。简单包扎一下后,他又开着车原路返回,在路边的草丛中找到班长的遗体,痛哭一场后,搬上车运回了驻地。轮战结束,他寸功未立,带着右腿上的贯通伤复员回了水青。我刚当指导员的时候,就听老贾说过他,后来还专程登门请他给连队作报告,可是遭到了他的拒绝。 
  没■啥好说的,就那么点子事。再说,我也不应该把我师傅推下车去。我师傅是广西人,对我好得很,就是说话我听■不懂。那会子他趴在方向盘上,咋叫都不应,我手在他肚子上一摸,日他妈全是血,我吓坏了。我不知道他死没死,说不定还活着。实话,我到现在也搞■不清。大老刘边喝酒边对我说,你知道那阵子我想的啥不知道?我想的,再不把他挪开,我们全是个死。 
    最后这报告也没作成。不过大老刘是个“车神”,连里的车有啥毛病,只要请他过来看绝对手到病除,完了请他喝顿酒,他就很高兴。所以张建军说是给大老刘的车充电,我也觉得这是件应该的事。 
  “副场长”也是大老刘帮你换的吧?老贾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是。 
  我真是嫉妒老贾,他为什么就能有从电瓶与狗之间找出共同点的本事?我要当司机,肯定不如他;而他要当指导员,没准会比我强。 
   
  虽然去车场的次数少了,不过关于张建军的好评倒是多了起来。 
  张建军遭到好评主要因为两点。一是他勤快。原来我担心他一个人长期呆在车场会无法融入连队,后来才发现这种担心的多余。每次大车回场后,张建军总会在第一时间跑来开门,并乐意为老兵们做些诸如端茶倒水,检查车辆之类的事,很快就同连里的军士们混熟了。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你在连队很孤立,那么你呆着就会非常难受。军队是个讲等级的地方,如果一个上等兵跟军士们混得很熟,那么说明这个上等兵绝对有其过人之处。特别是老贾很喜欢张建军,并有点后悔第一次带张建军来连队时对他过于凶恶了。可能是为了补偿张建军的精神损失,老贾出车时常常帮张建军租书,有时甚至不要张建军付钱,这就显得很难得。我知道老贾对现在的新兵很是不满,常常抱怨现在的新兵是“他妈的一代不如一代”,能得到老贾表扬的新兵往往比得到军官的表扬更兴奋。因为在士兵的系统中,他们有其独特的价值评判标准,这是条令之外生活之中的客观存在。第二就是有礼貌。几乎所有的老兵都向我夸过张建军的礼貌。这一点我清楚,有人的礼貌只是礼貌,不掺杂感情;有人的礼貌只是需要礼貌,不得不礼貌;有人的礼貌则是伪装的,越憎恶越礼貌。而老兵们说,张建军的礼貌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对他们的尊重,这让军士们感到很开心。 
  我听到这些评论也很高兴。一个义务兵正常服役,也就是四年时间(当然,现在只有两年了),他们能够尽到义务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真正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比如高校学生,至今仍是缓征而非应征对象,比如我手下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来自农村,高中毕业生寥寥无几,他们不知道窦唯或张楚,也不爱唐诗宋词,或许连羊肉面卷也不是很喜欢。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若干让人恼火的习气和毛病,但我依然喜欢同他们呆在一起。事实上,我跟士兵们在一起总是感到愉快,即使十年后的现在,我回想起同他们一起拥有的时光,仍觉得幸运。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当他们夸奖张建军时,我为什么同他们一样感到开心。 
  当然,老兵们对张建军也有两点意见。首先是张建军不爱说话,这的确是事实,但我想老兵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坐在车场值班室里大聊其天时,只有默默为他们倒水的张建军才是真正忠实的听众。如果换一个爱说的人,他们肯定又会有其他一番议论。从这个角度来说,老兵们都是些永不满足的人。其次是不肯喝酒。有的周末,老兵们会把车场值班室当成酒吧,买些酒肉回来去那里喝,怎么大吵大闹都不会有人听到,因为声音和酒气出了窗户便消散在茫茫戈壁中了。等他们闹够了离开车场后,满屋子的烟头、酒瓶、鸡骨头和破塑料袋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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