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未列入名册 [苏] 鮑·瓦西里耶夫-第2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近,但是,他们会出现在莫斯科城下,这种可能性本身就是荒诞不经的。他反复想象,红军在继续进行激烈的战斗,击败着法西斯军队,他深信不疑,红军一定能够打垮敌人,进行反攻,明年早春会从什么地方返回这里,返回布列斯特要塞来。现在离春天还有无止境的漫长时期,但是他坚信自己能够活到那一天。活到那一天,迎接自己人,向他们汇报:要塞未被缴出去。打发米拉去莫斯科,到妈妈那里去,自己则同红军一起前进。向西方、向德国本上挺进。

  终于他听到了脚步声:不是步调一致的士兵的脚步声,而是散乱的、拖沓的百姓的脚步声。普鲁日尼科夫仔细一瞧:一队妇女渐渐向白宫走近。三个押送兵走在队伍前头,四个在后头,而在这支参差不齐、曳足而行的队伍两旁还各有三个看守。只是在队头和队未的押送兵手中他才看到有冲锋枪,队伍两旁的看守,扛的则是步枪。从远处看来,这些步枪长得出奇,而当队伍走近了的时候他便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些上了四棱刺刀的俄国步枪。这时,他明白了,看管这些妇女的不仅仅有德国人,而且还有跑到德国人那里去的费奥多尔楚克式的人物。

  响起了一声口令,队伍停下了。押送兵分散到各个岗位,妇女们则走向废墟,直接向他这面走来,于是普鲁日尼科夫向后一退,躲到了暗影里。妇女们在干活之前一面交谈一面休息:有的坐到了砖头上,有的把鞋重新穿穿好,有的把头巾重新扎扎好。普鲁日尼科夫离她们很近,他清楚地看到,雨水怎样顺着她们的棉衣和外套流淌,看见了她们那齐眉包着的头巾下方露出的脸庞,听到了她们的说话声,但是他无法分辨这些妇女的年龄和她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他觉得所有这些妇女的脸都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疲惫不堪,那么忧心仲仲。除了断断续续的俄语以外,还能听到白俄罗斯语以及其它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语言:不知是波兰话还是犹太话。此时,普鲁日尼科夫可以呼唤她们,甚至可以同她们交谈儿句,因为附近没有看守。但是,今天他不想冒险。他把这件事推迟到下一次,等到自己把这里地下室的情况摸熟了并且找到安全退路时再做。

  他守着的了望孔突然变暗了。起初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向后退了几步,退到深邃的黑暗中。片刻,了望孔又明亮了起来,尽管它的形状似有了改变。他仔细一瞅:孔口上有一个小包袱。一个用妇女头巾对角系起来的普通的小包袱:不知是哪个妇女把它塞到了这里,塞到了地下室的这个小洞孔里——绵绵秋雨淋不到的地方。

  当妇女们开始拣砖头的时候,他俏悄地拿起了这个小包袱。他把它解了开来,接着又打开里面的一个干净的白布包,这时他无声地笑了:他还从来没这么走运。从来没有过。这个小布包里有六个带皮煮的马铃薯、一个葱头和一小撮盐。

  普鲁日尼科夫怀着感激的心情,望了望在缠绵秋雨中湿淋淋地弯着腰干活的妇女们那凄凉的身影。她们之中的一个人,今天为他准备了(这一点,她本人也不知道)一件最珍贵的礼物。他想了想,把三片军用面包干放在头巾上,四个角对系了起来,放在原来的地方。而把包着马铃薯和葱头的布包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潜到地下室最远处的一个僻静的的隔堵室里。天黑之前他一直坐在那里,一面啃面包干,一面想象着今天米拉会怎样高兴。

  “你当真是个魔术家?”

  他把白宫地下室的情况,把妇女们和包袱的事情统统讲给了她听。米拉边听边吃着马铃薯,但是她并没有象他所期望的那样为此而欢欣鼓舞。似乎有什么心事妨碍她高兴,似乎她时时刻刻都为一件什么事情而惴惴不安。

  “你好象不大高兴?”

  “不,你说哪儿去啦。谢谢。你也吃自己的一份。”

  “这——我是给你弄来的,别推来推去。我吃什么都行,可你,我看出来了,有点恶心。”

  “傻瓜,”她带着一种不寻常的痛楚叹了口气,“我的天哪,你可真是我的一个小傻瓜呀。”

  她偎依着他,额头紧贴在他胸前,悄声地哭了。泪水滴在吃剩的马铃薯上。

  “你怎么啦?怎么啦,米罗奇卡?你到底怎么啦?”

  米拉抬起了头,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着他。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他看见了她那双饱含忧愁的大眼睛:小油灯的怯生生的光焰在泪水中摇曳颤动。

  “米罗奇卡……”

  “我必须离开你,”她轻声说,似乎说每个字都很吃力,“我亲爱的,我的丈夫,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离开你。”

  “离开?”他懵里懵懂地望着她,“怎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你生病了吗?喂,说呀,说呀,快告诉我!”

  “我们将有孩子啦。”

  “孩子?什么孩子?”

  这个消息有如一堵高墙突然向他倾压下来,尽管他还没有明白和醒悟过来,令人木然、不寒而栗的一种孤独的恐惧之感猛地袭上心头。

  “你瞧,我是个正常的女人,”一种奇异的、不合时宜的骄傲声调响彻在米拉的话语里,“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因此,发生那种事情也是自然的。大概,这是幸福,也可以说,这兴许是莫大的幸福,然而幸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呀。”

  “你不要走,”他以茫然的绝望声调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要走。”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绝望充塞了他的整个身心。米拉轻轻地摇摇头:“不行。”

  “是的,这——我懂,我懂。”

  此刻,他已偏离开她一点儿,沉浸在自身的孤独之中。她又移近去,偎依着他,抚摩他那胡子拉碴的凹陷下去的面颊,不停地亲吻。他木然地坐着,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他们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米拉没有再解释什么,没有再进一步说明什么,她知道,他也需要对这一点慢慢去习惯,就象她自己似的。可是普鲁日尼科夫却想大声呐喊,想爬到地面上去,想把枪中的子弹尽数向德国人猛射,想去死,因为此刻他所感受到的痛苦比死亡还可怕。但是他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等着这一切都平静下去。他知道,一切都会过去。他已经学会承受一切,无论是能够承受的还是无法承受的。

  终于,他叹了口气,身子动了一下。米拉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叹息,她立即打开了话匣以诀别似的悲哀声调轻轻他说:

  “要不是由于孩子,要不是为了他,柯里亚,我怎么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我常常想,我们俩的日子一定会是这样的:我死在你前头一点,死的时候也是个幸福的人。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太阳,我的喜悦,你是一切,你是我的一切。可是孩子应当生下来,柯里尼卡,应该生下来:他在世人面前没有任何罪过呀。他应该健康地生下来,一定要健康地生下来,可是在这儿……在这儿我每秒钟都感觉到,他怎样愈来愈孱弱。是他,柯里亚,现在是他而不是我愈来愈虚弱了!上帝赐给每个女人一丁点儿幸福和很多的职责。而我的一生是幸福的。我是那么幸福,世上没有别的女人能象我这样幸福,因为这种幸福是你带给我的,是你一个人,而且仅仅赐给了我。你不顾战争、不顾德国人、不顾我的苦命、不顾世上的一切,把这种幸福赐给了我!我知道,你比我更为沉痛:你孤身留下,而我随身带走了你的未来的一部分。我知道,眼下是我们生活中最困难的时刻,但是我们应当,我们必须度过这种时刻,为的是使他,使我们的孩子能够活下来。你别担心,我什么都想好了,你只要帮我潜入这些妇女当中就行了,她们会把我带出要塞的。”

  “带出去以后呢?”

  “以后,有妈妈,你别担心!妈妈和亲戚们都在那里。世上没有一个人会象犹太人那样有那么多的亲属。”

  “妇女们都是被排成了队的。”

  “谁会去注意多了一个女人?别担心,亲爱的,一切都会顺利:一切都会如愿以偿,‘小卒能当上皇后娘娘,也能闹翻殿堂,梦里会想着发财,星期四会下起雨来。’①(注:①此处系借用驭手的顺口溜,以表达乐观情绪,原文系韵文,上下内容并无多大联系)米哈西大叔就是这么说的。你记得吗,当初是他赶车送我们来要塞的?我们还去看过路边的石柱呢,在那里我第一次触到了你的手……”

  她强颜欢笑他说,可眼眶里却滚滚地涌出了泪水。泪水滴到了普鲁日尼科夫手上,他呢,怎么也哭不出来,因为他自己的最后的泪滴已经落到军用的黑面包干上,再也没有眼泪了。也许,正由于这种原因他感到内心火烧火燎,仿佛他的一颗心被置于炽热的炭火上。

  “你应当走,”他说,“你应当想尽一切办法回到自己妈妈那里去,抚育孩子。只要我还能活下来……”

  “柯里亚!”

  “只要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他严峻地重复了一句,“否则……你就把我们的经历讲给他听。把我们留在这儿石头底下的所有的人都讲给他听。”

  “他将对着这些石头祈祷。”

  “祈祷倒不必。只是不应当忘记。”

  他们走进了夜幕。尽管米拉步履艰难,他们还是顺利地潜入了白宫废墟。她非常孱弱,已经不习惯于走路了,在这坑坑洼洼的路上带着一条假腿就更为困难。有些地方,普鲁日尼科夫就把她抱过去。对他来说,这并不费力:亲人的温暖的躯体是那么消瘦和轻盈。在那里的地下室里,当他探明了出口并且告诉她,自己将从哪儿最后一次眺望她的时候,他把她放在自己的膝上,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最后也不愿放开她。在这里,他们最后一次吻别了,米拉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地下室。

  她象许多妇女一样,穿的是棉袄,也象她们那样包着头巾,因此,当真谁也没有注意她。大家都在默默无语地干活,她也开始干了起来。

  “喂,你在那里折腾什么?”有个妇女满不高兴地嘟哦说,“怎么,腿疼吗?”

  另一个妇女伤心地叹了口气:“天哪,连个瘸腿的女人也抓来了,这些魔鬼。你少走点路。到那边去垛砖好了。”

  垛砖是在大路旁边,米拉不愿意到那儿去,因为那样会离普鲁日尼科夫很远。但她并未表示异议,暗自高兴的是,妇女们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她竭力少露出跛脚的样子,往人们要她去的地方走了过去,她在一大堆砖头跟前一块一块地垛了起来。

  普鲁日尼科夫看到她怎样走往路边和怎样在那里垛砖。而后来,别的妇女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米拉了,随即又找到了她,后来又瞧不见她,这就再也辨别不清她在哪儿了。虽然瞧不见她,但他依然在眺望。他瞧啊瞧啊,由于再也看不见她而陷入了绝望的痛苦,但他并不怀疑,命运这一次保护了他,使他避开了最残酷和最可怕的事情。

  押送兵出现的时候,业已暮色四合。在这之前,米拉只是远远地瞧见过他们:他们要不在篝火旁取暖,要不紧靠在残存的墙根下。现在他们出现了,跑了过来:壮实,由于无所事事而冷得打颤。

  “排队:快,快点,娘儿们!”

  领头的是德国人,他们没有急于离开篝火走过来,而整队的是些穿灰绿色呢子军衣、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忠心效劳的押送兵。他们在缓慢排成队形的妇女们周围煞有介事地忙乎来忙乎去,用俄语下达着命令:“四个人一排站好!”

  米拉竭力挤到队伍的中间,但是按四个人一排站队的妇女们不由自主地把她挤来挤去,很快她就被挤到了队伍的左侧,米拉绝望地又钻进了人群,可是人们懒洋洋地嘟囔说,她不属于这四个人的行列,接着她又被挤到没有四人队列的空当里去,孤身站在那里。

  “为什么要挤来挤去?”一个高大的押送兵厉声喊道,他比其他人更卖力,喊得更勤。“按自己那四个人一排,快点站好,娘儿们,快点!”

  “我们倒是排好了,”有谁满不高兴他说道,“可这里多出来一个人。”

  “什么多出来一个人?从哪儿多出来一个?不可能会多出人来。把队伍排排好!”

  “啊,原来如此……”

  米拉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膛。押送兵顺着队伍走来,渐渐靠近了她,她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朝他挤出了笑容。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押送兵停在她面前,惊异地问道。

  “从城里。怎么,您认不出来了吗?”

  “从城里?”

  “好啦,往前走吧,让我们往前走吧!”想到普鲁日尼科夫会看到这一切,米拉绝望地喊道,“我们往前走吧,难道路上就不能说清楚吗?”

  “是呀,该走啦!”妇女们怨声怨气地嚷嚷了起来,“冻了一整天啦!干吗跟个丫头去纠缠呢:是赚了一个,又不是赔了一个。”

  “赚了一个?……”押送兵困惑不解地重复了一句,“就是说,赚了是吗?可是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

  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棉袄,使劲把她揪向自己:米拉差点儿没站住脚。

  “岂不满身是地窖里的气味?地窖里的?……上等兵长官先生!唉呀,这个害群之马,这个缺德的东西,竟敢爬到光天之下?上等兵长官先生!”

  “走吧,”米拉上气不接下气地喃喃说道,而他抓着棉袄使劲摇晃她,以致她的头不由得直向两边摆动。“我们走吧。我求求您。恳求您……”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从哪儿?”

  他突然撇开了她,迎着从队伍前面往他们这里从容走来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德国人疾步跑去。米拉站了片刻,随即跟在他身后走去,因为队伍可以把她同普鲁日尼科夫遮挡开来。

  “就是她,上等兵长官先生。就是她,多出来的那个女人。看来,是从地下室里钻出来的。”

  米拉已听不见他还说了些什么。她只是看到了年纪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