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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 作者:[苏联]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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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位,看来你也不喜欢……不过,我也不太了解。我这是刚出来工作,日子不长,暂时还看不准。”

  两人都不作声了。塔纳巴伊本想原原本本跟乔罗说说给古利萨雷钉脚镣的事,说说骟马的事,可又觉得,谈这些事此刻既不得体,再说也没有多少说服力。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塔纳巴伊便谈起刚才提及的、叫他高兴的好消息来:“给了一辆卡车,这太好了。这么说,眼下各个农庄都通汽车了。应该,应该。早就应该如此了。你一定记得战前咱们分到第一辆吨半卡车的情景。还开了一次群众大会哩。怎么着,农庄有了自己的卡车啦!你站在车上还讲话了:‘瞧,同志们,这是社会主义的成果!’可后来,卡车开上了前线……”

  是的,有过这样的岁月……美妙的岁月,恰似那初升的太阳。何止卡车呢!有一回,从丘伊斯克运河工地回来时,有人还买回了几台留声机——也是破天荒头一回。这下,整个村子听新歌听人了迷!那时候正值夏末季节。一到晚上,人们都拥到有留声机的人家。有时,索性把留声机搬到大街上,大家听呀听的。老是放着那张《系着红头巾的女突击手》的唱片。“哎,系着红头巾的女突击手,你最好给我沏壶香茶!……”对大家来说,这也是社会主义的成果……

  “你记得吗,乔罗,开完大会,大伙儿拥上了卡车,——把车挤得满满当当!”塔纳巴伊眉飞色舞地回想起来,“我举着一面红旗,站在驾驶室旁,简直象过节一样高兴。车子兜着风,一直开到火车站,从那里沿着铁路又开到了下一站——都开到哈萨克斯坦了。在公园里还喝了啤酒。来去的路上歌声不断。——那时的骑手活下来的很少了,差不多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是啊……到了夜里,你听啊:我都没有放下手里的红旗。其实,夜里谁又能看得见红旗呢!可我一直没有放下……那是——我的旗子!我一个劲地唱呀唱呀,嗓子都唱哑了,我记得……乔罗,你说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唱歌了呢?”

  “老啦,塔纳巴伊,现在有点不合时宜了……”

  “我不是指这个,——过去我们已经唱够了。可年轻人呢!有一回,我到儿子的寄宿学校去了。他在那里学得怎么样啦?那么小就知道讨好领导了!他说,爹爹,你最好常常给校长招点马一奶酒来。这是干什么?学习倒还凑合……我想听听他们咱什么歌。

  小时候,我曾在亚历山大罗夫卡的叶夫列莫夫家当过雇工,有一回过复活节,他把我带到教堂去了。依瞧,现在的孩子们站在台上,个个笔挺,把手贴在裤缝上,面孔铁板,唱起歌来,跟旧时俄罗斯教堂里唱的一样。老是那个调调……我可不喜欢。一般说来,如今有许多事情都把我槁糊涂了,咱们得好好谈谈……,我落在生活后头了,不是什么事都清楚的。”

  “好吧,塔纳巴伊,下回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乔罗收起公文,放进军用挎包里,“只是你也别过分忧虑了。就说我吧,我就相信,而且坚决相信:不论眼下有多大困难,总有一天我们会兴旺起来的。会过上我们理想的好日子的……”他边走边说,走到门槛眼前,又转过身,记起一件事来,“你听着,塔纳巴伊,有一回我路过你的家,院子都荒了。你也不好好照着照看。你一年到头在山里,家里没人管。战争年代你不在家,扎伊达尔一个人倒还收拾得利利落落,比现在强。你最好看看去。需要些什么,说一声,开春我们来帮你整治整治。我们家的萨曼苏尔暑假回来,看了都耐不住了。拿起镰刀说,我夫塔纳克家把院里的杂草到一割。回来说,墙上的灰派全掉了,玻璃都破了,屋里的麻雀飞来飞去,跟谷仓里一样多。”

  “提起房子,你倒是说对了,代我谢谢萨曼苏尔。他在那里学得怎么样?”

  “已经上二年级了。照我看,学得不错。你刚才谈起年轻人来,我瞧我那儿子,觉得现在的青年好象不赖。听他讲的那些事情,他们学院的小伙子们都挺能干的。当然啦,还得看将来。眼下年轻人有了文化,会考虑自己的前程的……”

  乔罗到马棚去了,而塔纳巴伊跨上马,看自家的房子去了。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虽说夏天乔罗的儿子割过草,可杂草又长高了。草枯了,落满了尘土,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房子无人照看,真有点问心有愧。别的放牲口的人,家里都留有亲戚,要不,就请人照看。塔纳巴伊有两个亲姐姐,但都不在本村,跟哥哥库鲁巴伊又不和。至于扎伊达尔,连一个近亲也没有。这么一来,院子自然就荒芜了。看来,往后还是在外头放牲口,只是不放马,放羊罢了。这事虽说塔纳巴伊还拿不定主意,不过他心里明白:乔罗迟早会说服他,他也无法拒绝,象往常一样,最后还得同意。

  一清早,大家坐上汽车,出了村子。车子直奔区中心。崭新的三吨“嘎斯”车,大家都挺中意。“瞧,有多威风,咱们都成了沙皇了!”牧民们开着玩笑说。塔纳巴伊也高兴起来了,因为打战争结束以来,他已经好久好久没乘过汽车了。战时他倒有机会坐着美国制的“斯蒂贝克”卡车,沿着斯洛伐克和奥地利的公路,走过许许多多地方。那种卡车的功率很大,都是六个轮子的。“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车就好了,”那时塔纳巴伊想,“特别是从山里运粮食出来,有了这样的卡车,保险哪里也陷不住了。”他相信,等战争结束,我们也会有这种卡车的。只要胜利了,什么东西都会有的!……

  在敞篷车上,迎着风说话可挺费劲。大部分时间,大家默不作声,直到塔纳巴伊对年轻人发话道:“唱起歌来,小伙子们!瞧着我们几个老头,有什么意思门目吧,我们听着。”

  年轻人便唱起来。开头唱的不齐,后来就协调了。大家高高兴兴的。“这就好了,”

  塔纳巴伊想,“这样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总算把我们召到一起了。可能会作点什么指示,谈谈整顿农庄的事。领导嘛,总比我们看得清楚些。我们就看到自己鼻子下的那些事,不会再多了。上头出点好主意,再一瞧,呀,我们这儿都用新的办法干起来啦!……”

  区中心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卡车和大丰,加上许许多多的马匹,把俱乐部旁边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烤羊肉的,卖茶水的,哪儿哪儿都是。热气腾腾的,烟熏火燎的,招徐顾客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乔罗已经在等着了。

  “快下车,咱们走吧。找个座位,马上就开会了。哎,塔纳巴伊,你这是上哪儿去?”

  “我马上就来,”塔纳巴伊急急地说,一边挤进一堆马匹中间。他早在车上就看到他的古利萨雷了,现在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它。打开春起,他就没见过它了。

  溜蹄马备着马鞍,夹杂在好些马的中间。它那一身油光滑亮的金灿灿的皮毛,那圆溜溜的结实的臀部,那对黑眼睛,凸鼻子和瘦削的头,都与众不同,十分显眼。

  “你好哇,古利萨雷,你好哇!”塔纳巴伊一边挤过去,一边嘟哝着,“喂,你怎么样啊?”

  溜蹄马斜着眼睛瞧了一下,认出了原先的主人,它倒换着筛子,打了个响鼻。

  “你呀,古利萨雷,看上去还不错。瞧,胸口还怦怦跳。是不是常跑长路?那阵子,你遭罪了吧?我知道……算了吧,总算遇上了个好主人。你要听话,什么事就好办了。”

  塔纳巴伊一边唠叨着,一边摸着搭在鞍子上的口袋。马褡子里还剩有不少燕麦,看来,乔罗是不会让它在这里挨饿的。“得了,你呆在这里吧,我该走了。”

  在俱乐部门口的墙上,挂着一长条鲜红的横幅,上面写着:“共产党员们,前进!”

  “共青团是苏联青年的先锋队!”

  人们蜂拥而入,然后进了休息室和观众大厅。在大门口,乔罗和农庄主席阿尔丹诺夫迎上了塔纳巴伊。

  “塔纳巴伊,咱们到一边谈谈。”阿尔丹诺夫发活了,“我们已经给你签到了,这是你的笔记本。你得发个言。你是党员,又是我们农庄最出色的马倌。”

  “那我该讲些什么呢?”

  “你就说,你,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决定到落后的地方去工作,当个羊倌,放一群母羊。”

  “就这些?”

  “哪能就这些2你再谈谈你的指标。你可以说,我向党向人民保证,每一百只母羊接下一百一十只羊羔,并且保证只只成活。另外,保证每只母羊剪下三公斤羊毛。”

  “要是我连羊群的影儿都没见着,这些话,我怎能说出口呢?”

  “行了,你考虑一下,羊群会给你的,”乔罗打着圆场说,“你看中的羊,你部挑了。别着急。另外,你还可以说,准备收两个共青团员当徒弟。”

  “谁?”

  人们推来搡去的。乔罗看了看名单。

  “鲍洛特被可夫·艾希姆和扎雷科夫·别克塔伊。”

  “我可没跟他们谈过,谁知道他们乐意不乐意?”

  “你又来你这一套!”主席火了,“你是个怪人!难道非得你跟他们谈不成?谁谈不一样?我们把这两个人指派给你,他们还能上哪儿去!这事早就定了。”

  “噢,既然早定了,那还找我谈干什么?”塔纳巴伊拔腿要走。

  “等等,”乔罗止住了他,“你都记住啦?”

  “记住了,记住了。”塔纳巴伊一边走,一边气冲冲地嘟哝着。 
第十三章
 
  大会到傍晚才结束。区中心冷清下来了。人们各奔东西:有的赶回山里,有的回收场,有的回农场,有的回村子。

  塔纳巴伊跟一些人上了卡车。车子上了亚历山大罗夫卡的慢坡,然后在高原上疾驰。

  天已经黑了。晚风习习,颇有凉意。已经是秋天了。塔纳巴伊挤在卡车的一个角落,翻起领子,缩成一团。他思量开了。会,这就算开过了。他本人没有说出半点名堂来,只是听了别人的许多发言。看来,要让一切走上轨道,还得付出艰巨的劳动。还是那位戴眼镜的州委书记说得对:“谁也没有为我们铺好康庄大道;路,得靠咱们自己来开。”

  你想想,打三十年代一开始,一直就是这样: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显然,农庄的经营,颇不简单。瞧,自己都满头花白了,青春年华都耗尽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什么事情没有干过,蠢话也说了不少,总盼着事情将会好转,可实际上,农庄困难重重,负担累累,数不胜数……

  那有什么,工作就是工作。书记说得好:生活,任何时候也不会自个儿朝前跑的,——就象战后许多人想的那样。生活,永远得由人用肩膀顶着它朝前推,只要你一息尚存……只是每当生活的车轮旋转,它的棱棱角角就会把你的双肩磨出老茧。老茧又算得了什么!当你意识到。你在劳动,别人在劳动,而由于这些劳动,生活会变得幸福美满——此时此刻,你就会感到心满意足!……他该如何对待放羊这件事呢?扎伊达尔会怎么说?连商店都没来得及去一趟,哪怕给孩子们买几块糖也好,答应过多少回了。说得倒轻巧:每一百只母羊接下一百一十只羊羔,每只母羊剪下三公斤羊毛。每只羊羔生下来还不算,还得只只成活。可是雨呀,风呀,冰冻呀,小羊羔子能顶得住吗?羊毛又怎么样?你不妨弄根羊毛来:细细儿的,肉眼都看不见,吹口气,就没了。三公斤,上哪儿弄去?唉,三公斤敢情是好!我看呀,有些人可能一辈子瞅都没瞅见过,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的,他让乔罗搞糊涂了……乔罗说:“发言简短点,只谈自己的保证,别的,我劝你什么也不讲。”塔纳巴伊听从了。他走上讲台,感到有点胆怯,结果,积在心里的那些话一句也没说。他把几点保证小声地含糊地说了一遍,就下台了。想起来都感到难以为情。可乔发很满意。他干什么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呢?是因为有病,还是因为他现在不是农庄的第一把手了呢?为什么他非得事先给塔纳巴伊打招呼呢?不,在他身上起了一些变化。可能由于这个缘故,他这个当了一辈子主席的人把农庄也拖垮了,也因此挨了一辈子上级领导的骂。好象学会随机应变了。

  “先别忙,老兄,有朝一比我得面对面跟你算算帐的……”塔纳巴伊一边思忖着,一边把老羊皮袄捂得更严实些。真冷!还刮着风。离家还远着哩。家里会有什么事等着他呢?……

  乔罗跨上溜蹄马,他没有等同路的人,就独自动身了。胸口有点疼,他想赶紧回家。

  他扬鞭跃马,那马,因为歇了一整天,此刻正撒开四蹄,迈着溜蹄马的步式,稳稳地跑将起来。它象开足马力的汽车,在黄昏的大路上,飞驰而过。在它从前的那些习性中,现在只留下一种飞跑的激情。其他的,早在它身上死去了。人们禁绝它的一切欲念,正是为了让它只识得马鞍和道路。飞跑,才是古利萨雷的生命。它全心全意地跑着,不知疲惫地跑着,仿佛在急急地追赶着被人们剥夺了的那个东西。它飞跑着,可又永远也追赶不上。

  乔罗迎风疾驰。他感到轻快些了,胸口也不疼了。对大会,总的来说,他感到满意,尤其喜欢州委书记的讲话。这个州委书记,他早就听说过了,这回才头一次见着。不过,乔罗还是感到不大痛快。心里挺别扭的。要知道,他一片好心,完全是为塔纳巴伊着想。

  这类大会小会,他开过无数次了,简直是此中老手了。他知道,什么场合该讲些什么,不该讲些什么。他也学乖了。可塔纳巴伊,尽管听了他的劝告,却不想了解此中奥妙。

  开完会,理都没理他,坐上卡车,扭过脸去,生气了。嗨,塔纳巴伊,塔纳巴伊!你这个缺心眼的呆子,你怎么没有接受点生活的教训呢!你是啥也不懂,一窍不通!年轻时那个样,现在还是那个样。你恨不得挥起胳膊,把什么都砸个稀里哗啦。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啦。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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