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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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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年打雷是抗战干部,葬礼是有规定的,海葬从来都不在规定之列。老干部局长以此为由试图说服年传亮,到北山革命公墓去给父母修一块像模像样的汉白玉石碑算了。年传亮说那不行,市里如果不给老革命老英雄举行海葬,他就要自己为父亲母亲举行海葬,规模和规格还要更大、更隆重,把省和大市的领导也请来参加。老干部局这才写了报告。报告没人敢否也没人敢批,“旅行”了好大一圈,终了还是范江南在上面签了“同意”两个字才算是定下了。
从给年打雷、筱月月蒙上单子,水娟就提出了要不要告诉华云和晨玉,要不要让她们回来奔丧的事儿。“告诉她们干什么?”年传亮上来就是一句否定。晨玉身在国外,进进出出不方便,不告诉也就罢了;华云是在新疆,坐飞机两天也就回来了,不告诉将来落下埋怨水娟就不好交待了;就乘中午没人的时候又提了一句。年传亮恼了,说:“你是嫌我刚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呢还是盼着我早死?赶快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海葬的时间选在傍晚,太阳正在向海面降临却还没有降临,天空中一片金色海面上也是一片金色。码头的高音喇叭里一直都在播放着哀乐。当周身挂满白纱,只有中间高扬着国旗的渔政指挥船载着年打雷、筱月月,载着年传亮、水娟和晨军、晨民等人,载着范江南、公达、展重阳和谢清等市镇的头头脑脑们,在一声悲壮悠长的笛号声中缓缓离岸,早已等候在港湾里的几十艘渔船也随着拉响了笛号。在十几只渔船的护送下,渔政指挥船一路前行,一路把悲哀和悲壮撒向海天。航行持续半个小时,直到海牛岛和海牛顶变成远方一道约隐约显的细线时才停住了。其时夕阳如球、晚霞如火、海平如镜,渔政指挥船被笼罩在一派绚烂之中。除了不远处一个海湾里几只小渔船正在撒网,天和海仿佛都在一瞬间凝止了。
悼词是一首“献给爷爷奶奶的诗”,是由市文化馆两名诗人创作,海牛岛两名少先队员朗诵的。朗诵结束,特制的升降机把包着白布、盖着红旗的年打雷、筱月月从舱下双双抬上舱面,又从舱面双双抬上半空,在哀乐和人们的注目中缓缓移向海面,而后下降,下降,终于轻轻地、轻轻地把两人投进了大海的怀抱。
人们没有注意,从献诗开始,海牛顶那边就徐徐地响起了雾号。雾号风一般地滚动,海面上随之出现了大团的浓雾;浓雾翻卷,带动波涛也汹涌起来。及至年打雷、筱月月的遗体被抬上舱面和被降至海面,雾号已如雷鸣鼓震,夕阳和晚霞已被浓雾遮掩,海上也已是一片风起浪涌、涛雪连天的景象了。随着年打雷、筱月月被投进大海,一声惊雷炸响,一阵大雨倾盆而下,在海上和船上溅起了一层硕大的水花。突如其来的风雨,使年传亮和船上的人们都觉出了惊悚,众人或者慌忙抱成一团,或者紧紧地抓住船上的栏杆和缆绳。“大家注意了,不要慌!大家注意了,不要慌!”渔政指挥船船长一边亲自把舵,一边通过高音喇叭发着“敬告”。可“敬告”发过几句,高音喇叭突然中断了,怎么喊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了。船长只得喝令几名船员,把范江南、公达、展重阳、年传亮等人拉进指挥舱,又把船上的其他人送下底舱。
浓雾锁天,暴雨如注,巨浪腾空……大海仿佛翻了个儿,两名少先队员透过雨帘和风浪,却分明看到海牛顶变成了一座通体明亮、如火如炬的海牛,海上一队威武雄壮的龙兵簇拥着年打雷、筱月月的遗体,围着指挥船绕过一圈,又围着海牛顶绕过一圈,悄然远去了。
浓雾、暴雨、巨浪持续了半个小时,一阵清风拂过便戛然而止了;天空中又出现了如诗的夕阳,海面上又出现了如画的绚烂,中断了的高音喇叭里又传出了哀乐;而不远处那片海湾里的几只小渔船,依然悠扬地撒着网,仿佛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任何惊扰和影响。
这真是神啦!太神啦!渔政指挥船上一片惊叹。
十几篮五颜六色的花瓣撒向海面,海面上顿时形成了一道彩色的波涛。“呜——”渔政船指挥船拉响了笛号,“呜——”随行的十几只渔船也拉起了笛号。
“呜——呜——”
“呜——呜——”
粗豪雄浑、悠扬深长、亦悲亦怆的笛号,把无尽的情思传向大海,传向长天,传向深邃而又神秘的远方。那一刻年传亮觉出了心海的澎湃。他知道自己又扳回了一分,年家的好运非但没有随着两位老人的仙逝而沉落,反而愈发得神奇迷离和光芒四放了。
第十六章
纯正的普通话中带着磁声和偶尔的一两个卷舌音,如果再加上一点撒娇卖嗲的柔腔,史美丽的声音确是诱惑力十足,让人过耳不忘的。往常那声音一出现,年传亮的心跳马上就要加速,眼睛也会倏地一亮。今天同样的声音传来,年传亮却怔了怔,发出几声空洞的回应:“啊啊,听出来了,你是小史吧?”
那使史美丽大煞风景,半娇半嗔道:“哎呀我的年大总,你不是刚睡醒吧,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年传亮这才赶紧打起精神说:“哪能啊!你小史是谁呀!不过,你可是有日子没来电话了啊!”
的确,史美丽已经足有三个月没来电话了,可三个月前史美丽是来过电话和准备要来的,是年传亮说海上太忙,等过一段再说。过了这么长“一段”也并没有“再说”,史美丽是等得不耐烦才追来的。
那倒并不是因为年传亮对史美丽有什么不满或厌倦,而是因为“疲软”:年传亮正在遭受着“疲软”的困扰。
原先说五十岁是男人的一道槛儿,年传亮总不相信:身体好好的营养好好的,哪儿就突然不行了!迈过那道槛儿的头两年他也确实没觉出多少变化,可两年一过仔细体察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那突出的是一个“疲”字:疲劳、疲惫、疲软、疲乏、疲倦、精疲力竭、疲疲塌塌……上边“疲”了不起工作节奏生活节奏放慢点,要命的是下边也“疲”。那突出表现在性欲和性功能减退上。对人老珠黄的水娟减退是好多年以前的事儿,问题在于对史美丽那种年轻漂亮、性感十足的女人也时常减退。好在史美丽从来就没有把满足这方面的需求寄托在年传亮身上,多拿了钱也就乐得逍遥。但那还是难免要影响到关系:三个多月前史美丽打来电话时,年传亮就是因为对下边的那只小鸟缺乏信心才婉言相拒的。那绝对是第一次,往常总是年传亮催、催,催过一遍又一遍史美丽才肯姗姗来迟。婉言相拒指望的是身体康复,三个多月里年传亮人参海参吃了不少,中药保健品吃了不少,那信心到现在也还是没树得起来。
“年总,这一段海上还那么忙吗?”史美丽明显带着调侃的成份。“你该不是把我给忘了吧?”
“别别,你小史是谁呀,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哇!”年传亮说的倒是真心话。
史美丽说:“那,那我最近带几个人过去,你不会不欢迎吧?”
年传亮说:“你不来电话我也正想给你打,只是市里前几天说要去南方考察,具体什么时候走、能不能请假还不知道。这样,一会儿我问问,晚上给一个准信行吧?”
史美丽说:“我知道,你的准信就是让我再等三个月。”
年传亮说:“行行,这一次我保证,晚上要是不给你一个准话,以后你不用理我不就得了嘛!”
放下电话,年传亮反锁屋门,先找出几张史美丽的照片、自己与史美丽的照片,把心绪尽可能地向史美丽身上想,向那甜甜的酒窝和鼓鼓的奶子上想,向最美妙最得意的时刻上想。往常只要这么一想,下边的鸟儿就会奓起翅膀。可这会儿想了又想,那鸟儿权当是一点知觉没有。照片收了,从文件橱里找出几本《人体摄影艺术》、《东方女性人体美》和《世界人体欣赏》之类的画册;里面的裸体女人,全是光光的鲜鲜的嫩嫩的,美人鱼似的,一眼就让男人们气血飞扬、恨不能冲锋陷阵的那一种。往常每次翻看年传亮身上总要闹出一点风潮,可这会儿翻过几遍一点呼应也没有。那让年传亮好不悲凉,干脆找出一丸药吃下了。那是壮阳丸,往常力不从心时只要吃一丸,再大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而这一次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晚上年传亮不得不给史美丽回了电话,说是去南方考察这几天就要走,他要请假,一直找到县委书记也没请下来,演出的事儿只能等回来再说了。尽管年传亮说了不少表白的话、发誓赌咒的话,留给史美丽的还是满肚子的疑虑。
年传亮其时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史美丽的疑虑了,他的全部心思已经变成了恐惧,刻骨铭心的恐惧:再不下狠心治疗,人生那件至美至乐的大事就要与自己绝缘了,而那是他无论如何无法甘心的!
这是展重阳刚刚当上副市长和刚刚为年打雷、筱月月举行过海葬的情形。那时年传亮瞄准的是上海一家男性康复中心的黄主任。报上发表了一篇介绍他在男性性功能康复方面做出突出成就的文章。年传亮正准备上路,镇上忽然传来了展重阳要登门致谢的消息。
展重阳是回海牛镇办理交接的。所谓交接无非是该办的办、该交待的交待、该答谢的答谢。那答谢的第一个人是年传亮。为了表示郑重,特别备了礼物携了夫人。年传亮自然欢天喜地。两家人坐在一起,把感激和庆贺的话说了不下一柳条筐子。
“我走了,镇上你看谁接合适?”感激和庆贺告一段落展重阳问。对谢清他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在范江南面前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为了表示对年传亮的尊重,他还是做出一副征求意见的样子。
年传亮说:“谢清跟了你几年,也该轮上了吧?”
展重阳说:“我想的是他,就是不知道你看行不行。”
年传亮说:“人挺精明,就是为人办事上还欠点火候。”
展重阳知道这是不满意谢清向海牛岛跑得少,对他拜访请教得少,说:“这好办,以后让他多向这儿跑跑。有你年书记这个人就是海牛镇最大的财富,他利用不好可是不行。”
年传亮说:“也别这么说,该我干的我干,该我帮的我帮就是了。”
展重阳说:“那我可就向上推荐了?”
年传亮点点头,又问:“镇长呢,你打谱让谁当?”
“我的意思也从镇上出,组织部说怕别的乡镇没法平衡。”展重阳顿一顿又说:“不过大伙儿跟我干了几年,只提一个谢清有点说不过去,我准备跟组织部说一说,把肖茂提到别的乡镇去当镇长,也给下边腾个位子出来。”
年传亮说:“行,你这个官当得行!什么时候也别忘了出力的人就对了!”
展重阳说:“我在这儿五年,也没给你出什么力,倒是让你给我帮了那么多忙、操了那么多心!”
年传亮说:“这个就别说了,说就生分了。”
展重阳说:“我是说这次我到市里,以后市里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出面的,你就尽管开口,我绝对保证……”
年传亮板起面孔来了,说:“不对啊!你当副市长那是领导和群众的信任,干不好绝对不行!至于我,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是不会给你添乱的。这是一条原则,不但对你,对范书记他们也是一样。只要你把那个副市长当好,让上上下下都拥护,我看比什么都强!”
到市里以后那段话,展重阳是想了好久而且确乎发自内心的,原想年传亮听了会高兴,这会儿才知道把年传亮估计低了,心里不由地生出了一重敬重。
送别宴把谢清和夫人也请来了,完全是一种家庭式的气氛。送别宴后年传亮才去了上海。但上海的黄主任对年传亮的病也无能为力。于是又跑起了广州、北京。广州、北京跑过一圈还是不见效果,年传亮只得又跑起老中医和民间偏方。但老中医找了不少民间偏方用了不少,下边的那只小鸟依然没有一点要飞的表示;那使年传亮心寒胆颤,把最后一点信心也要丢了。恰巧这时,村里一位船长因为嫖娼被公安部门抓了起来。那船长头一年挣了二十一万,眼看那么多钱不知怎么花好,就玩起了小姑娘。小姑娘不是玩一个两个而是尽着兴儿地玩,比量着要创出纪录来;这样一年,单是花销就超过了十二万。年传亮听着好不惊疑:那位船长也是五十冒头的人了,哪儿会来的那么大本事?派人去把船长领回来,就带进里间屋问:“你小子那十二万是怎么花的?是不是仗着有钱就大把撒呀?”船长说:“我那不成傻子了吗,全是按一次二百到三百的价码来的。”年传亮说:“放你妈的屁!一次二百三百得玩多少,你小子早没命了!”船长说:“还得加上开房间的钱,那种事总不能在大街上。”年传亮说:“就算是加上也少不下二百个吧?你小子那腰早折成几截了!”船长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俺家天生都这样,俺爷七十八岁外边还有相好的。俺爹今年七十六,经常还为这个事儿摔盘子砸碗。不信你问问就知道了。”
把船长教育了几句放回家,隔过一天年传亮就找到了那位船长的父亲。船长的父亲腰板挺直,脸上光光的。年传亮先是夸他身体好,接着就讨起秘方来。“秘方?哪儿来的秘方啊?你这是听哪个胡说八道的?”船长的父亲连忙否认。年传亮说:“不对吧?听说到现在你那下边还经常硬得受不了呢。”“我操他个哥的,这他妈是谁成心糟蹋我呀!”船长的父亲骂。年传亮说:“怎么是糟蹋呢?这是好事,我想硬还硬不起来呢!”话说到这份儿上船长的父亲才把心放平了,说:“你真是不硬了?你小孩子一个怎么就不硬了呢?跟你说,这女人是没有不行多了也不行,那个事儿是太少了不行太多了也不行。”年传亮说:“我知道了,你还没告诉我秘方呢。”船长的父亲说:“我吃的可是人肉,你也敢吃吗?”年传亮说:“人肉?哪儿来的人肉?”船长的父亲说:“害怕了吧!害怕了吧!”年传亮说:“我怕个球!要是吃人肉能治病,我明天就吃给你看!”船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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