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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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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那深红的颜色和僵死的形态一看就令人不快。
博罗维耶茨基看不惯这里的景象,他宁愿住自己租佃的房子,虽然不很方便,但这是在城里,和朋友们在一起。博罗维耶茨基和他们不仅有着莫逆之交,他和他们早就关系亲密,多年相处已经很习惯了。他们在里加的整个学习期间都在一起,他们一起出国,几年前也是一起来到罗兹的。
博罗维耶茨基是一个化学家、印染行家,巴乌姆是一个织工,韦尔特毕业于商业学校。
他们在罗兹各有一个不好听的称呼:“韦尔特和两个大写C”,或者“巴乌姆和N—RS,即三个罗兹弟兄”。
默里要见博罗维耶茨基,一直跑到花园里来了。他见到卡罗尔后,老远就用一块床单那么大的手绢擦着他那不断出汗的手。
“我以为你根本不会来的。”
“我不是约好了吗!”
“我这儿有一个年轻的华沙人,他是不久前来罗兹的!”
“是个什么人?”博罗维耶茨基来到了门厅里,里面天花板上的板画大都画的是裸体女人。他脱下大衣,随随便便问道。
“商人,要开一个委托行。”
“见鬼,你在街上每遇上十个人,就有六个人是新来的,要开委托行,就有九个要赚大钱。”
“在罗兹常是这样。”
“可不是,但愿这些新来的人都是‘颜料’,最劣等的‘媒染剂’。”
那个华沙人科兹沃夫斯基懒洋洋地从沙发床上爬起来,和卡罗尔打了个招呼,又有气无力地躺下了,同时不停地喝着默里用火水壶给他沏上的茶。
他们的谈话兴致很高,因为默里早晨到过城里,他讲了一些企业破产的情况。
“有二十多家公司倒了大霉,究竟还有几家会破产,这还要看。总之,沃尔克曼已经摇摇欲坠了。格罗斯曼·格林斯潘的女婿也在数难逃。有人说弗吕施曼也在等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今天很早就躺下了,还怕别人来打搅他;他要赚一笔钱,因为他要为女儿制嫁妆。还有人说特拉文斯基今天一直在找银行家们,他的情况也有点不妙,你认识他吗?博罗维耶茨基先生!”
“我在里加的同学。”
“我看,我们这里全是乱七八糟和冒险。”科兹沃夫斯基叫了起来,一面搅拌着茶。
“华沙怎么样,一直在演《米卡多》①吗?”卡罗尔讥讽地问道。
“你是说很久的过去,很久的过去。”
“我老实承认,我不了解目前华沙的状况②。”
“我看见的是,现在华沙一直在演《的罗尔来的捕鸟人》③,一出绝妙的戏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的鸟儿。’④”年轻的华沙人兴致很高,不由自主地哼起来了,“我告诉你,乔斯诺夫斯卡⑤干脆就是一位女神。”
① 《米卡多》,英国作曲家阿图·沙利文(1842—1900)的轻歌剧。
② 原文是法文。
③ 《的罗尔来的捕鸟人》(1891),德国作曲家卡罗尔·察莱尔(1842—1898)的流行的轻歌剧。
④《的罗尔来的捕鸟人》中的一个华尔兹舞的歌词。
⑤ 克莱门蒂娜·乔斯诺夫斯卡,华沙当时著名的歌剧和轻歌剧女演员。
“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士?”
“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哈!哈!哈!”华沙人放开嗓子大笑起来。
“罗伯特先生,把你新布置的房间让我们看看吧!”卡罗尔请求道。
他们马上来到了这栋房子的另一边。
“这是一个藏放漂亮家具的仓库啊!”博罗维耶茨基十分惊异地吆喝着。
“真漂亮,对吗?”默里感到自豪和满意地唠叨着,他把他的房子的全部摆设展示出来了,让大家看。他的两只白净的眼高兴得燃烧起来,那宽大的嘴也露出了微笑。
这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小巧玲珑的客厅。在白紫罗兰色地毯上,摆满了糊上黄壁纸的家具,周围挂的帘子也是黄色的。
“这是一个漂亮的设计!”卡罗尔叫道,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十分和谐的色调。
“漂亮,对吗?”默里感到幸福,他不断擦着自己的手,想要摸摸那绸子窗帘。
他的驼背打起哆嗦来了,因此他时时刻刻都要把那蒙在背上的大衣提起来。
“下面是她的房间,她的客厅。”默里低声地说,他将手抹上点油后,把他们带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里,这儿摆放着一些制作得十分精致的器皿和瓷玩具。
窗子下面有一个大金丝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盛开着的风信子花。
“看来你全没有忘记。”
“我想的是这个。”默里高声地说,他擦了擦手,把大衣整理了一下,然后将他的瘦长鼻子深深地插在花中,呼吸着它的香味。
他还让博罗维耶茨基看了卧室和这后面的一间小房。
所有这些房间都布置得很讲究,各种家具的使用也很方便,到处都可以看到这是出自一个内行和很爱自己未来的妻子的人之手。
最后他们回到了客厅里,卡罗尔坐下后,十分惊异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很爱她。”他喃喃地说。
“爱,非常爱!你知道,我是怎么常常想她的吗?”
“可是她呢?”
“安静!……我们别说这个人!”默里对卡罗尔的提问有点发慌,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椅子上虽然没有尘土,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也扫了几下。
卡罗尔不说话了。他抽着烟,感到瞌睡沉沉,便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抽着烟,把眼睛闭上,或者通过窗子眺望外面蟹青色的天空,远处显露着许许多多工厂烟囱的黑色躯体。
催人入睡的寂寞笼罩了一切。
默里擦了擦手,把大衣穿好后,不断摸着他那刮得很干净的大腮帮,瞅着房里的地毯和外面野地里的白色小菊花。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的鸟儿。”
科兹沃夫斯基的喑哑的歌声在周围回响,附近低微的钢琴声也钻进客厅里来了,就象一滴滴甜美的露水叮叮当当落在他们的头上。
博罗维耶茨基不断抽烟,和瞌睡进行斗争,可是他感到他的手很沉重,便把它放在沙发的扶手上。
默里想的是他未来的幸福,他是寄希望于结婚而活着的。
他的细微的几乎和女人一样的心思,想的是如何摆放充斥这栋住宅的千百件细小的家具什物,只要这是为妻子安排的,他就高兴。
他想说话,可是他看见博罗维耶茨基已经睡着了,感到有点遗憾。他没有叫醒博罗维耶茨基,而把窗帘拉上,拿掉了博罗维耶茨基手中烧着的纸烟,踮着脚尖走出去了。
科兹沃夫斯基仍在唱歌和胡乱地弹着钢琴。
“你能不能唱一支爱情歌,但要很……喏,很热情的歌,我马上给你倒茶来。”英国人默里请求道。
“哪个歌剧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喜欢听爱情歌。”
科兹沃夫斯基非常高兴地开始给他唱着华沙的各种流行歌曲。
“你看,不是这个。我叫不出,因为我不很懂你们的语言,我想听的是要甜一点、美一点的歌曲。你唱得太粗声粗气了。”
“先生,这些歌我在华沙所有的沙龙里都唱过呀!”
“我相信,我说错了。这些歌很美,你再唱吧!”
科兹沃夫斯基从他那无穷尽的节目中,又低声地哼起托斯蒂埃①的歌曲来了,他不知疲倦地唱完了他会的所有的歌。他的细小而象金属一样清脆的男高音嗓门,虽然被有意地压抑着,却仍然十分动听。
①弗朗齐斯科·保罗·托斯蒂埃(1846—1916),意大利作曲家,流行歌曲的作者。——原注。
默里聚精会神地听着,他忘了倒茶,也忘了搓手和整理身上的大衣。他把他的整个心思都投入到对这一甜美的、热情洋溢的,但又很感伤的音乐欣赏中了。他由于听得出神,以致他的眼里渗出了高兴的泪花,他那猴子一样的长脸也激动得颤抖起来了。
第 六 章
正如马泰乌什对博罗维耶茨基所说,莫雷茨·韦尔特将近十一点才离家,他在展现于太阳光下的胡同里,与其说稳稳当当地走着,还不如说蹒跚前进。他在考虑一个如何赚钱的计划,所以对他路遇的躬身向他打招呼的熟人视而不见。他用那陷于沉思的迟钝的眼光凝视人们,凝视着这座城市。
“怎么办?怎么办?”他翻来覆去地想着。
太阳亮堂堂地照在罗兹城上,照在成千上万肃然屹立于礼拜天的静寂和晶莹沉澈的大气中的烟囱之上。这些烟囱由于没有被烟熏黑,蔚为铁锈色,好似一条条大的松树杆子,受到春天蔚蓝色的潮湿空气的浸蚀,因而肿胀起来了。
一群群的工人在假日里,身上穿着浅色的夏季衣服,脖子上接着色彩鲜艳、惹人注目的领带,头上戴着帽檐闪闪发亮的便帽或者早已不摩登的高高的呢帽,手里拿着伞。这些人众象一条条绳索一样,从大街两旁的巷子里被牵出来后,涌上了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聚集在人行道上频繁地活动着。他们对于一切形式的压迫都是安于接受的。女工们头上戴的是各种色彩明亮、奇形怪状的帽子,身上穿的是模特儿用的连衣裙,肩上披着浅色的围巾或者有筛孔的围布。她们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上面还涂着亮闪闪的发蜡,插着金发钗,有时还戴上假花。他们走路的步子细小缓慢,不断用手推开人群,因为她们害怕人们挤坏她们那过分浆硬了的连衣裙和在头上撑开的伞。这些伞就象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大蝴蝶,飞荡在这条流动着的灰色的人河上。这条河里由于不断增加从街旁小巷子里仍在拥来的新人潮,还在继续膨胀。
人们把眼睛瞭望太阳,呼吸着他们感觉到的春天的空气。由于身上假日服装的纠缠,他们走起来很不灵便。对这街上相对的寂静、自由、星期天的休息,他们也不善于利用。一双双凝视着某个目标的眼睛在受到太阳光的照射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们的脸有的呈粉白、有的呈黄色、有的呈灰色和土色,大都陷下去了,没有血色,由于工厂对他们敲骨吸髓,使他们看起来更加可怜。这些人不是站在商店廉价货的展销部前,就好象一道道流水一样,流到小酒店里去了。
雨水汇成了一道道溪流,从屋顶上、从破烂的檐道里、从露台上流下来,洒泼在过路人的头顶和泥深路烂的人行道上。昨天下午的雪也溶化了,浸湿了许多庭院和房前的地方,在蒙上了一层煤渣的墙上,挖出了一道道长长的黑色的沟道。
大街的砖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上面覆盖着许多粘糊糊的烂泥,在过路马车的践踏下,向人行道和散步的人不断地喷溅着。
在象一条大带子一样一直延伸到了巴乌达的街道的两旁,立着一排排紧靠在一起的房屋和类似意大利城堡的庭院。在庭院里面有棉花仓库,是普普通通用砖砌的,有三层,上面的灰土已经脱落了。里面还有一些完全巴罗可式的房子,它们的铁露台镀上了金。这些房子虽然有些倾斜,仍然十分美观,在它们的壁缘上画满了长翅儿童的画像,通过窗子,可以看见里面一排排织布车床。一些斜到一边的小木房聚集在一栋纯粹用柏林文艺复兴形式建成的宫室一侧。这些房子的屋顶是绿色的,上面长满了青苔。在它们后面的广场上,耸立着一群工厂和它们魁伟的烟囱。这座宫室是用标准的红砖砌成的,它所有的门框和窗框都是石头做的,它的山墙上还有一幅大浮雕,雕画着人们在这里从事劳动的图像。在宫室的两旁,还有两个售货亭子。亭子的一边有两座塔,它们通过一条非常漂亮的铁栏杆和宫室分隔开了。在栏杆的后面,就是工厂高大的围墙。这里还有一些十分高大、美观的房子,很象博物馆,但它们都是存放货物的仓库,其中一些具有各种形式的装饰。在楼下,一些文艺复兴式的女人雕像承托着一道古德意志式的砖砌的走廊。上面第二层楼的建筑采取了洛珂珂的形式,在它的窗子的包边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显得美观。这些线条一直伸到那鼓出来如同线轴一样的阁楼上才终止。房子其他一些墙壁有如庙宇一样的庄严,上面的大型缀饰虽然粗糙,但仍十分富丽堂皇。壁上挂着的大理石牌子上,还镌刻着一些金字:“莎亚·门德尔松”、“海尔曼·布霍尔茨”等等。
这是一个泥瓦匠们运用一切形式建筑的集中地。这里到处耸立着塔楼,雕塑品把什么都一层层地包围着,可是它们又不断被成千上万个窗子分隔开了。还有许许多多石头砌的露台、阁楼、石雕女人像,它们的样子颇似屋顶上的栏杆。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门前,身穿仆服的守门人躺在天鹅绒沙发里打瞌睡。街上的泥泞就象那可怕的粪水一样,通过一些沟道,流到了院子里。在一些办公室、仓库和简陋的小商店里,放满了肮脏的七零八碎的物品。在高级旅馆、餐厅或下等酒馆门前,有一些穷人在晒太阳。百万富翁乘坐着用美洲马拉的漂亮的马车奔驰在大街上,这种马车每辆价值一万卢布。可是那些踯躅街头的穷人却处于绝境,他们那发青的嘴唇和锐利的目光反映了他们永远遭受的饥饿。
“一座漂亮的城市。”莫雷茨站在梅耶尔市场的一个角落上喃喃地说着,他的两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望着这挤满了街道两旁、象许多无限长的堤坝一样的一排排的房屋。“一座漂亮的城市,可是我在这儿能够挣得什么呢!”他感到烦恼地想着,走进了街角一家已经挤满了人的糖果店。
“咖啡!”莫雷茨占了一个空位子后,对到处奔跑着的小伙计喊道。他无意识地看了一下最后一期《柏林交易所信使报》①,又陷入了沉思。他想着从哪里可以搞到钱,如何安排这几小时前和他朋友一起洽商的棉花生意,才能赚得更多的钱。
①这个刊物自1869年出版。——原注。
马乌雷齐·韦尔特是罗兹最典型的投机家。如果有一桩生意他自己干得很顺手,可以赚很多钱,就是危害朋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干。
在他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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