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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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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如果我触犯了你的话。”
  “我信了谣言,因为我是以罗兹的观点来看你的。可是现在我相信你,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我的看法会使你感到痛苦。”“我没有搞欺骗,因为我的情况不容许,也没有对象。”他说道,可是面对库罗夫斯基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他很生气。
  他叫人送来了一瓶酒,自己一杯杯地喝着。
  “遗憾的是,我没有生活在一百年前。”他以不寻常的语调说道。
  “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在世界上能玩得更痛快。一百年前的世界还是好的。那时候还存在强毅的个性和火一般的激情。如果是罪犯,那就是象丹东①、罗伯斯庇尔②、拿破仑这样的大罪犯;如果是卖国贼,那就是出卖全体人民的卖国贼;如果是贼,那就是窃国大盗。可是今天怎么样呢?掏钱包的小偷和用小刀捅肚子的罪犯。”
  
  ①乔治·雅克·丹东(1759—1794),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活动家。
  ②罗伯斯庇尔(1758—1794),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政府的首领。
  “在那个时代,你没有必要开化学工厂。”
  “我会有另外的工作,我可以帮助罗伯斯庇尔们砍掉吉伦特派①的头,然后帮助丹东和巴拉斯②砍掉罗伯斯庇尔的头,剩下的叫他们用棍子打死、然后扔去喂狗。”
  “最后怎么样呢?”卡罗尔问道,他惴惴不安地瞅着库罗夫斯基,因为他发现他一面说一面闭上了眼睛,看来不完全清醒了。
  “最后自由、平等、博爱③太太会冲我的眼睛里啐唾沫。
  因为这一切都是荒谬绝伦,散发着臭气。我只有帮助伟大的④把坏蛋们从世界上清除掉。”
  
  ①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代表大工商资产阶级利益的政治集团,因其首领多出身于吉伦特郡得名。
  ②巴拉斯(1755—1829),十九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热月党首领之一。
  ③原文是法文。
  ④指拿破仑。
  卡罗尔拿起帽子笑了。
  “晚安!”
  “你就走吗?你才坐了一个半小时。”
  “你算得这样精确?”
  “我怕时间耽误得太多。好啦!蠢话已经说够了。下个星期六我等着你,等着你们所有的人。”
  “下星期六我打算到我的女友那儿去。”
  “你派一个代表你的人去吧!自己星期天再去。我一定等着你。”
  卡罗尔来到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可是他比以前更心烦和百无聊赖了。
  他唯一的所得,就是他那内心深处感到的不安和良心上的自责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刚才在库罗夫斯基家里的情景在他的心中还隐现着,他有时甚至忘了自己,在他的脑子里回响着库罗夫斯基许多自相矛盾的话,他急忙揣摩这些话。
  他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因为他急于想吃点东西,便走上了去“胜利”餐厅的道路。
  餐厅里几乎没有人,是因为戏院刚开始演出。
  堂倌们在一个面临大街的阴暗的大厅里打盹。布姆—布姆在两个最大的和十分明亮的厅里徘徊,咯吱咯吱地弹着指头,理着夹鼻眼镜,不时还在房中间停一下,用他一双突出的、毫无表情的眼看着电灯。
  在小吃部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和壮实的男人。他的斗不大,还歪到了一边,头上盖着一层蓬松的黑发。那深深扎在眼睛里的两个小小的黑瞳孔熠熠生光,把他的渲红的面孔也照亮了。在脸上还画着一道宽阔的嘴,两片嘴唇卷得很高,就象贴在青色线轴上的棉絮一般。
  布姆—布姆来到了小吃部前,舔着闪闪发亮的嘴唇,吹着斜到了一边的黑胡子,擦了擦桌布;然后他便和一个站在他跟前的矮个子的人低声说起话来。这个矮个子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块夹肉面包,擦着他的由于脂肪过多而好象肿起来了的眼睛,与此同时,他的胡髭、鼻子和眉毛也随着动起来了。
  “我亲爱的少爷!这酒再给我来一杯,好吗?请太太倒酒来,来一点青菜酱、鞑靼牛排,好吗?我们两人就可以吃得不错了。”
  他们敲着地板,尽情地喝酒。
  “我亲爱的少爷,再喝了这三杯,怎么样?”
  卡罗尔从院子走进了房里。在堂倌把食物给他送来后,他开始翻阅最近的报纸。
  布姆—布姆不一会儿也跟在他的后面,走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来到了他跟前,两只脚使劲地跳了几下,便象患脊髓痨病人一样,浑身直打哆嗦,他的夹鼻眼镜也不时掉在他的胸脯上。
  “晚安!经理是稀客!”他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一双没有神色的鱼眼睛盯着博罗维耶茨基。
  “我住得很远。”卡罗尔回答很简单,用报纸遮住了自己的脸,表示叫布姆—布姆快点走开。“这是为什么?”布姆—布姆走到他跟前后,马上问道,同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啊!经理的胳膊和背上有几根蓝线。”
  布姆—布姆开始从卡罗尔的身上扯下这些线,可是他的动作使人看来就好象这些线长得永远也扯不完似的。
  博罗维耶茨基照了照镜子,可是他却什么也没瞅见。
  “今天所有的人好象都被什么缠住了一样。”布姆—布姆嗫嚅地说,“你身上还有线。”
  他继续从他的身上扯着这些幻想的线,把它在手里缠了缠后,便扔在地板上,然后再扯。他的一双眼睛也不自然地动了起来,可是他除了这些缠在博罗维耶茨基身上的蓝线卷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卡罗尔心烦了,便指着布姆—布姆的头,按铃把堂倌叫了过来。
  堂倌拉着布姆—布姆的胳膊,把他扶了出去。
  布姆—布姆没有抵抗,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只不过仍不停地做着从卡罗尔身上扯下一把把线往地上扔去的动作。
  这个场面给博罗维耶茨基留下了不愉快的印象。他迅速吃完后,就出去了。在经过小吃部时,他没有再遇到布姆—布姆。只有那个高个子依然坐在桌旁,大声舔着他的舌头,嘴里噙着一块牛肉排,在不停地唠叨。
  “手,给我这只……手,亲爱的少爷小心!只要干,就会……成功。”
  他旁边的一个矮个子没有回答,因为他的嘴里塞满了肉,他的脸在迅速地努动着。
  博罗维耶茨基来到梅耶尔商场附近街道的一个角落上,他在一盏路灯下又看见了布姆—布姆,他走得很慢,依然在缠着他想象的这些线,他对着路灯缠,对着过路行人缠,对着房子缠,对着空气也不停地缠着,还不时地在头上乱抓一顿,他以为在整个大街上都布满了线,就象蛛网一样。他要把这些线拉得紧紧地,把它们都扯断,可他有时反而感到自己象被这些线扯碎了似的。
  “神经病①!”卡罗尔喃喃地说着,给了布姆—布姆一个耳光,便往家走去。他打算回家后马上睡觉,要利用一切时间把觉睡够。
  
  ①原文是拉丁文。
  马泰乌什在拉手风琴,因为在长长的、阴暗的穿堂里,邻家的几个仆人在兴致勃勃地跳着华尔兹舞。
  卡罗尔来后,停止了他们的娱乐,把马泰乌什叫到了自己的住房里。
  马克斯·巴乌姆不在,只剩下在他走后嘘嘘响着的火水壶。
  他叫仆人把床抬了过来,告诉他们在穿堂里要保持安静,因为他喝完茶后马上就要睡觉。
  可是他并没有睡,因为在周围安静了后,烦恼就象厉害的痉挛症一样攫住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脱下了衣服,但他没有睡,开始翻阅一些纸张,不高兴地把它们往桌子上扔去;然后再去看马克斯的房间,那里的灯已经熄了,房间里没有人。
  他再去看大街时,街上很静,就象在节日活动之后已经沉睡了一样。
  整个住宅都笼罩着寂静,令人感到压抑的寂静。他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是寂静和空荡荡的。
  他不能长时间地忍受这种孤独,于是急急忙忙把衣穿上。这时候,不管是不久前因艾玛而使他感到的痛苦,还是决定如何改变他的生活方式,他都忘了,他要到露茜那儿去。




第 十三 章

  第二天午后,博罗维耶茨基已经清醒,在经历了昨天夜里的感情冲动之后,他现在完全平静下来了。他除了感到自己十分可笑外,没有别的。他觉得他应当以清醒的头脑兴高采烈地去迎接这沉醉于阳光、温暖和已经来到的春天的欢乐中的罗兹的星期天。因此他决定去米勒家拜访。
  他的准备由于过于琐细,使马克斯也感到不耐烦地唠叨起来。
  “你是一个喜剧中的情夫!”
  马克斯的情绪今天本来不好。
  他回到家里已经很晚,第二天起床也很迟,直到午后两点他才起来,起来后就在房里找鞋,他找遍了房里的每个角落,可是没有找到。然后他开始穿衣,所有的衣服又不合身,因此他气得把被褥和衣服扔得满地都是,把它们乱踩,还不停地咒骂马泰乌什,责怪洗衣妇不该把他的衣领烤坏,埋怨鞋匠在修他的鞋时不该在中间留下一个尖尖的钉子。可是他把这一切对马泰乌什说了后,马泰乌什却反而骂他说得不对,皮鞋中软绵绵的,象天鹅绒一样。
  “连一粒尘土,一根小刺都没有。”
  “你是个猴子,明明扎了我,你却说什么也没有。”
  “我把指头伸进去了,没有发现什么,后来我又伸进手去,也什么都没有。”
  “你把舌头伸进去舔一舔,就会有我的脚伸进去时的感觉!”他吆喝道,把鞋脱下来交给他。
  “哼!我和你不一样,在这个地方不长舌头。”这个机灵的仆人生气地说了之后,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便愤愤地冲了出去。
  马克斯走到窗边,借灯光的亮用火钩在鞋里乱搔。
  “为此你就这样不高兴?”博罗维耶茨基把手套收起来后感到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魔鬼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昨天库罗夫斯基浪费了我整整一个晚上。他在家,可是不接待客人,只留了一个……猴子!我回到家时很生气,幸好晚饭还吃得不错。
  但愿闪电把世界上所有的皮鞋都烧光,把所有的鞋匠都烧死。”
  他把皮鞋在地板上敲得啪啪直响,将火钩扔到炉子下面,急忙开始脱衣服。
  “你要干什么?”
  “睡觉。”他不高兴地说道,“见他妈的鬼,鞋我不穿了,太扎脚。这个畜生烧坏了我的衣领,家里成了地狱,这一切够受的了。马泰乌什!”他满腔怒火地吼着,“如果谁来找我,你就说我今天不在,听见没有。”
  “知道了,如果这……这个名叫安特卡的小姐来了呢?”
  “把她赶走,如果你叫醒了我,我要把你的脑袋来一个大翻个,把你的嘴巴撕成棉絮一样,叫你的情妇再也认不得你。
  你去把电话机包起来,把火水壶和所有的报纸给拿来。”
  “你们这儿怎么啦?”卡罗尔问道,可是他对马克斯的这种度节日和星期天的方式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因为这里是经常如此的。
  “怎么啦?从明天起,每个工作日我们就要减少百分之二十五了。季节萧条,仓库里堆得满满的,东西卖不出去。期票到了期不付钱。再者父亲不象早先那样,减少工作日的钟点,或者解雇半数的工人,他现在只知道哭了,说什么如果这样,这些穷苦人就会没有饭吃,就会找各种各样的恶棍流氓去借钱。一年后他自己也会没有饭吃,如果他喜欢这个,就让他去寻死吧,可是我这样苦着该怎么办呀?”
  “一半的工厂降低了工资,解雇了工人,压缩了生产。这个我是昨天在恩德尔曼家里听说的,他们说得很详细。”
  “让魔鬼把所有的都抢走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不要把我的给拿走,让我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大觉。”
  他于是蒙上了被子,气冲冲地把脸对着墙壁。
  “你父亲一定很为你担心,我对他也很表遗憾。”
  “你不要对我说他了。我很火他,我可以把他白白地送给任何人。”他吆喝着,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老笨蛋,他做起事来就象一个工人,只知道卖傻劲,大夫要他,甚至命令他今年去埃姆斯①休养,他也没有去。好,经过这一番苦干,所有的车床才算安装起来,可昨天贝尔塔的丈夫又来了。这个可爱的弗里茨·韦尔要找他借钱,老头儿差不多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给了这个流氓,然后他对妈妈说,他现在感觉很好,不用到海滨去了。我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因为我拯救公司的信心已经没有了。四十年的劳动,他老老实实挣得了这些钱,现在他却要自寻绝路,我不得不把他的钱当作自己的钱收起来了。”
  
  ①埃姆斯,德国著名的休养地。
  “你这还说得太早,他还可以坚持很长时间呢!”
  “工厂开不到一年,就要关闭了,因为原料不足,如果工厂倒闭,老头是恢复不起来的!他只会和它一起死掉,我知道他。谁若坚持以手工业和蒸汽机竞争,就应当马上把他送到疯人院去。”
  “真的,这种疯颠症怪得可笑。”
  “对外国人来说,是可笑的;对我们来说,却是可悲的。特别是现在,当整个罗兹动荡不安的时候,当一些强有力的公司甚至也无法开工的时候,当破产在全罗兹散发着臭气的时候当大家都在冒险,不知道给谁可以提供贷款谁不可以的时候,更是如此。你想想看,这么多年来我们是怎么生活的?我们不是靠做被子和僧衣来维持生意,这个楚克尔已经会了,他们的货物售价还低百分之五十,我们靠的是生产红细布,红颜料,这个至今是谁也不会的。只有红布的买卖才好做,它的价格高,如果生意做得最好,把什么都可以和它一起卖掉,这样可以得百分之十的红利。一个小摊子对我来说已经不够了,如果你不想很快办工厂,我虽然什么也没有,一个人也要办,什么都不怕。我如果破产,那就破产吧!至少我有什么可以干的。”
  他又躺下了,把被子包着耳朵,没有说话。
  “季节不好,危机已经提上了日程。除了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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