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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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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华盖,然后他低下了头,扯了扯胡须,急急忙忙看了看那躺睡着他的对手和敌人的灵柩。
虽然他曾多次表现出对布霍尔茨疯狂的仇恨,希望他早点死去,可是现在他对他的死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在布霍尔茨死后,他感到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地统治着这个罗兹了。他对本霍尔茨死后留下的工厂无人照管也表示遗憾和同情,这种同情是和他担心罗兹的棉纺织业遭到破坏联系在一起的。
莎亚看到周围好象都是空荡荡的,他宁愿和布霍尔茨一起死去,他以为这样他过去长期在竞争中形成的嫉妒心理也可以一同死去。
他现在无需对人表示仇恨。
他甚至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处于现在这种思想状态,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这是布霍尔茨!”他瞅着这台灵柩,心里很不安宁,很不愉快。
“门德尔松!你知道棉花的情况怎么样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基普曼,你去和斯坦尼斯瓦夫说吧!”
“还是读读官方的报纸好些。”基普曼高声说。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却来找我谈棉花。”
“这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布霍尔茨比你大,他死了,你还可以活很久。”
“算了吧!基普曼,你在说一些叫人讨厌的事。”他不高兴地说道,两只眼睛却望着那活动在整个大街上的万头攒动的人群。
“斯坦尼斯瓦夫,你知道鲁莎在哪儿?”
“她和格林斯潘们在一起,马上就会跟在我们的车后了。”
莎亚从车窗里探出了头,看着女儿笑了笑,又急忙地缩了回去,长时间没有说话,连他的同伴也不敢去打搅他。
鲁莎和梅拉、维索茨基、老格林斯潘一同坐在一辆由两匹好马拉着的敞篷马车里。
小姐们默不作声地注视人群的活动。格林斯潘要和维索茨基谈论棉花市场的情况,可是维索茨基却只应付了几句,因为他正在注意看着梅拉,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脸上也显得红润。
“这一次也太多了,帝国生棉的进口税太高,比经过加工的成品的税收还高。我对你说,这好象是打在我们所有人身上的一根闷棍,半个罗兹就此完了。哎哟!在这样的时候,我也很难说什么了。”他表示痛恨地啐了口唾沫。
“棉花的价钱好象涨了?”
“这有什么!棉价的上涨可以象跑火车一样地快,也可以象升气球一样慢。这虽不妨碍它的生产,可是罗兹就要倒霉了。”
“我不知道这一切现象产生的原因是什么?”维索茨基说道,他想同时听到小姐们的谈话。
“你不懂吗?……这很简单,就象一个普通的强盗抓住了你的衣领,对你说:给我钱。他对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没有钱,这是一种肮脏的投机。科恩先生,你怎么样?”他对列昂·科恩说道,把手从马车里伸给了他。
科恩握了他的手,继续和一大群年轻人走在一起。
“哈尔佩恩先生,你听我说,布霍尔茨这是第一次破产,他失败了——可是他还会有办法的。哈!哈!哈!”他逗趣地笑了。
“科恩先生,死,这不是快乐的事!”哈尔佩恩感伤地说道。他今天心情不好,虽然和大伙走在一起,可是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喘着气。一忽儿,他躬下身子,拍了拍礼服上的尘土,由于烦躁,全身都感到很不舒服,特别是手里那把从不离开的伞好象总是不见了,当他找到它后,便用衣襟把它擦擦干净,然后仔细看着这些参加葬礼的百万富翁们的面孔,陷入了沉思。在队伍经过新市场,开始拐弯走上孔斯坦蒂诺夫斯卡大街后,他对走在他旁边的梅什科夫斯基说:
“布霍尔茨死了,你知道吗?……他有工厂、有百万家财,他是一个伯爵,死了!我什么也没有,期票在外面明天到期,债户都不还我钱,可我还是活着,慈悲的主呀!”
他的说话声中表现出无限的感激之情,他至今十分伤感的脸上也显露出了快乐的神色,这是他意识到自己仍然存在而表现的高兴。
“一个小丑嫌少,但一个小丑也嫌多。”梅什科夫斯基说完后,自己留在队伍的后面,他想和科兹沃夫斯基走在一起。科兹沃夫斯基也象平日一样,头上戴一顶高筒帽子,嘴里咬着一根小棍,下身穿的短裤衩一直到髋骨都是皱的。他跟在那走得很慢的马车后面,注视着所有的女人。
“梅什科夫斯基,你知道吗?这个红头发的门德尔松太太打扮得很摩登,她的眼里有一个精灵鬼。”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喝啤酒去,我看到这百万富翁的示威之后,嗓子已经干了。”
“我要到墓地去。你知道吗?我在一辆马车里发现了一个小美人。我看了她一次,她也在瞅着我;我再看她时,她还在瞅我。”
“好,你如果第三次看她,她还会瞅你的。”
“那当然。可是如果她再看我,她的一双眼睛就会好象涂上了油膏,要把我沾住。”
“祝你健康,不会有人用鞭子把你从她那里赶走的。因为你知道,在罗兹是没有人看你的。”
他离开了霍恩,又来到他的一些认识的人中间。如果谁邀他一起去喝啤酒,他会对他表示不乐意的眼色。
“你听到过关于棉花的行情吗?科恩先生!”
“我在这上面一定要挣几个钱,霍恩先生。”
“有人说布霍尔茨为了公益事业留下了很大一笔财产,这是真的吗?”
“你在说笑话吧,布霍尔茨没有这么蠢!”
“韦尔特,你好吗?”库罗夫斯基看到莫雷茨后喊道。
“就象今天的棉花一样。”
“这就是说很好。”
“太好了。”莫雷茨·韦尔特和熟人打了招呼,着重地指出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你看过关于改变关税的声明吗?”
“三个星期前我就记住了,三个星期前。”
“别吹牛,这个声明在两天前才公布。”
“我不管这个。”
“安静!”有人在旁边叫道,因为莫雷茨的嗓门太大。
大家沉默了一会。牧师提高了唱歌的嗓音,好象在叫合唱队和乐队回答他的问话。而合唱队和乐队的声音由于被路旁的高墙挡住,也显得更加洪亮。
“为什么你知道这种情况,却没有利用它?”
“我没有利用?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问问我和博罗维耶茨基在仓库里有多少棉花,在站上有多少棉花,这几天还会有多少棉花从汉堡来,我可以给你说出的普特将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你很机灵。莫雷茨,你就不用积累了。”
“我还要积累,因为我必须有一笔象办布霍尔茨葬礼这么多的钱。”
“博罗维耶茨基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在我们走进市场时,他还和我们在一起。”
莫雷茨·韦尔特望了望周围,可是他哪里也没有看见博罗维耶茨基。因为博罗维耶茨基现正站在露茜马车的跟前,而露茜由于小街狭窄,人多挤不下,她不得不和其他一些人仍停留在市场上。
“卡尔,过来点!站近点!”露茜喃喃地说道。
“这样好吗?”卡罗尔把半个头伸进了马车的窗子,也问道。
“这样好吗?”她使劲地吻着他的耳朵,低声地说。
“很……”
他缩回了头,将一只胳膊靠在马车的木柱子上。
“为什么他们站着不动?”陪同露茜坐在马车里面的姑妈抱怨道。
“我要和你告别了。”
“再等一会儿吧,把手伸给我。”
博罗维耶茨基望着站在一条线上的一排马车,把手慢慢地伸给了她,同时用这个动作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她把他的手拉了过来,马上放在自己的嘴边,使劲地吻着,并且还用自己的指头摸着他的胡须和脖子。
“疯子!”他说着便离开了车窗,和马车保持了在朋友交往中所许可的距离。
“我爱你,卡尔!你今天一定得来,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她低声地说道。她的绛红色的嘴在燃烧,并且已经伸了出来象要和人亲吻。她的眼里也闪出了熠熠光芒。
“女士们再见!”他高声地回答道。
“我的丈夫明天会来,你不要忘了我们,要来!”
“我来。”他喃喃地说着,严肃地行了个礼。
他找到自己的朋友们后,马上来到了莫雷茨跟前。
“我们从墓地回来后,马上就去火车站,怎么样?”
“棉花早晨已经到了。你有钱吗?”
“有,我想马上就买。”
“你什么时候脱离克诺尔?”
“我现在完全自由了,明天要去仔细地看一看我的厂房建筑。”
“好,因为我约定了一个技师明天来,这样过几天就可以盖起来。”
“马克斯在哪里?”
“她的妈妈病得很厉害,怕是我们还要送一次葬。”
“死也有好的一面。”库罗夫斯基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不过是无稽之谈,照这么说,就可以从地面上清除一切需要和不需要的东西了。”
“那么人们今天就白歇一天。”
“你错了。克诺尔事先说了,今天要扣工人半天的工资。
他说,他们能有一天的休息,应当感谢死者。”
“这样克诺尔他们能把为布霍尔茨用去的埋葬费捞一部分回来。我死的时候,在遗嘱中也要叫我的继承人这样做。怎么样?梅什科夫斯基,您是怎么想的?”
“这很愚蠢。”
“您不用担心,有您没有您人们也都会这样去做。一个人死了,怎么办,正如《旧约·传道书》中所说:‘死了的人,毫无所知,也不再得到赏赐。’①死,这是消极的灵魂②。”
“我说的不是这个。布霍尔茨已经寿终正寝了。”他把手摸着喉咙,“我想去喝啤酒,没有人和我一道。”
①见《旧约全书·传道书》第九章。
②原文号法文。
“您不愿和我一起去,我马上就回家。”
“我也许还能找到一个人。”
他们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了。这时送葬的队伍走进了一条通向墓地的狭长的巷子,巷子两旁种着许多白杨树。
小巷的路面没有铺砖,上面却有厚厚一层黑色的泥泞,千万只脚踩上去,将它溅泼在周围所有的人和所有东西上面,因此也阻住了一半想从这里返回城市的人们的脚步。
一排排光秃秃的白杨树被风吹得直不起腰来,它们的树皮也脱落了,同时由于受到从工厂里通过一条深沟流过来的含有毒素的废水的侵蚀,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好似一个个十分丑陋的残废者,它们身上所留下的枯枝受到寒风的侵袭,则仍在十分可怜地索索发抖,给送葬的人群留下了不愉快的印象。这些送葬者不时唱出的洪亮的歌声响遍了城市周围侵透了水分的黑色的辽阔大地,响遍它上面一群群的树木、小房屋、砖窑和一些风车之间。这些风车就象一些可怕的蝴蝶,身上长满了刺,在蔚蓝的天空中,闪动着自己黑色的翅膀。
队伍缓缓离开了城市,散乱地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人们经过一些歪歪斜斜的简陋的房子后,低着头慢慢地走进了坟场的大门,然后在许多坟墓之间和小道上散开了。在大墙外面的一些光秃秃的树木和黑色的十字架之间,这时开始出现五颜六色的旗帜、点燃了的蜡烛和一长队一长队的人群,他们肩上扛着布霍尔茨的银棺材,身子在不停地摇晃。
寂静笼罩着大地,歌声消失了,说话声停止了,音乐声也静下来了;只听见人们的跺脚声和树木摇曳的沙沙声。钟声低沉地响着,显得十分凄凉。
在棺材旁开始奏最后一轮哀乐。第一个演讲的人站在一个高地方,庄严地回顾了死者的品德和功绩;第二个演讲的人以十分悲痛的、哭丧的语调表示和死者告别,为人类失去了这个保护人而悲伤;第三个演讲的人以死者的家属和他的不能得到安慰的朋友的名义对死者说话;第四个演讲的人以站在死者周围的这些穷苦的人们、这些由于他的死而受到生活威胁的劳动者的名义对死者说话,因为死者在世时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慈善家。
在人群的头上响起了一片低沉的呜咽和叹息。千万只血红的眼睛在闪闪发光,万头攒动的人海好象掀起了一层层的巨浪。
仪式终于结束了。灵柩所安置的坟坑做得十分讲究,它被安放在一个形状象王位一样的高地上。死者通过金格子窗,在里面似乎还可以看到被大烟雾笼罩的城市,可以听到成千上万的工厂的轰隆声和人们所唱出的雄壮的生活赞歌。
一排排工人源源不断地走过这个王位,在大理石的阶梯上献上花圈,表示作为一个奴仆对主人的最后的敬意,便慢慢地散走了。最后,只剩下这个已经死去的罗兹国王仍然睡在安放于一堆堆花环上的银棺材里。
只有斯塔赫·维尔切克没有等到最后,他在听到钟声后,便喃喃地说道:
“这是一个快乐的游行。有这么多的百万家财,却死去了!”他表示厌恶地啐了口唾沫,便和一直保持沉默、不断喘着气的尤焦·亚斯库尔斯基走在一起了。
“你干吗要哭?”
“我觉得很难过。”尤焦喃喃地说道。他全身冻得直打哆嗦,便把一件由学生时代的军衣改成的破烂外套紧紧裹在身上。
“尤焦!辞掉巴乌姆事务所的工作吧!我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我要你,你在我这里可以得到锻炼。”
“不行,我必须在巴乌姆那儿工作。”
“可是他天天卧病,你别傻了,我给你每月可以超过五个卢布。”
“不行,他现在情况不好,他的事务所里现在几乎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能离开他。”
“你真蠢。如果我象你这样多情的话,我就会和你一样,脚上没有鞋穿,一辈子给所有的人当奴仆。”他向他投去轻蔑的一瞥,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上和他告别了。“穷苦的人呀!他们在工厂里只知道忍辱含垢。”他表示惋惜地想着他们。
可是他知道他自己如果处于较低的地位,是不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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