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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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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指的既不是你,也不是梅拉小姐,我是想起什么说什么的。你以后结婚这么阔气,我很高兴。”
  他又恶毒地冷笑了一下。
  莫雷茨砰地把门一摔,对卡罗尔怒火万丈,气得飞跑了出去。
  盛怒之下,他竟冲着从地基中排水的工人们吼叫起来。
  “滚开,土包子!你们磨洋工,打昨天起水一点不见少。”
  “这是从何说起呀?”一个工人问道,声音相当大。
  “你龇牙,龇什么牙,你冲谁龇牙?混蛋,我马上开除你。”
  “滚蛋,癞皮东西,趁早?瞧我砸烂你的狗脸,让你回家都找不着道走。”一个泥瓦匠把拳头伸到他鼻子下面,低声叫道。
  莫雷茨急忙后退了几步,大喊大叫起来;待卡罗尔闻声跑到工人中间来时,马克斯也从纺纱车间飞跑出来了。
  莫雷茨咆吼着,要立即开除那个工人,因为他侮辱了自己。
  “别嚷了,莫雷茨,少管闲事。”
  “怎么是闲事?我有权管,跟你一样。”他又嚷了起来。
  “就算暂时有权吧,也不是骂工人的权利呀;你骂人完全不对。”
  “什么‘暂时’!我有一万卢布,就有权跟你一样。”
  “别这么嚷,当着工人的面,你还想吹嘘你的一万卢布?”
  “我说什么话,用不着你教。”
  “你要是会说人话,就用不着瞎嚷嚷。”
  “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你爱嚷就嚷下去吧。”卡罗尔讨厌地叫了一声,就回了事务所。
  莫雷茨又冲马克斯连续叫骂了一阵。他在快步走开时,还大声威胁说,这儿得实行新规定,这么下去不行,卡罗尔盖的不是工厂,是宫殿。
  “格林斯潘家小姐的陪嫁费到了手,说话就气粗。”卡罗尔对马克斯说;可是他后悔自己不该发脾气,因为他指望着莫雷茨的钱;那笔钱是绝对需要的。
  “有多少次了,我一发火就办蠢事。”
  莫雷茨对卡罗尔含沙射影叨咕梅拉的艳史,虽然感到厌恶,但他也有象卡罗尔那样的感触,甚至比卡罗尔更后悔自己不应生气;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他打算去见博罗维耶茨基,可是又不敢马上去,便决定晚上再去,因为这时候已经六点多了。
  凯斯勒的马正在事务所门前等候,他回了家,换了身衣服,立即吩咐马车快快穿过城市。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柔软的座位上,连着伸懒腰,对路遇的熟人漫不经心地点头致意。




第 十四 章

  凯斯勒住在城外好几俄里远的地方,靠近大染色厂,他是厂主,又是凯斯勒和恩德尔曼公司的董事长和经理。
  这是一座宫殿,更可以说是一座罗兹哥特式的小城堡,兀立在以挺拔的松林为背景的山顶上;在它前面的一片相当陡峭的山坡上,有一个郁郁葱葱的英国式大公园,迤逦铺展到了把一个木栅栏圈起来的湍急的小河旁;小河在长满柳树和榛子树的深深的山谷中流过。
  公园右侧,在一些树木之后,露出了染色厂的烟囱和厂墙;左面远远地展现出散建在小河两岸坡地上、河谷谷底、果园和草木丛中的灰色草房。
  “你住得象一个真正的罗兹伯爵一样。”莫雷茨在宫殿前面下车后寒暄道。
  “我能作到哪步就作到哪步,在这个野蛮的国家里弄得象样子点儿。”凯斯勒说着,把他领进住宅里面。
  “正碰上请客吧?”他问道,因为凯斯勒穿着燕尾服,打着白领带。
  “哪里,我没来得及换衣裳,正忙着接待几位同行……”
  “已经来人了?”
  “有威廉·米勒,专程从柏林来的,背着他父亲。有奥斯卡尔·迈尔男爵;有马丁,你认识他吗?一个乐呵呵的法国佬。还有罗兹和柏林的咱们的几个朋友。当然啦,还有一部份稀罕物儿……”
  “有意思。准有给贵府增光的人吧?”
  “你看吧……”
  宽阔的露台面对着小河,现在变成了夏日客厅;全部贵客都已入座。
  颜色斑驳的草茎编成的华丽的印度席子铺在地板上,家具都是金边竹子编制的,盖着丝绸护面。
  游廊的隔扇是用穿上彩珠的中国线帘作成的,珠串没有连成一片,光是上端一头接在宽阔的金色横梁上;帘子从那儿象发浪一样流泻到地板上,象彩色玻璃一样五颜六色,风一轻轻吹动,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
  莫雷茨向大家行礼致意,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你喝什么?我们都喝香槟酒乘凉呢。”
  “好的,喝香槟。”
  片刻之后,仆人把酒送来了;莫雷茨后面是卓希卡·马利诺夫斯卡,她给家里增了光,亲手斟酒,坐在他身旁的一把摇椅上。
  整个游廊充满了一片寂静,因为在场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那张美丽的脸、裸露的双臂和整个发育极为匀称的苗条的身躯上。
  这些贪婪的目光使她觉得困窘,可是正因为如此,反而在她的一张十分动人的脸上增加了几分妩媚,敷上了一层绯红。
  “你摇摇我的椅子。”她吩咐莫雷茨。
  “你以为这对我是惩罚吗?”他轻声说,又托了托眼镜,因为他挺高兴。
  “对你怎么样,我没想过;我不过是想摇一摇。”她口气相当肯定地说,于是通过没有挂窗帘的一侧露台眺望公园。公园沿倾斜的坡地延续到了闪烁银光和蓝光的小河边;河的对岸是一块深绿色的草地;在更远的地方,田地又扩展到了山上,深绿浅绿浓绿淡绿的庄稼把它分成一条条的。
  “出去散散步好吗?我陪大家去看看公园,动物园。”凯斯勒说。
  除了米勒,大家都走了。
  “我不想动……路上太累了……”他解释说。
  “你信我的话吧,呆在这儿也白搭。”凯斯勒轻声说,还瞟了卓希卡一眼。
  “怎么?我并不想……”米勒马上反问,因为他的意图被人看破,要发火了,但是他并不注意。凯斯勒一走,他就凑到了卓希卡身边。
  “这个米勒还是个‘青年小伙子①’呢。”他对莫雷茨说,这时他们斜穿过了葱绿如茵的草坪,走在众人之后。
  “为什么②?”
  
  ①②原文是德文。
  “为了我的姑娘,他故意留下来,心想她会甩了我跟他去。”
  “女人的趣味有时候变幻莫测。”
  “可是常常喜欢钱多的。”
  “不一定,不一定。”他轻声说,因为他又想起了梅拉和维索茨基,“你在哪儿弄到了这样的姑娘?丫头不错嘛。”
  “怎么?你喜欢?”
  “苗条,让人觉得有点脾气……”
  “脾气太大,可又笨得出奇;我腻了。”
  他皱了皱眉,用手杖砍起灌木树梢来,过一会又更轻声地问道:
  “我可以让给你,要不要?”
  “建议真大方,可是我没法接受拍卖,我的钱太少……”
  “你完全错了。这是个波兰女人,她就要早晨、下午和晚上都爱她,忠于她,到最后娶她。告诉你吧,这是个蠢姑娘。整天整天地对我哭个没完,咒骂不休,还要变花样跟我闹,有时我不得不用特殊方法安抚她。”
  他闪动了一下眼睛,然后使劲用手杖扫了一下灌木丛。
  “你如果要她,就由我来办……我必须想个法子甩开她,我还要结婚嘛。”
  “在城里听说你……跟米勒家小姐?”
  “现在我的心在买卖上,还没定弦呢。无论如何,要是有人能让我摆脱这个姑娘,我就要对他千恩万谢。你要不要?”
  “噢,多谢你了,她爹和她哥哥,听说没受过好教育……
  恐怕要跟我动手……况且,我也要结婚了。”
  他们赶上了众人。
  凯斯勒把大家引到一个大铁笼前面,里面有一大堆猴子。他用一根长木棍,通过铁栅栏撩逗着猴子;猴子一见他就往深处窜,那根棍子更吓得它们魂不附体了;它们往笼顶上跳,攀着侧面的栏杆,愤怒而绝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逗得凯斯勒高兴地大笑起来,于是他更加起劲地拔弄它们。
  其他笼子里还有不少动物,可是几乎全部动物一见主人的面便吓得发呆,或者龇牙咧嘴。
  有一对没杂毛的顿卡黑熊,戴着漂亮的黄色脖套,这时被打得暴跳如雷,咆哮着扑向铁栅拦;所有的人都给吓得急忙后退,只有凯斯勒一步不动,而且还把脸向那血盆大口凑近了点,用棒子敲打着熊的张大了的强有力的下巴;他见它们虽然暴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得意之极。
  “它们好象是冲我甜言蜜语呢。”他微笑着说。
  他继续把客人带到在圈里漫步的鹿群那儿,他和鹿相处得很友好;然后又把客人带到狗圈,狗都变野了,向观望的人凶猛地扑去;可是他和狗的关系却很好,他走到狗群中间,任凭它们舔他的手和脸。
  最后请客人们观看尾巴美如彩虹的一群白孔雀。
  凯斯勒发出呼唤声后,这些孔雀立即开了屏,象扇面一样,成群地在如茵绿草上奔跑,可是在离观众很远的地方站住了,开始尖厉地呜叫起来,听着怪刺耳的。
  宾主逍遥自在地回到了客厅。
  暮色已经降临大地,山峦依然反映着西天晚霞的金光,但是在整个峡谷中已经飘起淡淡的雾纱,象青色的棉纱长带一样,飘浮,游动,间或被树顶和又高又尖的屋顶分割开。
  从河面、树梢、草丛升起轻微而单调的沙沙声,这声音有时也被嗡嗡掠过头顶的小金虫群的呜叫声淹没。
  灌溉水渠和池塘里的青蛙啯啯地合唱起来。
  潮湿而温暖的微风从暮色苍茫的远方吹来,送来了悠长而悲凉的钟声,好象为什么人送葬似的;那沉闷的回声在空气中颤抖、回荡,就象一块冰冷的金属板震动一样,然后便在森林的枝枝桠桠中、在宛如宫殿外面厚厚的围墙一样耸立的红色树干丛中寂然消匿。
  露台上已不见卓希卡,只剩下威廉·米勒还在安乐椅上摇晃。
  “怎么样,姿色不错吧,真的吗?”凯斯勒戏弄地问他。
  “不错什么……平平常常。”
  “你没跟她交交心?”凯斯勒问道。
  “连试也没试过。”他狠狠地回答,一面捏着右边的小胡子,好来遮掩他的窘态和有点绯红的脸。
  凯斯勒笑了一下,请他去吃晚饭,因为仆人们已经把门敞开,显出了一排陈设极为豪华的客厅。
  晚餐摆在一间圆形餐厅中,这座餐厅已经变成一个亚热带的花房,里面摆了许多棕榈和鲜花,中间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堆满了白银和水晶器皿,好象是珠宝展览台似的,放在台布和餐具上的玫瑰和兰花的束束花朵宛如宝石,色彩分外艳丽。
  一面窗下坐着在工厂中被记下了名字的两名女工,另外两个没有来;她们穿得非常阔气,却很呆板,一语不发,诚恐诚惶地张望着陆续进来的男人。
  在餐厅里,一些大胆的舞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逛来逛去。
  其中也有凯斯勒向莫雷茨提到的那些进口稀罕物,是米勒特意从柏林带来赴宴的。她们虽然有三个,可是吵吵嚷嚷赛过十个人,那粗俗不堪、嘁嘁喳喳的尖叫声充塞了整间大厅。
  她们打扮得花哨刺眼,身上还累累赘赘地挂着不少人造宝石,露着大半个肩膀和胸脯,满脸的胭脂粉;虽说如此,仍然是光艳照人,形体优美,线条匀称。
  晚餐拖的时间很长,沉闷乏味。
  人人都没有兴味,都太清醒;只有舞女们不时说出几句不登大雅之堂的话,大呼小叫的,还不断挑女工们的刺;女工们羞羞答答,惊惊慌慌,几乎给弄胡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吃东西,怎么周旋,眼睛往哪儿看。
  她们受卓希卡的指挥;坐在卓希卡身边的莫雷茨则开始用波兰话招呼她们,给她们鼓励。
  凯斯勒差不多一言不发,皱起眉头,缩着脖子,满脸不高兴地呆坐着,气呼呼地瞅着卓希卡跟莫雷茨又说又笑,他还瞅着仆人;仆人由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的威胁,又惊又怕,便急急忙忙团团转起来。
  他嫉妒起来了。他想立即把她轰走,现在,看她满面春风,一张脸喜兴、漂亮得出奇,还向那个男人凑去,看见她如饥似渴地听他说话,一阵一阵羞得绯红,还感恩戴德、风骚劲儿十足地为那个男人斟酒,他真嫉妒得发疯了。
  他本想把她叫过来贴着自己坐下,可是又耻于当众显出醋意,于是只好闷闷不乐地坐着,为这种强烈的感受和必须克制自己而感到焦躁。
  晚餐以后,众人回到客厅,客厅里的布置是东方式的:绸缎大沙发配着靠垫,摆在墙下,墙上贴了一圈绿色的丝绸料子,放出金色的光泽;铺满整个地板的地毯也是金绿色的。
  仆人们在沙发前摆上了低矮的小方茶几,把大批的酒瓶放在上面,然后拉开了演奏台上的幕布。片刻之后,上来一个小提琴四重奏乐队,开始演奏。
  所有的人都各寻方便,倒在沙发上,开始饮酒;马上,各种饮料和白兰地被羼在仆人们不断送来的咖啡里,咖啡过后,是大量各种各样的酒,不久,他们便喝得醉醺醺了。
  音乐奏个不停,舞女们都不见了,换合适的衣服去了;这时候,客厅中央又铺上了一张漂白漆布的大地毯。
  谈话热烈起来,嬉笑,俏皮话、玩笑话此起彼伏,女工们被从一个人推向另一个人,从一个人的手拉到另一个手里,被亲吻、乱摸、拥抱、灌酒;她们早已昏昏沉沉,受了音乐的刺激,便开始发狂;那音乐把烈火和疯狂注入了人的血管。
  “跳舞!”凯斯勒拦腰抱住已经酩酊大醉的卓希卡,她兴奋得每隔一会儿就在沙发上打滚、尖叫。
  舞女们双手高举着小鼓上场,几乎一丝不挂,因为除了什么也掩盖不住的轻纱外,她们什么也没穿。
  她们站在客厅中央,按节拍敲着小鼓,同时音乐也转入了最柔宛的曲调,几乎无法听见,而为舞蹈曲调伴奏的笛子则发出宛如鸟雀情歌般的深情声响。
  舞女们开始相当自由,软弱无力地跳起摇摆舞①;由于在舞蹈间歇时名副其实地灌进她们嗓子里的酒发生作用,由于笛声的作用,她们如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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