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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太莱夫人 [美]罗伯特﹒史密斯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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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渐渐平静下来的康妮说:“如果遇上这样的好马;我说什么也得买上一匹!”
  康妮故意嘲笑他:“都到了什么时代了;有钱不买汽车;偏偏要买马;你与莫里斯真是一对大大的怪人!”
  梅勒斯不屑地说道:“康妮;你真是少见多怪了。你不见时至今日;英王的仪仗队还有马队吗?马是人类的朋友;任何时候它的地位也不会降低的。”
  康妮反讽道:“这样说来;是得买一匹了;否则;我就要成为一个不合潮流的人了!”
  梅勒斯诡秘地一笑:“你倒是一个挺有自知之明的人呀!”
  在天亮以后;莫里斯不放心农场的事情;就草草地吃了一点饭;骑马回去了。爱丽丝还要留下两三天;待小爱芙琳完全脱离了危险再回去。
  晚上;梅勒斯与两名农工又去守夜;康妮与爱丽丝躺在床上;反正也睡不着;就作了一番长夜之谈。
  当然;又是男人和女人的话题。
  先是爱丽丝天真地问:“康妮;你是个读了好多书的人;你能否给我解答一个问题;那就是女人为什么离不开男人呢?”
  康妮沉思半晌说道:“这是哲学家、心理学家、性学专家或女权主义者们回答的问题;平庸如我者是没有胆量、也没有足够的知识来回答这样的问题的。既然你问到了我;我就姑妄言之;你就姑妄听之吧!”
  爱丽丝说:“你得说得通俗一些;我可是一个只会种地的庄稼人啊!”
  康妮说:“你的学问和本领大着呢!在你的面前;我只有当小学生的份儿。”稍稍停了一下;又说;“现在我就要开始瞎说了;爱丽丝;你就听着吧!我觉得女人也不是绝对离不开男人;只是上帝不让她离开。如果女人离开了男人;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荒山野岭、野草花木、湖泊河流;不成其为世界了;女人离不开男人的第一个理由;大概就是为了繁衍人类本身吧?然后才是性的需要和感情的需要。爱丽丝;你不觉得和莫里斯做爱是美好的吗?我们作为女人;性爱就和吃饭穿衣一样是不可缺少的。这个理由虽不是冠冕堂皇的;却是实实在在的。
  得不到异性爱的女人;恰如不开花的蓓蕾;虽然也可以称作花;却是一朵死在胎中的花。女人的美;也是给男人鉴赏的;否则女人不需要美。我再次以花为例;长在深山老林的花;尽管极其美丽;就是因为无人欣赏;也只能是徒具花名而已;算不上一朵完整的花。男人因为爱才需要女人的美;女人不大需要女人的美。因为女性需要男性;所以女人们才美。你看;我的这段话多么夹缠不清啊;主要是因为我实在说不清楚的缘故……爱丽丝;你原谅我吧!”
  爱丽丝说:“你说清楚了。主要就在那‘需要’二字上;这两个字确实是关键。人渴极了要喝水;饿极了要吃饭;在不渴不饿的时候;本不应当需要什么了吧;可是不;却需要男人;那种愿望是那么强烈;比渴极饿极了还要难忍、还要迫切。这就是古往今来女人悲剧的缘由吧?”康妮说:“你的比喻又恰当又明确;又直截又简明。因为我们需要吃饭和饮水;所以我们也需要男人。”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
  此时爱丽丝忽然听到从她的农场方向传来的又滞又闷的“梆梆”声;她的心顺着夜空飞回去了。
  她似乎看到她的莫里斯在敲田间那棵空心树。几乎每夜都是这样;在他们围着庄稼地巡行一周以后;莫里斯总是出其不意地抱住她;用他那酒气冲天的嘴狂热地吻她。然后就用那双热力很足的粗糙的大手摸遍她的全身;她喜欢他那种执著专一的精神。
  虽然是一双粗拉拉大手的抚摸;却给人一种细腻温柔的感觉;有一种小虫爬遍全身的麻酥酥的痛快向着五脏六腑传导。她非常喜欢他的抚摸。就是为了这种抚摸;她明天也得回她的农场了。
  抚摸完了;就赤身裸体地滚在草地上做爱。他们觉得在野地里做爱有许多好处;一可以肆无忌惮地呻吟、喊叫;像原始人那样自由;把性爱发挥到极致;二可以避开孩子们的耳目;在寂静的夜里尽情地品尝爱的甜美。因此;她留恋每一个充满魅力的黑夜。正如莫里斯所说:“人脱掉了衣服都是野兽;连流氓穿上衣服都有些道貌岸然了。”她喜欢每夜都做野兽。
  她半晌不说话;康妮以为她是睡着了;就轻轻地给她盖上一床线毯。虽是夏夜;后半夜也有些发凉。
  爱丽丝掀开线毯;扑哧一声笑了:“康妮;你以为我睡着了吗?我并没有睡觉;我是在想莫里斯呢!如果此时我在家里;我们正滚在一起亲不够地亲呢!”
  康妮也笑了:“刚刚离开两三天;就那么想他?”
  “康妮;我跟你说实在话;就是离开一天也感到日子难过呀!康妮;你相信我的话吗?”爱丽丝认真地说。
  “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因为人生是短促的;一生的时间也是倏忽而过;所以人是应当珍惜每一个幸福时刻的。况且每个人的一生大半都是痛苦多于欢乐;浪费了每一分钟幸福的光阴都是罪过呀!”康妮颇为感慨地说。
  “谁说不是这样呢!”爱丽丝的声音中充满了幸福感。
  此时;莫里斯农场那牵动爱丽丝情肠的击空心木的“梆梆”声又传来了;那声音似乎在招呼爱丽丝快些回去;莫里斯也难捱孤寂的夜了。
  小爱芙琳的病终于好了。爱丽丝说得不错;莫里斯是一刻也离不开她的。第二天早晨;他就骑着那匹顿河马把她接回去了。今年的天气有点怪;刚到九月中旬;天气就有些凉了。虽说丘陵地带冷得早一些;往年也没像今年这样早。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得非常好;如果霜期不提前;肯定是个丰收年。但人们担心怕下霜的日期提前;一旦提前了;庄稼就要减产三成到四成。康妮每天都虔诚地祈祷上帝:千万别提前下霜啊!那一天;莫里斯赶着装满柴草的牛车突然来了。他的这一举动;把康妮和梅勒斯都弄得莫名其妙。
  莫里斯看着他们有些吃惊的神情;就叫住了老牛;把车停下;从车上跳下来;着急地说道:“看来你们对防霜的事情毫无准备呀!据我的观察;在三天之内;我们这一带有一场中等程度的霜冻。如果不及早防范;这场霜冻就要使庄稼大幅度的减产。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的。”
  康妮问:“那你拉来一车柴草……”
  没等康妮把话说完;莫里斯就截住了她的话头:“是为了防霜啊!”
  康妮还是不明白;就摇了摇头。
  莫里斯只好作出详尽的解释:“我们要把这些柴草放在庄稼地的周围;等霜即将降下的时候;就把这些柴草点燃;每堆柴草升起的柴烟就要在天空交汇;形成一个温暖的烟雾帐;霜未降下;就变成了露珠;这样庄稼就不至于冻坏了。”
  康妮和梅勒斯都信服地点着头;并且称赞他说:“你真是一个有经验的庄稼人啊!我们和你相比;是万不及一的。”
  莫里斯赶着牛车;康妮和梅勒斯跟在牛车的后面;边走边和莫里斯交流种庄稼的经验。莫里斯找到一个低洼的地方;一边往下卸柴草一边说:“雷殛孤树;霜打洼地;这也是一条经验啊!”
  他们想从莫里斯那里学到更多种庄稼的经验;莫里斯说:“以后有时间了;我再跟你们细细地说。我得赶忙回去;趁霜冻到来之前;再多给你们拉几车柴草。在打仗之前;得先调兵遣将、把兵部署好!”
  莫里斯果然又送来了几车柴草。
  梅勒斯又带领几名农工;在丘陵里砍来一些枯木、干枝;又把陈年的枯草和庄稼的秸秆收集起来;在庄稼地的四周布起了一道柴草的防线。并与莫里斯约好;若是发现了霜情;仍以击打空心木为号;击打四下;即可点火。
  九月二十日那一天;早晨的气温就很低;康妮和梅勒斯就预感到要下霜了。他们怕柴草不足;趁着白天有空闲的时间;又到山里弄来一些干树枝;认为差不多了;也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他们如临大敌一般;不敢有一点疏忽懈怠。吃完晚饭;梅勒斯就把农工派到地里;按东西南北的方位;各派一人。并告诉他们;“听见我敲老山榆的声音;马上就点火;不要有一秒钟迟延!”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有一点小风轻拂人面;但这小风很有威力;吹到脸上;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刮脸;有一种冰凉而又疼丝丝的感觉。最明显的是地温低了;脚穿夹鞋踏在地上;像光脚踏在冰上。
  康妮也提着风雨灯来了;她虽然穿着毛衣毛裤;在守夜的小窝棚跟前站了一会儿;就感到透体冰凉了。她只好把风雨灯挂在老山榆的树杈上;到小窝棚里躲了起来。可是她不放心;怕梅勒斯的耳朵出问题;听不到莫里斯发出的信号;就又从小窝棚里钻出来;侧起耳朵;在黑暗中倾听着各种声音。
  秋虫在寒冷的夜间悲哀地回忆着往事。它们向康妮倾述着它们对夏天的向往;对那种饥餐花蜜渴饮甜露的生活表示深深的留恋;也对整个夏天无所事事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未能营造起来的生活表示悔恨。康妮似乎真听懂了它们的话;甚至对它们的遭遇寄予同情。
  时交子夜;莫里斯那边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气温降得越来越低了;虫声也渐渐哑然无闻了。
  康妮不无担心地说:“莫里斯怕是睡着了吧?这几天他太疲劳了……”
  梅勒斯却鄙夷地说:“就凭他那点肤浅的学问;想要给我当老师;真有点不自量力。他煞有介事地说要下霜;但天已经快亮了;也没有一点下霜的迹象。这个莫里斯;真是乱弹琴……”
  康妮说:“莫里斯说的是在三天之内……”
  梅勒斯不耐烦地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可见他放的是空炮……”
  梅勒斯一言未了;从莫里斯农场方向已传来四记敲空心木的声响。随后就依稀看到;在莫里斯农场的周围;几乎是同时点起了驱霜的篝火。顿时似有一股暖流向莫尔农庄流荡而来。
  梅勒斯手握木杆一动未动;还站在那里犹豫。康妮上前一步;抢下那根木杆;发疯似的敲打那棵老山榆。
  农工们听到信号;都及时地点燃了篝火。康妮也把小窝棚附近的柴草点起来了。于是;篝火相连;照得田野如同白昼。同时一股股蓝色的柴烟袅袅升起;在夜空中相交相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蓝色雾帐;并垂天而降;把庄稼地包裹起来了。
  空气顿时变暖了;习习袭来;扑面生春。
  康妮兴奋地说:“多亏莫里斯的提醒和帮助;这二十几公顷的庄稼得救了!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梅勒斯却不以为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下霜没下霜;你的结论下得有些过早了。如果根本没下霜;他这就是一种劳民伤财之举了。”
  康妮对梅勒斯的阴阳怪气的脾气非常反感;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忍耐;有时她也给予反击。今天;她听了梅勒斯的这番话;就不耐烦地说:“你这个人;越来越怀疑一切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怀疑到你自身了:我是不是梅勒斯呢?”
  梅勒斯抻了一下腰身;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恐怕会有这个时候吧!”
  蓝烟仍在空中笼罩着。大概秋虫得到了一些温暖;又叫起来了:声音中多了一些得过且过的欢欣;少了一些岁月难挨的凄凉。
  太阳出来了。在人们面前仍然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篝火已经熄灭;篮烟已经散尽;世界上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梅勒斯愈发洋洋得意;他刚要当着康妮的面再把莫里斯贬斥一顿;就见一个农工走过来了;手中拿着一棵漏斗菜花;上面好像结了一层细细的白盐粒。
  那农工说:“我为了证明点燃柴草是否起作用;方才就跑到二哩开外的地方采来了这朵花。那里的花草树木都挂上了一层白霜。多亏我们点燃篝火驱霜;否则;庄稼就受了大害呀!”
  那棵漏斗菜花蔫巴了;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康妮望了一眼梅勒斯;只见他也像那棵漏斗菜花一样;蔫蔫地把头耷拉下来了。


  第二十二章两个女人和一个男


  气温又渐渐地回升了。田野里的庄稼正在静悄悄地成熟;玉蜀黍的缨穗已经开始发干;大豆叶有的已经开始脱落了。天空蓝得透明;连一片云絮也没有;人心也随着天空而清爽起来。
  据莫里斯推断;近日没有霜冻;人们可以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了。如果再过五到七天不下霜;今年的丰收就有十成把握了。
  那一天;梅勒斯又挎着猎枪到田间去了。随着玉蜀黍的成熟;成批的乌鸦闻风而至;每一群少则百只;多则数百只到一千只。来则像一片遮天盖日的乌云;去则如汹涌的黑色潮水。面对乌鸦之害;梅勒斯也没有什么防范的好办法;只能不时地放上一两枪;吓上一吓。
  康妮正在给那盆延命菊浇水;邮差给她送来了一封信。她看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是勒格贝庄园;就知道这信是波尔敦太太寄来的了。
  她撕开信封;把信取出来;就站在庭院中读了起来。
  亲爱的康妮;我的好友:时间就像特伦特河有去无回的流水;一去无踪;我们能到哪里去寻找逝去的岁月呢?一想到时间易逝;心头就袭上来一股凄凉。有时揽镜自照;见镜中人今秋又比去秋老了许多;有几次;我把自己囚在屋中;几乎泫然欲泣。我们无一例外地都在时间中老去。但秋风不以为意;仍然及时地来到间;丝毫不怜惜红颜将老。但你可能是个例外吧?遁世在田园中人是不老的。我曾听克利福德先生对我说过;你虽然生在爵士之家;本性却是热爱自然的;他把你称为山野之女;这是对你的由衷地赞誉。我闲来无事;就想象你在田野里的神态;你一定站在秋夜的田间仰头望那一轮素洁的明月吧?你是有赏月之癖的;这我知道。我似乎看见月的迷离正与你神情的迷离相融;表明你的心中也有一种情愫凄凉如月。你说是吗?我的朋友。哪个女人没有凄凉的人生?只是你我尤为不堪而已。我同情你那颗备受折磨的心。折磨或许会有多种;但最难以承受的是感情的折磨。
  生而为人;尤其是生而为女人;是难逃劫数的了。那么就让我们在地狱中走过、在炼狱中走过;至于以后能不能升入天国;在无可奈何之中;只好让上帝来安排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们怎么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我在勒格贝庄园是孤独的;因了你的离去现在愈发孤独。我时常做梦;在梦中倾听你的欢声笑语和归来的跫音。但好梦难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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