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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3小五义-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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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说:“若要是道路不安静,我们也不敢走。只管放心罢,不像前几年了。”
蒋爷说:“不管像不像,我们不走。”
船家说:“已经到了这了,不走不行了。”蒋爷说:“你绕远都使得,多走个一天半天的不要紧。”说话之间,已
到了黑水湖口了。船家说:“二位客官,只管放心罢,这就进湖口了。”蒋爷也就不拿这事很搁在心上,总是艺高人胆
大。
柳青也就无法子了。
若论使船,上水橹,下水舵。至黑水湖抢上水,才能进得了湖口。抢上水是最难摇橹的,总得有力气。水都归在湖
口,往外一流,水力甚猛,摇橹的得一口气摇进去才行,不然若摇在半路,力气不加,船就顺下流又出了湖。不然,怎
么说抢上水最难?若是有能行的,正在二十五六岁的光景,“哗哗哗”的尽力抢着上水,往湖口里一遥这只小船将进了
湖口,就听见东山头“呛啷啷”一阵锣响,打上头“吧哒吧哒”扔下许多软硬拘钩来,搭住了船头。众喽兵一叫号儿,
往里就带。蒋、柳二位看了个挺真,见这些喽兵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遮身,满脸的污泥,漫说靴子,连利落的鞋袜都
没有,真是一群乞丐花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何为叫软硬的拘钩?就是铁拘钩。可是五个,上头挂六尺长的铁链,
铁链那边是极长的绒绳,好打山上往下扔。若要瞧见船只进了湖口,他们就用软硬拘钩往下一扔,拘钩尖扎住船板,众
喽兵一叫号儿,往近一拉,拉着一跑,直奔东山边去。
蒋爷看着这个景况,早就蹿出舱来。蒋爷懂的这个事情,一出世十四岁,净守着水贼水面的事情,无一不晓,无一
不知。他们这船家叫送礼。合贼勾串,每遇载上有钱财的客人,必得要送到他们这里来。水贼作了买卖,还分给他们成
帐,船家又不担不是。
蒋爷一生恨透了这个人了。蒋爷往外一蹿,就奔了有能去了。有能吓的也不敢摇橹了,被蒋四爷拦腰一抱,说:
“我恨透了你们这种东西了,咱们水里说去罢!”只听“噗(口甬)”一声,两个人俱都坠落水中去了。把后头那搬舵
的吓的是身不摇自战,体不热汗流。蒋爷说他们送礼,说屈了他们了,他们也不是贼船。皆因李有能所为的此事,省二
百多里地的路程,依着李有能主意,要抢湖穿湖而过,李洪不让。李洪说:“近来湖中走不得,我听见人说,连客人带
船、带船家都走不了。”李有能说:“不怕,到底近二三百里地呢。设若抢过湖口去,岂不省些路程?就是抢不过去,
船只也不碍。近来抢湖口的甚多,都没有遇见什么事情。”那老者是执一的不让穿湖,后来才点了头。他们那嘀嘀咕咕
的,就是为这件事情。进得湖口,搭住船只,李洪焉有不害怕的?柳青一见这个景况,也是害怕,要是在旱路也就不要
紧了。蒋爷一瞧,把个使船的抱入湖中去了。自己把衣裳一掖,袖子一挽,亮出刀来,蹿出船舱,刀剁铁链,“呱喇喇”
的声音,一丝也不动,又够不着绒绳。不然,怎么说是软硬拘钩呢?硬拘钩,净是铁链,多少丈长,未免分两太重;要
是软拘钩,净是绒绳,遇刀就断。故此用的是软硬拘钩。刀剁铁链剁不动,剁绒绳胳膊够不着,急的柳爷在船上跺脚,
骂道:“病夫哇,病夫!你可害苦了我了!”见喽兵往东山边上拉着一跑,“哗啷”一声,那船一歪,在水中一半,在
山坡上一半,把柳爷几乎没摔下水去。借力使力,就着往岸上一蹿,这可得了手了,“叱(口叉)磕(口叉)”乱砍。
喽兵本来就有几天连饭都没吃,又没有兵器,岂不是甘受其苦,挨着就死,碰着就亡,扔下拘钩,南北乱蹿。柳爷追上,
就要了他的性命。
不多时,打山上跑下一个人来,身高六尺,头挽发髻,没有头巾,身穿破袄破裤,直看不出什么颜色来,足下的靴
子绑着像钱串,面赛地皮,拿着一口刀,说话饿得连点气都没有了。柳青看见他,肺都气炸了,骂道:“山贼!过来受
死!”
那山寇摆刀就剁,觉着眼前一黑,往前一栽。柳爷倒省力,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道这山中为什么这么穷呢?有个缘故。常说:“一将无谋,累死千军;一帅无谋,挫丧万师。”山中大寨主是个
浑人,众人跟着他受累。若论此人,身高丈一,膂力过人,使一双三棱青铜节肘刺,天真烂漫,人事不通,名叫吴源,
外号人称闹湖蛟。他不晓的绿林的规矩,他把船家伤了。论说水贼不伤船家,旱贼不伤驮夫,这才是规矩呢。他一伤船
家,船家要一通信,他就没有买卖了。饿了几天,连寨主皆是一体。好容易报有船到,喽兵下去。又报扎手,教四寨主
聂凯出去,又报聂凯被杀。吴源亲身出来到湖。此湖叫黑水湖,岭叫蟠蛇岭。吴源下了蟠蛇岭,柳青一见山贼来得凶恶,
摆刀迎头一剁。
吴源看见一闪身,一脚就把柳青踢倒,吩咐喽兵连船家一并绑上,将他们煮了,大家饱餐一顿。若问柳青生死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回蟠蛇岭要煮柳员外柴货厂捉拿李有能
〔西江月〕曰:自古英雄受困,后来自有救星。人到难处想宾朋,方信交友有用。当时救人性命,一世难忘恩情。衔环结草志偏诚,也是前生造定。
且说柳爷活该运气有限,到黑水湖,现在这种饿贼半合未走,被人踢了个跟斗,让喽兵连船家一并捆上,要大煮活
人。柳爷暗暗的净恨蒋平:“要不是病夫,怎么也到不了这里。人活百岁终须死,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真个要
教人煮死,作了什么无法的事了?自己出世的时节,在绿林日子不久,也没作过伤天理的事,至刻下到了冬令,舍棉袄,
舍粥饭。再说修桥、铺路、建塔、盖庙宇,绝不啬吝银钱,为的是以赎前愆,怎么落了这么一个收缘结果?”遂让人搭
上山去,抱柴烧火。还有的说:“把他的衣裳脱下来,给大寨主穿。”此刻也不知道蒋四爷那里去了。
焉知蒋四爷把水手抱下水去,一翻一滚的出了黑水湖口。蒋爷一撒手,那水手打算要往起里一翻,那知道在水里头
更不是蒋爷的对手。蒋爷顺着后脊背往上一伸手,把他脖子一捏,要把他浸在水底。右手闭住了自己的面门,怕水手一
回手把他抓祝那水手头颅朝下,闭着嘴死也不肯张口,一张嘴那水就灌在肚子里来了,非淹死不可。蒋爷非让他饮水不
可。蒋爷真有招儿,左手捏住了脖子,右手用力一勾水手的肋条,水手一难受,一张口水就灌进去了。这一下就把他灌
了八成死,才把他提溜上来,解他的带子,把他四马倒攒蹄捆上,将他放在斜坡的地方,脑袋冲下,自来他“哇哇”的
往外吐水。
蒋爷就知道他死不了哩,遂喊叫地方,就听见那里远远的有人答言,说:“来了!
来了!“看看临近,蒋爷一看,此人身量不高,四旬开外,说:”你就是此处地方?“
回答说:“正是。”蒋爷说:“你们这是什么地名?”回答说:“叫柴货厂。”
蒋爷说:“你叫什么名字?”地方说:“我叫李二愣。”蒋爷说:“我们雇船上武昌府,船家与贼人勾串,把我们
送进黑水湖来。还有个朋友,此时尚不知道生死呢。我把这个船家在水中拿住,大概久处有案,你把他先送在当官。”
地方说:“你在那里将他拿住的?”
蒋爷说:“在水中拿住的。”地方说:“在水中拿的我管不着。”蒋爷说:“你管不着,连你一同送下来。”地方
一听,吓了一跳,就知道蒋四爷口气不小,必有点势力,回道:“你老人家先别动气,我们这是差使,水有水地方,旱
有旱地方,各有专责,谁不错当谁的差使。”蒋爷说:“我偏教你送。”地方说:“你老贵姓?”蒋爷说:“姓蒋名平,
字泽长,外号人称翻江鼠,御前带刀水旱四品护卫。”地方爬下就磕头,说:“原来是蒋四大人,你拿过花蝴蝶。”蒋
爷说:“你怎么知道?”地方又说:“还有北侠、二义士爷、龙滔、夜星子冯七。”
蒋爷说:“你怎么知道?”地方说:“那我可全知道。”
蒋爷说:“你怎么知道的?”地方又说:“实不相瞒,我实实告诉你老说罢。
四老爷,我们这里到了夏天,搬出张桌子来,在柳荫之下说这个拿花蝴蝶,你老怎么相面,怎么被他们识破了机关,
怎么你老挨打,北侠同二义士爷来,大众群贼怎么甘拜下风,你老在水内怎么拿的花蝴蝶,说的热闹着的哪。“蒋爷问
:”谁说的?“地方说:”是你的一个朋友。“蒋爷问:”我那个朋友?“地方说:”庄致和。“蒋爷说:”庄先生他
这时在那呢?“地方说:”就在这北边胡家店。“蒋爷说:”伙计,你把庄先生找着,你说我在这呢。“地方说:”西
边就是我的屋子,四老爷到我家去罢。“地方就要抗着水手。蒋爷说:”我抗着他罢。“
遂抗将起来。地方头前引路,到了他那房前,也没院墙,共是两间,钩连搭,启帘进去。蒋爷把他往地下一摔,
“噗(口甬)”摔在地下。正在黄昏之时,地方点上灯。蒋爷说:“你去找去罢,可让庄先生给我带衣服来。”
地方去不多时,就听外边咳嗽一声,说:“原来是蒋四老爷贵驾光临。”启帘进来,就要行大礼。蒋爷把他搀住,
说:“庄先生不可。”庄致和问:“四老爷一向差使可好?”蒋爷说:“托福,托福。”庄致和说:“恩公先换上衣服,
有什么话然后再说。”
蒋爷脱湿的,换干的。这个庄致和可就是《七侠五义》上,二义士“大夫居”
与他付酒钱的那个庄致和,白日付的酒钱,晚间救的他外甥女。不然,怎么见蒋爷以恩公呼之?
湿衣服地方应着给烘干。庄致和说:“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咱们上店里去说话。”蒋爷点头,把地方叫过来,蒋爷
在他耳边如此恁般恁般如此说了一遍。地方连连点头。庄致和说:“走哇!咱们上店里去。”蒋爷一同起身,出了屋子,
直奔胡家店。
走着路,庄致和说:“四老爷到这有什么事?”蒋爷就把已往从前说了一遍。
庄致和说:“这位姓柳的还在黑水湖哪?”蒋爷说:“这个时候不出来,还怕他凶多吉少哪。”庄致和说:“不怕。
你这个朋友活着更好,要是死了,报仇准行。”
蒋爷说:“哟,这个仇怎么个报法呀?”庄致和说:“我们亲家是十八庄村连庄会的会头。”蒋爷说:“你们什么
亲家?”庄致和说:“我这话提起来长。我姐姐死了,我姐夫也死了。
我那个甥女韩二恩公救的,那个也出了阁了,给的就是这个开店的胡从善之子,名叫胡成,如今跟前都有一个小女
儿了。“蒋爷听着,赞叹说:”真是光阴在尊。“庄致和说:”我再告诉恩公说罢,我们这个胡亲家店中没人写帐,把
我找来与他写帐。他的地亩甚多,我帮着他照料照料地亩。后来商量着,我们亲家给我这说了分家,我也不想着回原籍
作买卖了。我如今跟前有个小女儿了,整整的两生日,三岁了。“蒋爷一听,连连点头,说:”人有什么意思,长江后
浪催前浪,一辈新人趱旧人。“
随说着,就到了胡家店门首了。早有胡掌柜的出来迎接,旁边点着灯火。见面之时,有庄致和给两下一见。胡掌柜
的要行大礼,蒋爷赶紧把他拦住,携手揽腕,往里一让,来在柜房落坐,献茶。蒋爷打听了打听买卖发财,掌柜的说:
“岂敢。”胡掌柜的问了蒋爷的差使,吩咐摆酒。蒋爷说:“来此就要讨扰。”
蒋四爷上坐,庄先生相陪,胡掌柜的坐在主位。
酒过三巡,然后谈话。胡掌柜问:“听说四老爷的朋友,怎么还在黑水湖中哪?”
蒋爷就把上武昌的话,船家怎么送礼细说了一遍。掌柜的说:“我们这叫柴货厂,共有十八个村子,地方极其宽大,
买卖住户甚多,烧锅、当铺、估衣店。
黑水湖中的贼,先前常出来借粮,我们外头被害不少,后来我们十八个村子立了个连庄大会,按着地亩往外拿钱,
制买刀枪器械,他们出来,就合他们拼命。“
蒋爷问:“他们出来没有?”回答:“出来过,连同他打了三仗,把他们杀败了三回,再也不敢出来了。”蒋爷说
:“他们怎么那么穷?”店东说:“他们把船家伤透了,是船家都不敢走黑水湖。二者他们不敢出黑水湖,一出来,我
们这里就打。他们单行人出来不打,净有上咱们这买东西的,两下里公公平平的,咱们也不欺负他们,他们也不敢发横,
故此他们山中连衣食都没有了。我到庙上撞起钟来,约十八庄的会头,有你老人家挑哨,咱们大家进去,要你老这个朋
友。给了便罢,要是不给,就和他讲武,索性把他平了。”蒋爷说:“不可,不可。掌柜的有这番美意,足感盛情。只
是一件,倘若交手,刀枪上无眼,伤损一条性命,我担架不祝”胡从善说:“无妨。我们这里立下了规矩,与贼交手,
要是废了命,看家里有多少口人,或有儿或无儿,有兄弟没兄弟,父母在不在,按条例给养廉,死多少人也不怕。”蒋
爷说:“不行,你们是本村,我是外人。论私,伤一条命,我担架不起;论官,更不应例了。有一件事,求求掌柜的就
得了。”胡从善问:“什么事?”蒋爷说:“你给预备一匹好马,找个年轻力壮二十多岁的人,我写封信,让他连夜投
奔武昌府,能人全在武昌府呢。”胡从善说:“在武昌那个地方?”蒋爷说:“在颜按院那里呢。”胡从善说:“颜按
院在那里?”蒋爷说:“在武昌府。”胡从善哈哈大笑,说:“好一个在武昌府!随蒋四老爷吩咐罢,在武昌府更好。”
蒋爷说:“等等,这里头有事,我听出了。怎么个情由,你告诉告诉我罢。”
胡从善说:“四老爷不告诉我实话,我们就告诉四老爷实话?”蒋爷说:“大人丢了,你必知道下落。”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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