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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的女儿 [俄]普希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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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这话她把戒指扔给他,立刻关上窗户。小孩拾起戒指,拔腿就拚命跑——三分钟就跑到了那株令姐姐牵肠挂肚的橡树旁。他停住,喘喘气,向四方了望一番,然后把戒指放进树洞里。事情顺利办妥,他想立即向玛利亚。基里洛夫娜去报告,这时,突然从亭子后面跳出一个一身破烂,斜眼睛,红头发小孩,这小孩直奔橡树,伸手就掏树洞。萨莎向他扑过去,比松鼠还快,两只手一下抓住了他。“你在这儿干什么?”萨莎狠狠地说。“关你啥事?”那小孩回答,使劲想挣开。“放回这只戒指,红毛兔崽子!”萨莎大叫,“要不,看我教训你!”
  那小孩对准他的脸猛击一拳,但萨莎没有松开手,放开嗓门大叫:“抓小偷!抓小偷呀!来人呀!来人……”
  那小孩使劲想挣脱。看样子,他比萨莎大两岁,气力大得多,但萨莎比较灵活。他们扭打了几分钟,终于红头发小孩占了上风。萨莎被他摔倒在地上,被掐住了喉咙。但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他又粗又硬的红头发,花匠斯忒潘把他提起来,离地尺来高……
  “啊哈!你这红头发小鬼!”花匠说,“你怎么敢打少爷……”
  萨莎赶忙爬起来,拍拍衣裳。“你抱住我胳肢窝,”他说,“不然,你永远也甭想摔倒我。
  快把戒指给我,快滚蛋!“
  “想得倒好!”红头发回答,突然,他的头使劲一扭,红头发挣脱了斯忒潘的掌握。他拨腿就跑,但萨莎赶上了他,给他背上击了一掌,他扑倒在地,花匠又抓住他,解下腰带将他捆绑。“戒指拿来!”萨莎叫道。“等一下,少爷!
  “斯忒潘说,”让给管家来处置他!“
  花匠带着俘虏去主人的院子,萨莎紧跟,他心神不宁地瞅着自己的裤子,因为那裤子已经扯破并且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草绿色。三人突然劈面碰上正在巡视马厩的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这是干什么?”他问斯忒潘。斯忒潘三言两语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基里拉。彼得洛维奇用心地听他说。“你这捣蛋鬼,”他冲着萨莎说,“你干吗跟他纠缠?”
  “他从树洞里偷了戒指,爸爸!命令他交出来。”
  “什么戒指?什么树洞?”
  “玛利亚。基里洛夫娜叫我……就是那只戒指……”
  萨莎慌了,说话吞吞吐吐。基里拉。彼得洛维奇皱紧眉头,摇摇头说:“这里头跟玛利亚。基里洛夫娜有牵连。彻底坦白,不然,你将尝尝桦树条子的滋味叫你知道厉害!”
  “爸爸,我,爸爸!……实在的,玛利亚。基里洛夫娜什么事也没叫我干,爸爸!”
  “斯忒潘!快去砍些桦树条子给我,要新鲜顶用的……”
  “等一下,爸爸!我都告诉,今日我跑到院子里,正好玛利亚。基里洛夫娜姐姐打开窗户,我就跑过去,姐姐不小心掉了一只戒指,我把他藏到树洞里,可是……这个红发小家伙想偷去这只戒指。”
  “不小心掉下戒指,你又想把它藏起来……斯忒潘!
  去砍桦树条。“
  “爸爸!
  慢点,我都告诉您。玛利亚。基里洛夫娜姐姐叫我跑到橡树那儿,把这只戒指放进树洞里,我跑到那里把戒指放进去了,但是这个无耻的小家伙……“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转过脸对着可耻的小家伙厉声问道:“你是谁家的?”
  “我是杜布罗夫斯基老爷家里的仆人。”
  红头发小孩回答。基里拉。彼得洛维奇沉下脸来。“看来,你不承认我是主人,好!”他回答。“那你到我花园里来干什么?”
  “来偷悬钩子。”小孩毫不惧怕地回答。“好家伙!仆人学主人,有其主,必有其仆。难道悬钩子长在我园里的橡树上吗?”
  小孩什么也不回答。“爸爸!叫他还给我戒指。”萨莎说。“闭嘴!
  亚力山大!“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说,”你别忘了,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快回到自己房间去。而我看你这只斜眼睛的家伙倒是个机灵鬼。把戒指交给我,回家去吧!“小孩伸开拳头,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要你告诉我这一切,我就不打你,还要赏你五个戈比买核桃吃。不然,看我来教训你,你会想也想不到的。怎么样?“那小孩一个字也不回答地低头站着,几乎像个十足的傻瓜。“好!”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说,“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好好看住别让他给跑了,不然,看我撕掉你一层皮。”
  小孩被斯忒潘带到鸽子棚关了起来,派了养鸽子的老太婆阿加菲娅当看守。“马上进城去叫警察局长,”眼看送走了小孩,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说,“要趁早赶快!”
  “现在已经无可非议了。她跟那个该死的杜布罗夫斯基有来往。可是,莫非她真的向他求援吗?”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心想,边在房里来回踱步,边气冲冲地打口哨吹奏《胜利的雷霆》。
  “很可能,这一下我找到了他的踪迹,那他就休想逃脱我的掌心。机不可待,我们得赶快下手。听!铃铛响,谢天谢地,警察局长来了。”
  “喂!把那个抓住的小孩带上来。”
  这时,马车驶进院子,那位我们早已认识的警察局长风尘仆仆走进房来。“好消息!”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对他说,“我抓住了杜布罗夫斯基。”
  “谢天谢地!大人!”局长说,喜形于色,“他在哪儿?”
  “还不是杜布罗夫斯基本人,不过,他的一个同伙被抓了。马上就把他带上来。他会协助我们捉住他们的头头。看!他来了。”
  警察局长满以为会见到个剽悍的强人,可是,看到的却原来是个瘦弱的十三岁的小孩,他不禁大失所望。他疑惑不解的看着基里拉。彼得洛维奇,看他怎么说,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当即讲述早上发生的事情,但没有提玛利亚。基里洛夫娜。警察局长专心听他说,不时瞧瞧那个小坏蛋,而佯装傻瓜的小坏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满不在乎。“大人!请允许我跟您单独谈谈。”局长终于说。局长补充基里拉。彼得洛维奇把带到另一个房间里,然后闩上门。过了半个钟头,他们再走进厅堂,那儿小囚犯正在等待着对自己命运的判决。“老爷本想把你送进城里去坐牢,抽你一顿鞭子,然后再把你永远流放,”局长对小孩说,“可是,我可怜你,求老爷开恩,给他松绑。”
  给小孩松了绑。“你得谢谢老爷,”局长说。小孩走到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跟前,吻了他的手。“回家去吧!”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对他说,“以后可别再到树洞里偷悬钩子了。”
  小孩走出去,高高兴兴跳下台阶,头也不回的拼命地跑,穿过田野向吉斯琴涅夫卡村跑去。到了村里,他在村边上一间快要倒塌的茅屋旁停下来,敲敲窗子。窗户打开,露出一个老太婆的头。“奶奶!
  我要面包,“小孩说,”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了,真要饿死了。““唉!是你呀!米佳。你上哪儿去了,小鬼头!”老太婆回答。“以后再告诉你,奶奶!
  看在上帝的情份上,给我面包。“
  “进屋子里来吧!”
  “没有工夫了,奶奶,我还得跑一个地方。给块面包,看在上帝的情份上,给块面包!”
  “你这坐不住的尖屁股!”老太婆唠唠叨叨地说,“拿着,给你一块。”
  一块黑面包被奶奶从窗口递出来。小孩狼吞虎咽,一边大嚼,一边飞跑赶路。天快黑了。他溜过谷物干燥房和菜园,向吉斯琴涅夫卡森林走去。走到宛如森林前沿哨兵的两株松树跟前,他放慢脚步,环顾四周,然后发出一声震破夜空、短促的口哨,震破黑夜,接着尖起耳朵倾听。他听到一声细微而拖长的口哨响应他。有个人从密林里走出来,向他走来。
  第十八章
  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在厅堂里来回踱步,以比往常吹得更响的口哨吹奏他那支歌。全家都惊惧不安,仆人们穿梭来去,使女们手慌脚乱,棚子里车夫在套车,院子里聚满了一堆人。小姐的梳妆室里,玻璃大境前,被一群使女拥簇着的一位太太正在给一脸惨白、举止痴呆的玛利亚。基里洛夫娜化妆打扮。她的头在沉甸甸的钻石的重压下懒洋洋的低垂着,当别人的手一不小心刺痛了她的时候,她轻轻颤了一下,但不作声,傻乎乎地瞅着镜子。“快了吗?”门外传来基里拉。彼得洛维奇的声音。“马上就好。”那位太太答应道,“玛利亚。基里洛夫娜!
  请站起来,您自己看看好了没有?“
  玛利亚。基里洛夫娜什么也没回答地站起来,打开了门。“新娘打扮好了。”那位太太向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说,“请吩咐上车吧!”
  “上帝保佑,”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回答,从桌上捧起圣像,“走过来,玛莎!”他带着慈爱动人的声音对她说,:“我祝福你……”可怜的姑娘跪倒在他膝下,失声恸哭,悲痛欲绝。“爸爸!……爸爸!……”她热泪汪汪,话被梗塞在喉头了。基里拉。彼得洛维奇慌忙给她祝福,别人搀她起来,几乎是架着她上了车。跟她一道坐上车的有伴娘,还有一个使女。车子去教堂。新郎早已在那里等候她们了。他走出来迎接新娘,吃惊地看到一脸惨白神情痴呆的新娘。新郎和新娘并肩走进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教堂里。他们一进门,大门就落锁。神父从祭坛上走下来,仪式马上开始。玛利亚。基里洛夫娜对此视而不见,充而不闻,只想着一件事,从一清早他就等着杜布罗夫斯基,她没有一分钟放弃希望,但是,当神父例行公事频频向她提问的时候,她一阵颤嗦,茫然若失,但她支吾了半天,还在等待。神父不等她回答,便说出那不可追悔的誓辞。仪式完毕。她感到了她不爱的丈夫冷冰冰的一吻,她听到了参加婚礼的人快快活活的道喜,总之她还是不能够相信,从此她的一生被铁板钉钉给钉死了。杜布罗夫斯基没有赶来搭救她。公爵对她说了几句亲切的话,她没听懂。他们走出教堂,大门口聚集了一群波克洛夫斯柯耶村的农民。她飞快瞥了他们一眼,又恢复原先麻木不仁的神色。新郎和新娘一同坐上马车去阿尔巴托沃村。基里拉。彼得洛维奇早已在那边等候着迎接新人。跟年轻的妻子单独在一起时,公爵丝毫不为她的冷冰冰的态度而惶惑。他不说甜言蜜语、不搞虚情假意,以免惹得她讨厌,他的话简单明了,而且不需要她回答。就这样,他们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行驶了将近十俄里。而马车一点也不颠簸,因为安装了英国弹簧。猛然间,传来动响,后面有人追来。马车停住。他们被一群手持凶器的人包围了。一个脸上戴着半截面罩的人从年轻的公爵夫人坐的那边打开了车门。对她说:“您自由了,请下车吧!”
  “这是怎么回事?”公爵叫起来,“你是什么人?……”
  “他就是杜布罗夫斯基。”公爵夫人说。公爵并不泄气,从兜里掏出旅行用手枪,对准戴面罩的强盗开了一枪。公爵夫人一声惊叫,两手蒙住面孔。杜布罗夫斯基肩膀受伤流血了。公爵半刻没耽误地掏出另一支枪,但他来不及射击,车门打开,他被几只有力的手摁住了,拖下车,夺了他的手枪。几把明晃晃的尖刀逼着他。“不要碰他!”杜布罗夫斯基喊道,那群阴沉的党羽住手了。“您自由了。”杜布罗夫斯基转过脸来对惨白的公爵夫人说。“不!”她回答,“已经晚了。我已经结婚了,我是威列伊斯基公爵的妻子。”
  “您说什么?”杜布罗夫斯基绝望地叫喊起来,“不!
  您不是他的妻子,您是被迫的,您永远不可以同意……““我同意了,我发过誓,”她斩钉截铁地说,“公爵是我丈夫,请下命令放开他,让我跟他在一起。我没有欺骗您。我等你一直等到最后一分钟……但现在晚了,我告诉您,现在晚了。放了我们吧!”
  但是,杜布罗夫斯基伤口的剧痛和猛烈的精神震撼使他失去了神志,已经听不见了。他倒在车轮子边,那伙强人围着他。他挣扎着还说了几句话,他们把他搀上马,两个人扶住他,另一个抓住马笼头,他们全都向道路的一旁离去了,马车被留在路中间。公爵方面的人全都被捆绑了,马匹卸了。但那伙强人并没有抢去任何东西,也没有动刀流出一滴血以报复他们的首领所受的伤。
  第十九章
  在老林深处,密不通风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草地,修筑了一个不大的泥土工程,由一些壕沟和土垒组成,工事内有几间棚子和泥屋。院子里,当中一口大锅,许多没戴帽子的人围坐四周吃饭。这些人穿着各色样式的衣裳,但都一式配带武器,一看便知道他们是一伙强盗。土垒上有一尊小炮,旁边盘腿坐着一名警卫。他正给自己衣服好几块破处打补丁,通过他熟练的行针走线,可以看出他是个老练的裁缝出身。此人不时朝四面张望。虽然一只瓦罐从一个人的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已经酒过数巡,但是,这伙人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他们一吃完饭,就依次站起来,向上祈祷一番,然后,有的走进棚子,有的钻进林子里,或者往地上一躺,照俄国人的老章程,打一会儿瞌睡。警卫打完补丁,抖一抖那件破烂上衣,欣赏欣赏自己的手艺,把一口针别在袖口上,便骑上大炮,放开嗓子唱起那愁肠百结的古老的民歌:
  别喧哗,老橡树呀——我的妈妈!
  别阻碍我思考,我这条好汉正心乱如麻。
  这时,一间棚子的门打开来,一个头戴白巾帽、衣着呆板的老太婆在门槛前出现了。“斯乔普卡,别唱了!”她气冲冲地说,“少爷正在睡觉,可你却放开喉咙干嚎;你真没良心,只管自己。”
  “我错了,叶戈洛夫娜!”斯乔普卡回答,“好了!
  我不再唱了,让我们的主人好生歇息,养养身子。“老太婆走开了,斯乔普卡便在土垒上来回漫步。那个老太婆从里面的那间棚子里走出来,在隔板后面的行军床上躺着受伤的杜布罗夫斯基。他面前的小桌上放了几支手枪,一把尖刀被挂在了床头。军刀。这间泥屋子里,华丽的地毯铺在地上,挂在墙上,屋角上摆了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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