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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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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拍拍穿仆人衣服的人的肩膀,用钦佩和羡慕的口气说:
“这还行!这还值得干下去!”
小伙子洋洋得意地一笑:
“咳,看上去挺好,可实惠不多。”
“说说你那边。”戴白领带的汉子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说嘛!”
小伙子要卖卖关子,把身子晃了几晃,卷起袖子,才从小条纹西服背心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
“太漂亮了,多贵的礼物!”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说。
“靠脸上流汗得来的。”他摸着下巴颏说。
戴领带的汉子生气了:
“真无赖!”接着低声对女人们说:“脸上流汗,哼!他是女主人的六翼天使!那太太是上层社会的,虽说有点老了,可是还是个非常好的女人,非常好的女人!这只金表值两块钱呢。得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有脸说出这等话来!”
小伙子把手插进口袋里:
“现在想买呀,花两块钱还不能要表链!”
“她一定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白领带汉子叫道,“在下区,她有一排一排的房子呢,半个绒线街都归她所有!”
“她缠人可缠得厉害呢。”小伙子嘴角叼着香烟,晃着身子,“我跟她在一起两个月了,要不是这块表和3个金币,她连我的扣子都解不开!……不是说着玩的,不知道哪天我就把她一脚踢开!”他把垂到前额的头发拢上去,“女人多得很,而且都是有身份的。”
这时候,维托利娅大婶匆匆忙忙进来了,披肩搭在胳膊上。看见儒莉安娜,她说:
“哦,你在这里呀,出去转了转,从6点钟就出去了。你好,特奥多西娅太太;你好,安娜。斯文人都到这儿来了!儒莉安娜,到里边去吧!我的小鸽子们,我马上来,稍等一会儿!”
说着,把她领到一个靠天井的房间: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儒莉安娜把头一天晚上的场面详细讲了一遍,争吵,昏厥……
“好吧,亲爱的。”维托利娅大婶说,“这么干了也好,不能浪费时间,马上动手。你到旅馆去找布里托,跟他谈。”
儒莉安娜马上缩回去了:她不敢,害怕……
维托利娅大婶挠着耳朵考虑了一下,到里边跟古维亚先生嘀咕了一会儿,然后返回来,把门关好:
“找个人去。那几封信在你这儿吗?”
儒莉安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旧钱包,但犹豫了一会儿,狐疑地望着维托利娅大婶。
“你这个人,拿着那几封信不肯松手?”老太太受了侮辱,大声说,“那你自己去办吧,自己去办吧……”
儒莉安娜立刻把信交到她手里,但请她保存好,小小……
“那人明天晚上去找布里托谈。”维托利娅大婶说,“让他出一个康托。”
儒莉安娜眼前一亮,一个康托,维托利娅大婶在开玩笑。
“哪里话!你怎么想?因为一封信,一封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妨碍的信,他付给了一个在希亚多那边乘马车的人3百米尔瑞斯──昨天我还见那个人抱着个小孩。付的都是崭新的票子。就是那个花花公子付的,这明摆着,就是那个花花公子付的。要是别人,我不敢说,可现在是布里托。他是个富翁,花钱如流水,马上就会答应……”
儒莉安娜脸色惨白,哆里哆嗦地抓住她的胳膊:
“哎呀,维托利娅大婶,我送你一块缎子。”
“蓝色的!你看,我现在就告诉你颜色。”
“可是,维托利娅大婶,布里托壮实得很。要是他抢了那些信,要是他干出什么事来呢。”
维托莉娅大婶轻蔑地盯着她说:
“别给我说傻话了,你想想,我会打发个呆子去吗?连信都不带去,让他带副本。你等着瞧吧,去的人比山乌还狡猾。”
她又想了想:
“你回家吧……”
“不,我可不回去……”
“你说得也对。等着看看这事办得怎么样。你来这里睡觉,今天就在这里吃晚饭,我有条大鱼……”
“可是,维托利娅大婶,要是布里托报告警察,不会有危险吗?
”
维托利娅大婶耸耸肩膀,不耐烦地说:
“喂,你走吧,不然非把我气疯不可。警察,说什么警察,这类事能去报警……这事让我来管!再见。记着4点钟吃晚饭,嗯?”
儒莉安娜像是在空中飞出去的,一个康托!这个康托她曾经远远望见过,后来又跑了,现在重新回来,重新落到她手里,是“叮当”
响的硬币,是“唰唰”响的票子。各种各样的打算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每个打算都光彩夺目:有个裁缝用具店,她站在柜台后面卖货!身边有个丈夫,晚上出去吃夜宵。一双又一双的高级皮靴,式样要好。
把钱放在哪儿呢?银行里?不。放在大木箱子底上──更保险,随手能摸到。
为了度过这一上午,她买了四分之一块糖糕,到帕塞约公园坐下来,打着阳伞,美滋地想着,已经开始咀嚼富人生活的滋味,自认为已经成了贵夫人,甚至朝一个不声不响、看样子像老板的红脸汉子送了送秋波──那人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这时候,露依莎醒了。她在床上猛地坐起来。“就看今天了。”
这是她的头一个想法。一阵惊恐,一阵难过,她的心紧缩着。后来她开始穿衣服,心慌意乱,唯恐看到儒莉安娜。她甚至想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午饭,等到11点再蹑手蹑脚地出去,到旅馆去找巴济里奥。
这时候,卧室门口传来若安娜的声音:
“夫人,醒了吗?”
她马上心惊胆战地讲起来,说儒莉安娜太太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切都等着收拾……
“好吧,你去给我弄午饭,我马上去……”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马上估计起来,儒莉安娜离开这个家了。为什么?肯定,为了干什么事坑害她。最好立刻出去……可以到“天堂”去等巴济里奥。
她走进餐厅,站着慌里慌张地喝了一口茶。
“儒莉安娜太太对你说过什么吗?”若安娜走过来战战兢兢地说。
露依莎耸耸肩,含含糊糊地说:
“以后就知道了……”
一点半钟了,她去戴帽子。心跳得厉害,尽管怕见到儒莉安娜,但仍然下不了出走的决心,甚至干脆坐下来,把皮袋子放在膝上。“走”!终于拿定主意,站起身来,但似乎有个什么既细又粗的东西拉着她,捆着她……她慢慢走进卧室:室内长袍掉在床下,拖鞋在松毛地毯上……“太倒霉了!”她大声说。接着来到梳妆台前,摸了摸梳子,打开抽屉,突然又走进客厅,拿起相册,抽出若热的照片,哆哆嗦嗦地放进柔革提袋里,又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走出去,把门一甩,跑下了楼梯。
一辆马车从教长广场经过,她钻进去,告诉马车夫到中央旅馆。
布里托先生上午一早就出去了,看门人敷衍了一句。肯定是有一艘邮船开到了,因为正往里面搬行李,包着油布的手提箱、边上钉着铁皮的木箱;旅客们因为刚刚到达而神色惊慌,因为海上的颠簸而昏头昏脑,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喊什么人。这忙碌的景象使她振奋起来,产生了远游的愿望:汽灯下,火车站里熙熙攘攘;凉爽的早晨,邮船后甲板上洋溢着启程的欢乐气氛!
她把“天堂”的地址告诉车夫。随着马车飞奔,似乎她以往的全部生活、儒莉安娜、这个家,渐渐淡漠了,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在一家书店门口,觉得有个人像朱里昂,马上伏到车窗上,没有看清,很是可惜:没有看到家里的朋友,就这么走了。现在,所有的朋友,朱里昂、小埃尔内斯托、顾问、费里西达德太太,她觉得都那么可爱,人品都那么高尚,可她原来却没有察觉,现在觉得他们都非常令人神往。还有可怜的塞巴斯蒂昂,心地多么善良!再也听不到他弹马拉加舞曲了。
在金街尽头,许多货车挡住了去路,马车停下来。露依莎看见路边人行道上的卡斯特罗──就是戴眼镜的银行家卡斯特罗,莱奥波尔迪娜对她说过,此人“非常喜欢”她露依莎;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正向他兜售彩票,卡斯特罗一副厌恶的神气,把两个拇指插在白坎肩口袋里,以轻蔑的口气感谢一声小孩,透过金边眼镜朝露依莎望了几眼。她呢,用眼睛的余光瞥着他:非常喜欢她,这样的人非常喜欢她,太可怕了!露依莎觉得他腿很短,大腹便便,样子很是吓人。想起巴济里奥,她心里一亮,他长得多么英俊!……急于见到他,她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玻璃。
马车终于起动了。罗西奥区在阳光下明亮耀眼:从停在路口的铁路马车里匆匆忙忙下来的人们穿着白色裤子、薄薄的上衣,他们是从贝伦和彼得罗索斯那边来的。叫卖声响个不停。──所有人都在自己家里乐享天伦,只有她启程背乡离井!
在西方街,她看见了卡米拉太太──这位太太跟一个老头子结了婚,以有许多情夫而著名。她似乎又怀孕了,慢腾腾地走着,白白的脸上显出心满意足的神气,后面跟着一个穿松子色外衣的小伙子和一个穿蓬松裙子的小姑娘,前面是一个保姆推着辆小车,车里的孩子叼着奶头。卡米拉不动声色地在大街上走着,腆着肚子展示她通奸得来的孩子。可是,她备受恭维,没有人说她的坏话,因为她富有,经常举办晚会……“世界就是这般模样!”露依莎心里想。
马车停在“天堂”门口,正是中午。上面的门锁着,女房东马上出来小声说:“非常遗憾,只有先生有钥匙,要是夫人想休息……”
这时候另一辆马车到了,巴济里奥从楼梯走上来。
“总算见到了!”说着,他打开门,“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啊,要是你知道……”
她抓住巴济里奥的胳膊,死死盯着他:
“巴济里奥,你知道吗,我完了!”
“出了什么事?”
露依莎把柔革袋子扔到长沙发上,一口气讲了信在纸篓里被拿走的经过,还有她的信被偷、在卧室里吵架……“现在我只剩下出逃这一条路了。这不,我来了,带我走吧。你说过可以带我走,说过好几次。我准备好了,带来了那个旅行袋,里面有必需的东西,头巾、手套……嗯?”
巴济里奥把手插在口袋里,弄得硬币和钥匙叮当作响,焦急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只有你才这样想!”他叫道,“你疯了!你这个女人!”他非常激动,“这哪里谈得上出逃?你怎么说起出逃来了?这是个钱的问题。”他想:“她要的是钱。看看她要多少,付给她就是了。”
“不,不!”露依莎说,“我不能留下!”她声音急切。那女人会出卖那封信,可是心里保存着这桩秘密:她随时可以说出来,若热可能知道,那她就完了。她没有胆量回家!“只要在里斯本,我就一刻也得不到安宁。我们今天就走,嗯?要是你不行的话,明天走。我到个旅馆里藏起来,度过一夜,谁也不会知道。可是,我们明天就走。要是让他知道了,巴济里奥,他非杀死我不可!你说话呀,答应我呀!”她抓住巴济里奥,急切地望着他的眼睛,盼望他同意的目光。
巴济里奥轻轻挣脱出来:
“你疯了,露依莎,神志不清了!怎么能想到出逃呢?那会造成个可怕的丑闻,有警察,有电报,我们一定会被抓住。不行!私奔是小说上的事。况且,亲爱的,事情还不到那般地步!只不过是个钱的问题……”
露依莎听着,脸色煞白。
“并且,”巴济里奥心神不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没有准备,你也没有准备。没有这样出逃的。你一生会声名狼藉,露依莎,无可挽救。一个出逃的女人就不再是什么什么夫人,而是什么什么女人,那个逃跑的女人,不要脸的女人,小老婆!我肯定要去巴西,你能在那里呆吗?在轮船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还要冒患黄热病的危险,你想去吗?要是你丈夫追捕我们,我们在边界上被抓获呢?被两名警察押送回来,在里蒙埃罗关上一年、你觉得好吗?你的事非常简单,跟那人谈谈,给她几个钱──她不就是要钱吗?然后你就安安稳稳地留在家里,像从前一样受尊敬──只不过要多加小心就是了,必须这样!”
这些话像砍树的斧子一样落到露依莎的计划上。有时候,这些话所包含的真理像闪电一样耀眼,像冰冷的刀刃一样让她反感,但她无法抵御。但是,她从这拒绝的态度中看到的是忘恩负义和抛弃前情。
设想过既幸福又安全地在巴黎定居之后,她似乎无法容忍返回家里的念头:耷拉着脑袋,受儒莉安娜的气,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她觉得,曾经远远望见而现在又从手中溜走的另一种命运妙不可言,几乎不可缺少!用钱赎回那封信以后又怎么样呢?那女人仍然掌握着秘密!生活必将凄苦,那个危险会永远在身旁徘徊!
她没有再说什么,似乎陷入沉思,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突然,她抬起头,目光炯炯:
“好吧,你说!……”
“可是,亲爱的,我正说着呢……”
“不愿意?”
“不!”巴济里奥用力喊道,“如果说你疯了,那么我还没有疯!”
“啊,我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只手捂着脸,胸部随着低声抽泣而颤动。
巴济里奥坐到她身边。露依莎的眼泪折磨着他,使他越来越不耐烦。
“哎呀,神圣的上帝,你听我说嘛。”
她把因为痛哭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转向巴济里奥:
“那么你为什么一再说,要是我愿意……我们会非常幸福?”
巴济里奥猛地站起来:
“那么,你想过逃走,想过跟我一起钻进火车厢里去巴黎,想过跟我一起生活、当我的情妇吗?”
“我从家里出来了,永远出来了。这我已经做到了。”
“但你要回到家里,”他大声说,几乎带着火气,“你为什么出逃呢?为了爱情吗?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一个月以前就该走了,没有理由等到现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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