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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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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紧张,是那种正在经历重大事件的紧张。
  我也有些紧张,不知道对方目的难免忐忑。
  我们俩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还是他先说话了。
  “易红……的事情,夏医生,我认为她一定是被人谋杀了……我……”他的脸因为激动有些扭曲,本来还算清秀的一个男人突然就丑陋起来。
  我深呼吸,努力用对诊所病人的平和口气对他说:“崔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别着急,慢慢说。”
  他开始抽烟,垂着头说:“我确定易红不会自杀,她就是自杀,也不会那天死!就是她出事的那天上午,她还给我打电话,让我买点儿人家过冬晒的豇豆角萝卜干,拿真空袋给封了,给她妈寄去,再过两天就是她妈的生日,她妈喜欢吃这些东西,易红可孝顺了,她怎么会那天死呢?”
  我突然插了句,“易红女士的父母亲在哪儿呢?”
  他很随意地回答:“跟着她妹妹妹夫在荷兰呢。”
  来自阿姆斯特丹的钥匙之谜我解开了一半。
  “易红她家人,闺女死了到现在也不回来,说句不好听的,什么人啊?!”对面这个男人很憋气,“我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她死在里面的那套房子,不知道啥时候用她妈的名字买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娶了……她的心,深得跟口没底儿的井似的……”
  我沉默地听着,哀伤地捕捉着这些话里关于易红的点滴。他正说着猛地刹了车,可能觉得不该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他生生把后面的话给憋回去了,憋得眼睛里都出了泪意。
  他撒了一桌子的烟灰,服务生过来添柠檬水换烟灰缸的时候,顺手给擦掉了。他的情绪也因这个干扰而平稳了下来。
  “易红对我很好,她也很顾家,你知道,女人在外面做事不容易……易红看着能干要强,其实心眼不多,她一定生意上被人骗了,去年她突然把店都转让了,可她的账户里却只有几千块钱……骗她钱的人一定是害怕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
  他哭了,又把烟灰撒得满茶几都是。烟灰落在墨绿的大理石桌面上特别刺眼,他哭的时候我忍不住抽了张纸巾把那些烟灰给擦到一起。
  如果我说我对面前的男人充满了同情似乎是矫情,可他当时的确让我觉得很难过,我很想帮他获得某种心理上的平衡,但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能沉默。
  沉默在对话中的作用却是双向的,可以让对方放松,也可以给对方施加压力。他似乎感觉到的是压力,他抽了张纸巾擦泪,按熄了烟蒂,随即又点上一根,深吸一口,“易红是我妻子,我爱她!我们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可我们也是人,不能任人作践连吭不敢吭一声呀!夏医生,我相信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现在公安局准备按抑郁症自杀结案,你是易红的主治医生,他们需要你在鉴定报告上的签字。夏医生,这个字你可不能签啊……”
  他拿烟的手按住了我擦桌子的手,长长的烟灰又落下来,我手心手背沾得都是烟灰。
  “夏医生,我们虽然两地分着,可易红不管打电话还是回家,都是有说有笑的,她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呢?打死我也不能信!”
  我有些慌乱地莽撞地拿开他的手。说:“对不起,我去洗一下手。”
  等我回来,一个银行的取款袋出现在茶几上,崔保周推到我手边,“夏医生,你不要有压力,那些治疗记录我也看了,我觉得从那些记录怎么能得出一定要自杀的结论呢?再说,她到去年九月不是就停止治疗了吗,那说明她好了呀!”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焦急的战抖,看喉头滚动的脖子他是在难过地哽咽,看眼睛以为他在逼债,嘴里却说:“夏医生你别误会,没别的意思,我心里乱,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该给你买啥东西……我听人说。易红虽然是你的病人,可也算关系不错的朋友。你完全有理由推托不签这个字,最后那三个月你又没给易红治疗,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呢?夏医生,你可不能帮着他们草菅人命呀!”
  我拿起来那个取款袋,里头是带着银行扎款条的一万块钱。
  “你们有孩子吗?”我拿着钱问了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很憨厚的神情,他对我那两个游离性的问题的反应都很直接,也很简单,显然他不是一个心思缜密城府很深的人。这样一个人在丧妻之痛的打击之下,怎么还会对我如何应对医疗鉴定一事提出如此妥帖的建议?就算他能想到来贿赂我,按他的思维方式,他的要求会更强烈,比如证明易红已经痊愈…… 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警惕,他说“我听人说……”那个“人”是谁?我在肚子里苦笑,我不世故,但我绝不天真。也许我根本不该见这个男人。
  我把钱放在桌面上推过去,“崔先生,对不起,我还有事。我想你错误地估计了我的重要性。易红女士这件事情的真相,不会只因为我的一个签字而有所改变。再见。”
  我没等他回话,就起身离开了。我在服务生整齐的“谢谢光临”声中走出咖啡馆的时候。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不甘心地欠身看着大门。
  我的心纷乱如麻,理都无从理起。
  易红究竟是不是自杀,是我一直都不敢去深想的问题。
  咖啡馆开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群楼里,我的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里。站在车边我抬头,酒店玻璃幕墙的顶端,反射出尖锐的阳光。去年冬天我和易红一起来这家酒店吃过一次饭。
  那天易红请客,我去陪客。给易红当陪客。客人是谁事先我不问,事后也不谈。我就是去陪她,其余的阿猫阿狗我才不在乎呢。我能感觉到,易红需要我这样沉默而温柔的陪伴。
  阴沉沉的天空里云层很厚,天早早就黑透了。易红穿了件中袖的织锦缎小袄,细胳膊在短而宽的喇叭袖管里晃荡着,下车就挽住了我,把胳膊并在我的腋下暖着。她就这样挂在我身上进了酒店的大堂,才一笑撒手。
  一身洋红滚金边旗袍的迎宾小姐领着我们到了包间,推开门,巨大的桌子边上只坐了两个男人,易红笑着给他们介绍我,然后扭脸对我说:“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吧,我们大家的领导,这位是林总,世界上我最恨的男人,因为他把我的店全给霸占了。”
  那位领导和林总都笑了。
  那顿饭除了说说易红的抑郁症,这也是她转店的原因,压力太大,再做下去会死人的,其余的时候说的都是闲话。那位林总中间也问了我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我敷衍了两句,就笑着说:“大家都知道,和三种人说话得付钱,坐台小姐,律师,心理医生。真不幸,我是其中之一。”
  虽然我谈笑风生的,其实那顿饭我吃得很难受。头顶上那盏巨型宫灯足有半张写字台那么大,我总疑心那些粗粗的明黄穗子不停在落灰。所有菜吃在嘴里都有土腥气。房间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筷子有沉重的金属镶头,黑漆桌面上有螺钿嵌出的花鸟图案,在盘子下面珠光宝气地亮着,我只觉得眼前什么都是明晃晃的,何止是没有胃口,后来都觉得恶心起来。
  那天易红谈吐得体,有一点儿剧情要求的疲惫和忧郁,也是含而不露的,不会失去礼貌的笑容。造型当然也符合剧情,发型复杂而典雅,累累的辫子偎在脑后,和她身上织锦缎的缠枝花卉彼此呼应,下面是条长长的裙裤,离开时在走廊上我忽然注意到裤脚饰有暗红的云头。
  她身上只有黑和暗红两种颜色。
  压抑的调子太浓重了,似乎有些过,过犹不及,以我对易红的了解,她把握度的技巧炉火纯青,那天虽然说不上失误,但至少不怎么正常。
  吃完饭自然有节目,我是主人的陪客,当然不能溜走。坐在KTV包房里毫无悬念地听林总唱《爱拼才会赢》,听那位领导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也同样很本分地唱了一首《恋曲1990》。
  不是我们在唱歌,是歌在唱着我们。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子走进了我们的房间,我放下话筒回到沙发上的时候,林总给我作介绍,说这是他的副总。女孩子留着厚厚的刘海,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玲珑饱满的嘴唇,很年轻,很老练。她笑着向我伸出手来,“久仰大名,夏医生,我姓乔,你可以叫我大乔,也可以叫我小乔。”
  我笑了。握了一下那胖胖的小手,眼睛却去看易红。易红大概读懂了我眼睛里憋着的暴笑,借倒啤酒的机会劝诫地碰了我一下。
  林总去唱《潮湿的心》的时候,那位领导和“小大乔”去跳舞,我才靠着沙发背闷笑了一会儿。
  易红坐着没说话。我坐直了说:“没听过你唱歌呢……我猜猜你会唱什么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何日君再来》……”
  易红笑了一下,说:“厚道点儿,不好吗?”
  我低声说:“有时候厚道是最不厚道的。比如刚才。我要是打击一下那孩子,她以后就会学个乖。小闺女儿家不带这么厚脸皮的,说不定还有不少坏人夸她有文化呢,她才拿着肉麻当有趣,遇见生人就现!”
  易红应对我刻薄的武器就是温和的沉默,然后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有道理,哪怕被我刻薄的是她自己。这次也是,她叹口气说:“是啊,她要有你这么个哥哥就好了。”
  “你饶了我吧!这女子比你还凶残呢!”我喝了酒,有点儿顺嘴胡说。
  易红笑笑,没介意,我却懊悔地沉默了。易红独自喝了口啤酒,突然说:“你说得对,她是比我凶残,我贪心但还有所顾忌,而她们这代人,毫无顾忌。”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和她碰了杯啤酒。
  易红又说:“看过《三峡好人》吗?里面露天舞场那段儿,中国小地方的普通男女跳交际舞的样子,太难看了,让看的人替他们难堪。”
  我很高兴话题换了,接口说:“何止是难看,简直丑陋得惨绝人寰!老头老太太跳起来倒感觉干净漂亮多了。”
  “怎么会这样呢?”易红一只胳膊撑着头,茫然地问出一个她并不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眼前的这对男女的舞姿同样惨不忍睹,领导撑直胳膊确保自己隆起的肚子和舞伴暴露的肚脐之间有空隙,笨拙而适意地挪动着步子,乔小心地配合着。她脱了鸭绒袄,里面是短款毛衣,低腰裤,一段皮肤紧绷的腰肢露着。从我的角度只看这段,腰和臀对比强烈,瘦得更瘦,肥得更肥,漂亮!可拉开了看。这样两个人狼狈却自得其乐地跳着舞,显得滑稽而怪异。
  林总歌罢,跳舞的领导也回来,两个人坚持易红唱一首,易红谦让了一下,说乔总唱完再唱。
  乔坐在吧椅上正点歌,刷地转过身来,笑着说:“好吧,我先给红姐垫场。”
  她这句话像雪水一样浇在我被酒精弄得晕乎乎的脑袋上,我瞬间明白了很多东西。她一口气唱了四首歌,《青藏高原》、《半个月亮爬上来》、《春花秋月何时了》。还有一首英文歌,曲调很熟悉,但不记得名字了。
  虽然这些歌并不适合跳舞,那位领导还是在李煜的喟叹中请易红跳了一曲。我不想让易红难堪,于是就盯着唱歌的乔。乔朝我盈盈巧笑,却又很配合歌词地微微蹙着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乔唱得不是一般的好。
  她也习惯了掌声,跑过来抓了瓶啤酒灌了一口,笑着说:“我要再年轻五岁,十八九,明年超女总冠军就我了。信吗?你信吗?说,说,快说!”
  她问我的时候手里的酒瓶故作威胁地举到我的头顶,做出随时要往下倒的样子,装疯卖傻耍嗲撒娇玩可爱,却清楚地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我们已经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老朋友了。
  心理正常的男人都会投降,我笑着把酒瓶从她手里拿下来,说:“信!”
  乔露出天真的胜利的笑容,下首歌的音乐响了一会儿了,她跳回去抓起话筒,从第二句开始唱,当声遏云霄的“loveyou”在房间里回荡时,我真心真意地喝了声彩。
  乔很兴奋,放下话筒几乎是扑过来,从我的腿上滚了一下才坐到沙发上,夸张地喘了口气,呼哧出一个字:“热!”
  这是条青春版变色龙。
  我应该想到,变色龙的颜色无论是美丽还是丑陋,不过是为了和环境保持一致,那是物竞天择的结果。猛想起刚才对乔自我介绍做的那番自以为是的评价,我觉得自己心思轻薄而且恶毒。虽然我不喜欢乔,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让我觉得忧伤。也就在那时候,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她和易红之间,隐隐地似乎在进行一场对决。
  从乔开始唱歌,剑拔弩张的暗流就开始汹涌了,她古今中外地唱,青春逼人光芒四射,易红一直没有接招。
  刚才乔用了“垫场”一词,这可是外行人不怎么会用的术语。很快我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林总大概觉得冷落了易红,起身去点了歌,过门一响,我听出是豫剧,那位领导显然也很熟悉易红,他笑着说:“《沁园春·雪》,小红的拿手好戏。”
  易红犹豫了一下,起身去唱。我以前没听过豫剧曲调谱曲的《沁园春·雪》,一听感觉还不错,易红只唱到“山舞银蛇”,乔的声音就加进去了,唱到“欲与天公试比高”时,就只剩乔一个人的声音。
  乔唱得毫不逊色,身形神态端庄凝肃,音色比易红还要漂亮,完全让我领略了这曲子的好处。铿锵顿挫,高亢清丽,大腔大板里透出妩媚来。
  我叫好的时候低声问易红:“她也学过吧?”
  易红的声音有些飘:“跟我一个学校毕业。”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笑着递给易红杯啤酒,“一代新人胜旧人。别在意,喝酒吧。”
  易红微微一笑,说:“为你也得唱段儿吧。”
  易红到底扳回了一局。看来这酒店的四颗星不是自来的,屏幕上打出曲目名时我心生感叹。易红点的是昆曲《牡丹亭》里“袅晴丝”一折,熟词儿,认真听过唱的人却不多。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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