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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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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说到三比如,易红肯定会说:“你说的有道理……”
我的教师生涯还算顺利,学生不讨厌我,因为我说话够酷,但我教给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很主流的,这就是我说的阳奉阴违。
我和那个婚外女友中断一年多的交往又恢复了,打她电话她就来了,我很感激,觉得她很善良。
我给她买了套化妆品,牌子挺高档,她也有点儿感动,抱着盒子说:“你的事儿我听说了。”
我笑笑,没接着往下说。从宾馆出来我请她吃了顿饭,叫了不少的菜,却没怎么动,都让她打包带回家了。
在学校闲暇的时候,我常拿着那把来自阿姆斯特丹的钥匙发呆。易红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她还应该在冰柜里躺着。
那只是她的身体。当她还在她的身体里面的时候,身体常常让她感觉到分裂的疼痛。我的手摸上去都能感觉到皮肤下面的裂痕。我长久地吻她所有的肌肤,我想用嘴唇的热度融化她弥合那些裂痕。
她含混地问我:“你怎么那么有耐心呢?”
我说:“我不想看到你做爱起身后那点厌恶和怨恨。”
她吻着我的胸口说:“我不是对你……是做爱……”
她的长发散满我的身体,我摸着她的头发说:“这就是你的病。恰好我是医生,而且是专家……”
她笑起来,“医生,得需要很多疗程吧?”
后来某些时候,我觉得她真的能好起来。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光滑而柔软,满足快活得像个孩子,只有那个时候,她眼睛里才会泛出粼粼水波一样的微光,和她平素充满魅惑力量的光不同。
那光是从她心里很深的地方照出来的,穿过重重障碍和束缚才显露,所以如此微弱。
这微弱的光如今在那双眼睛里永久地熄灭了。
可她躺在冰柜里的身体依然不得安宁,关于她死因的纠纷还在继续。
最近一次警方找我调查情况是一个月前,还是在确认最后一个电话的内容。从尸检确定的最后死亡时间断定,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安眠药已经进人体内。所以这个电话的内容至关重要。
我的陈述没有丝毫的改变。
当然,我说的并不是易红的原话,但我认为其他的那些细节,对于我们俩之外的其他人,没有意义。
她说:“对不起,我遇到件事,今天不能见了。对了,我告诉你,花落下来的时候,是有声音的,安静下来,能听见……”
我问她在哪儿,她没有回答。可能她一直举着电话,让我听落花的声音。
“……如果你那儿不安静,就听不见。我累了,想睡会儿。说不定能梦见个花园,我想要个真的花园,下面有土,上面有太阳,中间有风。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有花落,我们俩一块听……”
易红不知道,我有一个基本符合她所做描述的花园。
我买的房子离市区界还有十几公里,是一家从东北内迁的兵工厂的家属房。那家兵工厂后来转民用了。生产发令枪,再后来发令枪也停产了。一厂子的下岗工人都豪迈地“从头再来”去了。好多人开出租车,也有把厂里的发令枪改造了和子弹往外偷着卖的,抓过几次,现在可能没了。卖我房子的这家,男人就是因为偷卖私自改造的发令枪被判了几年,出来后想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
这消息是一个病人告诉我的,他们夫妻俩原来都是那个厂的,他老婆在酒店坐台,他靠老婆卖身钱养着所以心理失衡,难受得不想活,就拿钱来找心理医生救命。他一直说周围的人多艰难,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上有条很深的疤,缺了中指,其余的四个手指也蜷曲着不能伸直。
肿瘤科大夫对癌症晚期病人只能给吗啡和安慰剂,我也一样。我说生存是最大的道德,我还和他谈了很长时间孩子的培养问题。现在我们成了邻居,那时候他上小学的儿子现在也上了初中,周末我在公交车站下车的时候,好几次看到他拎着儿子的脖领子从网吧里出来。他见我还叫我夏医生,从他跟儿子搏斗的气势上看,他现在活得生机勃勃。
这人带我去看了那座房子。我决定买房子的时候刚认识易红,所以当时买房子跟易红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个院子,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地儿。这里行政区划上归县里城关镇,十年八年估计也开发不到这儿,房子不值钱,我只花了八千块钱,就得到了半亩土地和三间二十年前盖的红砖瓦房。
邻居住得很寥落,很多这样的房子,空着锁着,白天能看见的都是老人,整个家属区只怕要有几千亩地,从我的院子向前看,空旷处是收割后的麦地,一些工人本来是农民,他们见不得地闲着。道路是粗大杨树掩映出的林阴道,向房子两边看,有人住的院子前还有菜地,间或有夹竹桃和大丽花掩映其中。
我开始建设我的乐园,我喜欢这里。
我真的种了不少美丽的植物,有的开花有的不开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摆弄这些植物的时候就会想到易红,我愉快地一厢情愿地想象着……
可我始终也没勇气真的带易红来。
我带我前妻来,用事实证明我比以前更不正常。易红当然不会把我当成疯子,但我对她的反应没把握。我很害怕她在我的花园里露出平和宽容的微笑。说些得体的感叹赞美的话,和我一起从压井里压出水,浇一浇园子,再扯两句陶渊明或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之类的话。
我的奢望是她在我的花园里,眼睛里也能泛出那微光,从心最深的地方放出来的光。
夏天快过去了,院子墙上本来就有的凌霄今年花开得特别繁茂。这种花被一位女诗人批评过,其实凌霄花给我的感觉却很优雅,也很矜持,甚至带点忧伤,因为它的落花很少残败,依然保持着优雅的花形和淡妆胭脂一样的花色,一如还在枝头。
我说的有道理吗?
假日在家的时候,我一边收拾园子一边在心里说着话,有时候会说出声,可以被认为是某种精神疾病的先兆了,但我知道我在给谁说话,我有听众的。
我常常看着那把钥匙想,她还会回应吗?
我一直没有想过,当那回应真的出现时,我有勇气听吗?
元旦前,我被一个电话请到了我醉酒的那家四星级酒店顶楼的酒吧,易红的妹妹在等我,她说她叫易兰。
我走进酒吧,就认出了易兰。她和易红体形五官都很像,但脸上那副宽大的黑边眼镜,让我觉得她们差别很大。她面朝着我,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我走过去,那个男人抬头,我愣了一下,猛然想起是易红的丈夫崔保周。
硬着头皮打了招呼,他的神情也有些尴尬。易兰把酒水单推到我面前,笑着说:“要不是上面有汉语,单看这些酒名,我会以为还在欧洲。”
服务生站在我们的桌前,我看了一眼桌上,就说和他们一样。
易兰完全无视那个姐夫的存在,研究地看着我说:“我姐说你很有意思。”
她的口吻里有让人很不愉快的优越感,我什么也没说,崔保周收起桌上的一沓文件放进包里,端起桌上的酒,说:“来,为易红干一杯,看来她死了,人人都有好处啊。”
他硬充出一种无赖的语气。老实本分的人被命运莫名其妙地耍弄了,他又能怎么样?大概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保持尊严的态度吧?
这次见他,我不紧张了,可我还是觉得难过。
当然没人和他碰杯。我点的酒上来了,我没动,依旧没说话。
易兰说:“你该走了。”
崔保周自己喝光了酒,说:“你怕啥?夏医生比谁都更清楚真相!”他强笑着说,“她不是已经办好了去荷兰的签证吗?她本来是想跑的,有人不让她跑,她能跑出地球吗?跑到哪儿都能逮回来,她得死,死无对证……”
易兰冷淡地说:“请你离开好吗?”
崔保周呆了一下,脸上出现了羞恨无奈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孩子无力推倒一棵大树。咬着牙对着树干又踢又踹,最后弄疼的只是自己的脚。
他就这样瞪了一会儿眼睛,易兰和我都没有说话,他哼了一声转身很快地走了。易兰朝我笑了一下。“对不起,”她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说,“夏先生,我很欣赏你在整个事情过程中的态度,尤其是崔保周那条受伤的疯狗咬你的时候,你依然能保持高贵的沉默,让我觉得很佩服。”
我端起酒喝了一口,易兰话里透出的些微信息让我感觉她对易红的事情有着很深的介入……我苦笑了一下,“高贵这样的字眼,和我也太不沾边了。我是个软弱无用的平常人……易红的死,最后的结论还是自杀?”
我含着满嘴浓郁的松叶气味盯着易兰。
“是。”她推了一下眼镜,忧伤地笑了一下,“我跟父母说,姐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她得这病有好长时间了。”她停了一下,“其实这话也不错,精神分析学上不是有种说法,性格就是一个人的病,对吗?”
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身子一下飘了起来,我看着易兰说:“对不起,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易红怎么会和崔保周结婚?”
易兰苦笑了一下,说:“为了让她那个自私透顶的已婚情人‘安心’,她就回老家找了个头脑简单好控制的男人结婚,这样病态扭曲的分裂生活过了十年……”易兰点上支烟,喷出口浓浓的烟雾,“你不介意吧?”
我说:“你要是问抽烟,我不介意。”
易兰看着我,眼睛里露出笑意,说:“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再多说一句,崔保周拼命折腾着试图指控的那个凶手,也就是那个男人。当然,他被人利用了。”
我没有说话。最后得到的回答未必就是谜底。易兰说的也许是事实,但同样未必就是真相。
如果真相会刺穿自己的胸膛,还有多少人愿意要真相呢?
我也不要关于易红死的真相,我要她回来,回到我想给她的那座花园里来!
酒吧的落地玻璃窗外,暮色中一片惨淡的灰白屋顶,城市寒碜粗糙的一面露出来了。没关系,过些年会跟着那些大都市学着化妆到屋顶的。
“对不起,我还约了人,直接说正事吧。”易兰递给我一张卡片,“你收到的钥匙是银行保管箱的钥匙,登记的名字是韩波,我丈夫,这是号码和银行地址。”
我抓住卡片,目光还在看窗外。
易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钥匙是我姐提前寄来的,她说那天是你的生日,卡片当时从贺卡里掉出来了,我后来才发现,不过很快得到我姐出事的消息。我就没再给你寄……夏先生?”
易兰见我回过神来,微笑着继续说:“经过这段时间,我认为,不管我姐留给你的是什么,你都是有资格得到的。”
我生硬地和她握手,说:“谢谢,再见。”
我出门的时候,和一个有些面善的男人擦肩而过,我想不起来是谁了,回头,那人笑着和易兰热情而礼貌地拥抱在一起。
我空着肚子喝的酒,感觉很不舒服。电梯间旁边有个侧门开了条缝,外面是天台。我推开那门出去了。风很大,天台上没有人,空气寒冷,可并不清新,我吸了一口,胃一反。我又吐了。
我的头抵着冰冷的马赛克墙面,身子佝偻着。内脏抽搐,吐的都是酸苦的水,从脖子到头都憋胀起来,我难受得撞了一下头,久违的眼泪突然被撞了出来。
我哭着哭着笑起来,我对这酒店过敏,来一回吐一回。我慢慢有力量站直了腰,我摘下眼镜擦了擦泪又戴上,这时两个保安焦急地冲过来,一边一个抓住了我的胳膊,“对不起,先生,请离开这里……”
他们虽然措词礼貌,肢体语言却是要架着我强行离开。我挣了一下,手里的卡片掉在了地上,我看着那张卡片,如果我说话,完全可以把它捡起来。可我没有说话,很顺从地被两个唯恐失职的保安架走了。
天还没黑透,那张白色的卡片在深灰的地上。老远还能看得见。
我当然没有办法去打开那只保管箱了。
软弱的我回去接着过自己的日子了。
日子更简单了,除了上课,就是看影碟和书。每个月见一次我的婚外女友,我给她打电话。本来我也没什么朋友,现在老周也不和我联系了,主要是因为我把手机停了。没了手机号码,一个人就从现实社会消失了。
下雪了,腊月才下入冬的头场雪。
周末,我坐16路公交车回家,车上很挤,可出了市区我就有座位了。我到终点站下车,顶着雪走回家去。
今年新栽的腊梅五条细枝上开了三朵花,开了门我就闻到了清冽的香。
我生火弄饭,吃饭的时候炉子上炖着水,蒸腾起的水汽让屋子温暖湿润,水仙还是只有绿叶子,我有些担心买了假的,可凑过去一看中间抽的条头上进出了花蕾,心里很高兴。
从柜子里摸出花生米和半瓶白酒,为了水仙花也得喝一杯。
我说的有道理吗?
我翻着刚买回来的一堆影碟,看喜剧吧,轻松点儿,有助于消化,《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以前买过,被前妻扣留了,又买了一张,再看一遍。
我最喜欢看那段,女主人公一个一个数经历过的男人,数到第二十三个,休·格兰特开始出汗。
我是第几个?
我温柔地笑着问挂在书架上的那枚钥匙。
别生气,你看,什么都可以变成喜剧,包括葬礼,甚至死亡本身。
如果肉体带着全部的过错、罪孽和肮脏的污点死去了,释放出被囚禁的灵魂,难道不是大欢喜吗?
现在不常听到人提起你的名字了,很偶然的一次,我听到有人用“易红二世”称呼另一个女子,我觉得很悲凉。
不管别人怎么理解你的生和你的死,我都能平静地沉默了。
我们不能不低头听某些声音。就像每次回家看父母,总要听他们对我的责备和劝导一样,在他们眼里,我愚蠢糊涂地把人生搞得支离破碎,很让他们忧心。我总是低着头,十指相抵,我忽然发现我这个习惯性动作,像祈祷,也像忏悔。
我也会这样十指相抵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钥匙,想你在那箱子里放了什么。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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