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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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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一天去县城,在市场上见到一些卖估衣和旧布的。有一种布,近似塑料,说是可以防雨。他经不住那个摊主的劝,就买了一捆。他总是经不住人的劝。厚厚一捆,价钱也还合适。那人说,老弟,是积压货,我贴钱给你卖呢,哄你是你养的。这话让他觉得刺耳,同时觉得话说到这一步,他两个里面就得有一个为难和妥协的人了。那人很热情地给他把布捆好。他自己要捆,哪里行,拦着不让他动,好像他是一个什么尊贵人物,干不得这等事的。临走,又把一双已经摆旧了的拖鞋扔入他车前的铁筐里。这使他感慨不已,觉得生意人也是很不容易的。就互道着客气话,两个人和和气气地告了别。他当时有一种感觉,无论如何,想尽快离开那个人,他那过分的热情使他既觉得辛酸,更觉得难受,想以后在街上见了他,一定要躲着走了。
回到家,想不到老婆却对这个布很喜欢,问了价钱,更是显出满意来,夸了他几句。他用多吃了大半碗饭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高兴。老婆夸他的时候并不很多。第二天,他又心机独出,用这塑料布做了自家的顶棚。他没有做过顶棚的,试着来,让老婆当他的下手,就弄出来了,仰头一看,头顶开着无数的小黄花,碎碎的,像在不停地增多着,真是很好看的。老婆仰头看着,兴奋地对他说,干脆,明儿你给人打顶棚挣钱吧,打一个顶棚要二十块,不算贵吧。
原本只是说说,想不到有人真的请他撑顶棚了。
虎子的媳妇,来他家找酒精棉球,就把这个顶棚给看上了,酒精棉球他家里没有的,他告诉虎子媳妇谁家可能有。但是虎子媳妇看上了这顶棚。问清楚了,就要买那塑料布。而且跑回家去拿来现钱,当场给了。这就使哈格两口子很高兴。在农村,像虎子媳妇这样买东西即可给钱的,说来真是不多。常会推诿没钱,让给欠几天欠几天,但一欠就欠到猴年马月了。有时即使身上装有现钱也不会马上给你,好像给现钱就是一种吃亏似的。因为老婆在,价钱就由老婆做主,哈格也不多嘴,但这么一阵阵就挣了人家近二十块钱,又使他觉得难为情。虎子媳妇给钱爽快,但也爽快地提出一个要求来,让哈格去给她撑顶棚。因为是在一种爽快的气氛中,哈格也就爽快地答应了。女人虽然也讲过让哈格撑顶棚挣钱的话,但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连自己也没有当真的,何况哈格又不是专门撑顶棚的匠人,算是给人帮帮忙吧,反正已经是挣了人家的钱嘛。虎子媳妇也会说话,让哈格趁热打铁,再练一练手,不是又会了一门手艺吗?
哈格说我把你的布糟蹋了你可不要怨我,虎子媳妇说弄成你家这个样儿就行了,再好了我还不要。
于是就去帮虎子媳妇撑顶棚。
虎子出车了,不在。
虎子媳妇给哈格当下手。哈格很认真地劳动着。前次在自己家里还算试手的,给人家弄就不能再试手了。他的认真细致使他的头上一次次流下汗来,虎子媳妇就把一条湿毛巾让他搭在肩上随时用。虎子媳妇一直是在一种感动中,忙了大半天,撑好了。自然是没说的。连哈格自己也显出满意的样子来。虎子媳妇说,过一段时间,要是腾得开,就再买些塑料布,把另几间房的顶棚也撑了去。哈格说可以先撑后给钱的。但虎子媳妇不同意。吃了虎子媳妇为他做的饭,他就回来了。
就这么点事,听听让他们都说成了什么。
究竟谁说出去的啊,实际上他去给虎子媳妇撑顶棚,说来只有三个人知道的,一个是他自己的女人,一个是虎子媳妇,一个就是他自己。
应该说这三个人都不会这样说的,没必要给谁说嘛。但是却乱飞的鸡毛一样传开了,而且还传成了如今这样子。
究竟是谁传出去的啊?
他问老婆,老婆那时候好像正在莫名的气头上,说,是鸡尻子说的,鸡下不出蛋来就放这样的闲屁呢。这是指桑骂槐的话,明显是骂到虎子媳妇身上去了。看来人在气头上真是什么话都能从嘴里出来的。老婆平日里可不这样的。她是炭窑老人家的孙媳妇,她也得一言一行加以注意的。那天她一张口就说鸡尻子,说明她真是气得不轻,但这也说明她确实没有说。那么就只有是虎子媳妇说了。虎子媳妇为什么要造这么个谣呢?如果说这是在糟蹋他,那么同时也就是在糟蹋她自己嘛,况且她还是个女人,最是受不了这样的糟蹋。越想到后来,越是觉得虎子媳妇不可能说。有时候想得困惑,哈格甚至会突然地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自己不慎走漏了风声?他回顾着蛛丝马迹,但很快就给自己来了一个彻底地否决,自己是不可能造谣的。何况是自己给自己造谣。他想自己即使高烧烧糊涂了,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问题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哪。
那么虎子要是找上门来怎么办?哈格想着虎子要是找上门来该怎么办。哈格一想这个脑袋就大,就糊涂,于是心里充满预感,似乎门时时都会突然被推开,帘子时时都会突然地被掀起,虎子时时都会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他想着同在一个村子里,他和虎子从前有过什么来往和关系。来往不多的,虎子开着个蹦蹦车这里那里的拉人挣钱,也很忙的,没机会深交的。但虎子对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地敬重,这在乎日里是看得出来的。两人年龄差不多,但虎子总是呼他为哥,见了面,也总是虎子先给他道色俩目(穆斯林之间问候语)的。
但是现在他不指望虎子这些了,这不可能了,他觉得。他没想到自己和虎子的关系一下子竟变得如此的暧昧与复杂。
要是他真的找上门来,我就给他照实说,他想。
但他又觉得说不清楚。他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他就怕着他来。
有时一个念头突然地闪过,使他暗自心惊。他想着他们两个里面,要是一个突然地没有就好了,或者两个都没有了也可以的。真是为这样的想法惊出一身汗来。愈发地想着自己是炭窑老人家的孙子啊,愈发地这样想着。
就后悔。后悔到很深远,会从那辆摩托车就后悔起,然后是那卷塑料布,然后又是自己的撑顶棚。要是自己不显摆着撑顶棚,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又后悔理应事先打听一下虎子在没在,虎子不在,自己实在不该去的,或者和自己的老婆一同去,至少也该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女儿虽小,也是个证人嘛。
还说什么。
他在自己的膝盖上打一拳头。
就听说虎子两口子已经闹腾得很厉害了。
说是虎子拉着媳妇要来找哈格了。先是在媳妇的胳膊上拉着,不大动,就在头发上拉了,这样拉到了门上,但是虎子媳妇又挣脱回去了,将门闩了,将自己闩死在里面。这是有可能上吊的啊,是有吃老鼠药的可能的啊,人在气头上,尤其一个女人,又羞又气,走投无路,是啥事情都有可能出的啊!
说是虎子已经气炸了肺,要自己一个人来找哈格问个清楚,要把哈格的那辆摩托车推了去,哈格给他家撑的那个顶棚,都去看吧,已经被撕得不成个样子了。
你要相信我燕子妈。哈格对老婆说。燕子就是他们的女儿。
不要说我是炭窑老人家的孙子,就算不是,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他这样说的时候,急切却又坦荡地看着老婆。
老婆的心思好像走在泥泞中的脚,刚提出来,又陷下去。
你叫我拿啥相信你,就你们两个,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再没个旁人,她这样说。
我们两个是畜生吗?我们两个就咋了?他几乎要喊起来。
那虎子为啥打他媳妇?
他打他的媳妇跟我有啥关系,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嘛。他这样说着,却觉得这话里有什么漏洞似的,使他的说话没有底气。
老婆立即捕捉到了,洞察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想使他在自己的这一眼里露出更多的尾巴来。
他迎着她的眼神反而很快地坦然了。
这样子看我干啥?他说。
我心里头没鬼我啥都不怕,他迎住她的眼睛,补充说。
那你就跟她去要钱。
跟谁?
虎子媳妇,还有谁。
要啥钱?
撑顶棚的钱嘛。你又不是她的个奴隶,你给她撑了顶棚,她就该给你钱。
哈格气得一龇牙,要笑的样子。
燕子妈,我一个男人家,你逼得我给你赌咒,我给你赌吧,我要是咋了,我就是,我就是女子娃娃养的。
老婆像听到了一个晴空霹雳似的看男人,显出震恐惶悚的样子,她大……她嗫嚅说。
他眼里闪过一星泪花儿,然后铁青着脸,有些恶毒地笑着说,这你满足了吧,你个婊子!
老婆的两只手窘困地互相摩挲着,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手上,两只手上都掉了她的眼泪,但是她身上的一个重负却似没有了。
她大,你不要怨我,我心里头也乱麻麻的,由不得我的个乱。
你个婊……他没有骂出口来,大手蒙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相信你,再谁说我也不信了。
一个母鸡从门槛上跳下来,在屋地上踱了踱,好像觉出了气氛的异样,咕哝着出去了。
女人一手拨弄手镯,怔怔地看着它上面的花纹。
她清了清喉咙。
那,要是虎子来找咱们,咋办?他还要推咱们的摩托车。
哈格那里没有回音,他的半个脸也被一只大手蒙着。
女人回头迅速看了一眼男人,又转过头去依原样坐着。
现在我清楚了,不怨你,怨那个婊子,真主原谅我这样骂她,她那天来买布我就看她没安好心。
哈格的手在脸上动了动,似乎要拿开,将自己的脸露出,但又忍耐什么似的不动了。
那两口子是看上了咱们的摩托,定了个计,你看人家鬼大不大,想得深不深。
女人这样说着,似乎顺着自己的思路想到更深处去了,使得她不得不感慨万千地将头摇着。
等她的头停住了不再摇动,她就说出话来,让哈格放心,她现在倒是盼着有个人来推摩托车了。
哈格的手依旧将半个脸遮着,仔细看就会看出,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蒙脸的右手改成了左手。
深夜里哈格却把老婆推醒来,其时女人正憋了一肚子气睡着,出气粗重。哈格把她推醒来,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说他已经想好了,把摩托车给虎子。
明儿一亮我就给他们推去,他说。
女人一骨碌翻坐起来。
你不要和我多说,哈格不想辩驳也不容辩驳地说,你睡着了,我没有睡,我一直在想着,算是想通了,就这么办,明儿就给他们把摩托推去,这么办是最好的。他的声音里,显出一种兴奋和力量来。她一时想不到说什么了,总觉得这像是一个梦,就爬到窗前的暗光里摸索着灯绳,想着先把灯打开再说。
责任编辑 赵兰振
拥脖
石舒清
每天邦目达(穆斯林一天五次礼拜中的晨礼)下来,达吾呆就拎了茶杯到他的工作间去。有时一只猫会跟在他后面。猫边走边会就着他的脚后跟或裤脚游戏,譬如做出龇牙啃咬的样子,或者是探爪来挠,或者是突然的一个前扑,两爪聚拢起来,但是他的脚后跟已经在它的聚拢里走脱了。有时猫会因此兴味索然,驻足不走了,看他远去,或竟返回去了。有时也不计较这些似的照旧乐颠颠地跟着。天上还有星星,但是像一片糖在孩子的舌尖上浸久了那样,已显得余剩无几。辽阔稀薄的天空给人一种空寂的凉意。院子里的果树上,还缭绕着夜影。但是已经能分辨出叶子和果子来了,这样的时辰,好像是因为尚在梦中的缘故,果子显得沉甸甸的。达吾呆低着头走到果园里的一个窑洞前,打开门进去了。接着窑内的灯就亮起来。灯绳儿很长,在黑糊糊的窑顶长长地拖下来,吊着一只光线昏黄的灯泡。灯亮起来的时候,会看见上面有着灰尘,有时竟像有鼠屎在上面。好像多少年来都只是用着这一个灯泡,那灯光显出老旧的意思来。要是不熟悉的人进来,灯泡有时会碰着头。达吾呆的头是碰不着的。他会根据夜黑程度的不同,变化灯绳的长度。譬如清晨,不开灯是不行的,他就踮起脚尖,将灯绳拖高一些。虽然是同一只灯泡,要是变化灯绳的长短,会使窑内的灯光显出许多变化来。譬如灯绳长长地拖下来时,窑顶那里就黑乎乎的,但地上,泥台上却亮起来,似乎一切阴影都逃聚到窑顶那里去了,灯绳挽高一些,窑顶那里的阴影就会浅淡起来,但同时泥台上和地上的光也就没有那么足了。总之让人觉得就是那么一点光,可随灯绳的长短在窑顶进行种种调整和分配似的。长年伏案劳作,达吾呆的眼睛还是受了一些损伤。他把儿子的近视眼镜戴了,觉得有作用的。儿子的眼镜是三百度,他觉得他需要比这个度数还要高些。但他当然是不能像儿子那样戴近视眼镜的。他戴上会使自己也忍俊不禁,会不自在。他把父亲的石头镜戴着。石头镜的一个镜片裂了许多口,看来是从一个点上受力裂开的,裂纹呈炸裂形。这样看起针脚来会有些不方便,有时会把一个裂纹看作针脚。但他还是戴着,一来是老父亲的遗物,戴上自是意味不同,二来又不能戴近视镜。石头镜也养眼。这可是真的石头镜,是父亲用一件二毛大衣换的。达吾呆戴了石头镜,深夜里劳作时偶尔会突然地眼花起来。他不怕眼花。常常眼花的。他就摘去眼镜,眼睛闭一会儿,五师自通,有时他也会将眼睛周围揉捏揉捏,指尖儿敲敲太阳穴什么的。他会试一试眼睛还花不。睁了眼看着,有时过一会儿才能发现眼睛还花的,在拥脖上,在那些针脚上,在泥台上,都跳荡闪烁着一些梳齿似的阴影。夜深的时候,灯绳儿会尽可能长地垂下来,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灯泡。由于离得太近,几乎能感觉到它的热度。不敢这么近距离看灯泡。即使只是个二十瓦的灯泡,突然地一看之后,也会使眼前失明般暗下来,要适应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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