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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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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豪的是这么多年没浪费过时间。那天晚上,等大家走后,他铸了一块石膏,备齐刀具,天快亮时,模具已经做成。平日,新做出的模具要经过十五天自然风干,现在等不及了,他用电风扇不停地吹,半小时后居然行了。十五天后,他们准时向外贸局交货。
这一年,他们选出一些作品参加了在香港举办的河北陶瓷展。
他们的作品已与前几年颇有不同了。他钻研陶瓷理论的心得,得到了试制组的认可,从而有力地调整了他们在一些工艺上的追求。他曾将定瓷与汉唐以前的瓷器、明清的瓷器作过比较。他认为汉唐以前的瓷器厚重大气,明清的瓷器虽然秀丽多姿却失之于繁琐。定瓷,自成一格,挺拔俊美,朴拙自然,它简洁的图案总是呈现一种意境美,这是受宋朝书画崇尚意境美的影响。有了这种总体的认识,他发现过去他们在仿制定窑真器时颇有一些问题。比如,定窑真器上,多有泪痕,向有“无泪不成定”之说,所以在制作中,他们便故意弹点上一些瓷釉,作出泪痕状;另外,真器上多有刀痕和刀线,他们认为这是美中不足,于是采用各种办法将刀痕和刀线擦平。现在,陈文增认为,泪痕、刀痕、刀线,是定瓷朴拙美、自然美以及造型峭拔的艺术风格的有机组成部分,是由定窑特殊的工艺决定的。人为取舍,不但不自然,更是费力不讨好,使器物失去生辣感——而生辣感是行家们欣赏定瓷时的习惯感觉。
他们在香港参展的作品,正是展示了他的种种新发现。
他们获得了成功——巨大的成功。
香港各大媒体均惊喜地报道消失八百多年的定瓷重返人间!
他们送展的作品,除一对姊妹梅瓶陈文增不愿出售外,其余全部售罄。特别是他烧制的手刻荷花梅瓶,得到高度赞扬——“比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的承包成功了。仅以大家的工资来说,承包前,他们的日工资一元二角,现在四元多,是承包前的三倍。那年,陈文增第一次把一千多元钱交到媳妇手里。能够养家了,他充满自豪。
为什么砍了杏树种桃树
袭动香港的河北陶瓷展,给试制组带来巨大的声誉,也给他们带来一些收入,但这些收入放在定瓷厂全厂来看,就微乎其微了——他们无力挽救厂里工人的命运。保定地区二轻局,出于种种考虑,决定把这个包袱甩给曲阳县二轻局。
地区二轻局局长虽然迫不得已同意这个决定,但对恢复定瓷生产却念念不忘。他找来陈文增和蔺占献,说,厂子虽然交到县里,但你们的试制工作还要继续。我去说说,让县里把厂子交给你们俩,怎么样?
蔺占献当过车间主任,有一定的管理经验。他当即表示,搞定瓷,我们乐意,但这是个要求效益的时代,定瓷厂二三百人,这个责任我们负不起。
局长说,你们肯继续干下去,这就好!
后来,经过他的协调,先把厂里的一半工人调往曲阳县的石雕厂,这样,在1985年曲阳县工艺美术定瓷厂挂牌,厂长蔺占献,副厂长陈文增。
恢复定瓷生产,是项科研工作。虽然他们的作品在香港媒体上广受赞誉,但他们自己明白,那些作品只是“似定”,还不是“定”。首先,用坯土成型时,他们使用的不是传统的拉坯或模具印坯的方法,而是用近代的注浆工艺。另外,坯土和釉的选用,都是尝试性的,没有固定的配方。要解决这些问题,就需要成千上万次的实验,而他们没有科研经费。
县二轻局同样是希望他们能挣钱的,对他们的试制工作并不看好。不久,另派一位厂长取代了蔺占献。对蔺占献的免职,陈文增他们并不看重,但新厂长宣布停止定瓷试制,要生产高压线和变压器上使用的瓷珠——所谓电瓷——这却是他们万难接受的。
蔺占献自动离厂,去了饲料公司。他身在饲料公司,心还在定瓷上。一天晚上,他去陈文增家,说,1983年全厂放假,咱们还能搞承包,现在全线转产,想承包都不行。你看怎么办?
陈文增说,我也在想这个事儿。他不让干,咱们自己干。
蔺占献说,上哪儿找地方去?
陈文增说,咱们先小鼓捣着,找上和焕他们几个就行。咱们就在西屋里干。
那时他父亲已经去世,他把媳妇和孩子接到县城,租了四间房子,两间西屋只堆放些杂物,清理一下,便可以将就使用,反正做坯、划花、施釉都不需要太大的地方。试制所需的原材料,他们理直气壮地到厂里去拿,反正转产后那些东西也没用了。他们每天下班以后干,像地下作坊似的。后来他们还萌生了自己办个小厂的想法,但因无法筹措资金,只好作罢。
陈文增的媳妇对他的痴迷很不理解,总是抱怨,辛辛苦苦,又挣不着钱,你就一条道走到黑呀!不能干点儿别的。
他说,我不干别的,也不会干别的。
媳妇并不就此罢休,她会把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一一倒腾出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媳妇是好媳妇,是过日子的人,这个家也难为她操持。1980年他转正了,工资却少了——当临时工时是计件工资,每月能挣五六十元,转正后才挣三十多元。为了去外地博物馆临摹定窑器物,为了向外地专家请教,他常出差。出差费每天只补两元,以致每出一次差,家里的经济就紧张一次,有时媳妇不得不回娘家驮回一袋白薯面来。他心里感谢媳妇,但像中国许许多多男人一样,在单位、在社会上他们都有一定的自控力,包涵、忍让、顾全大局,但他们很少把这可贵的自控力带回家里,面对媳妇,他们再也不是谦谦君子,他们的耐性有限得很。陈文增也属这类男人,所以吵吵闹闹时有发生,天长日久也就习以为常了。
上电瓷,并没给厂里带来利润,仅半年时间,就亏损十多万元,欠了一屁股债,工人们又无限期放假了。
为了生活,陈文增办了停薪留职,借了些钱和朋友办了一个美术服务部,经营陶瓷、化妆品、文化用品等。做生意他不擅长,又总是惦记定瓷,心里很苦。
不久,县二轻局让全厂职工民主选举厂长,陈文增当选。
局长找他谈话,他提出三点要求:一、继续定瓷试制,搞别的,我不回去。二、把蔺占献调回来,当副厂长——搞定瓷,没他不行。三、人事安排,我说了算。局长全部同意。
他退出美术服务部。1986年,经过一年的苦心经营,厂里渐渐出现转机。那时,他已有两个孩子,按当地规定必须做绝育手术。等他从老家回来,厂里已经大变,定瓷试制停止了,转产不锈钢餐具。他气愤至极,去找二轻局长。
他说,这一年,我们已经扭亏为盈了,欠账全部还清了,到今天为止,我们账上还有三千元的利润,为什么让我们转产?
局长说,这一年,你干得不错,但不管怎么说,你们只能算微利企业,现在市场上不锈钢炊具利润很大,你们要抓住机会。
他说,当初你要说让我回来给你们挣钱,我就不回来了。我只会搞定瓷,不会挣钱。
他知道,事到如今,再跟局长说什么也没用了。
那时,他已经是定州市政协委员,曲阳县政协常委。一次县政协开会,县委书记也来参加,他想,这
或许是个机会。
他要求发言,谈了定瓷厂这一年的变化,特别谈了这次转产。他说,想吃桃子,种啊!为什么砍了杏树种桃树?定瓷是曲阳的,河北的,也是中国的!为什么弃之不顾?
他慷慨陈词,感动了在座的所有政协委员,大家都说,定瓷是曲阳的牌子,不能放弃。
县委书记认真地听了他的发言,郑重表示回去要认真研究。
然而,事情没有任何改变,不锈钢的锅碗盘碟仍旧在车间里叮叮当当响。
试制组从1974年成立,至今已十三个年头,窝窝囊囊地落个这样的结局,大家都不甘心,可是绞尽脑汁也不能改变二轻局的决心。也算天无绝人之路吧,这时一位朋友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隶属国防工办的建华玻璃厂愿意接纳试制组的成员,而且可以在厂子内部为他们成立定瓷厂。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说是一线生机呢?因为建华玻璃厂在灵山,在距离曲阳几十里外的深山中。那时山里的交通非常不便,冬天天黑得早,一两个星期未必能回家一次,若赶上下雪,更难说了。试制组里的人都拉家带口,各有各的难处。比如,蔺占献的媳妇患心脏病,是个长年病号;他的爷爷已经八十多岁,再加上两个上小学的孩子,都离不开他的照顾。和焕的孩子才一岁多,刚把公公婆婆从农村接出来。婆婆说,人家都想法子从山里出来,你们倒要进去!你要是去,我们就回老家!试制组的二十多人,虽都有一辈子干定瓷的决心,但面对家庭中摆脱不开的责任,他们也只能违心地另作选择了。
1987年冬天,蔺占献、和焕和四位工友毅然北上灵山山沟,建立了隶属建华玻璃厂的河北工艺美术定瓷厂。
陈文增比他们晚到三个月。他是个厚道人,而且一直在底层挣扎,对县委书记郑重的官话信以为真,心存感激,所以在他准备离开曲阳时,将自己的一首古诗写成条幅,托人送给县委书记,以志一次相知。
县委书记看到他的字,他的诗,这才恍然——陈文增是个人物!有几个老干部也说,陈文增是个人才,又是政协常委,如果让他去玻璃厂,就等于这个人走了。
县委书记立即给人事局打电话,扣住陈文增的档案——不放人。
人事局长找陈文增谈话,不要走!你可以当县文联主席。你爱人是农村户口吧?我们给她办“农转非”。
条件不错,特别是将他媳妇办成“农转非”更具吸引力,但陈文增不予考虑。他去意已决。他要和他的伙伴们在一起,和定瓷在一起。
僵持了三个月,他胜利了。
在灵山有一样好处——距十八坡的定窑遗址近了。
十八坡共有十三个堆满定瓷瓷片和匣钵残渣的小山头,连成一个十几里地的半环。以前他们也曾到这里捡过瓷片,但那是偶尔的,今后他们可以常常来甚至天天来了。十三座瓷片堆里的瓷片,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它们来自有共性又有个性的不同窑口。每一块瓷片都是定窑产品形制、工艺特征以及烧成、装饰的标本,是定窑原料配方、艺术发展的标本。他们别无依赖,瓷片,是他们唯一的教科书。
站在荒草萋萋的山头,脚下是白花花的瓷片和姜黄色的匣钵碎块,他们遥想着八百多年前座座定窑火光冲天、烟雾缭绕的壮观景象,一颗颗心不由得怦怦跳动。作为曲阳人,他们感到无上的光荣,也感到肩上不能推卸的责任。
捡瓷片,拿回去砸成粉末,进行化学分析,再找与瓷片质地相近的瓷土,成为他们这一时期的主要工作。
他们的试制品,已经过两次专家鉴定,评价很高,赞之为“质近”宋朝定窑,但在他们的长期试验、生产过程中,不断遇到新的情况、新的问题,实践使他们不得不否定过去,否定自己,甚至否定专家的某些肯定。他们有这样的勇气。
定瓷在曲阳,不在定州
好事多磨,看来是个规律。
1992年,国防工办命令属下全部三线厂都要迁至铁路沿线,处在山沟里的建华玻璃厂亦属搬迁之列,当然,厂内之厂——河北省工艺美术定瓷厂也要随行。
定瓷的故乡是曲阳。离开曲阳,离开当年定瓷的原料基地,他们还能试制成功吗?定瓷是有独特个性的,是地方的,他们不能离开曲阳。
他们几次和厂方交涉,厂方的回答非常肯定——都得走,没有例外。有人劝告他们,玻璃厂实际就是军队,军队只讲纪律——军令如山倒。别再去找厂长了,倒把关系弄僵了。陈文增心里只有定瓷。他还知道,他们这伙人只有在曲阳才能把定瓷发扬光大。他坐火车到石家庄找到省军区国防工办反映他们的特殊情况,希望能让他们留在曲阳,但正如劝告他们的人所说——军队只知道规定和命令,别的话都听尔不闻。
他的坚韧确实超乎常人。当他在石家庄第三次碰壁后,他说,那我们七个人只能集体辞职了,我们办辞职手续吧!
接待他的干部词严义正地警告他,你这是闹独立,要受处分的!
受处分他也不怕。这件事情太重大了,一想到要被迫离开曲阳,便有种被卡住喉咙的感觉总是纠缠着他,使他难以喘息,神魂不定。在家想了两天,他又上石家庄。这次他幸运地见到了国防工办的一位主任。他唇焦舌敝,把试制组这十八年来的种种磨难诉说一遍,那位主任被感动了。
主任说,你们要留在曲阳的事,我听说过。看来,你们不是为了个人,这就好。你们的工作很有意义,我们工办不能帮助你们,但也不能阻碍你们——这个坏名声我们背不起。如果你们离开玻璃厂,有什么打算?
他说,我们曾想自己办厂,可筹集资金太难了。
主任说,好,你先回去。会有办法的。
不久,主任通知他去石家庄,告诉他,你们七个人可以脱离玻璃厂了。我把你们的情况向定州胜利客车厂的宋厂长作了介绍,他很同情,愿意接纳你们,但不能给你们建厂。我把你们想建厂的想法跟他说了,希望他能给些帮助,他说可以考虑。你去找他吧。
直到现在,他仍然十分感念这位工办主任,他说,是他帮助我们渡过了又一个难关。我的命不错,又遇到一位好人!
在定州,他和宋厂长谈得十分融洽。
宋厂长说,你们办个厂,我投资二十万,你们自己再张罗一些。厂子就挂靠在我们这儿,我在厂里给你们划出一块特区,你是二级法人。你看怎么样?
他听宋厂长要投资帮他们建厂,像在黑暗中突见曙光一样激动,他说,这是对我们的最大帮助了!只是,厂址还得商量。
宋厂长说,厂子设在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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