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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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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心里明白,此时的俩人已经不是从前的放牛娃了,他们扯不到一起去了。
老胡每天都要到干休所院门口去取报、拿牛奶,每次都要路过老范的将军楼。他忍不住总要往小楼里张望上几眼,就发现老范正站在窗前发呆。老范有公务员,拿报纸、牛奶的活用不着他亲自去,所以老范就有时间在窗前发呆。老胡在老范的楼下经过时,耳畔似乎又听到老范在叫他:胡哇,过来扯一扯吧。
他再扭头去,发现窗前的老范已经不在了,才知道一切都是幻觉。于是,他转过身,向家里走去。他家住在六层,每次都要爬长长的台阶,但老胡的心情很好。
老范终日把自己闷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用劲儿。老胡很少能看到老范,就是老干部每季度例行体检,也不见老范的身影。闷来憋去的,老范就有了毛病。送医院检查后,结果出来了,老范得了癌症。
老胡知道老范有病的消息,还是外孙告诉他的。那天,范小金红着眼睛,向一家人宣布:爷爷得了重病,住院了。
老范得癌症的消息,只有小岳一人知道。她没有告诉老范,也没有告诉范小金,只说:爷爷得了重病。
老胡得到消息时,心里“咯噔”一下,心就悬了起来。老范的影子一时间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挥都挥不走。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得到医院看看老范。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他马上又想到,老范是高干,有家人,有昔日的部下,来来往往的,去看他的人还能少吗?于是,他就忍住没有去看老范。
又过了两天,在小金的催促下,他去了军区总院。老范果然住在高干才能享受的康复楼里。这是老胡第一次来这里,路走得脚高脚低,犹犹豫豫的。他在走廊里看到了正在哭泣的小岳。
小岳见了老胡,像见了亲人似的扑过来。她伏在老胡的肩上,放声大哭。老胡就说:岳啊,你要冷静,老范到底是咋了?
小岳就把老范得癌的事说了,老胡怔了怔,他抖着脸上的肌肉问:这是真的?
小岳看着老胡,只剩下点头的力气了。
老胡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走进老范病房的。他看见躺在床上的老范,老范被病魔击倒了,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见了老胡,嘴唇颤抖着叫了声:胡哇。
听老范这么叫,老胡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他走过去,抓住老范的手,哽着嗓子道:范哪,你咋就这么躺下了?
老范想冲老胡笑—笑,样子看着却更像哭。片刻,老胡冷静下来,他觉得身为病人的老范很可怜,甚至有些渺小。他清楚,这时候要鼓励老范要坚强,要挺住。于是,他握住老范的手就用了些力气,他说:范哪,我是过来想和你扯扯,看来你是不想和我扯了。
老范就说:胡哇,我真想回到年轻那会儿,苦啊累的,没啥。那时浑身是劲儿,现在我咋就没劲儿了呢?
老胡坐在老范的身边,两人就扯开了。从放牛说到参军,然后是参加一场又一场的战斗,那会儿的日子是那么难忘。他们浑身充满了昂扬的斗志,什么困难、流血牺牲都不在话下,那是一段充满着激情的岁月。
那天,俩人扯了很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他们坐在焦煳的阵地上,一把炒黄豆,一壶酒,闻着硝烟的气味,谈天说地,好一副壮怀激烈的样子。
老胡离开的时候,老范的精神很好,他拉着老胡的手,竟有些恋恋不舍。他说:胡哇,经常来这儿扯扯啊。
老胡真心实意地说:放心吧,老范。只要你在这坚守着,我老胡天天来找你扯。
果然,老胡说到做到,他像上班一样准时地出现在老范的病房。老胡一来,老范就进入了状态。他们把病房当成了当年的阵地,俩人或坐或站,或歪或靠地聊着。说到兴奋处,老范又朗声大笑起来,似乎病呀灾呀的那是别人的事。
偶尔有一些老范的下级或者老战友来看老范时,都不相信眼前是得了癌的老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范是来疗养了。
俩人说来扯去的,就说到了老范的病。精神已经很好的老范就说:咱们是怕死的人吗?不是,绝对不是。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咱们比他们多活了几十年了,咱还有啥可说的。这点病算啥,已经来了就让它来吧,我老范不怕。日本人咱不怕,美国鬼子咱也不怕,这辈子咱怕过谁呀?
说到这儿,两个老战友真实地大笑起来。
这期间,老范的儿子范幸福回来了。看到老范的状态,并不像母亲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就冲父亲嘘寒问暖一番,又走了。范小金也常来看爷爷,他心情愉快地冲老范说:爷爷,你什么时候出院啊?我来接你。
更多的时候,是老胡陪着老范。一次,病床上的老范哼起了当年的军歌:像猛虎下山,杀人敌群……
老胡也陪着一同唱了起来,歌声在病房里回响着。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了激动的泪水,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共同坚守着一块阵地,迎接着敌人的炮火。他们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刻,他们又走到了一起,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有时候老胡晚来一些,老范就坐立不安。他一遍遍地向窗外望着,嘴里说着:这个胡哇,咋还不来呢?
来晚的老胡正匆匆地走在路上。
责任编辑 陈东捷
题 字 李纯博
云间雪崩
曾 哲
1
羊贩子,上山来了。
羊贩子们在慕士塔格峰与公格尔峰之间的山麓下了车,仨俩一伙,四散开去,向分布在帕米尔高原的个个牧场,进发。年年都得这么一趟,是人们需要的法则,老天安排的秩序。
老马和小马是去雪线附近的喀拉佐牧场,这一段路程挺招人烦。从海拔两千多米的柏油路,下到沟底,再弯来绕去地走一百多公里。一会儿浮土没脚,烟尘飞扬;一会儿戈壁茫茫,砾石流金;过了沼泽草甸,可能会赶上洪水;绕道塌方泥石流,兴许被冰川拦截。
当然,哗哗涌流而来的喀拉佐河,逆来顺受不远不近地相陪,令人心情稍稍舒坦一些。
背叛的河道,在高山峡谷扭来扭去,猛一见这辽阔平坦的草滩,就一头扑了进来。喘气的工夫,草儿密匝匝,成片、成块、成坨,在网状的水流间,排列成阵势:椭圆、四方、长条、三角,绝不重样儿,任河水穿梭肆意。走到这一地界儿的人,神志清爽怀中畅快的同时,也揣上对老天造化的感恩。扔下肩头的沉重,歇一歇,吃口馕饼,趴在河岸,再饮个透心凉。
野鸭、鹅、鹤,飞过脑瓜顶。阳光一截截,被滑溜溜雪山落选。水流清亮地段,淌着团云;河面阴暗之处,波光斑点。滞留的大雁,停止了游弋,像一只只飘浮的木玩具,水就不再流淌。
大草甸子,茵茵。
草甸子深处有沼泽,掉进没救,烂糊得连只羊羔子都走不过去。老马说了这么一句,也许他真想抄条近路,省些时间和腿力。他眯起眼儿,依在滩头,把目光从生银子一样的雪山顶,拽到草滩远处,懒洋洋地卷上一根儿莫合烟。烟是在喀什的大巴扎买的,纸是当小学老师的女儿给搞的维文报纸。按他的说法,这样的纸,卷这样的烟,才能抽出地地道道的原汁原味儿。烟缕一道,被老蓝老蓝的天空,抽荡而去。
没人答理老马,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说喀拉佐牧场,有一头很大很大的白牦牛,走沼泽像跑山地,半个蹄子都陷不进去!
小马从水边歪过头,夸张地把漱口的水喷向河里,龇着两个大门牙道,您年年下山回到县城,都要跟我们说到这头白牦牛。这回到喀拉佐,千万别让我错过,咱也开开眼见识见识。说完,大门牙刮咬着下嘴唇,好像要弄出点疼痛,加强加强记忆力。
白牦牛不仅仅是牛,这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能和高原狼一起吃住一起玩耍,领着成百的狼群,在草原上和牛羊们一起散步。
过了,师傅,吹过了就假。您见着啦?
老马没再接小马的问话,把胳膊肘杵在软乎乎的草地。白丝丝的烟,从他的后脖领袅袅冒出。他一偏一摇活动着的脑瓜子,白牦牛已经走远,他开始想家。想家不是想老婆,才出来几天不至于,是想家里的烦事儿。家里值得想的事儿忒多,多得像一团羊毛。虽然自己算是城里人,可细想想,还不抵山上的牧民。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一桩桩都是倒霉的事儿。老婆子下岗快一年了,二女儿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就等呗,馕和奶茶这年月从没缺过,总是够吃够喝的。偏偏她不在家待着,听说和北京的几个装扮怪模怪样的男女,跑到山上来搞什么冰川探险,一个多月没她音讯了。这回要是能打听到她一点消息就好了,最好找见人,拉她回家。唉,倒霉的羊羔,过小水沟都会淹死;倒霉的贩羊人,吃不着羊肉,也塞牙。
老马是个贩羊的老手,记住的山脉道道,有那么几股。昆仑、天山、帕米尔,简单清晰,结实得像根儿牦牛绳。绳子,是一个拧着一个秋天编织起来的。而任何一个秋天,又都过得很快当。仔细往甸子里瞅两遍,草就开始泛黄了。好像夏天和冬天,不是领着手,而是挎着胳膊。
地面喧腾,河水充盈。九月的日头,像一匹西极的红马驹,抖动金鬃般的光彩,蹄踏响彻,嘶鸣响彻。从沟壑跃起,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蹿蹦过去。呆头呆脑地不知在哪里停步,不知在哪里驻扎。
奶花一样的云,在蓝天绽开。太阳真小,只一片云就遮住。
的确,草甸子的绿,是短暂的,只有那么三四十天。跟人们的生活一样,更多的是没精打采的蔫萎。
老马喊动四肢伸展在草地上的小马。不愿走也得走,今年收购任务跟喀拉佐山的大黑石头似的,压在心里。争取三天,赶到喀拉佐。多动动心思,再三天,把一千只羊收拢齐整。收拢齐整,回到县城,日子就能照旧。照旧的日子虽没什么新鲜滋味,可没滋没味儿的日子也得过呀。
不仅日子照旧,去往喀拉佐的路,也一点儿没变。即便如此,老马还是感到这次收购和往年不同。体力不支,心力也有些乏困。背囊死沉,沉也得背,上山来不能空着手,就势当两天小货郎,赚点儿零花钱。糖豆、棒棒糖、针头线脑、小镜子、塑料梳子、避孕套、香烟。
小马在河里湿透了脑袋顶,甩着水花,走过来对老马说,放心吧,山上的牧民朴实简单,好对付。别说一千只,再多个几百,也能收上来。
不管是忧心忡忡还是信心百倍,他俩怎么也想不到,等待着他们的是那么一个结果。
出发吧!老马说完,找了个高坎,借着劲儿把自己的大行囊,拥稳在后背。小马犹豫了一下,还是掮上了自己的双肩挎。他心下想,自作自受。
2
老马说到的白牦牛叫琼牦子,是头一身白色长毛的母牦牛。琼在当地,就是阔大的意思。琼牦子的脊梁骨儿高,赶上了骆驼的双峰;琼牦子的脑袋瓜儿大,柢不进毡房的木门。
琼牦子,是那孜勒别克老汉的畜生,老汉住在喀拉佐牧场。在这片高山上,凡五十岁上下,人缘好,威信高的男人,大都被牧民们尊称老汉。老汉,就是成熟的汉子。
五月,清晨。新鲜的脚印,在薄薄的雪地上一串。过了河滩,过了乱石岭,爬上了南大坡。
南大坡的面向,实际半东半南,这会儿黄日头还没出来。那孜勒别克已经干了两个多小时了,他把挖出的草棵子,抖落干净根儿须里的沙土,打成垛子,捆在琼牦子背上,拍了拍它的厚腚。他们沿着沟壑旁边崎岖的山路,一前一后往家赶。牦牛的脊背宽大,比较邻居家的紫毛叫驴,能驮出两倍还多。高远看,像是一座柴草山,移动。干草棵子,是上好的旺柴,但老汉这次不是为了烧火煮茶。
那孜勒别克,在琼牦子的后边慢走了两步,从兜里摸出一撮莫合。翻遍衣兜,找不见卷烟的纸,闻了闻又放了回去。他的心不安生。
昨晚。库尔班盘腿坐在那孜勒别克老汉家的土炕上,馕不吃,茶不喝。
那孜勒别克问:有事?
库尔班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老光棍,老光棍,死了老婆都是事儿。
那孜勒别克心下找不清头绪,库尔班平常可不这样。平常的他,浑身上下透着都是精神,牧场里的柴事草事,驴事狗事,没他不掺和不张罗的。
库尔班自头年秋冬坎,媳妇入土后,家里家外细细碎碎的琐事儿,跟羊毛似的疙疙瘩瘩缠绕在他身上,再没顺溜过。不像以前,那么爱串门子了。放牧回来,守着两个七八岁的娃娃,让莫合烟,把嘴巴搞麻木,抱着一肚子愁苦,蒙上被子睡大觉。今儿能到这家喝奶茶,他是有求于人。再者那孜勒别克多年前就没了老婆,他俩是同病相怜。
那孜勒别克老汉现在有女人,不会想到库尔班的这种心思,但他知道库尔班一定有事。他不爱帮别人干事,各干各的多好,但他怕被人求。人家一求,为难了人家也为难了自己。想是这么想,面上得掩饰,礼数客气不能少。他把酥油盘、奶皮子碗,往库尔班面前推了推。
库尔班没理会,他禁不起沉闷,说话声从低到高。都五月季候了,草滩还没绿颜色,我家的牲畜没饱吃。想跟你借点冬储草,一袋子也行,贴补着熬几天。
这没出乎老汉的意料,只是心里腻味味地不是滋味。他接住话茬轻轻地回答,没了,我家也没了。
不会吧!你家要没了冬储草,整个牧场的牲畜,如今都得吃沙子就风雪了。
莫乱说,羊圈门口放着的那半袋子,就这么多了。
要是我翻到呢?库尔班的眉眼儿有了恼火。
翻到都归你。老汉嘴上干脆强硬,心虚地往肚子里填嚼着馕饼。
舍着脸求你,是为了畜类。库尔班甩下句不三不四的气话,肚子胀胀地一屁股蹭出了土炕沿,一边直腰一边把趿拉的鞋提上。门“哐当”一声,带上风劲儿,又反弹回来。西去的脚步咚咚,跟雪崩一样震心。
那孜勒别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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