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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6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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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已有辉煌过去和强大现在的自然科学在整体上是可证伪的吗?苏贤贵曾给出否定性的回答,即科学整体上不具有可证伪性。他是这样说的:“科学和宗教一样具有不可证伪性。”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恰当地规定出,在何种条件下整个科学会被证明是错误的,我们应当放弃整个科学。科学实践中经常遇到失败,但这不会成为放弃科学的理由,总是成为坚持科学、更加相信科学的理由,因为失败被解释为目前的做法还不够科学。的确,谁能告诉我们,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下我们不相信科学才是理性的?于是出现了一个悖论:可证伪性是科学的必要条件,但科学本身是不可证伪的。如果按可证性的要求来衡量科学本身,科学就是非科学,或者严重点是伪科学。
科学“护教士”可能想当然地以为这个悖论并不真正存在。因为在这些人眼里,科学如S.H.E的一首歌所唱的,“是唯一的神话”,我们“只能爱你”,“你是意义,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除了爱你,没有真理。”
或者科学护教士也可以讲点道理,明确指出上述悖论混淆了概念的层次:具体的科学与整体的科学不同。对于整体的科学,可以存而不论,而对于具体的科学,仍然要求可证伪性。
科学是可错的。具体的科学与整体的科学,其实也很难区分。从单个命题到理论与信念之网,科学在各个层面理应都是可错的。不过,当涉及的命题组、理论组越大,语义与信念调整的范围就越大,发现出错的可能也就越小,反省的能力和机会都大打折扣。
在1973年的一部007影片《生死关头》(Live and Let Die,也译《勇破黑魔党》)中,邦德为接近加勒比海一个岛国的大毒枭康奈加(Kananga),先从他的御用“科学家”塔罗牌(Tarot cards)大师、美丽动人的索丽泰(solitaire)突破,最后取得成功。这是007影片的一个套路。巫毒教(voodoo)信徒对塔罗牌预测的态度很有趣,说得不好听点,有点像人们对待科学的态度,前些年也恰有人提到“巫毒科学”、“巫毒社会学”。通过塔罗牌准确读出未来,也要讲究规则,比如美女索丽泰必须守身如玉才能保持神秘功能(power)、法力。可是邦德与她第一次会面就抽出了一张“情侣”牌(牌上画着一对赤裸男女,并写着〃The Lovers〃),言外之意是要破她的戒、瓦解她的“科学方法论”。第二次见面时他们有如下的对话:
邦德:牌上说我们将是一对情侣。
索丽泰:你搞错了。这不可能,对我这是禁忌。你快走开!
邦德:可你确实相信?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是真心相信塔罗牌吗?
索丽泰:对,塔罗牌从未骗过我。
邦德:那么,现在它们也不会。来,抽一张。
索丽泰按邦德的指示抽了一张塔罗牌,翻开一看,又是一张“情侣”牌。索丽泰顿时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当邦德与索丽泰拥抱时,影片显示,邦德背过去的一只手正把一大摞全都是〃The Lovers〃的塔罗牌扔到了一边。原来,邦德偷着换了一副牌,确保索丽泰无论抽哪一张,都会是“情侣”。
索丽泰生活在不同于我们的范式、解释体系当中,她笃信塔罗牌的预测。她过去相信,并且她的信念得到了经验的确证,于是现在也应当相信。其中的归纳法、检验逻辑和信念维持,与科学别无二致。大毒枭康奈加急不可耐地想知道邦德是否“碰过”预测大师索丽泰,因为这关系到她的预测是否还准确。当索丽泰被骗与邦德亲密后,按康奈加的逻辑,她自然丧失了特异功能。而索丽泰本人始终不知道事情的真正过程,以及自己是否真的曾经具有预测的功能。邦德确实有一次尝试当面忏悔,可她没心思听。
一些科学“护教士”倒有点像影片中的塔罗牌大师索丽泰。事情的真实面目可能是,某种预测在现实中不管用或者对错各半,但她不知道,她以及周围的人会把一切都解释为对其预测的确证,最多会怀疑自己不够虔诚,如江晓原所说的信得还不够。这也是一种“自我实现预言”。即使邦德做了手脚,她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并无神功,还天真地以为是与邦德亲密之后才丧失神功的。
其实,把自然科学与索丽泰类比,倒是个好主意。至少科学的公众形象会显得亲切些。谁不喜欢美女,即使美女有点脾气。索丽泰式的科学有做对的时候也有做错的时候。索丽泰是大毒枭康奈加的掌上明珠,为他一个人服务,而自然科学应当为全体人民服务,不只是为少数权势个体和集体服务。当代的自然科学,一定程度上也被少数利益集团绑架(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已经明显),这正是要改变的。
端午与蟾蜍
刘晓峰
端午与蟾蜍,缘分颇深。在古代,蟾蜍和蜈蚣、蛇、蝎、蜥蜴共属“五毒”。清代宫中端午节的大戏《阐道除邪》,就收有张天师制服蛤蟆精的故事。故事中的蛤蟆精,就是蟾蜍。而民间直到今天,仍有端午取蟾酥的习俗。 说到端午与蟾蜍,不妨先讲一段发生在日本的故事,这故事发生在日本天养元年(纪元1144年)五月五日,在京都:
“看不见”!日本式的庭院中,一位武士着装的青年男子,头顶一块颜色古怪的布,站在烈日下喊着。
“再用力看!”屋檐下,另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不甘心的大声道。
“还是看不见”!
怎么会?怎么会看不见呢?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抓着头皮想也想不懂。依照中国传来的古书的记载,在五月五日那一天,取来蟾蜍的血涂满一尺见方的布,在完全不见日光的地方将其阴干,到了下一个端午节顶着这块布,应当能看见百鬼的,一切都是准确按照书上的记载做的,怎么会看不见呢?
这位富于科学实验精神的日本人名叫藤原赖长,他在其《台记》中的这一段记载的末尾写下的两个字——“无验”。中国古书里收录的一则浪漫的玄想,让这位对百鬼形状充满好奇心的日本人白费了两年的心力。这位日本人对中国文化抱有的近乎信仰的感情,由此也受到了极大打击。
有趣的是,藤原赖长信以为真的这段据说出典于《玉烛宝典》的浪漫玄想,并不完全是随意的编造。端午和蟾蜍关系密切。古代端午节采药的习俗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是捕蟾蜍。
五月捉取蟾蜍的习俗,文献上所见甚早。《淮南子》云:“鼓造辟兵,寿尽五月之望”。“鼓造”即蟾蜍。因为古有蟾蜍“辟兵”的说法,所以到了五月望日(十五日)大家都去捉,蟾蜍才面临“寿尽”被捉杀的命运,在《淮南子》的作者看来,这和大象因为长了象牙而被猎杀缘出一辙。从这段话,我们可以推知汉代已经有了五月捉蟾蜍的习俗。不过捉蟾蜍的时间和目的,与后世却大为不同。北京老话说:“癞蛤蟆,拖不过五月五”,后世捉蟾蜍是在五月五日端午节,但从《淮南子》的记载看,当时捉蟾蜍的时节,是在五月十五日。捉取蟾蜍的目的,后世是为做药,而汉人是为了“辟兵”。关于端午捉蟾蜍的习俗,这里再介绍两条清代史料。清人《熙朝乐事》端午事项下记:觅虾蟆以取蟾酥。
又《帝京景物略》中记:五日,南太医院官,旗物鼓吹,赴南海子捉虾蟆,取蟾酥也。其法:针枣叶,刺蟾之眉间,浆射叶上,以蔽人目。不令伤也。
可见五月端午捉蟾蜍的习俗在当时不仅流行于民间,连皇家亦不例外。并且皇家连捉蟾蜍也忘不了讲究排场,南太医院的医官们居然是打着仪仗、鼓吹奏乐去南海子的。这场景,今天想起来都觉得很有趣。端午捕蟾蜍的习俗,今天仍有流行。施立学《关东岁时风俗论》的《端阳采艾》一节,曾对此有生动的描写:
端阳之晨,山上最难见的怕属蟾蜍了。老百姓说,什么都有躲人的时候,像农历七月七日早晨不见飞燕一样,端阳之晨一般见不到蟾蜍。七月初七的燕子纷纷飞往银河,成仙人之美,为织女牛郎搭筑鹊桥,蟾蜍干啥去了呢?人都猜它躲起来了。传说,端阳之晨能捕捉到蟾蜍乃是一幸。此物俗称癞蛤蟆,往其大肚中塞上墨块,名唤蛤蟆金,一、二月取出涂用,有解毒疗痈、治咽喉肿痛之效。此物耳后腺和皮肤腺的白色分泌物制成“蟾酥”,可供药用。人说蟾蜍本是月宫之物,月宫别名“蟾宫”,李白《古朗月行》有“蟾蜍饮月影,大明夜已残”句,猜想月缺月圆乃蟾蜍作祟。科举时也称登科为蟾宫折桂。蟾蜍虽然其号不雅,其貌不扬,身上有大小累疣(俗称癞),但此物生命力极强,可承相当于身体十倍、二十倍的重压,且有灵性,怕在五月端阳这一天躲起来了。(吉林文史出版社1998年版,第193页)
从汉代算起,五月捉取蟾蜍的习俗,已经有二千年的历史。二千年一年一次的大劫难,蟾蜍们已经经过二千次。如果不是蟾蜍有超凡的繁殖力,并且生命力强,怕早就成了濒临灭绝的稀有动物。如果蟾蜍真的有灵性,他们应当知道推算人间的历法,并在五月五日早早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施文所讲的“蛤蟆金”,在古代文献中也早有记载,是流传颇广的偏方。嘉靖《广平府志》即记:“取虾蟆噙墨涂毒疮”。又同治《宜昌府志》记:东湖“捕蟾蜍以墨人腹中,俟干取出,涂肿毒有验”。冯应京《月令广义》除记此偏方外,另记载了更高级的“蛤蟆金”,经过特殊处理后,它竟具有更神奇的力量:
午日取癞虾模,将一块墨噙其口中,埋于天牢上。七七日取墨收藏。动用
有灵。凡涂小儿口疮,及写苻治瘧止毒之类,皆验。又复将此墨涂葫芦形于
壁,则蚊皆聚于内,不蛰人,至早拂去,夜复聚来。这般下功夫做出的“蛤蟆金”,按照冯应京的记载,具有非同寻常的神力。古代夏天苦于蚊虫者一定不少,所以这种只要拿来在墙上涂画葫芦,就足以让蚊虫们聚此不疲,不再侵扰人的墨块,一定令很多人羡慕并想拥有。羡慕归羡慕,可这墨块制造的过程可真很不易。端午捉到蟾蜍就不易,难度更大的是要埋到天牢。自古“狱不通风”,天牢顶上哪是能随便去埋蟾蜍的地方呢。
史料记载说,蟾蜍呼出的气有毒。这话应当也是有来历。今天在电视的慢镜头中,借助高精度的摄像机我们能清楚地看到,蟾蜍有很长的舌头,捕虫时长舌瞬间吐出又马上收回,飞虫已经被卷入口中。但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在肉眼观察的时代,其实很难看清楚。能看清楚的只是蟾蜍张口,虫入口中。古人大概就是由此想象,以为蟾蜍是呼出毒气薰吞百虫的吧。
在传统中医理论里,蟾蜍为疮科圣药。
蟾蜍有毒,而中医讲究“以毒攻毒”,蟾蜍自然成为中药之一种。蟾蜍身上多癞疣却活的浑然无事,所以,做为中药材,蟾蜍毒被认为对于皮肤病最为有效。有人认为蟾蜍治癣。唐王焘撰《外台秘要方》所载“疗癣神验方”云:“取干蟾蜍,烧灰末以猪脂和,涂之良。”又有人认为蟾蜍可治水痘。《吴趋风土录》:“端午日,药市收癞虾模,刺取其沫,谓之‘蟾酥’。为修合丹丸之用。率以万计。人家小儿女之未痘者,以水蓄洋虾蟆五个到七个,俟其吐沫,过午取水,煎汤浴之。令痘疮稀”。更有人认为蟾蜍治疗各种皮肤病。宋唐慎微撰《证类本草》亦云:“虾蟆味辛寒,有毒,主邪气破症坚血痈肿阴疮。服之不患热病。疗阴蚀疽疠恶疮猁犬伤疮……生江湖池泽,五月五日取阴干,东行者良”。按他的说法,蟾蜍对一般的皮肤病,都是有效的良药。甚至人为狂犬所啮时也可使用,作用大概相当于今天的狂犬病疫苗。这类药方在古医术中所在多有。中医使用蟾蜍,最多的是使用“蟾酥”,即蟾蜍所分泌的特殊毒液。大概这蟾酥毒性很大,所以才有《帝京景物略》所写的那种用针枣叶刺蟾蜍眉间,避免让毒液喷到人眼睛的方法。吴地一地“为修合丹丸之用”而取蟾酥,使用的蟾蜍就“率以万计”,说来身体能分泌蟾酥,实为蟾蜍招来了祸患,而说端午是蟾蜍的劫数,此言的确不虚。
参诸《淮南子》,汉代人捕捉蟾蜍,为的还不是蟾酥,而是为“辟兵”,何以蟾蜍辟兵,这是科学的思想方式无法解释的。《证类本草》标明去江湖池泽捉取蟾蜍的时间是“五月五日”,捉回来后要“阴干”,这会让人联想起文章开头藤原赖长那段故事。至于蟾蜍为什么有神奇的力量?为什么“东行者良”?要理解这些观念,就要再进入古人的信仰世界,按照古人阴阳五行的思路,看蟾蜍是怎样一种神秘的存在。
在中国文化中,蟾蜍曾经被神圣化。说来这自有缘故。
首先,蟾蜍属于蛙类,一产多子,当然很容易成为人们生殖信仰的崇敬对象。中国上古考古发掘出来的器皿,很多带有蛙文,足以为此证明。更重要的是,蟾蜍具有冬眠的习性。对于我们人类,生命只有一次,可这满身癞斑的蟾蜍,却可以生而后死,死而后生。这实在令古代的先民倾慕不已,由倾羡而生出了崇拜之心。后来又有人把这份生生死死的“神力”和天边的月亮由盈转缺又由亏而盈联系到一起。于是汉代画像石上,我们常会看到并画的日月,那太阳中站着一只三足鸟,月亮里经常伏着一只蟾蜍。月亮中的蟾蜍,和人世间的治乱关系密切。保存在日本的元弘抄本《五行大义》卷四纸背记《河图》云:“蟾蜍去月,天下大乱”。《天文要绿》“月占第五”引《易纬》云:“月中蟾蜍去月,经三辰,天下道俱有逆事,臣勉君战,不出三年”。
汉人张衡《灵宪》曾交代这只蟾蜍的来历云:“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之以奔月……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由于蟾蜍被编人嫦娥传说,于是也和不死灵丹挂上了钩,《抱朴子内篇》介绍不死灵药有五种,称“五芝”。其中“肉芝”就是“万岁蟾蜍”。据说万岁蟾蜍的神奇,来自头上的角,即“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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