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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道林·格雷画像-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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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得插手。等一等,等一等,听我说完。你听着,阿兰,我要求你的只是做一项科学实验。你到医院或停尸房的时候所做的那些恐怖的事并不影响你。你要是在什么可怕的解剖室或是恶臭的实验室发现这人躺在两边有红色的流血槽的铅桌上,你是只会把那东西看做是一个可敬的课题,连头发也不会动一动的,也不会相信你做了什么错事。相反,你说不定还会认为对人类有所贡献,或是在增加着人类知识的总量,满足着智力上的好奇,或是诸如此类的。我要你做的不过是你以前常做的事。实际上毁掉一个尸体不会比你习惯做的工作更可怕。记住,这尸体是我唯一的罪证,只要它被发现我就完了,而你不帮助我它就必然会被发现。”

  “可你忘了,我并不想帮助你。我对这事整个的不关心。它与我毫无关系。”

  “阿兰,我求你了。想象一下我的处境吧。你来之前我几乎吓得昏死过去。有一天你也可能懂得恐怖的滋味的。不!别想那些。单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事吧!你不用考虑这科学实验的尸体从何而

  “来吧,阿兰,你得赶快决定。”

  “我不能干这事。”他机械地说,仿佛语句能改变现实。“你必须做,没有选择。别拖延了。”

  他犹豫了一会。“楼上屋子里有火吗?”

  “石棉炉有煤气。”

  “我得先回实验室取点东西。”

  “用不着,阿兰,你不能离开屋子。你需要什么拿张纸开个清单,我让我的仆人坐马车去给你取来。”

  坎贝尔潦潦草草画了几个字,弄脏了,又写上了他助手的地址。道林仔细看了看便条,按铃叫来了仆人,给了他,叫他尽快把东西取回来。大厅门刚一关,坎贝尔神经质地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壁炉旁边。他发着寒热,打着寒噤。两人差不多二十分钟没有出声。一只苍蝇在屋里大声地嗡嗡着,钟的滴答像是锤子的敲击。钟声敲了一点,坎贝尔转过身来看着道林?格雷,见他眼里含着泪珠。那张悲伤的脸上似乎有某种纯洁而精美的东西,那东西似乎使他愤怒。“你无耻!绝对地无耻!”他喃喃地说。

  “住嘴,阿兰,你救了我的命。”道林说。

  “你的命?天呀!你那是一条什么命呀!你越来越堕落,最后终于犯罪了。我之所以去做我要做的事,你逼我做的事,心里想的并非是你那条命。”

  “啊,阿兰,”道林叹了口气,含糊地说,“我希望你对我的怜悯能有我对你的怜悯的千分之一。”说话时他转过身站着,望着窗外的花园。坎贝尔没有回答。

  大约十分钟之后有了敲门声,仆人进来了,扛着一个巨大的桃花心木的化学药品箱,很大一卷铂钢合金丝和两个奇形怪状的铁钳。“东西就搁这儿吗,先生?”他问坎贝尔。

  “行,”道林说,“我怕你还得跑一趟,法兰西斯。里士满给塞尔比供应兰草的人叫什么名字?”

  “哈尔登,先生。”

  “是的,哈尔登。你马上去里士满一趟,要见到哈尔登本人,告诉他,这次给我送的兰花要是上次数目的两倍。白花要尽量少,实际上我一朵白花都不想要。今天天气很好,而里士满又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否则我就不会麻烦你去了。”

  “不麻烦,先生。要我什么时候回来?”道林望了望坎贝尔。“你的实验要花多少时间,阿兰?”他平静冷淡地问道。屋子里有第三者在场似乎给了他异常的勇气。坎贝尔皱了皱眉头,咬了咬嘴唇。“大约要花五小时。”他回答。“你如果在七点半回来,时间就足够了,法兰西斯。否则就呆在那儿也可以,只需要把我穿戴的东西安排好就行。今天晚上归你了。我不在家吃饭,不需要你了。”

  “谢谢,先生。”那人说着离开了屋子。

  “现在阿兰,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这箱子多重呀!我给你扛上去。别的东西你拿。”他说话很快,带着权威的口气。坎贝尔觉得受到了他的挟持。两人一起离开了屋子。

  他们来到顶楼平台,道林取出钥匙扭动了门锁,却停住了。他眼里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禁一阵发抖。“我觉得我不能进去,阿兰。”他说。

  “那跟我没有关系,我并没有要求你去。”坎贝尔冷冷地说。道林只开了一半门,看见他的画像在阳光中狞笑,面前放着那张扯下来的帷幕。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平生第一次忘掉了把那要命的画像遮起来。他正想跑上去,却一个寒噤退了回来。

  那画有只手上怎么有讨厌的红色露水湿漉漉地闪着光,好像画布渗出了鲜血。那是什么?多么可怕!———几乎比他所知道的那默默地靠在桌边的东西还要可怕。那东西落在那血污的地毯上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向他说明它还在那儿,一点也没有动,跟他离开时一样。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把门开大了一点,半闭了眼睛侧开头快步走了进去。他决心一眼也不看那死人。他弯下身子拿起那金红两色的帷幕扔在画上。

  这时他停住了。他害怕转过身来。他的眼光落在了面前那帷幕的复杂的图案上面。他听见坎贝尔扛着他干那可怕的工作所需要的沉重的箱子和铁件之类进来了。他开始猜想坎贝尔和巴西尔?霍华德以前是否见过面。若是见过,他们俩彼此印象如何。

  “现在你离开我。”他身后有一个严厉的声音说。

  他一转身便走掉了,只意识到尸体被推回到椅子上,坎贝尔正望着一张发亮的黄脸。他下楼时听见有钥匙在锁里转动的声音。坎贝尔回到图书馆时已经是七点以后很久。他一脸苍白,但绝对平静。“你要我做的事我完成了。”他咕噜说,“现在再见,永远也别再见了。”“你从毁灭里挽救了我,我是决不会忘记的。”道林干脆地说。坎贝尔一离开他便走上楼去。房间里有一股很刺鼻的硝酸味。坐在桌子边的东西不见了。第 十 五 章

  那天晚上八点半,经过精心打扮,扣眼里插了好几朵巴尔马紫罗兰的道林?格雷被鞠着躬的仆人请进了纳波罗夫人的客厅。他前额的神经发狂似地跳动,烦乱得要命,但他躬下身子亲女主人的手时却从容潇洒,一如既往。也许是到了不得不演戏的时候反倒最轻松吧。那天晚上见到道林?格雷的人肯定是看不出他刚经历了一出我们的时代的最可怕的悲剧。他那秀美的手指几乎不可能拿起犯罪的刀子,他那微笑的嘴唇也决不会向上帝呼号。就连他自己也不禁为自己的从容泰然感到惊讶,一时竟深深体会到了双重生活的可怕的欢乐。

  那是一个小小的晚会,是纳波罗夫人匆匆准备的。纳波罗夫人非常聪明,但正如亨利勋爵所描述,是个“真正惊人的丑物的残余”。她曾做过我国一个最沉闷的大使的杰出的夫人。然后她用自己设计的大理石陵墓堂皇地埋葬了丈夫,把女儿嫁给了年龄偏大的富翁,现在她陶醉于法国小说、法国烹调和她能领会到的法国情趣。

  道林是她特别宠幸的人,她总对他说她非常高兴自己早年没有碰见他。“我知道,亲爱的,我是会疯狂地爱上你的,”她常说,“为了你是会把我的小帽扔到风车上去的①。幸运的是我那时无法考虑你,我们的小帽太小,风车又忙于招风,我简直就没有机会跟任何人调情。不过那都得怪纳波罗,他近视得厉害,欺骗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丈夫实在没有趣味。”

  他今天晚上的客人都相当沉闷。她用她那把已有点破烂的扇子遮住脸向道林解释说,事实是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非常突然地要来和她同住,更糟糕的是把她丈夫也带来了。“我认为这是很不孝顺的,我亲爱的,”她悄悄说,“当然,我从宏堡回来之后每年夏天都到她们那儿去住,像我这样的老太婆有时总需要点新鲜空气。何况事实上是我让

  ① 把小帽扔到风车上:此话英文原文是从法语 jeterson bonnetpar…dessusle moulin)((女人)行为放荡,不顾廉耻)直译而成,此处只好直译。

  她们振作起来的。你不知道她们在那儿过的是什么生活。那是纯粹的不掺假的乡村生活。早上起得早,因为事情多;晚上睡得早,因为少操心。那一带从伊莉莎白女王时代起就不曾出现过丑闻。因此他们吃完晚饭就睡觉。你别坐到他们俩任何一个旁边,坐在我旁边让我高兴高兴吧。”

  道林喃喃地说了一句漂亮的赞美之辞,打量了一下房间。不错,这晚会肯定会沉闷。两个他从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另外就是恩内斯特?哈罗顿,一个普通中年人,伦敦俱乐部里俯拾即是的那一类,没有敌人,却从头到脚不招人喜欢。罗克斯顿夫人,一个过分考究穿戴的四十七岁的妇女,鹰钩鼻子,老在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可是因为平庸得出奇,没有人肯相信对她不利的话,这叫她很失望。还有尔林太太,一个好事的小人物,大舌头,挺好玩的。还有阿丽丝?查普曼夫人,女主人的女儿,一个邋遢的笨姑娘,长一张典型的不列颠脸,叫人见过就忘掉。她的丈夫,一个长白色络腮胡子的红脸汉子,给人的印象是:全无节制的快活可以弥补全无头脑之不足,跟他那个阶层的许多人一样。道林颇为懊悔来到了这里,直到纳波罗夫人看了看高踞在壁炉架上的曲线繁多的镀金大时辰钟叫道:“亨利?华顿晚得太可怕了!我今天早上打发人去碰碰运气请他,他答应了决不让我失望的。”哈利要来,这也可算一点安慰。等到门一打开听见他那好听的声音为自己慢条斯理的解释增添魅力时,他再也不感到厌倦了。在餐桌上他什么都吃不下。盘子一个一个传走,他一样都没有碰。纳波罗夫人不断骂他,说那是对她的厨师阿道尔夫的侮辱,他是专门为他配的菜。亨利勋爵也不时地从桌子对面打量他那落落寡欢的样子。管家不时地给他杯子里斟香槟酒。他急切地喝着,却越喝越口渴。“道林,”亨利勋爵终于在上肉冻的时候说话了,“你今天晚上怎么啦?那么没精打采的。”

  “我相信他是害相思病了,”纳波罗夫人叫道,“他怕告诉了我我会嫉妒。他没有错,我是会嫉妒的。”

  “亲爱的纳波罗夫人,”道林笑了起来,喃喃地说,“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恋爱了。实际上是从费罗尔夫人离开伦敦之后便开始的。”“你们男人怎么会爱上那样的女人!”老太太叫了起来。“那是因为她记得你还是小姑娘时的样子,纳波罗夫人。”亨利勋爵说,“她是我们和你穿短褂的时代之间的中间环节。”“她根本不记得我穿短褂的时代,亨利勋爵,可三十年前她在维也纳时候的情况我倒记得,记得她那时袒胸露背到了什么程度。”“她现在还是袒胸露背,”他回答,用细长的手指取了一个橄榄,“她穿上时髦长袍的时候就像本精装本的法国坏小说。她确实了不起,充满了意外。她家庭之爱的能力异乎寻常。她第三任丈夫去世时她的头发因为伤心而变成了金色。”

  “你怎么这么刻———哈利!”道林叫道。

  “那是一种最浪漫的解释,”女主人哈哈大笑,“可你说她的第三任丈夫,亨利勋爵!你不是说费罗尔是第四任吧?”

  “当然是的,纳波罗夫人。”

  “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你问格雷先生去吧,他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是吗,格雷先生?”

  “她是这样向我肯定的,纳波罗夫人,”道林说,“我问过她,是否像纳伐尔的玛格丽特一样把几任丈夫的心都用香料保存起来挂在腰上。她说没有,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心。”

  “四个丈夫!感情太丰富,我敢说。”

  “感情太大胆,我告诉她。”道林说。

  “哦,她可是干什么事都大胆,我亲爱的。费罗尔长得怎么样?我不认识。”

  “绝代佳人的女人的丈夫属于罪犯阶级。”亨利勋爵啜着酒说。纳波罗夫人一扇子打去。“亨利勋爵,难怪全世界都说你坏,现在我不会怀疑了。”

  “全世界,哪个世界?”亨利勋爵一抬眉头,问道。“那只能是人世以外的世界。”

  “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说你坏透了。”老太太摇着头叫道。好一会工夫亨利勋爵都板着脸。“这太过分了,”他终于说,“现在人们在背后议论人的方式太过分,虽说说的倒是地道的、绝对的真话。”

  “你看他是不是无可救药?”道林从椅子上往前倾过身子叫道。“但愿如此,”女主人笑着说,“不过你们如果真这么好笑地崇拜费罗尔夫人,我就得再结一次婚,赶赶时髦了。”

  “你决不会再结婚的,纳波罗夫人,”亨利勋爵插嘴说,“你以前太幸福。女人再结婚总是因为讨厌原来的丈夫;而男人再结婚则是因为太爱原来的妻子。女人希望碰上好运,男人却拿好运去冒险。”“纳波罗并不是十全十美。”老太太说。“他要是十全十美你就不会那么爱他了,我亲爱的夫人,”对方回答,“女人爱我们因为我们有缺点。我们让她们折磨够了,她们就什么都原谅了我们,连我们的聪明才智也都原谅了。我担心说了这话你是再也不会请我吃饭了,纳波罗夫人。不过我说的是大实话。”“当然是大实话,亨利勋爵。我们女人若不爱你们的缺点,你们还能过日子吗?可不就成了一帮倒霉的单身汉了。不过那也改变不了你们什么。如今结了婚的人都过得像单身汉;单身汉都过得像结了婚的人。”

  “世纪末日。”亨利勋爵喃喃地说。

  “地球末日。”女主人说。

  “我倒希望是地球末日。”道林叹了一口气,“生活是一个巨大的失望。”

  “啊,我亲爱的,”纳波罗夫人叫道,戴着手套,“别对我说是你活够了。谁说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生活叫他享受够了。可是你是天生做善良人的———你那样子就善良。我得给你找个好老婆。亨利勋爵,你觉得格雷先生是否该结婚了呢?”

  “我一直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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