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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人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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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人注目的普通马车,里面要有软榻和暖炉。」
景禾兄妹俩面面相觑了一眼。「可是大人他他不许我们找人来帮忙。」尽管也为大人的伤势心急如焚,可事涉大人的真实身分他们也不敢随意作主,深怕泄漏了风声。
卫齐岚咆哮出声,「该死的,她都快死了,你们看不出来吗?」在军队中,他看过太多因为一点小刀伤而高烧丧命的士兵了。「快照我的话去做。你——」指向景禾。「你去准备马车。而妳——」指向景秧。「小姑娘,你去帮你家大人找几件宽松干净的袍子来。」两兄妹这才迅速地各自行动。
意识短暂清醒的片刻,了解到他想做什么,项少初慌乱地捉住他的手说:「不、不能找大夫身分、身分会」
在东陵,女子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扮装为官,若被发现,可能会被国法严厉处置,下场是唯一死刑。虽然女子国试正如火如荼地推动当中,但毕竟还没获得全盘的成功。在那之前,她的女儿身分无论如何一定得隐瞒住。
「不会,你放心。」卫齐岚安抚地说:「我认识一名口风很紧的大夫,他以前是军医,退隐在凤天城外,他不会认出你的,我会说你是我妻子。」
「你妻子」她迟疑地喘着气。
他笃定地说服她,也说服自己:「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她又昏过去了,没有听见他的誓言。
秧儿在这时拿来了一件宽大的外袍。卫齐岚一把接过,动作快而轻巧地裹住她的身躯。随后他轻轻将她抱起,来不及为她的消瘦叹息,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与满是尘土的脸庞和胡髭差一点让秧儿尖叫出声。
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清楚他跟她家大人的关系,可是、可是他就这样大剌剌地闯了进来,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人命在旦夕啊!她连忙说:「将军,请让我跟着一起去。」
「不,留在这里,假装你家大人只是受了轻伤,正好好地待在家里休养。在我们回来以前,别让任何人来探望,假装一切如常,三餐都要送进房里,亲自送,空盘端出,你懂吗?」他飞快地命令着,在看见秧儿点点头后,他捉起一件披在椅子上的披风,将怀中人紧紧包住,然后便走出门去——
景禾驾车。秧儿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塞进马车里。
他们从后门离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马车一路南行,往人烟稀少的南城门外奔驰而去。马车中,卫齐岚稳稳地将妻子抱在怀里,不让路途的颠簸撕裂她身上的伤。
一路上,她都没有再清醒过。她命在旦夕,若不是因为找大夫到她府中为她治疗,可能会有走漏风声的顾虑,他不会冒险在这种大雪天里移动她。
「别死。」他喃喃地说:「你不是还有一个国试要主持吗?千万别死啊。」她的气息微弱到几不可察,有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再一次失去了她。不!不可以——「撑下去,你不会有事的。」他没有察觉自己心中的恐惧,甚至比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时,还要来得更加心惊胆战。
他现在只能想着要赶紧治愈她,绝不能让她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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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退隐的军医就住在城南郊野的一处隐蔽的林子里。
四年前,卫齐岚曾经来拜访过,因此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他们顺利地离开了王城,来到郊野,一间低矮的茅屋就坐落在银白的雪色土地上一片快被积雪压垮的矮林当中。
卫齐岚抱着妻子,厚实的肩膀为她挡住纷飞的夜雪。
景禾负责敲门。「开门!快开门啊!」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张老到发皱的脸从门中探了出来。
「沈大夫。」卫齐岚认出了那张脸,率先唤道。
「卫将军?!」老人眼睛蓦地一睁,打开了门。然后将视线投注在在场唯一一名无法开口说话的病患身上。「她受了什么伤?」已隐约猜到,这雪夜来客的目的。
「是刀伤?」卫齐岚不确定地说。
「不,是斧伤。」景禾更正道。「是被一把锈斧砍伤的。」
老大夫点亮屋里的烛火——但其实有点不必要,因为房中天井处,正烧着一炉火。屋里既明亮又温暖。
「来,把她放下来,让我看看。」他指着炉火旁一处放着软榻的地方。
卫齐岚依言将妻子轻轻放在榻上。看着老大夫微微掀开她的外袍,仔细检查她的伤势,他则用半侧身体挡住妻子。但景禾已经悄悄站到角落,看着屋外的雪。
「怎么样?」半晌,卫齐岚问。
「确实是斧伤。」大夫说。
「你能治疗吗?」他又问。
「这斧伤很不寻常。」老大夫眯起一双满是皱纹的眼。「前些日子才听说,城里有个大人物被斧头砍伤的事呢。」
「你能治疗吗?」卫齐岚只关心这件事。
「如果是那个大人物的话,我就不能治。」沈大夫说。「人人都说当今礼部尚书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那么你一定得医治她。」卫齐岚目光紧紧锁住老人说。
「不知道她是谁呢?卫将军。」沈大夫有个怪癖,他不救来路不明或没有身分的人。另外,奸臣贼子也不救。只是过去从没听人说过,当今礼部尚书竟是女儿身。
卫齐岚毫不迟疑地回答:「她是我的妻子,请沈老你务必救她。」
老人再度将惊讶写在脸上。他深深地看了伤患一眼,喃喃地站了起来。「看来传言不实啊。如果当今的礼部尚书并不真的是个大奸臣那么,传言又是怎么传出来的?」他走到一旁的橱柜上,开始取出几样药草、干净的布,以及一把崭新的刀子。
「那边那个小伙子。」老人喊着一旁的景禾。「帮忙去外头打点干净的水来,若水井结冰打不出水的话,就敲几块干净的雪砖来融。」
景禾飞快地跑出屋外取水。
「还有你,将军,麻烦你先去洗把脸。你脸上都是土,万一沾到她身上可不太好。」看见卫齐岚迟疑地站起来,准备照做之后,老人才满意地将所有东西都拿到炉火旁边。
「去,去后头炕上睡个觉。一看就知道你已经好几天没睡了,我可不希望待会儿我还要照顾另一个病人。」
卫齐岚拒绝离开。「我等你治好她。」
「她真是你的妻子?」老大夫问。
「我唯一的妻子。」他毫不迟疑地说。
「那么我会治。」老人说:「只是她伤毒攻心,内腑已经受损,得等伤口先痊愈后再慢慢调养,以后才不会出问题。所以这段期间,她得留在我这里。」老人另一个怪癖是,要救人,就要救到底。不然宁愿拉倒不救。如果这伤患无法长时间留在这里接受医治的话,他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会跟她一起留在这里。」卫齐岚说。
「那好。现在,去看看外头那小伙子到底把我要的水弄到哪里去了。」
大将军毫无异议地被支使到外头去挑水。
在拿到干净的水后,老人便毫不客气地将两个男人驱逐出门,关起门来治疗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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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治疗结束了。
他来到她身边,倾听她的呼息已经恢复了稳定,一颗从七天前听到她遇刺受伤的传闻后就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没事了,很好、很好
景禾虽不甘心,却又莫可奈何地看着卫齐岚毫无芥蒂地照顾着他的大人。毕竟,他们曾经是夫妻此刻由这男人来照料自己的妻子,似乎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他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询问:「大人她,没事了吗?」
仿佛察觉到景禾的想法,卫齐岚抬起头来,直视着这少年忧虑的眼睛。仿佛看出了什么,他将先前沈大夫对他说过的话再复述一次,见景禾深锁的眉头稍稍舒开,这才说:「是的,暂时应该没事了。现在得劳你回去为你家大人办一件事。」
「什么事?」景禾紧张地问。
「你仔细听,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你家大人的安危。」顿了顿,确定他有在听,卫齐岚才又继续说:「如果十天后,我们还没回去,那么你得这么做」
景禾一边听、一边点头。为了大人,他什么都肯做。因为,今天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只怪他,怪他那天没有跟在大人的身边保护她,大人才会受伤
卫齐岚在景禾身上看见了他少年的憧憬,他不知道这少年跟她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只不知,他的脸上,是否也有像这名少年一般的神情?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卫齐岚突然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景禾一楞,仿佛在犹豫着是否要回答这问题。末了,他回答说:「景禾,我叫景禾。」
「先前那名小姑娘又是谁?」
「景秧,我妹子。」
卫齐岚点点头。「我如果说,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家大人,你能信任我吗?」
这男人是认真的。景禾无法说一个不字。早在他先前突然闯进大人房中时,他就已经知道他会那么做。那使他忍不住想问:「如果你这么看重我家大人何以何以当年你」
不用等景禾说完,卫齐岚已经知道少年未出口的话了。他悠悠一笑,笑自己。「因为当年的我,很愚蠢。」
这句话使景禾稍稍能够原谅他。
「请将军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大人。」临走前,景禾大声地道。
「你也一定要记得,十天后」
「我会的。」景禾说。当视线接触的那一刻,两个男人,一成熟、一年少,彼此心有戚戚焉。他们会为了守护同一个人而不惜牺牲一切,奋力一战。
关键日期是「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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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小说言情小说书库|| ||卫小游《俪人行》 字体大小大中小颜色… 第十一章 很冷。一股冷意从半敞的窗户,随着几丝细雪进入房中,沁入她的血液里,使她全身发抖。
「冷吗?」正在烧着炉火的男人察觉她的颤抖,迅速地起身来到她的身边。一双大手为她拉拢身上厚重的被子,但都不及他的体温来得温暖。
他将她拥在怀中,像是一个珍爱妻子的男人那般。
突然她觉得好想哭泣,因为这必定是个梦。
昨天婆婆才听乡人说,今年他不又在返乡的名册当中。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了,托人送去同关的信,都像是石沉大海般,没有只字片语的回函。她猜想他一定很忙、很孤单。
而每每想起他孤单的背影,她就很想上前拉住他,在他回过身时好告诉他,不要觉得孤单,她会一辈子站在他身边,如果他同意的话
早在九岁那年嫁入他家门的那天起,他就成为她的天。
她很想跟他一起支撑起一片天顶,好让他不用那么辛苦,能够有机会分享彼此的生活。可是爹说不行,娘说不行。没有人会同意她跟他一起支撑住他们的家。唯有他,才是家中的支柱。
「你在哭,是伤口疼吗?」他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似乎离她很近,却又飘渺难以捉摸。
他的手小心地探索着她的胸腹之间,似乎想抚平从那里隐隐浮现的痛楚。
然而,使她流泪的并非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在她发现,她永远等不回自己的丈夫时,那种被遗弃、背叛的痛苦。成亲那天,他在祖先堂前发誓,会永远照顾她,可是他一去就不回头了。她不能指责他没有照顾她,因为他的军饷全数都寄回了家中,但他仍然背弃了她,在感情上。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回头看看我?」她双手狂乱地挥舞着,原以为会落空,却不意捉到某个实质的东西,像是一条钢铁般的手臂。她紧紧捉住,突然猛睁开眼睛,看着梦中殷殷思念的那个人。
卫齐岚任她将手指掐进他前臂的肌理。她狂乱的眼神使他意识到,她并非真的清醒,而是仍在梦中。
是梦见从前了吗?她问他,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回头看看我?
那令他的思绪倏地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很年轻的某段岁月里,从军中回到家的那段时间。
那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了人,朝廷根据他砍下的人头数量估算他的军功。他的双手染上可怕的鲜血。当时他软弱得无法面对自己。
发现家中有个人总是远远地看着他,眼中写着渴盼,似想叫他分享他杀人的故事时,他无法回头看她。那种感觉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使他尔后也总是刻意去忽略那紧紧相随的视线。
掐在手臂上的力道突然减轻了,她的手滑了下来。知道她又昏睡了过去,他再度为她拉拢棉被。为不用立即回答她梦中的质疑而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照顾她三天了,这三天来,她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时常呓语。大夫说这是最关键的时期,如果能顺利退烧,那么她就脱离险境了。
化脓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但未来恐怕会留下疤痕。那道疤,伤在她的身上,却仿佛也烙在了他的心头。
沈大夫将一间小屋子借给他们使用,这几天与她形影不离,使他听见了太多过去不曾细想过的事情。想必他是个自私的人吧,他耽误了她。心头浓浓的歉疚也许得用一辈子来偿还。
他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忍不住喊出她的名。「潇君」
下床添加炉火时,失去他的热源,她突然又清醒过来。「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不,她尚未清醒。他迅速回到她身边。「没有,你睡,我不走。」现在就算是有军令下来,他也不打算走。
「你说谎,你总是离开,一再地离开。我不等了,我不想再等了,你听到没有?」她牢牢的揪住他衣襟,为他眼中的温柔而啜泣。
当年她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一把火烧了一切,远走他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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