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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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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已过中年的身宽体胖的鉴定专家俯身检查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的金属拉手,他那光秃的头顶和脖子上的皱纹由于用力而涨得通红。
还有一个侦查员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圆桌跟前,很不舒服地在桌子紧边上做着记录,尽量不碰上摆在旁边的玻璃杯、盘子和酒杯。
“维肯季·伊万诺维奇。”罗巴诺夫叫住鉴定专家。
鉴定专家吃力地直起身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扶了扶滑落到鼻子上的深度近视眼镜。
“查清了什么?”罗巴诺夫问他。
“暂时查清的不多。要知道,门锁完好无损。喏,有的地方有指印……”
“谢苗诺夫公民的日子过得可不穷,”谢尔盖环视着房间,讥讽地说,“一点儿也不穷。”说罢,他转向罗巴诺夫提议说:“我们从手枪开始搜查怎么样?”
所有在房间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惊诧地警觉起来。
“可以。”罗巴诺夫同意道,并问摄像师:“您拍完了吗?”
“剩最后一张了,”摄像师急忙一边回答,一边把一条腿跪下去,“然后我到卧室去。”
“您首先要把那两个窗台拍下来,”谢尔盖插话说,“单独拍,拍大一些。”
“稍等一下……”
“见证人在哪儿?”罗巴诺夫转过身问一个侦查员。
“我们的人已经去请他们了。”
“那我们等一等吧。要把侦查员也请来。”
谢尔盖走到桌子跟前,挑剔地把桌子仔细打量了一番。
“吃东西喝酒的就一个人。显而易见,此人就是谢苗诺夫。”
“所有物品上的指纹都是一个人的,”鉴定专家补充说,近视地眯缝着眼睛,用手帕擦拭摘下来的眼镜,“那边那个长颈玻璃瓶除外。我觉得这只瓶子上还有不知是什么痕迹。我们不妨把这些痕迹证为同一个人所为。”
“这一点非常重要,”谢尔盖若有所思地说,“安眠药很可能暗中撒到那里面了。这当然不是谢苗诺夫干的。”
检察院的侦查员很快就来了,见证人——隔壁房子里的一男一女,他们正在睡觉,这时也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来了。
“天哪,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女人一边惊惶地说,一边四面张望。
那男子的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神情。
搜查开始了。
谢尔盖走到其中一个窗台跟前。他早已发现那个窗台明显地被移动过了,窗台下面的地板上看得出来有抖落掉的灰泥的痕迹。
“不知谢苗诺夫公民为什么对自己的秘密藏所如此马虎大意。”谢尔盖冷笑了一下。
“嗯……是啊……”罗巴诺夫摇了摇头,“真奇怪……”
谢尔盖用手抓住窗台边缘,使劲往自己怀里猛地一拉。厚厚的木板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从墙壁侧面的榫槽里露出来。木板下边的砖砌体里原来是一个相当大的凹凸不平的洞。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洞底上有一支手枪。
老鉴定员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把枪拿起来,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黑色细柄的高倍数放大镜。他走到离角落里亮着手提灯更近一些的地方,开始全神贯注地检查这支手枪。
对住宅的搜查这时仍在继续进行。
在卧室里,在没有收拾的床铺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只装着安眠药粉的盒子,安眠药粉只剩下半盒了。
而在一个被挪到墙跟前,没有摆平的宽大的抛光衣柜后面,是被撕碎的糊墙纸,糊墙纸后面显出一个很大的空地方。
“非常……奇怪……”老鉴定员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一边仔细观察地板跟前的糊墙纸的边,“糊墙纸是轻轻地、小心地……掀起来的……为什么要把它们撕下来呢?……”
“可见爬到那里的不是主人,”谢尔盖一边说,一边蹲下去,“你们瞧,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撒落在那里……”
鉴定专家手里拿着放大镜,呼哧带喘地探身到耷拉下来的糊墙纸边的后面。他脖子上的皱纹和光秃的头顶这时又涨得通红了。他从饭厅里拿来一盏拖着长电线的明亮的灯。过了一分钟,鉴定专家大声喘着气站起身来,把膝盖拍拍干净。
“是大麻膏……”他喘不过气来地通知说。
接下来对厨房、走廊、浴室、所有的门窗、地板的每一块木板、每一厘米墙壁都进行了同样一丝不苟、有条不紊的检查。
任何一件物品,甚至任何一粒尘屑,一小块斑污、一个碎纸片——一切都可能留下这天夜里发生的事的痕迹,一切都可能成为解开所发生的事的谜底的唯一线索。
进行这样的检查需要时间和力气,但主要的是,需要坚强的神经,持续不断的高度的注意力集中。不能对任何东西有所疏漏,哪怕是最小的、乍一看不值得注意的转瞬即逝的东西。
谢尔盖甚至好像已经习惯了做这样的检查!但他发现自己有时不由得想把什么东西,完全微不足道的东西放过去。
喏,不知一张什么照片最后被新贴上一圈边,好像真了不起似的。揭下来!什么都没有?那么现在往下进行。书架?把书检查一下。不,要一本一本地单独检查。要一页一页地翻: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万一书页之间……
什么都没有?现在继续往下进行。严格按照表针进行。墙跟前笤帚后边是什么?一堆垃圾?腐烂了,腐烂了……
谢尔盖就这样每一秒钟都在给自己发号施令,同时机警地注视着其他人。
最后,事故的总体情况明朗了,渐渐地露出端倪,犹如把一幅画描下来以后,用蘸湿的手指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摩擦一阵。
总之,谢苗诺夫晚上回家了。他单独一个人回来的。他肚子饿了,在厨房里做好了饭,端到房间的桌子上,坐下来。他饿得受不住,先吃了一点猪油土豆,然后从长颈瓶里倒了一杯有人放了毒的“伏特加”,一饮而尽,此外,直接就着罐头瓶吃了一条油浸熏泰鲱鱼。但他没有来得及再吃别的东西……稍晚一些时候,又来过一个人。他用钥匙打开外面的门:完好无损的锁上没有发现万能钥匙的任何蛛丝马迹。无论是一个还是几个来人都非常匆忙,而且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没有寻找任何东西,没有拉开餐具柜或者写字台的一个抽屉,床连碰也没有碰一下,没有打开衣柜,他们立刻把衣柜推开,连忙从墙壁上的秘密藏室里把一件很沉的东西拖了出来。秘密藏室里有大麻膏,多半是装着大麻膏的手提箱。但是最有意思的资料是检查手枪所得到的。手枪上发现有指纹,看来是形形色色的人所留下的指纹。形形色色的人!这一点至关重要。
行动小组在谢苗诺夫家里工作了几个小时……
那个星期天早上,格奥尔基·乌尔曼斯基放任自己睡个痛快。他闭目而卧,浑身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他时而醒来,时而又怡然自得地睡去。一些不知什么样的思想不慌不忙地、混乱不清地、连续不断地涌现出来,又猝然中断,另一些思想又涌上来……
当他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挨着他睡觉的长沙发的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小桌上的台灯宛若一朵带茎的弧形花朵,还有一只方方正正的闹钟,旁边是烟灰缸和一包烟。
当他又一次睁开眼睛时,看见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封面花花绿绿的各种杂志:《接班人》《科学与生活》《青春》《银幕》……他订的杂志真可谓应有尽有!……而地毯上,桌子下边,一对黑色的哑铃从椅子腿后边露出来……没有看见写字台,这是一张豪华的、浅色的芬兰式写字台,带有漂亮别致、深浅不一的抽屉,有放打字机的可移动式搁板。这张写字台是他去年从莫斯科托运回来的。坐在这样的桌子后边工作真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格奥尔基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又微微闭上眼睛……不,睡意突然消失了。
一种模糊不清、忐忑不安的感觉使他彻底醒了。他看了看表。哎呀!十点多了!
格奥尔基果决地撩开被子,登上拖鞋,只穿着裤衩背心便向前厅里的信箱跑去。他拿着一沓报纸回来了,慢条斯理地打开最上边的一张,贪婪地浏览着文章和电报的标题。他看得入了迷,索兴站在房间中央,直到把全部报纸浏览一遍。然后他俯身拿起哑铃,开始练起来,时而下蹲、屈体,时而把手臂举高,时而向两侧扩展,直到额头上冒出汗珠,气喘吁吁。
父亲往房间里望了一眼。
“报纸,不用说,你已经拿出来了吧?”他问道。
格奥尔基朝旁边点了点头,同时用力推举哑铃。父亲也是大高个子,穿着条纹睡衣,不慌不忙地把报纸拿走了。
母亲、父亲和格奥尔基在厨房里用早餐,他们像过星期日那样从容地吃着早点,彼此交流着各种新闻。
后来,格奥尔基点上烟吸了一口,回到自己房间。他打算给当地一位作者书写一篇评论,登在自己的报纸上,今天应该把它写出来。
格奥尔基不急不忙地把纸摊在桌子上,把夹着许多书签的要加以评论的书挪到自己跟前。这时,他突然觉得迫使他醒来的那种惊惧不安、忧心忡忡的感觉仍在心头涌动。这种感觉甚至变得更加明朗、更加强烈了。格奥尔基蹙了蹙眉头,强使自己不去考虑这个,把昨天开始动笔写的评论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他很快地、感人地(他这样觉得)写完了一段:“……但是这些掩盖不了这部中篇小说的主要优点——它的严肃性、真诚和激情。”下边好像应该紧扣这些优点来写。就是说,写“严肃性”或者写“提出的问题”更好一些……
但这时他突然又想到了玛丽娜,她那一绺绺浅色的鬈发,那双如此深情纯真,不知为什么非常忧郁,甚至惊恐不安的眼睛,她那轻盈优雅的身姿,她穿着的带红色衣兜、翻口衣袖的朴素大方的灰色连衣裙,一一浮现在他的想象中。他的心加速地怦怦跳起来,于是他思忖道:“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格奥尔基顿时感觉到一种按捺不住的愿望,急欲要跑到什么地方,干点什么,马上把自己的焦虑不安跟谁谈一谈。
他冲动地把写了半页的纸推开,又点上烟吸起来,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椅背上。
怎么办?也许应该去找那个谢苗诺夫,要求……或者给科尔舒诺夫打个电话?这样不妥。毕竟是星期日。人总得有时间休息休息才行。那么到底怎么办呢?这样无所事事也真受不了!……但实在无可奈何。眼下实在拿不出任何办法。
格奥尔基长出了一口气,又着手工作起来。他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张纸,下意识地浏览着刚才写下的几行字,然后把某个字删掉,添上别的字,渐渐地开始写顺手了。
前厅里电话突然响了,格奥尔基倏地从桌子后边站起来,朝门口跑去。
“喂。”他急如星火地对着话筒说。
“是……格奥尔基吗?”传来一个怯生生的、使他浑身一颤的女孩子的声音。
“对,对!是我!您是哪位?是玛丽娜吗?”
“是的……”
“玛丽诺奇卡!您在哪儿?”格奥尔基失声喊道。
“我……我收到您的便条了。所以我想……”
“请您先告诉我您在哪儿!您从什么地方打来电话?……”
“我不知道……”姑娘用刚刚能听见的声音说。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在一座房子里……地址我不知道……我想告诉您……”
“别忙,别忙!您先快点回家吧!我们找您找得好苦!”
“不,不,我不能回去!”她害怕地大声喊道。
“那好吧。可以给您打电话吗?往您现在所在的地方打电话?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真的不知道。”姑娘带着一种绝望的语调回答说,并突然急忙加了一句:“哎呀,有人来了!……我是想告诉您,您不要再找我了……”
“玛丽娜!”格奥尔基出人意料地喊道,“您看见窗户外面有什么?”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荒唐的问题。
“我?……”姑娘的嗓音里流露出惊诧。“一座绿色的小平房……房子后面是教堂……”她小声说,显然是用手掌轻轻捂住了话筒,“再见,格奥尔基……不能再说了……”
只听见短促的嘟嘟嘟的终话声。
格奥尔基机械地挂上电话,擦了擦脑门,手直哆嗦。他用心不在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前厅,努力集中思想,使自己从这次谈话中恢复平静。玛丽娜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怎样才能把她找到?……不!见鬼去吧!星期日有什么了不起!……
他顿时怒从心中起,重又摘下话筒,连忙拨了电话号码。话筒里传来的是长音。格奥尔基一边急切地等着,一边用手咚咚地敲墙。“果不其然,他走了,”他愤然想道,“只顾自己休息,而这里……”他按了一下电话插簧,立刻又拨了另一个号码。但这一次干脆没人接。“他也不在班上。当然是休息了,”格奥尔基怀着幸灾乐祸的满足感断定说,“也许应该给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打个电话?”于是他开始第三次匆匆忙忙地转动拨号盘。
几乎一瞬间就有人接电话了。
“是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吗?”格奥尔基高兴地喊道。
“不是。您是哪一位?”
“我是乌尔曼斯基!”
“请您过一会儿再打电话,我们这里正在开会,对不起。”
“可是我……”
“对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坚决地又说了一遍。
谈话中断了。
哎,他们在开会!这里发生了这种事,而他们却在开会!那好!……
格奥尔基怒不可遏地扔下话筒,疾步回到房间。他的两手直到穿衣服时还在颤抖。在前厅里,他一边使劲地把大衣穿在身上,一边把父母房间的门稍微打开一个缝,看到了他们紧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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