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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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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睡得好吗?”他一边问,一边帮谢尔盖脱下大衣,挂在衣柜里。

  “换了新地方,睡得怎么样,啊?”他仿佛预料到答复似的,又补充说:“我说了让你到我那里去住的。本来就是嘛。”

  “一切正常。”谢尔盖一边表示异议,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你们这里旅馆没说的,就是床位紧缺。”

  “什么地方不紧缺呢?我们正在盖新旅馆,紧挨着车站。一座大型旅馆,采用最新的科学技术,配有空调装置。到那时你再来吧。”

  “好的。既然我现在已经来了,那我们就着手干起来吧。人都召集来了吗?”

  “有两个已经到了,另一个马上到。我的同事们会接待他们的。你放心好了。”

  “不,我要亲自跟他们谈谈。你现在去处理那件命案吧。”

  “你知道吗,这里头又出现一个情况。”

  罗巴诺夫忧虑地皱了一下鼻子,用手捋了捋淡黄色的头发。他的装束也显得十分考究:雪白的衬衫,棕色的细领带,擦得油光锃亮的尖头皮鞋。

  “喏,又出现什么情况了?”

  “你知道吗,抓来一个小男孩。他吸食毒品,下流东西……”

  “叫他父亲揍他一顿。”

  “他吸的是大麻膏。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毒品。”

  “谁把他抓来的?”

  “我们一个同事,刚才来上班的时候在自家楼门洞里抓到的。他们当时有两个人。你看,其中一个溜掉了。我们当然会找到的。”

  “那小伙子说什么?”

  “他说他是在市场上买来的。一个什么叔叔卖给他的。他说,他们觉得好玩才决定尝一尝的。毒品这种东西也是尝着玩的吗?”

  “是啊。这很危险。他有什么症状吗?”

  “症状很糟糕。大哭大叫,泪如泉涌。他的神经是不是已经被毒害了?我从来没见过小伙子这样嚎陶大哭的。哭得简直都没气了。看着都令人害怕。”

  “那就只好陪他到市场上散散心了。”

  “当然,只好如此。先给他灌点儿缬草酊解解毒,把他救过来,你看怎么样?缬草酊对女人挺见效。”

  “行,给他灌吧。不会有坏处。那么你们就着手处理那件命案吧。把我安顿在哪里?”

  “我先引见你跟我们局长认识认识。他吩咐过让你去一下。然后你就坐在他的副手的办公室里好了。他出差去了。我们走。”

  他们上了三楼,在同事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穿过接待室,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半小时以后,谢尔盖把其中一个等待接见的人请进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赫拉莫夫,他坐在旁边靠窗户的地方。

  一个身量魁梧、仪表堂堂的男子推门走进来,穿着毛皮大衣,敞着怀,一只手里提着大公文包,另一只手里拿着“莫斯科人”牌海狗皮帽子。他的脑门由于出汗而发亮,刮过的胖嘟嘟的脸红通通的——这个人觉得很热。

  “请坐吧。”谢尔盖对他说。

  “我没有功夫坐下来,同志,”那人一边用教训的口气回答说,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我早就该上班了。有人也在等着我呢,也在……”

  “我应该向您道歉,”谢尔盖息事宁人地微微一笑,“那么您对他们也说声抱歉。我决不耽搁您很长时间。”

  “您已经把我耽搁了。”他发牢骚说。他倒不是那么气势汹汹,多半是感到委屈:“到底有什么事啊?”

  “乍看起来小事一桩。乍看起来,”谢尔盖强调说,“请告诉我,这是您的身份证吗?”

  那人感兴趣地接住递给他的身份证,还没有打开便说道:“没错,是我的。那么是你们找到的吗?”

  “对。您能不能说一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和它分离的?”

  “在心情最郁闷的情况下,”那人淡淡一笑,“甚至都没来得及告别。简单地说吧,是被偷走的。关于这一点,我在声明中都写清楚了。”

  “我们想把某些细节弄清楚。譬如,您的身份证是在什么地方被偷的,您还记得吗?”

  “几乎肯定是在无轨电车上。当时车上有一个形迹非常可疑的家伙在旁边蹭来蹭去。”

  “您能记起来他长得什么样儿吗?”谢尔盖瞥了一眼不动声色、正在吸烟的赫拉莫夫。

  “长得什么样儿……”那男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我记不清了,就觉得那家伙非常可疑。”

  “您也许能记得他穿什么衣服吧?”

  “嗯……穿什么衣服?大体上说,跟大家穿的一样。”

  “是蓝大衣吗?”

  “不,不。不是蓝大衣,是黑大衣。而且……没有穿大衣。我现在想起来了。对,对,穿的是棉袄。”

  “戴一顶呢帽子,对吗?”

  “哪里!是带护耳的棉帽子。而且他的脸发肿,有粉刺。一双黑眼睛贼溜溜的,骨碌骨碌乱转。当时我还心想:这人一定是骗子。”

  “干瘦干瘦的,矮个子?”

  “不,”那男子摇了摇头,“比我高。您知道吗,跟这种人打交道很危险。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谢尔盖不易察觉地瞟了赫拉莫夫一眼,赫拉莫夫也同样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请告诉我,”谢尔盖又问道,“要是您碰到他,您还能认得出来吗?”

  “嗯……好像可以吧……”

  “那么,谢谢您,阿法纳西耶夫同志,”谢尔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多有打搅,再次请您原谅。我们就不再耽搁您了。是不是需要给您开张证明,说明您是在我们这里耽搁了?”他笑了笑,“大概不需要吧?”

  “好吧,那就给我开个证明吧,”那人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要不然好像是为了夫人而耽搁了似的。”

  当阿法纳西耶夫点了点头,离开办公室以后,谢尔盖高兴地问:“您有什么要说的吗,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

  “像先卡·科克柳什内干的,中校同志。”

  “您就直呼我的名字吧,好吗?”谢尔盖请求道,并又干练地问:“用什么方法?”

  “他的方法。用刀片。”

  “是这样。没什么,请下一个。”

  下一个是一位身宽体胖、精力充沛的老太太,脸色红润,没有一丝皱纹。

  谢尔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请她坐下,她便一进门就得理不饶人地、气冲冲地说起来:“这叫什么事啊,他耍流氓,而我倒进了警察局?这是根据什么法规,根据什么指令,啊?你们以为我就不会请求主持公道吗?我会的,不管哪里我都敢去!你拦不住我!你不要笑,不要笑!我不吃你这一套!玛什卡,那人高马大的婆娘,恐怕写好了吧?我也会写,我识字!……”

  谢尔盖惊诧地望了望赫拉莫夫,用目光问他,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老太婆呢,既然第二个身份证也是一位男子的。

  赫拉莫夫好像压根儿不会笑似的,不动声色地说:“她被偷了。身份证是她丈夫的。她随身带着两个,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丈夫的。”

  谢尔盖笑了笑,感兴趣地看了一眼老太太。

  “什么,什么?”她没有听清楚,“我偷什么了,你这个极不要脸的东西?我可是……”

  “大妈,您请坐。”

  “我干吗坐着?老在这儿坐着,可是我的事多得不得了。而且是坐在警察局里。我要走!你拦不住我……”

  她不是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的。当她终于搞清楚为什么召请她来以后,她的怒火才变为强烈的好奇。

  “我的身份证也找到了,还是只找到了他的?”

  “目前只找到了您丈夫的,”谢尔盖回答说,完全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您还记得身份证是在什么地方被偷的吗?”

  “等一等,等一等,”老太婆一边表示异议,一边紧张地想着什么,“就是说,是这么回事。肯定得收取一半罚金。”

  “您说什么?”谢尔盖没听明白。

  “是这么回事。我丢了身份证,是不是要罚我十个卢布?肯定要罚的。可是已经把它找到了!”她得意地打量了一下两个男人,“要是另一个身份证找到了,你们就会再收取十个卢布,肯定的。找到身份证就要罚款,没有这样的法律。我要起诉。不管什么地方我都敢去!你拦不住我……”

  “先别忙,大妈,别忙。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真的!”谢尔盖懊丧地大声说,“请你告诉我,身份证是在什么地方被偷去的?”

  “在什么地方被偷去的?在食品店肉食部被偷的。我们楼上的谢拉菲玛不排队乱夹塞,我就嚷嚷起来了,可她……”

  “等一下,大妈。你看见是谁偷的了吗?”

  “要是我看见是谁偷的,他这个该死的家伙还能溜掉吗?我会把他……”

  “为什么说是‘他’?也许是‘她’呢?”

  “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在我们中间转来转去。肯定是他。”

  “他长得什么样儿?”

  “我难道还看他长什么样吗?我净看谢拉菲玛了,她简直像坦克,硬闯。你难道就不阻止她吗?”

  “那么他是怎样把它们掏出来的呢?”

  “就是这样掏出来的。用刀片在下边把书包划一道口子——哧啦!他倒还没有对我划一刀,可恶的家伙。当我叫喊起来时,他已经窜到门口了。”

  “干瘦干瘦的?”

  “什么干瘦干瘦的!壮实得很。一句话,像头纯种公牛。而且,顺便说说,他那丑陋的脸上净是粉刺。呸!”

  “如果我们把他指给您看,您能认出来吗?”

  “我能把他的眼睛抠出来!你别看我这样温文尔雅的,我的神经系统可不得了。”

  把老太婆请走,同时与她保持最良好的关系,真是费了不少劲。当她终于离开以后,谢尔盖喘着粗气,对赫拉莫夫说:“咳!审十个骗子都比跟这样一个老太婆谈话轻松。您大概又在想您那个科克柳什内了吧,啊?”

  “是的。先卡。”

  “他还在逍遥法外吗?”

  “是的。他暂时还在逍遥法外。”

  “能跟他谈一谈就好了。他把偷来的身份证都脱手给谁呢?”

  “目前没有可能。他从市里溜掉躲起来了。”

  “瞧,他工作很有经验,”谢尔盖心想,“只是萨什卡怎么跟他一起工作呢?”

  “好吧,”他长吁了一口气,“请最后一个。”

  赫拉莫夫清瘦而沉静的脸上突然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他好像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道:“他睡着了。您的意思是把他叫醒吗?”

  “睡着了?”谢尔盖感到很吃惊。

  “是的。”

  “有意思。为什么不叫醒他呢?”

  “只有等他睡醒以后才能跟他谈话。这个我们都知道。”

  “明白了。不过还是得把他叫醒。”

  谢尔盖强忍住了笑。

  “是。”

  赫拉莫夫出去了。少时,他带来一个睡眼惺松、脸孔发膀,穿着皱皱巴巴的大衣的人。

  “进来吧,进来吧,彼得洛维奇,”赫拉莫夫说,“既然睡醒了,那就进来吧。”

  那人半睡不醒地眨巴着眼睛,向桌子那边走去。

  谢尔盖严厉地把他从脚到头打量了一番,毫不客气地问:“身份证在哪儿?”

  “什么?”

  “出示身份证!”

  “啊—啊……”那人似乎现在才明白管他要什么。“身份证?……”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后脑勺,“我没有带着。要去拿一趟吗?”

  “您领到新的身份证了?”

  “干吗要新的?”他有点晃晃悠悠,站不稳当。“我只有一个,怪不幸的,孤苦零丁。”

  “这么说来,您把它放在家里了?”

  “本来就在家里放着。我马上回去取一趟。”

  “我们送您回去。”

  那人膀肿而昏昏欲睡的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他大声地抽了一下鼻子,晃了晃脑袋。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取。”

  “我说我们送您回去。”

  “那么你们能体谅我的处境吗?”

  “能,”谢尔盖微微一笑说,“只是首先必须了解您的处境。您坐吧。”

  那人蔫头耷脑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您请讲。”

  “那么情况是这样。这大约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

  “两个多星期。”

  “也许是两个多星期吧。我到市场上去。任卡给了我三十戈比,让我买土豆。她当然事先把我搜了一遍,结果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就是说,什么也喝不成。要知道,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想喝得要命。我又看见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喝,当然都是双双对对的。真的,有些人还在找伴。在这种情形下,你会怎么做呢?而我身上不巧只有三十戈比。嘿,我带着身份证呢。任卡可没有考虑到它的威力。于是我便把不幸的它,也就是身份证,交出去了。”

  “‘交出去’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就是说,我把身份证给了他,算作抵押。那么他给我……就是说,给我一瓶酒。”

  “他是谁,这个善人?”

  “他叫达尼雷奇,”那人仿佛沉入幻想地说,“是个热心肠的,开了一个日用小百货商亭。”

  “他怎么会有‘伏特加’呢?”

  “他经营的……”

  “那么您的身份证在他那里了?”

  “应该在。就是说,如果他没有弄丢的话。”

  “也有这种情况吗?”

  “肯定有。怎么?人吗,他也是人啊。”

  谢尔盖瞟了一眼赫拉莫夫,后者又点了点头。现在这次点头的意思是,他认识“热心肠的人”达尼雷奇。“他领悟力真强。”谢尔盖暗自注意到。

  一小时以后,他已经掌握了有关那个在集体农庄市场上开日用小百货商亭的彼得·达尼雷奇·谢苗诺夫的详尽的材料。这家伙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当然也是非常可疑的人。谢苗诺夫生活得十分阔绰,隔三差五地在市场上一两天不露面,无论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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