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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的故事 [美]埃里奇.西格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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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沉默了一会。我的眼睛直盯着咖啡杯里。
“我有过一个妻子,”我说。
“那也是很平常的事嘛,”她说。不过口气似乎比较和婉。
“她去世了;”
顿时又是一片默然。
“真对不起,”后来玛西开了口。
“没什么,”是我的回答。可不这样回答还能怎样回答呢?
于是我们就又都默不作声了。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奥利弗。”
“我一字都有千斤重呵。”
“谈谈不是可以心里舒畅些吗?”
“天哪,怎么你的口气就跟我的精神病医生简直一模一样,”我说。
“唷,”她说。“我还当我的口气像我自己的精神病医生呢。”
“咦,你干吗也要去找精神病医生?”这样一个神闲气定的人竟然也要请教精神病医生,倒真叫我吃了一大惊。“你又没有失妻之痛。”
我故意说了句笑话,这是个苦涩的笑话──也是个不成功的笑话。
“可我失去了一个丈夫哪,”玛西说。
巴雷特啊巴雷特,瞧你说话这样不知进退,如今可捅了娄子了!
“啊呀,玛西,你这是……”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请别误会,”她马上又紧接着说。“他只是跟我离了婚。不过迈克尔跟我分割了财产各奔西东的时候,在他倒是满怀自信轻装上路了,而我却背上了一身的烦恼。”
“这位纳什先生是何许样人呢?”我问。我实在憋不住了,我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居然能把这样一位姑娘抓到手里。
“我们换个话题谈谈好不好?”她说。那口气,至少在我听来好像有点伤心似的。
说来也怪,看到这位玛西·纳什小姐尽管外表淡漠,内心其实也有她的难言之隐,我紧张的心情倒一下子轻松了。岂止难言之隐,她只怕还有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史呢。我倒觉得这样的姑娘反而有了些人情味,也不至于让人感到那么高不可攀了。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找不到话说。
玛西却有话说了。“哎唷,乖乖。时间不早了。”
我一看表,果然已经十点三刻。不过我觉得她在此刻突然提到时间不早,还是说明我已经谈得叫她倒了胃口了。
“请结帐,”她见侍者正好走过,便招呼了一声。
“哎──不成不成,”我说。“该我请客。”
“那怎么可以呢。说好了的事怎么好反悔呢。”
是的,原先我是打算要她请客的。可是我做事孟浪,如今满心惭愧,为了补过,这顿饭一定得我来请她。
“还是我来付帐,请不要争了,”鄙人此时居然胆敢把她的意见都推翻了。
“你听我说,”玛西大不以为然。“你要跟我斗劲我也不怕,不过我们好歹总不能扒了衣服斗吧,而且斗这种劲实在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所以你就别跟我胡闹了,好不好?”说完她就喊了一声:“德米特里!”
原来她连那侍者的名字都知道。
“您只管吩咐,小姐,”德米特里说。
“请加上小费记在我帐上。”
“遵命,小姐,”侍者答应过后,便悄悄退下。
我感到不大自在。她吃饭时坦率的谈话先已使我不快。后来她又提到脱光了衣服打架(尽管话说得还比较含蓄),我心里更是暗暗犯了嘀咕:万一她以性的诱惑向我进攻,我可怎么对付好呢?而且还有一点,她在“二十一点”饭店居然可以记帐!这个娘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奥利弗,”只见她一开口,便露出了那两排无比洁白齐整的牙齿,“我送你回家吧。”
“你送我?”
“反正顺路嘛,”她说。
我此刻的心情可瞒不过我自己。我心里紧张极了……这局面,不是明摆着的吗?
“不过,奥利弗,”她随即又摆出一面孔正经,或许还带着点儿讥讽的意思,再补上这么一句:“我请你吃饭,可不就是说你就得跟我睡觉。”
“喔,那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了,”我故意装出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说。“我也真不想留给你一个行为放荡的印象。”
“哪儿的话呢,”她说。“你这样的人怎么扯得上行为放荡?”
出租汽车飞快地向我的住处驶去。在车子里我乍猛的想起了一件事。
“嗨,玛西,”我极力装作随口说来的样子。
“什么事,奥利弗?”
“你刚才说你送我回家是顺路──我可没把我家的地址告诉过你呀。”
“噢,我这不过是想当然,我估计你大概总住在东六十几号街吧。”
“那你住在哪儿呢?”
“离你家不远,”她说。
“真会打马虎眼!那你的电话号码大概也是号簿上查不到的吧?”
“对,”她说。但是既没有说明原因,也没有告诉我号码。
“玛西?”
“怎么,奥利弗?”她的口气依然平静如水,一派坦然。
“何必要搞得那样神秘呢?”
她伸过手来,那戴着皮手套的手按着我攥得紧紧的拳头。她说:
“暂时就别追问了,好不好?”
老天也真不帮忙!这种时分路上的来往车辆偏偏就是那么稀少,因此出租车转眼就到了我的住处,速度之快真是少有──可是在这种当口开出这样的高速度,我是决不领这份情的。
玛西吩咐司机“等一等”。我就等着听她说,说不定她会关照司机接下来再去哪儿呢。可这个女人才精着哩。她只是对我笑笑,摆出一副华而不实的热情样子,小声说道:“多谢啦。”
“哪儿的话呢,”我也以牙还牙,故作彬彬有礼之状。“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一时竟冷了场。我是说什么也不想再死乞白赖等着听她说什么了。因此我就下了车。
“嗨,奥利弗,”倒是她又唤我了,“下星期二再去打一场网球怎么样?”
这是她主动提出的,我一听正中下怀。这一下我可露了馅儿了,因为我立刻答道:‘可那还要等一个星期哪。干吗不能提前点儿呢?”
“因为我要去克利夫兰,”玛西说。
“要去那么久?”这话我怎么能相信呢?“在克利夫兰住得满一个星期的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改改你那东部人的势利眼儿吧Ⅰ,我的朋友。星期一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咱们再确定具体的时间。‘晚安,亲爱的王子。’Ⅱ”
Ⅰ克利夫兰在俄亥俄州,属中西部,而奥利弗则是东部的波士顿人,所以玛西要这样说。
Ⅱ莎士比亚名剧《哈姆莱特》中霍拉旭的一句台词(第五幕第二场哈姆莱特气绝时)。
那出租汽车司机似乎是熟读《哈姆莱特》的,听到这里他就加大油门把车开走了。
我开到第三个门锁时,心里不觉一阵怒火直冒。我到底见了什么鬼啦?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十二
“真不是玩意儿!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按照你的想象又是如何呢?”伦敦医生问。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实事求是告诉他,决不添油加酱,他却总要我匪夷所思发挥一下我的想象。想象!想象!连弗洛伊德的理论中都还有现实这样一个概念呢。
“哎,大夫,这不是我的幻想。玛西·纳什是真的在骗我。”
“哦?’,
他倒没有问我为什么对一个勉强只能算是初识的人会这样放不开。我倒是再三问过自己,答案是我为人好胜要强,跟玛西较量可决不肯输在她的手下──无论她要跟我较量什么,我都不能输在她的手下。
我于是就沉住了气,把我发现的情况详详细细告诉了医生。我有一位办事绝对周到的秘书叫阿妮塔,我让她替我给玛西挂个电话(其实我也无非是想向对方说一句:“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向你问个好。”)。是的,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的行止告诉我。但是阿妮塔却天生有个找人的本事。
她先打电话到宾宁代尔公司,公司里说他们的员工中没有叫玛西·纳什的。但是阿妮塔并不因此而泄气。她又打电话到克利夫兰去找,克利夫兰市内市外包括四郊高等住宅区,凡是有可能去投宿的旅馆她家家都问到了。问下来还是没有玛西·纳什其人,她又转而去问汽车旅馆以及一些档次较低的客店。还是查无此人。总之在克利夫兰这一带根本就没有玛西·纳什那么个人,叫小姐、叫女士的没有,连叫太太的都没有。
这就一清二楚了,好家伙,她是在骗我呢。这么说她是另到别处去了。
医生却不慌不忙问我:“那么你的……结论又认为如何呢?”
“可这又不是我在那里胡思乱想!”我急忙说道。
他也并不表示异议。这案子一“开审”,我的陈述就理由十足。
老实说我已经埋头想了整整一天了。
“首先有一点是明白无疑的,那就是她一定跟什么男人有同居关系。她不告诉我电话号码也不告诉我住址,再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她说不定至今还是个有夫之妇的身份呢。”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约你再次相会呢?”
哎呀,这个伦敦医生倒真是天真!要不就是他跟不上时代了。再不,那就一定是他明知故问。
“这就难说了。我看报刊上的一些文章都说我们这个时代是个冲破了拘束的时代。也许他们双方倒有个协议,都情愿搞关系‘开放’呢。”
“如果她真像你所说,是个搞那种‘冲破拘束’的,那她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告诉你呢?”
“哎哟,奥妙也就奥妙在这儿。我估计玛西大概有三十岁了──尽管看她的外表似乎还远不到这年纪。这就是说,她还是在60年代初期长大成人的──跟我也差不多吧。那时候的风气可还没有眼下这样放荡,这样随便。所以,像玛西这样年纪的姑娘还是有些老脑筋、老框框的,不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明明到百慕大快活去了,她还要遮遮盖盖说是到克利夫兰去了呢。”
“据你的想象就是这样?”
“当然,也可能不是百慕大,而是巴巴多斯,”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可她一定是跟那个同居的男人度假去了。那家伙可能是跟她同居的关系,也可能是她的丈夫。”
“所以你就很生气。
生气?我肺都快气炸了!难道非得当上精神病医生才看得出来?
“因为她跟我说话不老实呀,这混蛋!”
我这一声大吼出了口,心里跟着就咯噎了一下:在外屋翻阅过期《纽约客》杂志的那个候诊的病人,只怕也听到我这声狂叫了吧。
我好一会儿没有再作声。我本想让医生相信我并不激动,怎么说着说着反倒这样激动起来了呢?
“天哪天哪,谁要是跟这么个精明的伪君子沾上了边,那真是太可怜了。”
一阵沉默。
“你算‘沾上了边’吗?”伦敦医生抓住了我这句话,来反难我。
“算不了。”我笑了起来。“我是绝对沾不上边的。说真的,我不光要把她甩在脑后──我还要给这婆娘发个电报,让她给我滚得远远的。”
又是一阵沉默。
“可我就是办不到,”我过了会儿又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她的地址啊。”
十三
我正在做梦,梦见自己睡着了,却偏偏来了个要命的电话,把我给闹醒了。
“你好!我是吵醒了你呢,还是打搅了你?还是干扰你的什么好事了?”电话里兴高采烈的声音是玛西·纳什小姐。她的言下之意是:我是在乐我的呢,还是就老老实实在那儿等她的电话?
“我此刻的活动可是绝对保密的哟,”我说,意思就表示:我在干那套男女之间的风流勾当哪。“你这会儿又在哪儿啦?”
“我在机场呀,”听她的口气倒不像是说假话。
“是跟谁在一起呀?”我只作是随口问问,巴望她被我问得猝不及防而吐露真情。
“几个业务经理之类的人物,都搞得累透啦,”她说。
搞那号业务,哪还有不累的!
“那你一定晒得很黑了吧?”我问。
“你说什么黑呀白的?”她说。“嗨,巴雷特,你生气了是不是?别这样睡眼蒙陇的,快醒一醒,倒是告诉我:明儿早上我们还去不去打网球?”
我瞟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手表。已经快清晨一点了。
“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了嘛,”我回她说,心里真恼火透了:
谁知道她这一个星期里干了些什么好事,何况现在又来吵醒了我。更何况我拿话套她她居然不上钩。更何况她搞的这一切始终都还是个谜。
“那就早上六点好不好?”她问。“去还是不去,一言可决嘛。”
在短短的几秒钟工夫里我脑子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为什么她去热带胜地寻欢作乐一回来,就这么急着一大清早要打网球?再说,要打网球为什么不跟那个同居的“朋友”打呢?难道就把我当个专职陪练?还是她那个“朋友”早上得去陪自己的老婆吃早饭呢?我真应该给她一顿臭骂,扔下电话再去睡我的觉。
“好吧,我去就是,”不料我嘴里吐出来的却根本不是我心里想说的话。
我把她打惨了。
一大早到了网球场上,我就一点也不手软了。我给她一个一言不发(“准备好啦?”之类的话可是例外),只是一味狠命地打。偏偏玛西的竞技状态又有些欠佳。看上去脸色都有点苍白。莫非百慕大这几天在下雨?还是她这几天一直足不出户?反正这也都不干我的事。
“哎哟哟!”她很快就一败涂地,输了球说话也不自在了。“潘乔今天对我不肯手下留情呢。”
“还手下留情呢!我都气糊涂啦,已经做了一个星期的糊涂蛋啦,玛西。”
“怎么?”
“我看你这个克利夫兰的玩笑也开得未免太过分点儿了吧。”
“你这话怎么说?”她的样子好像不是装假。
“还提呢,得了吧,你嫌我还气得不够么?”
玛西似乎弄得莫名其妙。我是说,光看她的样子,好像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我拆穿。
“嗨,我们难道都还是小孩子?”她说。“为什么不能摊开来谈谈呢,你到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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