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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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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其他人一样,梅尔先是发愕,接着就哭起来了。只有在再过一些时候以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刺客的子弹也跳进了其他人的生活里去,包括他自己的在内。他发觉在华盛顿他已不再是“入幕之宾”。纳吉卜·哈拉比的确离开了联邦航空局,当上了泛美航空公司的一个高级副总裁,而梅尔并没有接替他的职务。那时权力已经易手,权势已经下降。他后来才知道,在约翰逊总统对联邦航空局短短的人选名单上,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梅尔担任航空经营者理事会理事长的第二任任期平平淡淡地结束了,另一个精明强干的年轻人接替了他的职务。梅尔再也不去华盛顿了。他公开露面只限于地方性的场合,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觉得这种变化是松了一口气。
由于空运的扩展出乎大多数之所料,梅尔在林肯国际所负的责任已经加重。
他全神贯注地埋头搞规划,同时致力于说服航空港专员委员会同意他的观点。有一大堆事情要他思考,包括家里的问题。他每天、每周、每个月都忙个不停。
他感到时间和机会都从他身边榴走了。旁人也意识到这一点。除非发生什么戏剧性的事情,梅尔估计他的事业可能就这样继续下去,最后也就是维持他目前的地位,再也上不去了。
“指挥塔呼叫流动1号——你现在哪里?”无线电联络员打断了梅尔的思绪,使他猛然回到现实中来。
他调高无线电的音量,报告他的所在。现在他已快回到旅客候机主楼,虽然还下着鹅毛大雪,灯光越来越清楚了。他留意到停机坪同他离开时一样停满了飞机,还有一排到港的飞机在等着腾出出入口位置。
“流动1号(飞机代号。译者注),等‘中北湖’在你前面通过后,立刻跟上。”“流动1号明白。”
几分钟之后,梅尔把他的车缓缓驶进候机主楼的地下停车场。
他的停车处附近有一个锁着的箱子,里面装着一台空港内线电话。他用私人钥匙把箱子打开,拨了雪天控制台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丹尼·法罗。
梅尔问他,陷在泥里的墨航喷气机有什么新的进展。
“没有,”丹尼说。“指挥塔值班主任要我告诉您因为三○号跑道不能使用,空中交通比往常要慢百分之五十。还有,飞机每起飞一次,梅多伍德方面就打来更多的电话提出抗议。”梅尔不高兴地说,“梅多伍德啊!还得继续受罪。”不管当地居民开不开会,眼下他无法消除上空的噪音。此时此刻,最关紧要的是缓和运转上的滞留状态。“乔·佩特罗尼现在在哪儿?”
“老地方。还是动不了。”
“他准能赶来吗?”
“环航说他准能来。他车子里有电话,他们联系过。”“乔一到,”梅尔吩咐道,“不管我在哪儿,就通知我。”
“那是说在城里吧!”
梅尔迟疑了一下。他觉得他今晚无需再呆在空港。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在机场上使他心烦意乱的预感又出现在他的脑际。他想起早先同指挥塔值班主任的谈话,谈到那一串在外面停机坪上等候的飞机。于是他本能地作了决定。
“不,我不进城。我们急需那条跑道;在我肯定佩特罗尼到机场挑起担子之前,我不会离开。”
“那么,”丹尼说,“我劝您马上给您妻子打个电话,我这儿有她现在的电话号码。”
梅尔抄了号码。随即按下听筒托板,拨了城里的电话号码,找辛迪讲话。
呆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她气势汹汹地说,“梅尔,你干吗还不来?”
“对不起,我脱不开身。空港出了些事。这场大风雪太厉害了……。”
“你真该死,马上就来,快!”
听得出来他妻子是放低了声调讲话的,梅尔估计有人在旁边听得到她在说话。不管有人没人,她照样恶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
梅尔有时想把如今辛迪的声音同他记忆中十五年前他们俩还未结婚时候的辛迪作个比较。他觉得那时她比现在要温顺些。事实上,他在旧金山刚认识她的时候,这种温顺就是打动梅尔心坎的一个因素。当时,他还在海军服役,从朝鲜回来休假。辛迪是个跑龙套式的女演员,因为她对她所向往的舞台生涯并无建树,而且很明显是上不上去了。她在夏季剧团和电视上扮演的角色越来越无足轻重。后来,因为一时的冲动,她坦率地承认结婚倒帮了她大忙,使她完全脱离了演戏这个行当。
几年之后,这种说法稍许有所改变,成了辛迪拿手的一招,她常说她是为了梅尔而牺牲了她的事业,牺牲了成为电影明星的可能性。而最近一阵,她更不愿人们提起她过去曾当过女演员。这是因为她从《乡村和城市》杂志上看到女演员不能名列《社会名流录》,列入的,也是极少数,而辛迪所追求的就是名列《社会名流录》。
“我能脱身的话,就尽快到城里找你,”梅尔说。
辛迪气呼呼地说,“这不行,你早该来了。你完全知道今晚对我来说多么重要,而且你一个星期前就满口答应过。”
“一个星期前,我并不知道我们会碰上六年来最大的风雪。我们有一条跑道现在没法用,这关系到空港的安全问题……。”
“你那儿不有的是替你办事的人吗?难道你挑的这些人这么不中用,让他们去办还不行吗?”
梅尔烦躁地说,“他们都是最能干的。但是我拿了工资也得负点责任啊!”
“可惜你就对我不负责任。好几次我安排了重要的社交活动,你总是喜欢破坏我的安排。”
梅尔边听辛迪讲下去,边感到她已接近爆发点。他完全可以想象她现在的模样:脚上穿着最高的高跟鞋,把自己扯到五英尺六英寸高;亮晶晶的蓝眼睛一眨一眨;头上的金发刚刚做过,头朝后一斜,在她娇嗔薄怒的时候,样子够迷人的。梅尔觉得这是他们结婚初期他妻子脾气发作时很少使他惊慌的一个原因。似乎她越是生气,模样儿越惹人爱。在这种时刻,他总是不慌不忙地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先从她的脚踝看起——因为辛迪的脚踝和大腿长得特别好看,比梅尔所认识的别的女人都来得好看——然后对她的全身上下饱览无遗,她整个的身子长得既匀称又动人。
过去,在他的一双眼睛饱餐秀色之后,彼此在肉体上的某种默契就会油然而生,促使两人同时张开双臂,又是搂抱,又是抚弄,兴之所至,如饥似渴,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两人被淹没在情欲之中,总是把辛迪生气的起因忘得一干二净了。辛迪生就一种容易兴奋发狂的野性,最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心思,没有精力重新卷进争吵的旋涡。
当然,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只是把矛盾暂时搁在一边而已,而梅尔早就感到这些矛盾是主要的。随着岁月的消逝和情欲的衰减,积聚起来的矛盾就变得更加尖锐突出。
他们终于不能用性爱来解决矛盾。一年来,任何形式的肌肤之亲越来越少了。事实是,不管他们之间的精神状态如何,辛迪的生理要求一直需要得到满足;可是近几个月来,她看来变得毫不在乎了。梅尔对此曾发生怀疑。
他妻子是否另有所欢?这是可能的,梅尔觉得他应该过问。可悲的是,不去管它,看来反而觉得好过一些似的。
但是,辛迪耍脾气时的神态或声音有时仍然会挑动他,重新燃起往昔的欲念。现在听着辛迪在电话中的叫骂声,他就有那种感觉。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我并不喜欢破坏你的安排,我常常是顺从你的心意的,尽管我认为我们去参加的活动不都那么重要。我喜欢的是晚上大家在家里有更多的时间同孩子们在一起。”
“废话,”辛迪说,“你知道这是废话。”
他觉得自己紧张起来,把听筒捏得很紧。他承认:也许最后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今晚早些时候,他几次想起完全可以回家,可是他仍躲在空港——仅仅是因为他想避免同辛迪吵架。他觉得,当夫妻生活不愉快时,一吵起来就顾不得孩子了,顾不得罗伯特和利比了。他真不该提到她们,提也没用。
不过,除此之外,今晚有所不同。他应该留在空港,至少呆到弄清被堵的跑道的情况。
“这样吧!”梅尔说,“让我们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以前没有同你讲过这件事,但去年我做了些统计。你要我参加五十七次慈善活动,我去了四十五次,比我乐意参加的多得多。这个比分不算差吧!”
“你混蛋。我又不是球赛,要你记分。我是你老婆。”
梅尔厉声说:“冷静些!”他自己也开始发火了。“让我提醒你,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你的嗓门越来越高了。你想让周围那些有教养的人知道你对你的丈夫有多横吗?”
“人家知道又怎么样?”她说是这样说,声音却放低了。
“我知道你是我的老婆,正因为这样,我才争取尽快到你那儿去。”梅尔心里在想,如果他现在可以伸出手去摸摸辛迪,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原来的法宝是否还管用?他看大概是不管用了。“请给我留个位子,告诉侍者把我的汤温着。另外,请代我表示歉意,并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迟到。
我想你们那儿有些人是知道有航空港这么个名堂的。”他又想起一件事。“顺便问一下,今天晚上是什么活动?”
“我上星期已经讲过了。”
“再讲一遍我听听。”
“是个宣传晚会——有鸡尾酒和晚餐——下个月要举行化装舞会,为阿奇多纳儿童救济基金募捐,这次是作准备。新闻记者们已经来了。他们准备拍些照片。”
梅尔这才明白辛迪为什么要他赶紧去。如果他去了,她被摄入镜头的可能就大为增加——照片准登在明天报纸的社交活动栏里。
“其他委员的丈夫大多已经来了,”辛迪又逼了一句。“没全来吧?”
“我说的是大多数。”
“你刚才讲的是阿奇多纳救济基金吗?”
“是的。”
“哪个阿奇多纳?我知道有两个。一个在厄瓜多尔,还有一个在西班牙。”念大学时,梅尔对地图和地理着了迷,而且他的记性很好。
辛迪不禁犹豫了一下。接着她暴躁地说,“这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提无聊的问题的时候。”
梅尔想放声大笑。辛迪并不知道哪个阿奇多纳。同往常一样,她搞慈善活动是看有谁参加,至于内容是什么,她是不管的。
他恶毒地问,“这次你想搞到几封信?”
“我不明白你指什么。”“噢,你明白得很哩!”
为了名列《社会名流录》,一个新的人入选需要有八封推荐信。写信的人是已经上了名册的。梅尔听说辛迪上次算过已经弄到了四封。
“天哪!梅尔,如果你今天晚上或其他时候讲这个……”“这些信是免费的吗?是不是象另外两封那样得给钱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占了上风。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辛迪愤愤不平地说,“这是污蔑。根本不可能买通……”
“别假正经了,”梅尔说。“我接到了我们合开的银行户头的支付通知单。
还记得吗?”
过了一会,辛迪低声而又狠狠地说,“你听着!你今天晚上最好还是来一趟,快来。要是不来,或者来了,再讲刚才这样的话,要我的好看,那就一刀两断。听明白了吗?”“我说不准是不是听明白了,”梅尔平静地说。
本能提醒他,这对他们俩都是个关键时刻。“你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明白吧!”
辛迪顶了回去,“你自己去想想吧!”
她把电话挂了。
从停车场到他办公室途中,梅尔怒火中烧,越烧越旺。他的火气总不象辛迪那样来得快,属于慢发作的一号人,但现在他正在火头上了。
他说不上他这肚子火是冲着谁发的。多半是冲着辛迪的,但还有旁的原因:他自己觉得,工作上没能为航空的新纪元有效地作好准备;看起来无法再把自己的信念灌输给别人;雄心大志无法实现。不过,梅尔觉得,所有这些原因当中,他的私生活和事业已成为他无能的双重证明。他的婚姻要垮台,或者说眼看快要垮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也对不起他的孩子。与此同时,每天数以千计的人进出空港,放心地把一切托付给他,而他所作的一切努力和所费的口舌却未能阻止情况的恶化。他在空港一直致力建立的高标准正日益下降。
在去行政机构所在的夹层楼面的路上,他没碰到一个他认识的人。这样也好。如果有人跟他讲话,不管提什么问题,他准会连吼带嚷地回答。回到他的办公室,他剥下室外穿的厚大衣,把它扔在地板上,然后点燃一支香烟。
烟味呛人,他又把烟掐了。朝办公桌走去时,他感到他的脚痛又发作了,而且越来越痛。
曾经有一个时期——似乎很久以前——每当碰上这样的夜晚,要是伤脚作痛,他就回家,辛迪一定要他休息。他总是先洗个热水澡,然后,扒在床上,辛迪就用她凉快有力的手指按摩他的背部和颈部,直到疼痛消退为止。
当然,不可想象辛迪会再做这些事;即使她做的话,他不相信再会有什么效果。除了不讲话外,两人间还在其他方面失却了联系。
梅尔坐在办公桌前,两手托着头。
他象早先在机场上那样哆嗦起来。办公室静悄悄的,突然电话铃响了。
他先是不接,铃又响了,他发现是办公桌旁一个架子上的红色报警电话在响。
他赶紧向前迈了两步,拿起话筒。
“我是贝克斯费尔德。”
他听见卡卡嚓嚓的声音,和其他人回话的声音。
“我是空中交通指挥塔,”值班主任说,“现在发生了一起第三类空中紧急事态。”
9
梅尔的弟弟基思·贝克斯费尔德在空中交通控制中心的雷达室里值班,八个小时的监视工作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在雷达控制方面,今天晚上的风雪正在产生一种深刻的影响,虽然它不直接影响人的肌体。基思是这样想的:有的人并不懂得这一大堆雷达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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