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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刚:晚清七十年(台湾远流版)-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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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秀才。但是次子甲三却「连科及第」。中举之后,又于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鸦片战争前四年)在北京考中进士。举人和进士是不能花钱「捐」的。
甲三与曾国藩(一八一一~一八七二;一八三八年进士)同时;稍长于李鸿章(一八二三~一九〇一;一八四七年进士)。在他学成则仕期间,正值清末内忧外患最烈之时;亦是汉族文臣开始带兵习武时期。因此甲三和曾、李一样,在剿灭太平军和捻军的战役中,都是立有军功的文职大臣。甲三不幸只活了五十七岁。官运方隆时,就一命呜呼了。
甲三的长子保恒(一八二六~一八七八)也是道光三十年(一八五〇)的进士。比他父亲的进土晚十五年;比李鸿章的进士晚三年。他和李同时;一直也是李鸿章的得力助手。文事武功也都煊赫一时。可惜袁保恒也只活了五十二岁就死了。因为他曾作过翰林院编修,所以卒谥「文诚」。在满清颁赠谥法的惯例中,只有生前曾入翰苑,死后才能谥「文」字,如曾文正、李文忠、张文襄……等等。保恒谥「文诚」,其父只谥「端敏」是子胜于父也。
他们的父子进士之外,树三的幼子保庆 '一八二九~一八七三;此处房兆楹在《清代名人传略》(Eminent Chinese of the Ching Period; 1644 ~1912。 Edited by Arthur W。Hummel。 Washington: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43 ~ 44。2 vol Reprinted by SMC Publishing Inc。 Taipei;1991。)误为一八九三,今顺便校正之',和甲三的次子保龄(一八四一~一八八九)也同为举人。这使我想到我唐家那些老祖宗,考了两百年,只考出过秀才来;二者之间,真是不可以道里计了。不过据说我的老祖宗们在清初也有籍口,说他们是难民,「义不食周粟」。大明遗氏,不屑要满虏的「功名」。没个考科名的传统,等到子孙要想图个把功名,就考不到了。
可是在这点「酸葡萄」之外,我还是要提醒读者,帝制时代考科举,原是十考九不取的啊!屡考不取,才是正常现象;考取了才是反常和意外。不是书读得好,就一定可以高中的。当时人称做:「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读书只是参加科举五要件的末项。
他们袁家的「三」字辈和「保」字辈,在道光年间,忽然来个「父子进士,弟兄举人」,大红大紫了一阵子。到「世」字辈、「克」字辈,便再度滑坡,又屡试不第了。
再者,袁府最得意的两辈祖宗甲三和保恒兄弟行,寿命都很短;甲三算是最高寿,只活了五十七岁。其后保恒五十二;保龄四十八;保庆则只活了四十四岁。可说都是死在壮年。据说袁府其它「保」字辈兄弟,也都寿命不长。
袁家这个短寿的传统,对后来做了总统的袁世凯,也是他生命中很大的压力他在五十五、六岁的时候(与国民党和日本斗争最激烈之时),他就怕他自己也余日无多了。他既有这桩迷信的恐惧,「大太子」袁克定,以迷信治迷信就乘虚而入了。克定认为只有做皇帝,做「真命天子」,才能突破他们袁氏家族传统里的生死大关项城显然是听信了太子之言;堕入「欺父误国」的太子术中,才决心称帝的。这也是民国史上「迷信影响政治」的实例之一吧!
朋友,你以为民国领袖中,只有一个搞封建帝王之术的袁世凯,才迷信吗,非也。那位基督大总统蒋中正、无神大导师毛泽东,其迷信的程度皆不在袁皇帝之下;非关本题,就不用多说了。
以上便是出了个总统兼皇帝之袁世凯的旧中原地区,农业社会之结构与运作的大略情况。至于李登辉总统最近所号召的「新中原」的远景若何,笔者就无从逆料了。还是静观其变再说吧!
以下再谈谈袁世凯其人。
袁世凯和他的兄弟行
袁世凯是袁甲三长兄树三的孙子;是树三长子袁保中的第四子(见上表),他出生时正值袁家在内战中,打了个小胜仗,故取名世凯。保中也是个秀才,生子六人。世凯行四,俗呼「袁老四」。这六兄弟中只世敦一人为保中元配所生。余均侧室(姨太太)之子,在传统的宗法社会里叫做「庶出」。世凯晚年欲葬生母刘氏(已扶正),于项城祖茔「正穴」,为世敦所峻拒。一般史家包括房兆楹夫妇和陈志让、侯宜杰,都认为是宗法礼教中的「嫡庶之争」,实非也。他兄弟之失和,盖起于拳乱时期。庚子前世敦原在山东任「营官」,补用知府,前途看好。迨世凯出任山东巡抚时,背景坚实。政敌衔恨,然无奈他何,乃杀鸡儆猴,拿乃兄开刀,说世敦纵勇扰民,予以革职,并驱逐回籍。世敦大好宦途,顿遭摧折。此事分明是世敦代弟受过,而世凯不但未加维护,或不无弃兄自保之嫌。以致世敦含恨在心。迨世凯返籍葬母,乃借口庶母不应入正穴,而予以难堪,以泄私愤。气得世凯亦永不再回项城故里,而寄居彰德(今安阳市)此是后话。因诸家颇有异辞,故于此顺补一笔耳。
世凯生父袁保中可能只是个「捐班秀才」。却生子六人;而他的胞弟「举人大老爷」袁保庆,则年近不惑(四十),膝下犹虚。经过家庭会议,乃把七岁的世凯过继给胞叔保庆为子。见上引房文及哥大所编《民国名人传》,卷四,页七九(BiographicalDictionary of Republican China。 Editedby Howard L。 Boorman & Richard G。Howard; in 4 vols。 NewYork & London;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71。 vol。4p。79。)〕自此他就跟随养父及养母牛氏生活。保庆宦途不恶,最后官至江苏「盐法道」任职南京。道员是当时府县之上的高级地方官。随父在任的小世凯,当然也是个尊贵的小「衙内」。不幸的是袁道台未几即死于任所,年方十四的世凯就只好奉母回籍了。翌年世凯的生父袁保中,又病死项城故宅。越年两丧,世凯母子就是不折不扣的寡妇孤儿了。袁氏两代显宦,虽然不愁衣食,但他们毕竟是孀妇孤稚。反袁的作家,总欢喜说世凯幼年在南京花天酒地。其实十三四岁的孩子,又能花天酒地到哪儿去呢?
十五岁以后的袁世凯,便被他堂叔袁保恒翰林接去北京,继续其科举教育的「帖括之学」(习作八股文)。在亲丧「服阙」(三年)之后,他在堂叔严厉的管教之下,显然是以「监生」(捐来的秀才)身分回开封参加「乡试」而落第。三年后再考,还是落第。保恒自己是科甲出身,乃鼓励其侄再接再厉,然世凯自知久困科场之非计,在此期间,他已与于氏夫人结婚,就永别科闱,另寻出路了。
后世之论袁者,每说他是纨绔子,不用功,故两试不第。在下却不以为然也。盖当年科举考试,谁能期其必中?试看长袁一岁的康有为岭南名士,一代大儒,文胆梁启超的业师,不能说读书不用功吧!然康某考举人,五试不售,困于考场者十八年。可算是十分惨烈也。以故世凯终于投笔从戎,未始不是个明智的抉择。
小钦差,大监国,抗日反帝
前节已言之,当年科举时代,落第士子是惨不忍言的。自己前途暗淡不说了,举家乃至合族的失望,才使你痛不欲生呢!洪秀全天王落第归来,一病四十日不醒。终于见到上帝爸爸的故事,在那个时代,说来也不算稀奇,只是各种上帝的训示不同罢了。笔者这一辈老华人,系出旧中原,去古未远,幼年时听到有关科场的故事多着呢!
所以袁世凯青年时代的遭遇,不是什么例外。他和长他十八岁的胡传(一八四一~一八九五,胡适之父)落第后的故事,简直如出一辙。胡传落第后去投奔吴大澂(一八三五~一九〇二);袁世凯落第后去投奔吴长庆(一八三四~一八八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据当年淮军遗族传言,世凯第一个投奔对象原是较高级的刘铭传(一八三六~一八九六)。刘不纳,乃改荐他去山东登州投吴长庆。从此便一帆风顺了。
长话短说,袁世凯在朝鲜十二年的工作和成就,大致可以归纳于如下数项:
一、敉平朝鲜「壬午(一八八二)兵变」
一八八二年,朝鲜在日本暗中煽动下,发生兵变。清廷派丁汝昌率海军三舰;吴长庆率陆军(庆军)六营赴援。终执大院君至华,并驱逐前来干扰之日军。此时袁世凯才二十三岁,任庆军营务处。几乎一手戡平此乱,而崭露头角,朝野众口交赞。事详不备述。
二、督练亲军、整理财政。再平「甲申(一八八四)之乱」
此时朝鲜内部之糟乱有甚于中国。世凯为练军四千人以自卫;并为整理财政以自给。迨朝鲜亲日派勾结日人,于甲申十二月再度发动政变时,世凯临机应变,独排众议,加以镇压。日本势力,第二次被逐出朝鲜。
三、护送大院君返朝(一八八五年十月),出任商务委员,作驻韩「小钦差」,撑持危局
此时世凯不过二十六岁。但其后九年他在朝鲜竟然大权独揽,做了藩邦实际的「监国」。颐指气使,纵横捭阖,不但三韩朝野大为慑服,环伺的日、俄、英、美、法五大帝国主义,亦瞠目结舌,无如之何。可惜的是大厦既倒,一木难支。甲午平壤兵败(注意:此非袁氏之过),世凯于最后关头,始奉命匆忙撤退。日人此时恨袁入骨。袁公如不幸被俘,其下场不会比一九二八年「济南惨案」时的交涉员蔡公时更好也!
打赤膊,持大刀,翻墙头
关于袁世凯在朝鲜这段掌故,笔者在幼年期即耳熟能详。因我家原是淮军遗族,传闻滋多,而庐江吴家(吴长庆的家庭)亦是先母的外婆家。吾幼年即曾随表兄弟辈,嬉戏于吴家花园。男孩淘气,某次以竹竿捣下巨大蜂巢,被数千黄蜂追逐,几遭不测,如今记忆犹新也。那时去古未远。我记得还看过吴长庆逝世时,朝鲜国王所遣专使致祭的礼品。
不过斯时的吴氏遗族对袁的评论,几乎全是负面的。他们认为袁对他们的延陵公是忘恩负义。 吴长庆于壬午之役曾「打赤膊,持大刀,翻越韩国宫墙……」,真是功莫大焉。谁知其后小小的奸臣袁世凯,在中堂(李鸿章)之前进谗言,化功为过,被斥退回籍……云云。
等到我在郭廷以老师班上听到袁世凯的故事,再在各种参考书内发现袁世凯竟然是个「现代班超」,始豁然有悟。原来当年朝鲜那样复杂的「内忧」(派系倾轧)、「外患」(五大帝国主义环伺)的局面,实在不是一位「打赤膊、拿大刀、翻墙头」的老外公的老外公,所能应付得了的。所以最后被「中堂」褫职,返乡务农。
后来李宗仁先生也告诉过我一则,他把那最忠于他,也是「打赤膊、拿大刀」,武功赫赫的老部下何武将军,褫职还乡务农的故事。李说「何武的军职只能到此为止」(见《李宗仁回忆录》第十五章末段),使我不禁联想到我那「打赤膊、拿大刀」的老外公的老外公的故事,不禁大笑起来。
不过那时应付不了高丽那样复杂局面的人,又岂止那位打赤膊的吴长庆?纵是「大魁天下」的张状元(謇);一代大儒的马建忠;学贯中西、官至宰辅的唐绍仪;身任驻朝督办的吴兆有;商务委员的陈树棠,也照样应付不了。国内六部九卿中的干吏能员,也找不出一个才能应变的官吏,可以肩挑此一重担。
量材器使,李鸿章找来找去,只有这个二十几岁的小毛头,一代「奇才」(吴大澂评语)、「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袁阿瞒,足当此任胜任愉快,甚至游刃有余!
传统「宗藩关系」的最后忠臣
记录袁氏在朝鲜这段不平凡经历的史传,而能遍用东西史料者,当以吾友陈志让教授最为深入。然志让的《袁世凯(一八五九~一九一六)的紫(黄)袍加身》〔Jerome Chen; Yuan Shi…kai;1859~1916: Brutus Assumes the Purple。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61〕及其续编诸书,皆雅善敷陈;至于袁氏在中国历史发展中,所扮演者究系何种角色,则未言其详也。台海两岸史学界,近年所见涉及袁氏之专著,当以上引侯君《全传》,最为翔实。书中所发掘之新史料亦最多。关于在朝鲜之一段,则讥刺多于分析,亦美中不足也。
盖中朝关系原为已有三千年历史的东方文明中之「宗藩制度」的一环。吾人治比较史学,固知东方民族史中之「宗藩关系」,与西方民族史中之「帝国主义与殖民地之关系」,绝不可混为一谈!二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制度。言其详,则千页巨著,不能竟意。今且试言其概念。
西方殖民主义之要点在强者剥削弱者。剥削方式、内容有不同,规模大小、深浅亦各异其趣,然其基本原则无异也。
须知东方(基本上是中国)的宗藩制度,实源自周初的封建制。据可靠史料如清人顾栋高所撰《春秋大事表》,春秋时代(公元前七七〇~前四七六年),周天子之下有二百零九个「诸侯国」。其中与天子同姓者有五十二国。国有大小;诸侯名位有高低(分公侯伯子男五等)。天子与诸侯之间,都有若干义务要遵守,相辅相成。但是他们之间,却没有「剥削」的关系。因此他们之间的情势,就很像今天的「联合国」。
联合国今日有一百八十五个「会员国」。大的会员国之下还有若干「附庸国」(dependent states),像英国的百慕大和香港;美国的波多黎各和关岛。加起来也有二百一十七个代表单位之多。两者之间连数目字都十分接近。真是无巧不成书。
今日的联合国对它的会员国有许多义务,如解释法理、保护安全;乃至提升经济、卫生、文教、环保等等之工作。联合国如本身有力量,则由「安全理事会」执行其义务。这在我国周朝,便叫做「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如果联合国没力量,要由美国来代劳去打韩战、越战、波斯湾或台湾海峡……,这在周朝便叫「王纲解纽」、「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大诸侯齐桓公如美国,可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所以中国传统上的「宗藩关系」,也就是诸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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