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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洋日记:一个涉及同性恋和禁忌的故事 作者:小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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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随身携带了一只小箱子,并没有托运任何行李,所以几乎第一个冲出机场。
我坐在出租车里,看路边挺拔的杨树向身后飞奔, 看东三环路和长安街边的高楼大厦,乌云般向我压下来,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夏利车在建国门拐上了二环路。我终于又看见那古观象台了。它就在我眼前,实在太近了,太高大太真切了,以至于使我有些不敢认了。我连忙把视线转开。我未曾留意那下面是否有列车徐徐开过。
我赶到同仁医院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
前台的护士告诉我,父亲情况很危险,此时正留在观察室里观察。
我赶忙向着护士指引的方向疾走,小行李箱突然变成巨大的累赘,在我身后缠绊着。
从我身边经过的医生和护士纷纷皱着眉向我摆手,示意我不要吵到病人。我连忙放慢脚步,小行李箱猛撞到后脚跟,一阵钻心的疼痛,泪水突然就到了眼眶,仿佛小的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哭着回家等父亲来宠爱似的。
我离家的这些日子,心里又增添了多少委屈呢? 但是父亲,他此时还能把我抱在怀里,像我小时候那样宠爱我吗?
危重病人观察室就在眼前了。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伸手去开门,竟然没有握住门把手。
我索性放开手,深吸了口气。
第二次,我终于打开房门,房间里似乎不只一张床,却只有最里面的一张被占据了。一个苍老的身体躺在上面,被许许多多的管子纠缠着。
他的发如天坛公园被薄雪覆盖的土地般花白。
“爸!”
我本以为我会叫得很响,但张开口来,声音却苍白而无力。
我本以为我会飞奔过去,但迈开双腿,两脚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绊着,步履格外的艰难。
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冬哥”,有个身影从墙角的阴影里钻出来。
是小莲。 她的泪水正滚落着,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其实,屋子里的灯光很明亮。然而片刻前,当我走进这偌大的病房,我却只看到父亲一人躺在病床上,而把蜷缩着坐在床角的小莲彻底地忽略了。
父亲很安静地躺着,紧闭着双目。硕大的氧气罩几乎把他的脸全部遮挡住了。
小莲啜泣着告诉我,父亲本来好好的,前天突然就晕倒了,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医生说希望很渺茫。
“就等你回来看一眼,俺谁也不认识,就打电话给刘伟。。。” 小莲已泣不成声,“小冬。。。冬哥,俺怕。。。怕。。。”
我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漂白了。
我连忙扶住床架,挣扎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小莲渐渐平静下来,口中却不停地重复着: “大爷好好的,早上起来吃了俺煎的蛋,前几天还好好的,俺煎了个蛋伺候他吃了。。。”
我的心脏似乎承受了千斤的重担,压得整个身体慢慢下坠。
我再也站不住,终于坐在床边。
过了许久,我默默注视着父亲。他始终非常安静地躺着,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我的心脏被那重担牵拖着,几乎要失去知觉了。
突然间,父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
床边的心跳监视器上显示出不规则的波形。
我用力向小莲挥挥手,她尖叫着向值班医生办公室跑去。我紧贴着床头站起来,握住父亲的手。
父亲手心的硬茧硌痛了我的掌心。
医生带领着两个护士快步随小莲走进观察室。他们围绕着父亲忙碌着,而父亲的面孔却开始在氧气罩下抽搐! 我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更不知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就只能用力握住父亲的手。就像小时候父亲带我去公园滑滑梯时那样慌张地握紧父亲的手,生怕一旦松开了,就再也握不到了。
小莲一边哭,一边向医生祈求着。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似乎什么也听不清了。
终于,医生把手放在我肩上说:“病人不行了,现在赶快听听他要说什么吧。”他说完便把父亲脸上的氧气罩取掉了。
父亲的表情略显平静,嘴角却果然在抽动了,眼睛似乎也微微睁开了一些。
我颤抖着俯下身去,用耳朵贴近父亲的嘴。
父亲的声音很轻,很缥缈,由一丝微薄的气体运载着,从喉咙最深处断断续续飘出来。 我用尽全力去听,却只能分辨出一些零散的词语:
“冬。。。毕业。。。成家。。。”
我把嘴贴近父亲的耳,也用同样轻微的气息告诉他:“爸,我知道了,爸,爸您放心吧!”我强忍住泪水,不想父亲此刻听到我抽泣。
父亲的嘴角便凝固了。
还有他的睫毛,他鬓角的白发,他额上的皱纹。
都凝固了。
我突然看到我家的阳台。
我看见自己站在阳台的护栏上,伸开双臂。我看见父亲把我从护栏上拖下来,看见他的巴掌落在我屁股上,声音虽然响,却不很疼。
我看见父亲骑车带着我,弓着背,抵抗着呼啸的北风。
我看见我家的杂物堆,我看见阿澜的日记,我看见澜,看见辉,看见他们的影子纠缠在我自私的梦境里。而我自私的梦境里,却很久没有出现过父亲的身影了!
我看见那个炎热的暑假,父亲失望的眼神。他看着我把他抛下,独自赶回学校去。
我还看见,父亲站在天坛公园那被白雪覆盖的土地上,对着小莲手中的相机微笑,他说:“按快门的时候手别抖,注意把全身都照下!照清楚了,我好寄给小冬。。。”
我什么都看见了。我什么都再也看不见!
我眼前只有凝固的白发,凝固的嘴唇,凝固的皱纹!凝固得如此彻底,竟然连这炎热的夏夜也无法将它们融化!
我伸手抱住父亲的肩。我要帮他翻一翻身。 这样热的天气,他已经用这个姿势躺了很久了。
这许多年,我从没为他做过什么。甚至连他对我讲过的话,我也不曾记得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翻一翻身。他一定很热了,让我帮他翻一翻身吧!
我四周变得嘈杂。有人抱住我的腰,有人托住我的胳膊。
他们正企图把我从父亲身边拖走!
我只不过想帮父亲翻个身,这般闷热的天气,他已经很长时间这样仰面躺在床铺上了!
我挣扎着,却与父亲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看不清他鬓角的白发,看不清他额头的皱纹。 隔着空荡荡的房间。
片刻间,我心脏所承受的负累似乎全部坍塌了。那些几乎已经失去的知觉,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把脸埋在手掌里。
泪水便从指缝间洩了出去。淌过手背,痒痒的。
第十五章
那天深夜,我独自留连在我家的楼顶。
我上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而且还零散地飘着细细的雨滴。傍晚的闷热被夜风扫得一干二净。
从何时起,北京的夏夜也会飘起绵绵的细雨了?而我的记忆里,夏季的雨夜却为何总是电闪雷鸣?
我想,这样的雨夜,以前必定也曾有过。一定是我的记忆实在太不可靠了。
或许,这又是阿澜的日记在作祟了? 不是有很多次,就在雷电交加的夜晚里,我曾借着烛光阅读那本破旧的日记么?
而此刻,天空中却飘着细雨。细得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在下雨,又或是置身于云雾之中。
我于是独自站在这云雾中,木然注视着二环路上匆忙的车辆,还有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
无数漆黑的楼影,正偷偷从四周成长起来,越长越高。高过这五层的楼顶,眼看就把这一小块空间淹没了。
我站了很久,腿有些酸了。我于是坐下来,坐在硬硬的楼板上。
我用双手环绕着膝。
这一次,我不曾站在顶楼的边缘,也未曾展开双臂。生平第一次,当看到脚下穿梭的车灯时,我感到有些怕了。那些车灯,它们自顾自地繁忙着,不曾留意这耸立在黑暗中的一幢幢楼房里,会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它们。
我有些害怕站在边缘。现在父亲已经不会再来阻拦我了。没有父亲的阻拦,我或许果真会落下去,打搅了那些穿流的车辆。
却不一定能惊醒这眼看就要睡熟的城市。
楼板被雨水打湿了。冷冷的雨水,已经浸到我裤子下面的肌肤了,凉丝丝的感觉,仿佛千百只蚂蚁在爬,不多久,就爬进心里,爬进骨头里。
遇到了心肌和骨髓,它们便立刻啄食起来。
是谁饲养了这些微小的昆虫,又让他们来啄食我呢?
它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光顾我了。
是我。就是我自己!是我在饲养它们。是我用自己的肌肉,自己的骨髓,在饲养着它们!
但我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楼顶,让这些寄生虫肆意地啄食我呢?
不如离开吧。但如果真的离开了,我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楼下么?那苍白的街灯下面么?
或者回家?回到那个堆满废弃杂物的家?那个我曾寻到阿澜的日记的家里么?
那仍旧是我的家么?没有了父亲,那还能称作是我的家么?
我真的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此时背后却响起脚步声。 那步伐很沉稳,似曾相识,难道是父亲么?他仍不放心我独自站在高处么?
我却无力回头。千万只蚂蚁依然在啄食着我的骨髓,我的肌肉。
而且,我有些惧怕,我的任何动作,会惊扰了那沉稳的步伐,使它就在这漆黑的下着小雨的夜里,永远地消失了。
我努力约束着自己的身体,维持着已经僵硬的姿态,任由那些蚂蚁啄食我的心肌,我的骨髓。
那脚步终于停止在我身边。
我依然注视着二环路上穿流的车灯。他紧贴着我徐徐地坐下。
接着,他伸出手臂,勾住我的肩头。
我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味道了。
顷刻间,千万只蚂蚁,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一古脑涌入鼻腔,然后化作泪水淌了下来。
他的手臂轻轻地用力。
我的身体早已被那些微小的昆虫啄食得如同海滩上风干的沙堡,此时便彻底坍塌在他坚硬而宽广的怀里了。
我企图克制住自己。然而那些蚂蚁化作的泪,却洪水般一直倾泻着,倾斜着。 我更加痛恨自己了。
即使是风干的沙堡,又如何能够坍塌在最温柔的海风里?
况且,我相信我依然憎恶着他,甚至,我比以往更加憎恶他。因为他,我离开了故乡,离开了我的父亲。 我的泪,怎能浸湿他的衬衫?
然而风干的城堡已变作散沙,我无力挣扎。
他抚摸着我的背轻声对我说:“小冬,你瘦了。”
我沉默。我只有沉默。 多少年前的那个傍晚,我和他,也是在这里。他用手臂圈住我的身体。他的脸紧贴住我的耳。
那一夜,我在蜡烛下阅读阿澜的日记。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为什么?我该死的记忆,这许多年来,只让我一直记住这些,却不曾记得离开北京的那一夜,父亲曾经对我讲过的话?
我终于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幸好他并没有多少挽留的意思。
我们仍旧肩并肩坐着。我的肩紧挨着他的肩。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二环路上的车灯也几乎消失了。偶尔闪出几盏,幽灵般的,匆忙地飞驰而过。
渐渐的,天边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光带。
我说:“天亮了。”
他说:“是呀,新的一天。应该是个晴天。”
我松了一口气。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我们开始不紧不慢地聊天。如同两个和睦相处多年的邻居,在家门口不期而遇而丝毫不觉得惊讶,反正也没有急着要做的事情,所以就坐下来闲聊一般。
他告诉我,他和佳慧已经结婚了,就在上周。
他还告诉我,佳慧正在联系出国,而且,密西根大学已经录取了她,只是手续尚未办妥。不过下周就应该可以去签证了。
他说:“我们赶在她走以前结婚,这样的话,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申请去美国探亲了。”
我安静地听着,心情平静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那许多曾啄食我身体的小昆虫,难道都随着泪水溜光了?
他又补充一句:“小冬,我去了美国,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我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但我记得,这句话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是伟曾经对我说过,还是在阿澜的日记里读到过呢?又或是在梦里?如果是在梦里,就讲不清是谁说过了。
但不管怎样,此时我正坐在我家的顶楼,面对着天边的一片绚丽的朝霞。而且父亲在离去前曾对我说:毕业,成家。
更何况他和佳慧已经结婚了。
我苦笑着点点头说:“你放心。在你到美国之前,我会好好替你照顾佳慧。”
我突然又想起我应该向他道谢:“谢谢,一直照顾我爸。”
他什么也没说。我努力盯着天边,没有扭头去看他。
终于,红彤彤的朝阳从对面的楼顶跳了出来,耀眼极了。果然又是新的一天。
晴朗的一天。
第十六章
我返回美国的机票是事先预定好的。在北京,我只给自己留了一周时间。
我原以为需要延期,可现在却不需要了。
所以我在北京就只逗留了一周。 只不过短短一夜间,我的家仿佛就从突然从这座膨胀的城市里消失了。
过了那一夜,当朝阳从对面楼房的背后跳出来时,我突然觉得,阳光下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我于是有些想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那天清晨,我们从楼顶走下来,经过我家门口时,伟说:“你哪天走?我去送你。”
我回答:“不用了。 佳慧也快走了,还是多陪陪她吧。”
他点点头。
然后我们告别。 我们的告别非常简练。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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