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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诗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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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它们一个个葬身河水底,
另外还有一些信:墨迹是血迹,
缠着生丝,折叠得齐齐整整,
封上加封,全不过为了打动她的心。
这些信她止不住用泪眼细读,
吻了又吻,甚至用泪水浇洗,
喊叫着:哦你这记录谎言的血污,
你算得什么山盟海誓的凭据!
该死的墨水颜色也黑过你!
在狂怒中,她边说边把信撕毁,
由于她的心已碎,信也被扯碎。
一位老者在近处看守牛群,
他也许性情狂暴,但他确曾亲尝
多次城市和宫廷里的变乱,
曾经经历过许多飞速流逝的时光,
他急急走近这悲痛的姑娘:
他的年岁容许他不避嫌疑,
他要问问她为什么如此悲戚。
因此他扶着油光的拐杖蹲下,
不近不远地坐在她的身旁,
坐定后,他又一次低声问她,
能不能讲一讲她内心的悲伤:
他说,如果他能解开她的愁肠,
略略减轻她眼下难堪的痛苦,
那也是老年人应对青年的照顾。
她叫一声老伯说道,“您别认定
我已受尽了漫长岁月的煎熬,
断定我早已度过了我的青春,
不是年岁啊,是悲伤使我如此老!
我实在还应是刚吐蕊的花苞,
无比鲜艳,如果我始终自爱,
对别人的爱情一概不理睬。
“可是多不幸啊,我年纪还非常小,
就对一个青年交出了我的心;
啊,无比动人是他天生的仪表,
姑娘们一见到他全定住眼神,
无所寄托的爱全想以他作靠身,
而谁要是真能得到他的爱恋,
她不但有了归宿,更似已登仙。
“他的棕色的发环卷曲下垂,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绺绺发丝
便在他的嘴唇边来回飘飞,
要寻开心,随处都有开心事,
谁见他一眼也不禁意迷心痴:
因为望着他的脸,你可以想象
你已经见到具体而微的天堂。
“他的下巴还显不出成人气度,
秀丽的髭鬚,像未修剪的丝绒,
才刚刚露头,而那鲜嫩的皮肤
却夸口它本来的光洁更玲珑。
他的脸却也因此更显得贵重。
因而叫温柔的爱情也难决定:
究竟有它美,还是没有它更俊。
“他的性格和他的仪表一样美,
他说话嫩口嫩牙,从不加思考;
但如果有人激怒了他,他就会
变得像四月或五月间的风暴,
风虽疾却也吹得你自在逍遥。
他那年轻人难免会有的粗野,
只表明他厌恶虚伪、心地纯洁。
“他又是一位骑马能手,人都说
他的马因是他骑才如此神骏,
他的驾驭使它显得高贵、洒脱,
多美啊,那一跃、一立、一个回身!
许多人因而没完没了地争论:
究竟是骑得好才显得马儿好,
还是马好才显得他的骑术高。
“但很快人们异口同声地论定,
是他的仪态举止使他的服装
以及他身边的一切趣味横生,
他的完美决不须靠衣著增光:
额外的装饰只因为在他身上
才能显出自身的美:用以美化
他的一切,实际为他所美化。
“由于在他那善自约束的舌尖,
各种巧辩和深刻锋利的反证,
各种警语和坚强有力的论点,
全为他自己的方便或露或隐,
常叫伤心者笑,含笑者不禁伤心,
他有丰富的语汇和无数技巧,
能随心所欲让所有的人倾倒;
“因而他完全统治着别人的心,
不管他年岁大小,不论男或女
全都想着他,对待他百般殷勤,
他到哪里他们就追随到哪里,
他的话没出口,别人先已同意,
他们嘴里说的全是他要说的事,
因为他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许多人弄到他的一张画像,
日夜把玩,更不免想入非非,
好比一个傻瓜看到别人的田庄
和房舍,私心里竟肯定认为
那是自己的私产,天命所归;
面对着它们,他所感到的欢欣
甚至超过了那真正的主人。
“许多人还从没碰一碰他的手,
就一厢情愿认为已得到他的心;
我不幸,自己的行动完全自由,
就是我自己的主人(不受拘禁),
但只由于他言语巧、年岁又轻,
我终禁不住把爱情胡乱抛掷,
给了他我的花朵,只留下空枝。
“实在说,我也并不像某些同伴,
要他怎么,或者他要怎么全应允,
我的荣誉早使我感到很为难,
我从来也不容他跟我太亲近,
经验已为我修建下重重禁城,
但现在那染上鲜血的城垣,
只表明宝珠失色,我已被奸骗。
“可是啊,谁又曾由于前车之鉴,
躲避开她命中注定的不幸?
谁又能违反她自己的意愿,
强迫她逃离曾经坑人的陷阱?
劝导只能使一件事暂缓进行:
因为我们既已心动,任何劝告
实际上只能使我们兴致更高。
“我们也不能因为已有人受害,
就约束自己避开肉体的欢乐,
不管别人对我们曾如何劝诫,
我们谁又能抗拒那诱人的禁果;
哦,情欲从来也不受理智束缚!
人长着舌头就是为了尝异味,
哪怕理智哭喊着:当心性命危!
“我还对以说出这人的种种虚假,
也明白他的欺骗手段如何下流,
听说他常在别人地里种庄稼,
也看到他的笑脸里藏着计谋,
明知道他的誓言只是钓鱼钩,
更想到他那种种装模做样
不过是为掩盖他的恶毒心肠。
“这情况也使我长时期牢守禁城,
一直到他又一次向我进攻:
‘好姑娘,只求你对我略加怜悯,
千万别不相信我的海誓山盟,
那些话还从不曾出我口中,
因为我多次拒绝了爱情的筵席,
但我还从没请过人,除了你。
“‘你所看到的我的一切过失,
全不过是逢场作戏,非出真心,
这里没有爱情,别瞧煞他有介事,
两方面实际上都毫无真情,
她们既不知耻,我又何必认真,
所以她们越是责骂我不对,
我倒越是感到于心无愧。
“‘在我所见到过的许多人中
从没有一个能使我略微动心,
既没有谁曾使我感到悲痛,
也没有谁使得我心神不宁,
许多人因我心碎,于我却无损,
不管有多少心因为我甘为奴仆,
我的心却仍贵如王侯,自己作主。
“‘你瞧瞧这些伤心人送来的供奉,
这里有苍白的珍珠、血红的宝石:
想着她们的心思我一见就懂:
苍白表示悲伤,羞红因为相思,
看到这些我似也应该情迷心痴,
我也应该理解到她们的悲痛
和羞惭,禁不住为她们心动。
“‘你再瞧瞧这一绺绺的金发
盘作同心结,外用金丝缠就,
许多漂亮姑娘作好了这发花,
要我收行,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更赠我许多珠宝,怕我还不接受,
又附上精心结构的十四行诗,
解说每颗宝石的特性和价值。
“‘钻石么?它的外表是既美且坚,
这也就是它的不外露的本性,
这深绿的祖母绿,只要看它一眼,
瞎眼的人转眼就能双目复明,
这天蓝的青玉和白玉更不用问,
它象征着各种感情;每件玉器
都被说得让你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瞧所有这些表明炽烈的热爱
和被压抑的无限柔情的表记,
上天显然不能容我留作私财,
而要我拿它作自己的献身礼,
那也就是献给你——我生命的依据:
更无疑这些供奉本应你收领,
因为我不过是神坛,你才是正神。
“‘啊,快伸出你难以形容的纤手
(它的秀美天下无词可以赞扬),
把这些伤心的表记全都拿走,
任你如何处置,或作你的私藏:
我原是为你服役的你的帐房,
听你吩咐把零星得来的东西,
归总汇齐,然后一起交给你。
“‘你瞧,送我这个的是一位尼姑,
或者说一位自誓圣洁的修女,
不久以前,她拒绝作宫廷贵妇,
她的奇福却引得人人妒忌,
因为有许多贵人想娶她为妻,
而她却冷淡无情,逃开他们,
甘愿为上帝的爱了却一生。
“‘可是啊,亲亲,她该是多么痛苦,
抛开这一切和与生俱来的权利,
不再在一切如意的地方歌舞,
不再不受拘束地恣意游戏,
为了争取声誉她始终不遗余力,
但为了避开创伤,竟匆匆逃走,
只好算勇于退避,非勇于战斗。
“‘啊,请别怪我胡吹,事实却不假,
一件偶然事使我和她偶然相逢,
旧日的架子她立即全都放下,
现在只一心想逃出教堂樊笼:
真实的爱情比宗教更为贵重,
她虽然从来不惯于被人勾引,
现在却毫无顾忌地引诱别人。
“‘你是多么强大啊,听我告诉你,
所有那些属我所有的破碎的心,
把它们的泉源全倾入我的井里,
而我却一起向你的海洋倾进:
我使她们心动,你却使我醉心,
胜利归你,我们已全部被征服,
愿这复合的爱能医治你的冷酷。
“‘我有幸使一颗神圣的明星动情,
她受过教养,追求着典雅的生活,
但一见到我便相信了她的眼睛,
什么誓言、神谕立即都全部忘却:
可是对于你,爱的神明,任何誓约、
誓愿或许诺全可以不加考虑,
因为你是一切,一切都属于你。
“‘你要是征募新兵,谁会去思考
以往的教训?你要是情深意深,
谁还去理会任何人为的阻挠,
管什么财富、法律、家庭名声?
爱的力量是和平,从不顾理性、
成规和荣辱,它能使一切恐惧、
震惊和痛苦在身受时化作甜蜜。
“‘现在,所有那些和我的心相连的心,
在痛苦中长吁短叹,日益憔悴,
它们全都哀哀啜泣,向你求情,
求你停住炮火别把我的心摧毁,
耐心地倾听我对你是如何敬佩,
请千万别不相信我坚贞的盟誓,
因为那的确是出自肺腑的言词。’
“说完这话,他的饱含泪水的两眼,
随即从我脸上移开,顿时低垂,
他的两颊上立即流下两股清泉,
扑簌簌滚落下那苦咸的泪水:
哦!那泪痕狼藉的脸是多么秀美!
即使一棵玫瑰花上缀满水晶
也决不能像他的泪眼令人动心。
“哦老伯啊,在一颗小小的泪珠里,
却能隐藏着多少奸诈和虚伪?
只要两眼里的泪水长流不息,
什么样的岩石能经久不被摧毁?
已死的心也难免作复燃的死灰,
或分裂为冷静理智和炽烈情思:
烈火越燃越旺,冷静却立即消失。
“他的所谓热情不过是一种奸诈,
但那也使我的理智化作了泪水,
我不禁轻轻卸下童贞的铠甲,
抛开对礼仪的恐惧,放弃自卫,
我也满眼含泪和他的泪眼相对,
可是我们的眼泪却完全不同:
他的毒害我,我的却使他暗喜成功。
“他有满腹骗人的虚情假意,
幻化成各种外相,行使他的计谋,
他忽而羞惭满面,忽而哭哭啼啼,
忽而装出死相,做来总得心应手,
而且是维妙维肖,无人能识透:
听到丑话脸红,听到伤心事哭泣,
见到一件惨事恨不能马上死去。
“简直没有一个被他注意的女人,
能逃开他的口蜜心箭的攻击,
看外表他是那样的仁慈恭顺:
被坑害的人全对他毫不警惕,
要想得到什么,他总先表示鄙弃,
如果他由于满腹邪念,欲火如焚,
他就会口口声声地赞扬童贞。
“他就这样靠着一件华丽的外衣,
掩藏住了一个赤裸裸的妖魔,
没经验的姑娘一见他就着迷,
仿佛他是一位天使在头上飞过,
哪个天真的少女能不为他入魔。
啊,我已经失了身,我真弄不清
往后的年月,我却该怎样为人!
“啊,他眼中的那毒药般的泪滴,
啊,他双颊上的那虚假的红云,
啊,那从他心中虚放出的情意,
啊,那从他肺中强挤出的呻吟,
啊,所有他那些似真实假的行径,
很可能让已经吃过亏的再吃亏,
让一个悔罪的姑娘重新犯罪。”
维纳斯与阿都尼
鄙夫俗士,望敝屣而下拜;我则求:
阿波罗饮我以缪斯泉水流溢之玉杯。
献与
扫桑普顿伯爵兼提齐菲尔男爵
亨利·娄赛斯雷阁下
阁下,
仆今以鄙俚粗陋之诗篇,献于阁下,其冒昧干渎,自不待言;而仆以此荏弱之柔条纤梗,竟谬欲缘附桢干栋梁以自固,其将招物议之非难,亦不待言。然苟阁下不惜纡尊,笑而纳此芹献,则非特仆之为荣,亦已过当,且誓将以有生之暇日,竭其勤恳之微力,从事差可不负阁下青睐之作以自励。设此初次问世之篇章,不堪入目,则有负阁下之栽培,诚惶恐之不暇,更何敢再事此硗瘠砚田之耕耘,以重其以芜杂之同亵渎清听之罪乎?窃不自谅,以为凡此一切,皆阁下之叡知及明鉴是赖,即阁下之所欲,与世人之所期待,亦莫不以此是赖也。
阁下犬马仆
威廉·莎士比亚
太阳刚刚东升,圆圆的脸又大又红,
泣露的清晓也刚刚别去,犹留遗踪,
双颊绯红的阿都尼,就已驰逐匆匆。
他爱好的是追猎,他嗤笑的是谈情。
维纳斯偏把单思害,急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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