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去日留痕-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灾害,水、旱、蝗、汤汤恩伯的重兵驻守 本已是民不聊生,1942年河南大旱,天灾人祸,真可谓是赤地千里。到处是旱地,死畜,干枯的庄稼,死气沉沉的村庄,满目苍凉。路上逃难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南流泻,难民们骨瘦如柴,饥饿,绝望,走着走着,随时有妇女、孩子、老人无声地倒在他们的眼前。惨不忍睹的情景令人时常产生一个跟随人群奔赴地狱的幻觉。粮食奇缺,价钱太贵了,毛笔一支都卖不掉,谁还能用毛笔哪。
那些日子他俩必须节省着用钱,经常忍饥挨饿,身上长满了虱子,尘土飞扬糊住外表像个出土的陶俑。他俩神情沮丧地走着,在外人面前尽量不开口,虽是女扮男装,可她只要开口说话,用不着仔细端详便能看出性别。凡事邹大伦上前打交道,攀谈,她则假装生病。他还叫她在关键时刻装疯卖傻。她在心里还真的把呆傻人的表情演练过,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就是她的主心骨儿。
幸运的是,他们一站又一站地往前走着,按照邹大伦养父交代的落脚点,的确没出大麻烦。白莲在夜晚睡觉时安心得多,安心了就死睡,睡得鼾声如雷——第二天早起邹大伦告诉她这四个字,让她脸都羞红了。她忽然意识到旅途中,每天走到一地,什么都不想,不脱衣服倒头就睡,简直忘记了身边躺着的全是大男人。乡镇小旅店常常都是大通铺,价钱低廉。大车店里,歪七扭八一溜儿粗壮汉子,汗臭脚臭外加打嗝放屁,浑浊不堪。邹大伦尽量紧着她挑选靠墙的位置,他睡在旁边挡住其他人。但凡可能,邹大伦总是挑选一个单独两人的小屋子。月光如水,照在旅店静谧的窗阁。冷风在窗外树梢上摇曳,她这时有一种孩子般的安全感,全然没关注他是怎么度过漫漫长夜的。很多时候,当哥的是不敢深睡的,他的神经松懈不下来,不仅是一次责任重大的旅途,而且,这是他一生中从没有过的、与女人亲近一室的日子,他挠着秃头笑道,别脸红,没什么。他喜欢听打呼噜,喜欢看到“兄弟”睡眠安宁的傻样子。这时,两人对视,笑了,他们俩人上路后少有的开怀大笑。笑声会让他们一天的路程变得短,时光过得快。
每次动身收拾东西,邹大伦总是将仅有的物件、毛笔背在身上,生怕白莲受累。不曾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两手空空的她反而遇到了大麻烦。那天早饭后,他们俩走出小旅馆,十字路口有一群人使劲地朝北张望,其中一个昨夜同住的河南人道:“咱联包一辆车去洛阳,价钱不贵。谁去谁凑一份?”他们俩一琢磨,能搭车当然美,又快又省力。凑上一份吧。说话间,一辆国民党汤恩伯部队的军用大卡车疾驰而至。司机是个疤瘌眼军士,下来收钱,挥手,大家争先恐后地拥上车,于是,开足马力往前跑。
快倒是快,离洛阳还有十来里地,疤瘌眼突然急刹车,让所有人下来。喊道:“只能拉到这儿,下车下车!”众人生气和他理论,拽着不让他走。疤瘌眼道:“俺是私自拉脚赚钱,离驻地不远,要是被上司瞅见,抢走外快不说,你们全跑不了抓兵。”大家无奈下车,疤瘌眼急急忙忙踩油门溜了。
正好,路上又来了一辆军车,大家挥手截车,下来一位国民党中尉,横眉立目,冷眼扫视了这一伙儿人,问道:“我说兄弟,是不是想搭车?啊?”河南人瞅着他立刻蔫了,结结巴巴说:“俺不坐车了,不远就到了,谢谢老总。”其他人也立马跟着,碎步溜走。只剩下了他俩和一个汉子,打算继续搭车。爬上车,看见车上有六七个国民党兵,手持枪械,全副武装。他们打量这仨老百姓,匪里匪气的,上下盯得仔细。走了一段路,俩人越看越觉得苗头不对,邹大伦发出信号,暗示兄弟注意。内心期望他们不要注意这个面色如土,病歪歪倚靠着兄长的小弟。走出一段路,邹大伦发现车拐弯,偏离了洛阳方向疾驰,四周几个兵一个个眼神诡异。白莲和邹大伦几乎同时意识到他们犯了大错,是撞到了抓兵的了,难怪河南人溜了,人家有经验。邹大伦当即喊叫:“长官,我兄弟拉肚子!快停车!”那个开车的中尉没提防,真停车了,白莲立即跳车,撒腿准备往路边小树林里钻。与此同时,邹大伦喊了一声:“快,兄弟!……”一条腿没迈下来,被几个兵死死拉住,车陡然开动了。速度快得吓人,摇摇晃晃迅速在烟尘里远去。白莲一个人站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追着,喊着:“哥!……”声嘶力竭的嗓音,是那么深情,那么绝望。
身无分文,没有路条,指望能换钱的毛笔也在邹大伦身上。她顿时傻眼。大脑一片空白,真是世界尽头的惨状。她忘记了邹大伦叨咕过的下一站那家打尖儿旅店的招牌名字,她甚至后悔自己没有学过乞讨的本事。这几天,她放纵自己懈怠了警惕性,倚小卖小,她太依赖“大哥”了。早晨俩人嘻嘻哈哈笑声还在耳边,乐极生悲,邹大伦忽然无影无踪,或许已经捆绑去当炮灰了。是走下去,还是去寻找他,到哪儿去找他呢?找到了又能怎么救他?她在彷徨。她就像一个游魂似的茫然往前走。
这边白莲心如死灰时,那边邹大伦又是如何呢?那辆军车疯了似的一个劲往前快开,邹大伦和同上车的那个汉子被扣住,听见当兵的对话道:“这下好了,昨个儿跑了俩,今天送上门俩,正好。咱给上司有个交代了。跑了那个算逑,病秧子货色,没用!”乞求是没用的,邹大伦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那个汉子,两人有了个默契,逮空子一块儿跑,不然死定了。可是,车速太快,两边的树枝哗啦啦啦闪过,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老天有眼,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分,军车一下熄火了,吭哧吭哧地减速,慢速晃动着,说时迟那时快,邹大伦子弹般的嗖一下跃起,一骨碌地跳下车。那个汉子毕竟没当过兵,身手笨拙反应慢,待到他跳车的功夫,国民党兵拉开了枪拴,一串枪声刺破灰蒙蒙的天空。
邹大伦听到了身后惨烈的叫声,他不顾一切地往树丛里狂奔。子弹在头皮上嗖嗖地飞,越过树丛,正好是一道深沟,邹大伦滚进了沟里,秋天枯黄的树叶和杂草淹没了他的身子。倾听上面,似乎很快没什么动静,当兵的没追来,军车的引擎声和车轮的声响远去。他这才感觉到跳车时受了伤,胳膊擦破流血,脚脖子剧痛,瞬时肿胀,崴脚了。然而,我活着,小包袱在身上,他仰天闭目默默念叨了一声:老天保佑不让我死!下一个念头就是想到了白莲,你在哪里?
第三部分
第五章(4)
白莲那时正站在洛阳城里的街上,盘算着先找旅店住下,她搜肠刮肚地回想该找的那家,名叫什么店?这一路的联络图全在邹大伦的肚子里,她朦朦胧胧记得好像叫“山南旅店”,可这么大的城,哪里找去?打听了几个路人,说不清。终于遇到一个老人,指示方向在汽车站旁边。七高八低的总算让她寻着了,她鼓起勇气进门,心里想定了,先住下,明天一早再和掌柜的说赊账的事。下一步怎么办,走着看,假如瞅着顺眼,或许能够从掌柜的这里借几个钱,实在不行就骗!骗的方法还得想一想,长这么大没骗过人,反正我死活要回家去。此时此刻,白莲对于延安的种种美好悬想,都在与邹大伦失散的这段时间粉碎了。就像一个大孩子丢了大人,六神无主的,她一个人走不下去了,她从来没如此柔弱过。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跟掌柜的打招呼,模仿着邹大伦的架势说话。她粗声大气开口自报家门道:“我来自山东,是邹家的亲戚,大伦的表弟,邹老板让我来的。”那掌柜的本来正在打算盘,一听来人提到邹家,立马瞪眼瞅。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蹦,看来找对了门。老头轻声急问道:“不是听说,邹家被抓了?”我母亲一愣,不假思索回答说:“是抓了几天,……没事放出来了!”掌柜的定了心,二话没说安排她住下。领着她进一个小门儿,短短的通道,两侧是一间间的小屋子。店里旅客还不少,她住在靠着西边一间。掌柜说是最后一间了。
等到掌柜的走开,猛的一关门,她倚靠在门上瘫软在地上。一夜噩梦缠扰,绝望得没办法说。凌晨时分,白莲在无盼无望的混沌中,依稀听到了什么,她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出旅社的门。她站在街上迎着寒风看,看着灰蒙蒙的前方大路。空荡荡,没有人个人影。她伫立着,抹抹眼睛继续看,哪怕她面前是遥无边际的寒冷和夜色。不知过了多久,她看一个人影一瘸一拐的穿过冬季的雾霭,跌跌撞撞地走来,她迎上去,果然是他,是邹大伦,拄着一根树棍,连滚带爬走了一夜,寻着小旅店来。惊喜和泪水在她脸上倾泻而出,哭诉道:“哥!……”颤巍巍一声喊,俩人紧紧拥抱,“弟,别哭,我不会丢下你。”邹大伦说。
回到旅店,邹大伦死里逃生的危险经历让掌柜的深有同感,他家兄弟就是在路上被抓兵,至今生死不知。好心的掌柜,给他俩端来热水。白莲端回到房里,帮助邹大伦脱下走烂的鞋,见那脚掌水泡溃烂,脚脖子肿得如同大象腿。邹大伦脸红了,不愿让女人帮他洗脚,忙前忙后照顾他,他忸怩羞涩的样子反倒像个姑娘。从现在开始,白莲要当家作主,恢复了往日泼辣能干女人的劲头。失散而又重逢,让她的心重新鼓起了热情和希望。
白莲一早便出门去找药铺了。疗伤需要买药,热敷。毕竟家父是个名医,自小耳染目濡的她,依照在家时常开的方儿抓药。天下中药铺子大同小异,站在药铺的柜台前,看小药匣子的字迹,闻到一阵阵熟悉的苦涩中药味儿,宛若浮现双亲的面容,思乡之情摄住了她的心,她不禁泪如雨下。
沉浸在感情激荡中的人,自然没有注意身边的细微变化,不远处,有几只眼睛盯着她。而她对街上的路人看也不看,径自回到旅店。接着熬药,热敷,按摩,加紧治疗邹大伦,效果颇好,第二天便能够行走了。她再次去抓药,在药铺里,她看到有两人朝她观望,一下子她本能地恢复了警觉,回房,她告诉邹大伦说,好像有人跟着我,又担心是不是疑心生暗鬼。
邹大伦一听,瞪眼问道:“头回见面,你和掌柜的说过什么?”白莲一五一十道来。邹大伦打住声音变了调,问:“你怎么知道我父亲被俘过?”“不,我就是顺口瞎懵的。我想住店,得让他信,怎么瞎懵都行呗。”她笑道。
不料,邹大伦表情严峻起来,他毫不掩饰地吼了一句道:“你闯祸了!糟糕,咱得快走!”说完,来不及解释,起身,手忙脚乱收拾了东西,探头观望证明后街没人监视,俩人一前一后溜出了后门。
摸黑走路,那路上坑坑洼洼,邹大伦的脚依然疼,需要搀扶。她搀扶他,感觉到了他紧张得腋下都沁出了汗。他们尽快地跑出了城,邹大伦这才道出缘由。
“以往住店,估计都是邹家做生意多年关照的老店,买卖人而已,而这一家,可能是咱们自己人。地下党做掩护的店。”
“自己人怎么了,难道不更安全吗?”她还是纳闷问道。
邹大伦抬头望着星星闪烁的夜空,叹气道:“如今到底谁是自己人?我都糊涂了!”……
他的话实在让人云山雾罩,她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吧!吞吞吐吐的急死人。”
“我爹他确实被俘过。这是事实。”他看着白莲惊骇的表情,轻声说道:“估计就是心如先生他仨约定在甜水坊的那一次,爹被俘之后的表现,目前无法证实。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他被俘后又很快被放出来了。”短暂的停顿,两人都在空白的间隙飞快思索。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目光闪亮而澄澈。不言自明的许多东西,不能说。
“所以,两种可能存在:假如叛徒出卖,地下党的所有联络站都被敌人掌握,过往的自己人自投罗网,岂能幸免?其二,假如联络站没破坏,对于叛徒的追踪追杀,除奸队肯定是毫不留情的。你比我更知道!至于那些跟踪你的人,是哪一类来路,都很难说喔。”邹大伦提醒道。那个夜晚他始终有一点没说,说不清,养父催他尽早上路,离开家乡,到底是感情驱使,当爹个人的意思,还是县委书记代表组织的决定。至少,没人知道他和白莲两人同行。再者,万一是追杀邹靖国的除奸队,等待他的养子,斩草除根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护送白莲安全去延安,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不可抗拒的秘密。他没说,说也说不清。
从那个惊恐的夜晚开始,他俩不能再找省钱而“安全”的旅店了。安全仅仅是个梦。她卖毛笔的打算,也显得不切实际的滑稽。好在从洛阳出发,可以乘火车。陇海线铁路沿途并不安全,到处是令人揪心的消息。抗战期间我母亲第一次坐火车,小时候跟随做官的姥爷去开封等地的记忆,恍如隔世。而邹大伦说,打小没坐过火车,十分新鲜。火车慢吞吞地走,省力气,他们俩便打盹儿,睡觉可以欺骗呱呱叫的肚皮。少吃一顿省一顿。
车厢另外一头儿,几个乘客看上去像是一个家族戏班子,他们随行带着胡琴、锣鼓、戏装衣箱,行李卷。领班的大约50来岁,精瘦健硕,不时小声地呵斥一个后生,原来那后生在背戏词,老是忘词儿,老背错。旅途委实乏味,邹大伦便主动与他们闲谈,得知他们一行果然是个老戏班儿,常年辗转于河南、山西、陕西、甘肃一带,行走在乡间城镇子卖艺谋生,荒年急景,四处流浪,苦是苦,勉强能够糊口养家。此行,他们是打算去西安。西安?邹大伦和白莲交换眼色,人家成年累月跑,熟悉路况,这下去潼关方向可有了很好的伴儿了。邹大伦开始展开热情攻势,他说,请问大叔,能不能拉两下你的琴?那位大叔起先看看他,生怕他是生手,弄坏了挣钱吃饭的家伙什儿,不太放心地递给他,试探性地说,来几下我听听再说!邹大伦接过胡琴,动作娴熟地调好弓弦,一起范儿,来了一段“西皮二簧”,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